事到如今,苏漓无话可辨,将心一横,将面具摘了下来,“是我。”

“阿漓?”阳骁睁大了眼,似乎十分惊讶,他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什么,笑道:“才一会儿不见,阿漓就这样想我了?不过你好像走错地方了,这里是书房…不是寝宫。”他走过来,笑意绵绵地望着她,仿佛在他眼里,她来此真的只为找他。

苏漓眼光一沉,直言不讳地问道:“为何封了这条密道?”

阳骁走到书桌前坐下,余光瞥见砚台下的信,眼光立时沉一分,旋即恢复平静。他剥开一粒桂圆丢到嘴里,懒懒地说道:“不封的话很危险哦。如今人尽皆知,圣女教隶属汴国皇室,万一哪天有人偷偷溜进来,那可就麻烦了。”他神色自然,答得滴水不漏,望着她的眼光深处却有一丝丝怨念。

此刻苏漓心已沉到谷底,这密道直接通往圣女教,是她离开汴都而不被东方泽发觉的最好方式。而他可能早猜到自己可能会离开,才会命人悄悄封了这密道!

她走到他面前,郑重地说道:“阳骁,我不能和你成亲。我要走了。”数次话到嘴边,皆无法出口,时至此刻已不能再拖延。

阳骁神色立时一变,当即紧张地叫道:“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苏漓还未接话,他已经飞快地起身,死死拉住她,仿佛被遗弃的小孩子,怕她就此不见。他的举动还是有几分不正经,但眼底的失落与在意却是真实的。他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婚礼太仓促你不满意?你尽管说,我马上去吩咐他们再重新弄过!”说着,他便要拉着苏漓往书房外走。

苏漓心头一震,连忙扯住了他,阳骁不解地回头,她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低声道:“阳骁,我答应嫁你,只是情势所逼,权宜之计,你心里…一定明白的。”

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很残忍,却又不得不说。她看着他唇角边的笑容,慢慢地凝住,眼里的光亮渐渐地黯淡下去,她的心,不可抑止地疼痛起来。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幸福假象被她无情地打破,他一直以为,只要他的心够真够诚,就还有一线希望。然而她去意如此坚定,似乎任凭他如何努力,如何挽留,都无法改变她远去的决心。

窒息般的沉默,彷如潮水淹没了他与她。

阳骁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不说话,脸色渐渐发白,眼角眉梢俱是凄凉。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竟是微微一笑,“你走吧。”

苏漓一惊,方才他还百般挽留,为何突然痛快地放她走了?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走得又快又急。

苏漓惊疑不定,正想开口唤住他。却见阳骁刚跨出书房内室的门口,背影一僵,手紧紧捂住心口,仿佛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身形一晃,竟然跌倒在地上!

苏漓大吃一惊,当即扑过去扶他,急切道:“你怎么了?”

阳骁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鲜妍的唇色触目惊心,仿佛染了血一般!她心里着急,用力将他扶到床上躺好,转身欲唤人去请御医,却被他拉住。

仿佛害怕她一去不返,他用力抓住她的手,颤声道:“阿漓…别走!”

阳骁艰难地想坐起身,目光中竟有乞求的神色,苏漓当下心头一软,道:“我不走,我去叫御医来。”

“御医…也救不了我。”俊颜光彩全失,眼神有一分无奈。

苏漓奇道:“你知道身体哪里不舒服?”

阳骁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慢慢地摸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

苏漓疑惑道:“这是什么?”

“药。”阳骁轻轻地打开瓶盖,一股奇异的芳香扑鼻而来,透着丝丝缕缕的沁人凉香,苏漓顿觉精神一振,这股香气…为何有些熟悉,她却想不起来?

“什么药?”她心惊万分。

阳骁叹了口气道:“这是…绝情丹的解药。我本想今晚洞房之时,再拿给你…”他倚在床头,身子忍不住又一阵轻颤。

“你怎么会有绝情丹的解药?”苏漓震惊失色。汴皇曾说绝情丹根本无解,莫非是骗她的?

“父皇,将解药的方子,以加密的汴文记载,藏在诏书的盒子里。”阳骁喘了一口气道,“我费了不少力,才找齐了药材,炼制出来。”

“你!”苏漓心中一沉,迅速搭上他的脉搏,这一探之下,发现他脉象混乱,竟有中毒的迹象!难怪他的唇色看来鲜妍异常,她昨晚已觉得不对,想问的时候却偏偏岔开了话。

她有些不敢相信,惊愕道:“你制解药的时候中了毒?”汴国皇室最擅药毒,连他自己都无法解决的毒,该有多厉害?!她一时不敢想象,沉声道:“我去叫江元来!”

阳骁轻轻叹了口气,气息似又弱了几分,“没用的,谁都救不了我。”他双眼黯淡无光,仿佛下一刻就是生命的尽头。

苏漓心头一窒,急声问道:“怎么会救不了?绝情丹都有解药!你可知你中的什么毒?”

阳骁没有吭声。平日里爱笑爱闹的人,突然沉默下来,他静静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苏漓心急如焚,“你快点说啊?难道你想死吗?”

阳骁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神色间闪过几分尴尬,仿佛有着难言之隐。

“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苏漓厉声说道。生死关头他还在顾忌什么?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

阳骁见她已然动怒,不由垮了一张脸,苦笑道:“此毒有解,但是…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他语声忽然顿住,似乎察觉自己失言。

苏漓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暗藏的含意,沉声问道:“谁?”

阳骁闪躲着避开她的眼光,却被她用力扶正了脸,他的眼睛再也无处可避,只得直直对上她锐利的目光。他忽然一阵心悸,失神般地答道:“你…”

苏漓哑了口,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阳骁低低地笑了起来,“绝情丹解药制作过程之中极易中毒,而此毒与情花同属一脉,一旦中毒,必须与身中绝情丹之女子同房方可解毒,否则十日内必死…无疑。”

苏漓呆呆地抬眼看着阳晓,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阳骁脸色尴尬,苦涩笑道:“你放心,我为你制解药是心甘情愿,你不必因此内疚。”

苏漓心情沉重万分,“我从未想过要解绝情丹之毒,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冒险研制解药?”

阳骁望着她,坦言道:“只要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你体内的毒总有发作的可能。长此以往,对身体必有损伤。我怎能不理?当时中了这毒,我根本不甚在意,原本以为,我们成亲之后…自然能解。没想到…”

苏漓心头酸涩难言,他一心一意想要娶她,自然要解她体内绝情丹的毒。而她若是真心要嫁,他即便中毒也能化解。可惜,郎是真情妾无心,大婚之日却是她离开之时!阳骁纵然牺牲一切,却只换来一个必死的结局!

阳晓目光轻轻一闪,咧嘴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天下奇毒尽在我汴国,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这毒的解药!快走吧,这个…你拿去!”

他将白玉瓶塞进她手里,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脸,苏漓的心莫名刺痛,“阳骁…”

他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如何能置之不理,就此离去?

苏漓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慢慢地走到床边,定定地望着他,“阳骁,我不会弃你不顾。”数月相处,历经生死,患难与共。他在她心里,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毫无干系的异国皇子!他是她的亲人,是她心里已不可或缺的存在!

阳晓眸光一亮,似有无限地欣喜,却无法确定,忐忑不安地道:“你…”

“你体内的毒,我为你解。但你要答应我,让我离开。”

苏漓平静的话语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泼下,阳晓眼底刚刚亮起的光芒转瞬湮灭。他神色变幻不定,完全没有想到,她甘愿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他,却仍然不愿留在他的身边!

他呼吸不由凝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的放下帐幔,缓缓地褪去外袍,中衣…

“你…想清楚了?”他呼吸绷紧,声音有一丝暗哑。

苏漓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俯下身来,脱去他大红的喜服,无声的动作已然说明了一切。

帐幔之中,光影微暗,她体形虽然纤细,却凹凸有致,近在眼前,无尽的诱惑,这是他日夜思念,一心想与之携手到老的阿漓!

阳骁神色复杂难辨,心潮起伏,眼中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将心一横,用力将她抱进怀中,翻身压在床上。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不枉此生!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苏漓没料到他会这般急切狂猛,不禁吃了一惊。却轻轻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的眼睛在暗淡的光影中,散发出迫人的亮光。心里终是不甘,他不相信共同经历这么多,她的心里没有一点他的位置!

下一秒,他的吻落下来,温热,柔软。轻轻地在她唇上吮吻。

苏漓身子不自觉地一僵,却又强忍住。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抗拒,他的动作愈加和缓,怕弄痛了她。他的吻并不熟练,甚至有几分青涩稚嫩。

他舌尖轻挑,小心地掠过她的唇,慢慢加重力道,尝试着唤醒她体内深藏的热情,然而身下的女子始终被动承受着他的索取,没有任何**的反应,更没有因动情而引发绝情丹之毒的症状。

阳骁忽然顿住,只见她闭着双眼,一脸平静祥和,淡淡的光影照在她脸上,彷如镀上圣洁的光。

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在她喜欢的男人身下,平静到像失去了生命!

她不爱他!她真的不爱他!

他急促地喘息,体内的欲火尚未完全消褪,眼底却透出死灰般绝望的光。猛地翻下身来,坐到床边,用力吸气平复心绪。

苏漓张开眼,疑惑道:“你…怎么了?”

许久,阳骁方才回过头来,望着她,忽地一笑道:“我骗你的。”

苏漓似乎明白了什么,眼光瞬间沉冷得骇人,她紧紧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什么?”

阳骁怔怔地盯着窗前的大红花绸,那样喜庆鲜亮的色彩,莫名刺痛他的眼,“我早就猜到你要走,一直在想,怎样才能留住你?”

苏漓登时呆住,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强烈地冲上心头。

“现在我明白了,无论我做什么,都留不住你。你的心,从来都不在这里。”他望着她,眼眸乌黑,唇色鲜妍,笑容充满了无奈与自嘲。

苏漓紧紧盯着他鲜妍异常的唇,想起他先前脉象不稳,疑声道:“你明明中了毒!”

指尖在唇上轻擦而过,阳骁咧嘴笑道:“我是中了毒,但并无大碍,也不需要这种方式来解毒。”

“你!”苏漓气结,刚才差一点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恨不能上前一掌拍死他,怒声叫道:“阳骁你敢骗我?!”

阳骁却主动凑了过来,虽然在笑,却掩饰不住眼底深深的落寞:“我是骗了你,只因为,我太想留住你。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一定不会看着我死。你若以身相许,将来便是我的皇后。永远留在我身边。只是我没想到…你的身体可以交给我,心却仍然不是我的。”

苏漓咬了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阳骁叹息一声,“原来他在你心里,竟然已经扎得那样深!”

“你知道什么!”苏漓没好气地叫道:“当初我服用绝情丹是为压制体内相冲的内力,如今两种内功早已合二为一,能不能解毒,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就你自以为是,非要去做解药。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快说!”

阳骁嘻嘻笑了,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阿漓,你还是很关心我的!”见她脸色忽沉,连忙又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普通的毒,一会吃点药就好!”

苏漓半信半疑道:“当真?”

“当然。”他立刻举起了双手,眼神极为认真:“我绝不会再骗你。”

苏漓这才松了一口气,眼见他坐在床边,而自己还衣衫不整,立刻挥手一扬,将他赶下床去,阳骁痛呼一声,叫道:“哎,我好心帮你制解药,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苏漓整理好衣衫,下了床来,盯着他没好气道:“活该,谁让你骗我?”见他脸色仍差,终有些不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样?药在哪,赶紧服了。”

“放心吧,我已经服过了。只是那药要发挥作用,还需要一点时间。”他笑容回到了脸上,将那玉瓶再次塞进了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不要枉费我辛苦制药。”

苏漓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做这些傻事!”

阳骁乐道:“我无所谓,反正做傻事的又不止我一人!”

苏漓心头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阳骁自知失口,却只能讪讪道:“还记得皇城门口,曾有人邀我进马车详谈?当时他说不久之后,汴国必有内乱,届时他绝不会乘虚而入,并在必要之时,全力助我平乱。”

苏漓心跳加速:“那他的条件呢?”

阳骁朝她努了努嘴,“就是你手中的东西。”

苏漓心一震,几乎不敢置信地抬头,“你是说…东方泽放弃进攻汴国的机会,全力相助你的原因,只是为了…绝情丹解药?”

阳晓神色复杂道:“我原对此不以为然,你体内的毒,即便没有他,我也会设法替你解掉。当时,我已全力寻找证据揭穿皇叔的阴谋,但没料到还是慢了一步,最后内乱大战,他果然守信,没有乘机发兵,还全力相助于我…”

苏漓低下头去,心绪蓦然纷乱复杂,半响说不出话。

阳骁接着又道:“我曾问过父皇绝情丹可有解药,他始终闭口不言,直到前些天,我在放遗诏的盒子里发现绝情丹解药配方,仔细看过之后,才明白为何父皇不肯告诉我!”

“为何?”苏漓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在他眼中,绝情丹根本无解。要制作绝情丹的解药,需要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药材。”

“是什么?”

“此物生长在极寒之地,世人只知它能恢复被废之人的武功,却不知它更大的用处是能解世间百毒!”

苏漓的心重重一震,极寒之地…她蓦然想起了辽城边界,那终年冰雪不化的雪龙峰,峰顶的寒冰潭边,东方泽异常苍白的脸…还有他手中紧握不放的玉盒…

她蓦地抬起头,睁大双眸,震惊道:“千年寒心草!?”

阳晓点了点头。

苏漓呼吸一窒,艰难地问道:“东方泽去辽城…也是为了这解药?”

阳骁道:“只有辽城雪龙峰顶的寒冰潭,才有可能会长出寒心草。但寒冰潭的寒气会让人体内血液迅速凝结,若无特殊药物辅助,寻常人下水之后,绝无可能活着出来。这也是许多年来,无人得到它的原因所在。只是我没有想到,东方泽居然能找到这千年难遇的绝世药材!我以为,我待你之心,世上已无人能及,却不料有人比我更甚…我输得也算心服口服了…”

苏漓震惊得无以复加。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东方泽所做一切必有目的,却没想到,竟是为她!

初登大位远离晟都是为她;止息干戈甘愿接受无礼条约是为她;放弃攻占敌国的大好机会,并襄助对手,是为她;身中寒毒却亲往极寒之地,不顾自身安危…还是为了她!

倾天下之力,举国之兵,不惜身犯险境,全部都是为了她!即使被她误会,被她指责,他也从无一刻放弃过她!苏漓的心…瞬间如刀绞一般!

“阿漓?”见她脸色倏然苍白如纸,阳骁不禁吓了一跳。

苏漓仿佛已听不到他的声音,眼前阳骁的脸在视线中渐渐模糊,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天的寒冰潭边,东方泽心碎欲裂的表情,不支倒地的一瞬…她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回想这数月以来发生的种种,她一直努力地想要忽视他远离他,而他却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追寻她,挽回她!

苏漓忽然想起那日他劝阳骁放阳震走时,曾说,人生总有取舍,否则,得不偿失…而东方泽为了她,究竟取了什么,又舍了什么?

心里阵阵发紧,揪得她心脏隐隐生疼,几乎快不能呼吸!

阳骁见她神色有异,慌忙想唤人来,书房门外突然传来巴达焦急的声音:“皇上,臣刚刚得到消息,定国太子在辽城边境遭遇伏杀,下落不明!”

郎昶被伏杀?!苏漓面色惊变,阳骁霍然起身,挥手推开房门,沉声怒问:“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汴国境内伏杀定国太子!”

巴达凝重地摇头,“尚未查到。”

阳骁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苏漓心亦沉入谷底,想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身处危境,她心急如焚。

“巴达,朕命你立即带人前去寻找定国太子的下落,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找到他!决不能让他在汴境之内发生任何不测!”阳骁沉声道。

巴达神色一整,连忙领旨退下。

苏漓心乱如麻,站起身来坚定道:“阳骁!我不能和你成亲!”

阳骁暗自叹息一声:“我明白,我会让人来将密道重新打通,是走,是留,都随你心。”

苏漓怔了一怔,眼中有热气翻涌。他比她还小三月,却从来都象个兄长一样护她爱她,从不怠慢半分。多少次生死关头,他不惜博命相救,纵然爱她十分,却终不肯强求。他为她想尽了一切,做尽了一切,却在这最后一刻,宁愿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也要成全了她!

他笑着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远远没有了最初的轻浮,“婚礼的时辰快到了,我得去善后。你…保重!”阳骁抱紧了她,在她额间深深一吻,忽地灿然一笑,毅然转身,大步朝书房外走去。

苏漓有一丝恍惚,这一幕好像天门客栈分别时,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去。纵然再不舍,也不会回头。

此去一别,天各一方,也许…此生再难相见。

她的手轻轻发颤,忍不住大声叫道:“阳骁!”

今日阳光明媚,照在鲜红地毯上,格外的耀眼。

汴国新皇的大婚典礼十分隆重,喧天的喜乐声传出了皇宫,为这座劫后重生的都城凭添了几分喜庆。朝晖殿内外人山人海,各国来朝贺的使节与文武百官列队相迎,一派喜气。

此刻,汴皇阳骁身着华贵的新郎喜服,小心扶着身边盛装打扮的新娘,满面春风一路慢行来到殿前。

群臣跪地恭迎,各国使臣争相祝贺,唯有东方泽站在一旁,目光沉郁,一言不发。他定定地望着阳骁身边的女子。只见她身着大红喜袍,绣工饰物无一不完美精致,衬托出一国之母的尊贵气势。她微微低着头,大红的盖头遮住了那张清丽的容颜,却掩盖不住那耀人的风华。

东方泽握紧了拳,指节咔咔作响,多少次在寂寞与孤独中奢望,她若能这样走在他身旁,会是怎样一种满足?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安之若素地跟在阳骁的身边,正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殿中的高位。

阳骁余光扫过他,忽然脚步一顿,眉梢轻挑,唇角扬起一丝难解的笑意,似乎在嘲讽他的失败。

东方泽目光骤然一厉,手掌一翻,直拍阳骁前胸!

阳骁神色一变,万没想到他竟敢出手,身形一闪,堪堪避开这一击。却不料东方泽一招是虚,变掌更快,一把抓住他身旁的新娘,猛地拽到了自己的怀里,迅速点中了她身上几处大穴。

他动作快如闪电,快得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新娘已经离开了汴皇的身边!

众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晟皇东方泽竟然在汴皇宫之内公然抢新娘!

新娘被他箍在怀中,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东方泽飞快在她耳边急促叫道:“不准嫁他!跟我走!”

新娘心头一震,呆呆地望向他。隔着红绸盖头,他俊美的面容不甚清晰,唯有冷冽的气息透过大红盖头传递到她的心里,她的心竟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揽住她的腰,飞快地直往殿门外掠出。

阳骁面色大变,立时大声喝道:“拦住他!”

殿外侍卫纷纷拔出兵刃,迅速堵住殿门,拦住东方泽的去路。明晃晃的兵刃在日光强烈的照射下极为刺眼。盛秦盛萧盛金三人见状,大喝一声“护驾”!立刻冲上前,拦在东方泽身前,精光外露,一眨不眨地盯着围堵上来的侍卫。

阳骁上前一步怒道:“东方泽!你干什么?放开她!”

东方泽双眸一眯,冷冷说道:“她是朕的人,没有人能把她从朕身边抢走!”

阳骁脸色气得发青,怒不可遏地叫道:“你真是疯了!求亲不成,竟公然抢人!你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东方泽放声大笑,“天下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我只要她!”

“哈哈!”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阳骁竟仰头笑了两声,眼中的冷光却如冰刃,“谁敢带走朕的皇后,朕就让他没命离开这宫门!来人!抓住他!”

他沉声厉喝,大手一挥,大殿两侧又涌出无数羽林卫,个个冷面寒枪,往门口一站,立时激起一片森然萧杀之气。

东方泽面色一沉,猛地双掌齐发,惊人的内力排山倒海一般直朝阳骁冲去!众侍卫大惊,连声叫着“保护皇上!”纷纷往阳骁面前扑去。就在此时,东方泽抱紧怀中女子,拔地而起,掠过侍卫的头顶,直往大殿之外掠去。

新娘见身子竟离了地,吓得尖叫出声,东方泽脸色惊变,一把扯下身边女子的盖头,立时呆住。

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掀开盖头的女子的脸上!那张脸,未施粉黛,姿色平庸,与他们所见过的姿容绝丽的圣女,有着天壤之别!

东方泽箍在她腰间的手,仿佛被烫伤一般惊痛抽回,怔怔倒退三步,脸色阴沉地不定,难怪今日一见她总觉得有何不对,原来是个假的!他忽又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臂,厉声问道:“你是何人?苏漓呢?”

女子吓得脸色发白,直打哆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东方泽手指略一使劲,怒意如刀,“你竟敢冒充她!她人在何处?快说!否则朕让你生不如死!”

“东方泽,放开她!”阳骁一步步走到他的身后,慢条斯理地笑道:“你怎能对朕的人,如此无礼?”

东方泽脸色瞬变,猛地丢开那女子,回头瞪着他道:“这是你安排的吧?她在哪儿?”

“没错,是朕安排的。”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完全无视他滔天的怒火,不怀好意地笑,“我就知道你狗急跳墙,一定会来抢人!所以我没让她来…”

“一派胡言!”东方泽心急如焚,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做尽一切无非就是想娶她!怎么可能轻易换人?快说,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