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锦冉心里的认定也渐渐动摇起来,看来她不能完全指望莫老夫人的偏宠了,她微微扬起头,给了身边的丫头木琴一个眼色,那丫头脸色一白,却还是颤抖上前,猛的跪下来认错受罚:“老夫人,二老爷,都是奴婢的一时疏忽,这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偷了小姐的东西,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木琴,正是打理锦冉贴身东西的丫头。

莫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直跳,却似是松了一口气:“你当然该死,让你管着小姐的东西,那是主子给你的天大脸面,你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骤然,脸色一黑,犹如墨汁:“来人,给我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直接发卖了。”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将木琴拖了下去。

锦好眼底却闪过一道探索的意味:这丫头可真是忠心,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主动站出来认罪?

她不动声色的给了云燕一个眼色,见她悄悄儿的退了下去,心里一松,知道这丫头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在主仆二人交换眼色的时候,莫老夫人已经将目光停在锦冉的身上:“你看你一个大家小姐,却连调教个人都不会,这些下人连院门却都看不紧,下人要罚,你这个主子也要罚,不罚,你日后不长记性。”声音一高:“来人,家法伺候!”

顾嬷嬷迅速的取来上次打过二老爷的那根竹板,莫老夫人点头:“给我打她二十下,看她长不长记性?”目光却盯着锦好,可是锦好只是一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得已,又顿声:“三十大板,让她多长点记性。”

锦冉自然不从,若是今儿个挨了三十板子,只怕那叶家别院是真的出不成了,心里着急,不由得急出了泪来。

莫老夫人瞧着她的眼泪,心里心疼的不得了,但是瞧见张氏,姚氏只是冷眼旁观,而锦玉和锦冉都是一副低眉顺手的样子,而,二老爷却是怒气冲冲,根本无人站出来为锦冉求情,莫老夫人有心想要偏袒,也找不到理由,再说了,今儿个锦冉的所作所为,到底让莫老夫人心里生寒,有些失望,也存了心思,好好教训锦冉一顿,不再姑息下去。

为了安抚住锦好,为了莫家的脸面,为了给姚氏一个交代,为了不寒了张氏和锦玉的心,今儿个这锦冉是必打无疑了,所以咬了咬牙:“打,给我狠狠地打!”

锦冉三十板子下去,只打得屁股开花,后背生花,一旁的张氏看了,此时却万般心疼的说了一句:“天见可怜的!”

听在老夫人的耳朵里,恨不得撕烂了她的这张嘴,现在装好人了,怎么刚刚却杵在那里,像根木桩似的。

不过张氏才不理会莫老夫人的怒气,她就是要让这个偏心的老夫人不舒服,让她的宝贝疙瘩挨打,给老夫人添堵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

假惺惺的可怜过锦冉之后,又亲手拉过锦好入怀,细细的安慰了一番,说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字字玄机,句句意有所指。

这么一场闹剧,以王天鹏的挨打,锦冉的家法,管理锦冉东西丫头的发卖而暂时告一个段落。

未曾有人再提起那封书信,那块丝帕,那块玉佩,而那三项东西也像是人家蒸发一般消失无踪了。

当然,也不曾提起王天鹏为何出现在锦好的院子,只推说锦冉管理院子不力,丢失了东西,至于什么东西,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对罪魁祸首皆是视而不见——打死锦好都不会相信,莫老夫人对锦冉的所作所为会一无所知,她不过是一贯的护着她,已经护习惯了!

锦好和姚氏回到姚氏的院子,母女二人相看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余惊:好险,若是给那王天鹏得手,只怕老夫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要让她嫁吧!

看,得宠与不得宠的区别就在这里,锦冉做了,不过是得了三十下家法,而她若是被算计了,却只有嫁入王家,赔上一辈子的幸福,锦好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只是不知道莫老夫人现在心里有没有一丝后悔?

不过那封书信和玉佩,倒是要谢谢三婶子了,虽然三婶的本意并不一定是如此,但总算是帮了她的大忙,这份情记下了。

至于莫老夫人,就守着她心爱的莫家二小姐那快要烂掉的娇臀嫩背吧!

这些,只是她对这些恶人惩罚的第一步,以后的好戏会越来越精彩。

这莫家哪里还有一份值得她留恋的地方?

“母亲,我想…”锦好经历过这一场之后,对莫家再没有留念,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惊世骇俗,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了,咬了咬牙:“母亲,咱们离开吧!”

姚氏惊呼一声,几乎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锦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等大胆的想法。

锦好生怕自己的勇气用尽,一口气将憋在自己心口的话说出来:“母亲,你也看到了,祖母的心思完全偏了,为了个二姐姐,连我和四姐姐的清誉都能不顾,而父亲…,父亲却又是个优柔寡断的,今儿个,她们能谋害我名声,日后就能谋害我性命。三婶子,今儿个不过是看了点热闹,就想拉三婶子垫背,若是母亲今儿个也在,只怕现在要和大伯母一样了吧!”

姚氏听到和王氏一样,心里突突的跳:她想到,今儿个若不是锦好吩咐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出门,说不得那个摔了一跤的人,就是她了。

但,即使这样,她也被锦好的话惊呆了:离开,她们能去哪里啊?锦好的意思是…

“母亲,你和…父亲和离吧!”她实在不忍姚氏再这般委屈自己了。

姚氏立时打断了锦好的话:“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母亲,这些年来的委屈,您还没受够吗?说是肩挑两房,不跟正妻一样,处处压您一头,若是父亲真心怜惜你,自然就该放您离去,再加上那个有孕的姨娘,您太苦…”想到姚氏这些年的委屈,锦好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傻孩子!”姚氏瞧着双目微红的锦好:“世间的规矩对女儿家尤为苛刻,眼看着你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若是我和你父亲和离,只怕对你日后议亲不利。再说,我现在有了身子,想要和离,就是莫家也不会同意。”

锦好听了这话,眼中一亮,听母亲的意思,似是考虑过和离的意思。

正文 第70章 惩戒恶奴

姚氏瞧见锦好那陡然亮起来的双目,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一声,垂着眼帘:到底是个孩子,遇到不顺心的就想着一走了之,也不想想,就是她和莫家和离了,莫家又怎么会让她带走锦好,不要说锦好了,就是腹中的孩子,只怕到时候都要送回来:古往今来,还没有和离的媳妇带走孩子的道理。

再说了,就是莫府肯让她带走锦好和腹中的孩子,她们又能往哪里去?

和离的女儿,回娘家也不是没有的,可是那都是下脸子的事情,就是父母和兄弟们不介意,但嫂子和弟媳妇呢?

要知道家里有个和离的姑母,对小一辈的婚事,都是有影响的,所以即使父母同意,兄弟愿意,嫂子,弟媳们也还乐意,她自个儿也不愿意回去,给小一辈的婚事添堵。

可,若是不回娘家,那么她们娘儿两个又能去哪里?

就是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家里面没有个男人,不说其他的,就说她和锦好长成这样子,只怕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姚氏心里想的明白,她们一无钱财,二无后台,离开了莫家,只怕天大之大,也找不到什么容身之处,这就是女儿家的苦楚。

姚氏暗暗的吸了一口气,柔和着目光对着锦好道:“傻孩子,你的心意母亲都能理解,这事情母亲心里有数,你就不要再为母亲担心了,你有这份心,母亲就很高兴了。”

说到这里,神色灰暗下来,声音里充满了苦涩:“都是母亲无能,让你小小年纪,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独自受了多少的委屈,若是昨儿个那人没有被你院子里的刘婆子拦下了,不知道你这孩子要怎样?锦好,母亲知道你是个聪慧,有见地的孩子,就是你大舅父,大舅母,也曾叮嘱我,让我有事多找你商量,可见你是个有慧根的孩子,不似我这般…”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母亲知道你心里定是有着什么盘算,母亲也不问你是什么,你要是觉得好,你就掂量着办,你这孩子一向有分寸,母亲放心。”

姚氏这话也真的说对了,自从那佟湘玉的事情发生之后,锦好心里就有了盘算。

其实姚氏心里所担心的这些,重生而来的锦好怎么会没想到,她不过是想趁着今儿个这东风,探探姚氏的口气。

而,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看来,她盘算在心里的计划,可以动手了。

锦好为了不让姚氏担心,乖巧的摇了摇头:“母亲,我能有什么盘算?不就是盼着母亲能健健康康的给我生下个弟弟妹妹来?”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锦好卯足了力气撒娇卖乖,逗姚氏欢心,总算是让姚氏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的笑纹也渐渐地爬上嘴角,百般爱怜摸着锦好的柔软如丝绸的黑发。

甜滋滋地享受着母亲的温柔和关怀,她若有所思的仰脸看着姚氏素白美丽的脸,只觉怎么也看不够,怎么都不忍这素白脸上有一丝的不快。

前世不觉得,重新活过之后,她才发现这些来自母亲的关爱和温柔是多么的珍贵异常。

母女二人,甜腻了许久,锦好这才提步离开。

等到锦好出了房门,姚氏脸上挂着的笑容就挂不住了,整个人伏在靠枕上,将头埋在枕头里,哭得肝肠寸断,却又怕发出声音,惊动了刚刚走远的锦好,一个劲的攥着枕头,直紧的双手发青,呜咽着。

外边伺候着的春花听了内间异动,忙打开软帘,进去,瞧着哭的肝肠寸断的主子,心里隐隐明白自家主子为何痛哭,不由得双目亦红了起来,却上前一步,好声好语的劝慰了起来:“夫人,小姐刚刚可是交代了,让奴婢好好伺候小姐,莫要让您太过操心,更不能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否则对您,对您腹中的孩子都不好。您这样痛哭,若是传到小姐的耳朵里,还不得心疼的揪起来啊。”

她说到此处,刻意带上几分喜气:“夫人,要我说,您生这么个小姐,比十个少爷顶用,多贴心啊,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半分不假,别看小姐才七岁,可是那心细着呢,刚刚那些道理,都是小姐请教了金大夫之后,一一用笔记下的,院子里的婆子们都说,活了这么些年了,这么贴心的女儿,她们还不曾听说过。”

姚氏耳里听着春花的劝,哭声渐渐的止了下来,只是依旧将脸埋在枕头里,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才将脸抬起来,此时,她的一双秋水般的美眸,已经红肿一片,看着春花,抽噎着点头:“我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是上天…赐福。”

春花点头:“那夫人就莫要再留眼泪了,伤了眼睛,还不是小姐心疼啊!”

姚氏又是一声苦笑:“我也想止住这泪,可是一想到锦好昨儿个受的委屈,想到大房对锦好的用心,想到今儿个老夫人的偏心,二老爷的沉默,我就忍不住落泪。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用,不能为锦好撑起一片天,才让这孩子…”说着,又有了痛哭的迹象。

春花看了赶紧劝道:“夫人,您且宽宽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姐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您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小姐不是说了吗?您现在的第一要事,是养好身子,给小姐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小妹妹来。其他的事情,以小姐的聪慧,肯定自个儿能处理了。”

内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劝慰声,夹着姚氏的抽噎声,一声不落的落在外间小人儿的耳朵里。

母亲是怕她伤心,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强忍着自己的痛吗?是不是前世也是这样,所有的悲痛,她一个人独自忍受着?

不,今生绝不会让母亲再独自默默的忍受伤痛。

锦好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冷且寒。

片刻之后,春花打起帘子,脚步轻轻的走了出来,看向锦好低语:“小姐,夫人说准备要躺一会,奴婢现在去给夫人打水。”

锦好点头,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

目光似是夸奖,等到春花雀跃着离开之后,她领着雪兰,出了姚氏的院子。

路上,锦好对着一旁雪兰说:“雪兰,我记得你说过,春花家和你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是不是?”

雪兰不知道锦好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里,却还是老实的回答:“春花姐姐的家,在奴婢家的对面,她的爹去的早,婶子就白日干活,夜里刺绣,挣点闲散银子,贴补家用,却硬生生的熬伤了眼睛,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这些年都靠春花姐姐那点月例过日子。”

“春花的娘会刺绣?”锦好心下一动。

“嗯,戴婶子的刺绣那是绣得就跟真的一样。”雪兰神情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记得小时候,那时春花姐姐的爹还在,奴婢的爹最是羡慕叔了,说戴婶子给叔绣在靴子的两条鱼就跟活的一样,婢子的爹那时没少眼馋。”

“嗯,那倒是难得。”锦好记在了心里,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春花妹妹的事情:“既然春花家里这么难,前些日子,夫人不是说咱们院子里要添个打杂的小丫头吗?你看看,若是年纪相当,手脚麻利的,我就去求着母亲,招了春花的妹妹进我这内院当差。”

雪兰顿时高兴起来:“这感情好,春花姐姐的三妹妹跟婢子同年,却一直庄子上做粗活,贴补家用,若是能进内院当差,这月例上去不说,也能靠着姐姐,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锦好含笑,道:“那你抽空找一下春花,将我这意思转告给她,看她愿不愿意,别到了最后,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还不领情呢?”

雪兰顿时不依:“怎么可能呢?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有不领情的道理?”

锦好只是笑而不答,心里却另有盘算。

主仆二人,边说边聊,回了院子,看门的婆子早就换了人了,现在是刘婆子亲自看门,瞧着雪兰和锦好归来,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可是担了许久的心思。”

自从锦好重生而来,对云燕和雪兰就明显的恩宠,而云燕是个福薄的,是姚氏从街头捡回来的,连个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至今也只是留着一方百合绣帕,还有一块长命锁。

但雪兰就不一样了,娘老子是姚氏当年的陪房,因为锦好在姚氏面前的好话,都跟着沾了光,刘婆子被调进了内宅,雪兰的老子也被提了小管事,一家人过得顺风顺水的,眼红了许多人,而作为被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满心满意守着锦好。

锦好含笑,留下雪兰与刘婆子说话,自个儿进了内室:重活一世,她已经知道如何笼络人心了,别小看这点小恩小惠,却是收买忠心的最好法子。

做人情,人情需要做,她前生的失败其实也与她不会做人情,不会装模作样有关罢?

只是今生,她多了那一世的经历,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跟着从头再学,又有何妨。

刚刚走了几步,雪兰与刘婆子说了两句,就笑盈盈的赶了上来,二人回了房,雪兰伺候着锦好躺在窗前的软榻上,榻上早就备好了暖婆子。

舒舒服服的躺下,顺手拿起一本《天朝地志》,讲述的是天朝各地的风俗习惯,外加些见闻。

看了许久,却还等不到云燕归来,心下有些不静,索性放下手中的书本,玉色锦被衬着她白玉般手掌,阳光从菱形花饰的窗棂透过来,纤长秀美的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正当她看得入神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她的思绪,只见云燕鼻尖冒汗,一张娇俏的脸蛋隐隐发红,显然她是跑着回来的。

“小姐,木琴果然有古怪。”云燕眸子隐隐发亮:“奴婢跟着那牙婆子,到了半路,木琴就被人高价买走了。”

锦好眸色一沉:“半路就被人买走了?是什么人,探听到了吗?”

云燕眼中的亮光一暗:“奴婢无能,没有探听到那人是何人。”随即又亮了起来:“不过,奴婢瞧着木琴与那人的样子,像是极为熟悉,应该是旧识。”

旧识?锦好的脑中灵光一闪,脸上的笑意就漫了开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这个木琴,她要好好的花点功夫了。

“知道他们是往哪里去了吗?”

云燕自得一笑:“小姐,这个您请放心,我回来的时候,就请了虎子和小翠儿帮着奴婢盯着他们,他们机灵着呢?不会出差错。”顿了顿,状似解释道:“小姐放心,虎子和小翠儿都不是长舌的孩子,嘴巴很稳。”

虎子和小翠儿,是街头的两个小乞儿,机灵,聪慧,却因为年岁较小,家人离世,只落得个行乞为生。

或许因为命运相同,云燕一向对街头的乞儿多有怜惜,以至于和虎子,小翠儿有了交情。

虎子?

“是那个叫邱如虎的吗?”锦好的声音陡然间激动了许多:邱如虎,会是那个日后会名扬天朝,成为天朝三大商贾之一的邱如虎吗?

“小姐也知道虎子吗?他的名字是叫邱如虎,只是婢子已经习惯叫他虎子了。”云燕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虽然虎子一再让她叫邱如虎,可是她虎子,虎子已经习惯了,一时半刻倒是改不掉。

锦好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是那个日后掌控三大商贾之一的邱如虎,刚刚她只是一时想起前世的传闻,说三大商贾之一的邱如虎是山古镇人士,幼时曾经乞讨为生,后得贵人相助,成就一代传奇,所以心里一动,将虎子与邱如虎联系起来,却没有想到果然才猜中了。

一时,锦好不由得动了念头:若是此时,她出手助他一下,日后…

却又摇头,此时她不过是七岁的孩子,自己这边还有一堆的麻烦事,又如何助他,也只能在银钱上先帮着一二,至于其他的,日后缓缓图之吧!

眼前,首要紧的事情,先解决了木琴的事情:锦冉那人,她是最了解不过,别看今儿个被莫老夫人动了家法,但凭着她那一张巧嘴,死得都能说活了,只怕事情过后,莫老夫人又要给她说动了心思,到时候倒霉的又会是她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心里有了定论,就让云燕取了存放财物的匣子,从中间取了一些碎银子:“你将这些银子交与虎子兄妹,说是我请他们吃顿饭的,帮着我办事,也不能白干,不是吗?”

想了想:“你去针线房,再拿上两套棉袄,就说是我要的,将它们带给虎子兄妹。”虽说现在气温渐渐回暖,但这春寒的寒气还是不容小觑,只怕虎子兄妹身上还是单薄了些。

云燕一一应下,眸子有些发红,躬身退了下去: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记得小时候,小姐和夫人上街,当时的五岁的她,饿的奄奄一息,是粉面玉琢的小姐善心大发,求着夫人带她回府。

人人都说夫人对她有活命之恩,但是在她心里,最感激的人却是小姐,她的命是小姐给的,所以,这一生,她就是为小姐而活。

或许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前一世的云燕才会二话不说替了锦好担下那屈辱的罪名。

“那木琴的事情?”云燕见锦好只顾着安顿虎子兄妹,却丝毫不提木琴的事情,心里有些急了。

“木琴的事情再等等,让我好好的寻思寻思。”锦好抬头,金色的光芒落在她的睫毛上,细碎微寒:“就请虎子兄妹先帮着盯着点,等我想好了再说。”白白嫩嫩的小胖爪子敲在软榻上,神情渐渐地冷冽起来。

“行,那婢子就先去了。”云燕想着冷风中冻得瑟瑟的虎子兄妹,脚下就生风而去。

而,锦好也没闲着,直接起身,去了张氏的院子:侄女去看受了伤的婶子,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书儿见到锦好,热情的迎了上来:“五小姐来了,婢子刚刚听到雀儿在枝头叫的欢,就知道有贵客上门,却原来是五小姐来了。”

锦好笑开了起来:“书儿的嘴巴,是越来越甜了,像是今儿个早上喝了蜜似的。”

雪兰也凑趣道:“书儿姐姐定然是今早偷喝了三夫人的蜂蜜水,否则这话说出来,就怎么让人听了跟喝了蜂蜜水一样。”

说说笑笑,将锦好迎了进去,内室的张氏早就听了动静,让一旁的棋儿打起软帘,迎接锦好:张氏现在看锦好,是怎么看,怎么好,自然怎么热情,就怎么表现?

张氏是看明白了,这些年,她和王氏明争暗斗,却是吃亏的多,占便宜的少,即使明面上占了便宜,转个身,就在莫老夫人的偏袒下,吃了更大的亏,而且还是哑巴亏,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可是,昨儿个绣帕的事情,书信的事情,都让她清楚的意识到,二房随着锦好的成长,今非昔比了。

尤其是今儿个早上锦好在莫老夫人的面前,更让她明白,以后的二房再不是任人宰割的了,锦好以一种强悍的姿态,护住了二房的尊严,惩戒了老夫人心肝宝贝般的锦冉。

她要想夺过王氏手里主持中观的大权,还不得不借助锦好的聪明才智,所以她想要和锦好结盟交好——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

张氏只要想到眼前这个七岁的小少女,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将人心算计的半分不差,她就忍不住心惊,这孩子的心,难不成是比干的七窍玲珑心不成?

对于锦好成熟的思维,惊人的心计,王氏感叹同时,却也不觉得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一方面,是锦好这些日子有意识的,让众人看到她聪慧,潜移默化的影响众人,另一方面,张氏觉得有要是那么个胆小懦弱,天真纯良的母亲,锦好就是早慧些,也不足为奇——这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一个道理。

锦好先是仔细的问候了张氏身子的情况,然后就将话题转向那突然人间蒸发掉的玉佩身上。

“三婶子,您别笑锦好是个财迷,我估摸着那玉佩少说着,也值得几十两,就这样白白的…”长叹了一声:“太可惜了!”

表情甚为苦涩的笑了起来:“我做梦都想要这么一块玉佩,却想不到,这都要愁白了头发了。”说罢,老气横秋的长叹了起来,这副模样,逗的众人轻笑了起来。

而,张氏却在轻笑的同时,思忖起来:想要这么一块玉佩,却想不到…愁白了头发…这些话,怎么听着都别有所指啊!

锦好瞧见张氏眼底的深思之后,知道这一趟的目的达成,又逗了张氏笑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棋儿,说这五小姐来是做什么的?”书儿有些不解,难不成五小姐真的只是来看夫人这么简单吗?

棋儿摇头,却也不解:“五小姐早慧,大夫人今儿个才说了二房和咱们三房联手算计二小姐,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五小姐是不会这时候来咱们院子的。”棋儿是个心思缜密的,想的东西自然比书儿多些。

而张氏耳里听着两个丫头的对话,心里却反复思索着锦好的话——做梦都想要…想不到…愁白了头发…

反复的咀嚼这话,前思后想,莲花般的脸上终于多了一股子笑意:看来这丫头是要对付锦冉那丫头了。

“五小姐是来借东风的。”张氏神色淡淡,却掩不住眼底的喜色,声音比往日略略高些道:“棋儿,昨儿个五小姐借了套红宝石的头饰给四小姐,这份情,咱们不能白担着,我这个做婶娘的说什么都要表示些。”

她勉力坐起身子,细细的喘了一口气,吩咐道:“将我那支凤凰金钗送去给五小姐,说是我的一点心意。”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记住了,是凤凰金钗,别搞错了。”

棋儿一怔:夫人的凤凰金钗?

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神情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含着深意的与张氏相视了一眼,有着默契:“夫人放心好了,婢子这就去将那支凤凰金钗送去给五小姐,绝对不会搞错。”

而,出了三夫人院子的雪兰,回首瞧了一眼三夫人夫人的院子,有些不放心的说:“小姐,你这样说,三夫人能明白吗?”

锦好抿着淡红的唇,半响之后才不急不慢地说道:“三婶子能明白!”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肯定。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刚刚回了院子,棋儿就捧着一个桃木红匣子过来,笑盈盈的说道:“五小姐,夫人说了,五小姐最是仗义,昨儿个特意借了四小姐一套红宝石的头饰,她这个做长辈的,最是喜欢您这样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为了表示对五小姐的感激和赞赏,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表示一点心意的,还请五小姐莫要推辞。”眼神朝着匣子下面瞟了一眼。

锦好似有所悟,眨了眨眼睛,心情很好的摇头:“三婶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四姐姐一向投缘,借上一套首饰,哪里需要兴师动众的,这匣子还请棋儿你带回去,就说三婶子的谢意我领了。”

“五小姐,这是我们夫人的一点心意,您不收,奴婢回去可如何交差,还请五小姐…”棋儿还不死心地劝着。

“自家姐妹,谁没有个缺着的时候,互相帮衬点,那是应该的。”锦好打断棋儿的话:“你回去就跟三婶子说,若是真要逼着我收下这匣子,日后我可就不敢再帮四姐姐的忙了,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贪图三婶子的谢礼呢。”

话说到这份上,棋儿自然不会再强求锦好收下这匣子,只好带着匣子离开,锦好亲自送到了门口,眼中含着深深的感激。

矗立在门口的锦好,眼光流转时,瞧见柱子下面露出一截衣角,眼里勾起一丝冷笑,却不露丝毫端倪,自在转身,像是没有瞧见一番。

待到旁晚时分,却让云燕,雪兰召集了院子里的下人,她要立威——用那个给王天鹏开门引路的丫头!

王天鹏能入她的院子,是因为这个丫头灌醉了守门的婆子,打开了门,又引得那王天鹏去了锦好的房里,正好被埋伏在一边的刘婆子逮个正着。

那丫头被带上来的时候,虽然面色发白,却还是镇定异常的大叫:“小姐,奴婢冤枉!”

“冤枉?”锦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世上果真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丫头被逮个正着,却还敢在她面前睁眼说瞎话,不就是欺她年岁小,心眼软,不将她放在眼里吗?

不过锦好却半点不气,因为今儿个,她要做的就是要改变众人这个想法,就如同她一点一点将早慧的种子撒在众人的心田,不知不觉地发芽,出苗,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这么说,你不知道你自己犯下的错?”

那丫头摇头:“奴婢有何错?还请小姐明示!”

她算准了只要她自个儿不认,锦好就不能将她怎样,毕竟这事情关系到莫锦好自己的名声,清誉,若是闹起来,她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得好。

长久的宽松氛围,让这丫头忘了,即使主子年纪再小,那也是主子。

“这么说,你是个善忘的。”锦好的语气很平和,可仔细听来,就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隐藏的戾气:“我听说治疗善忘的最好方法就是疼痛。”

她对着一旁的云燕说道:“你向来是个心善的,这善忘的习惯可不好,就帮着她长长记性。”

与大房过招,大房已经吃了几次亏,她是知道王氏和锦冉的性子,这两个人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锦好现在迫切的需要立威,将自己的院子守的严严实实,这就需要将院子里的人清理干净。

王氏不敢明里使绊子,但是暗里面的阴招却不得不防,比如前世男人靴子的事情,她可不想再吃一次这样的亏,再失去云燕这样忠心的丫头。

所以,她要立威,要守好自己的院子,在莫家站稳脚跟,这样才能和王氏斗。

那丫头能被王氏派过来做探子,手段口才自然都不会差,见锦好二话不说,就让云燕过来对付她,立时尖锐着声音道:“奴婢不知道自个儿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小姐明示。若是小姐不能说出过一二三来,奴婢不服,虽说主子说东,奴婢不能说西,但是奴婢认为,主子要发落奴婢,总要让奴婢知道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来,也好让奴婢和小姐请罪;二来,也好让奴婢记在心里,日后不敢再冒犯小姐。”

真真儿的一张巧嘴!

好一个刁奴!

锦好的眉头皱了一下,冷冷地看着那丫头,抿着唇,并不说话。

而,云燕走上前去,上前就是一个巴掌,甩在那丫头的脸颊上:“真个儿伶牙俐齿,来让姐姐看看你这牙齿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的利啊!”

啧啧的连声,伸手托起那丫头的尖尖下巴,然后又是反手一个耳光:“果真是个没记性的,咱们每个奴婢进莫家的第一天,都被训过话,尊着主子,服从着主子,哪个让你编排着主子的不是?”

那丫头受了两个巴掌,却还是扛着不松口,依旧坚持说道:“哪个编排主子的不是了?云燕姐姐,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就欺负我们这些丫头,大家都是做奴婢的,何必奴婢为难奴婢?”

“啪啪…”锦好被这丫头的话说的笑了起来,忍不住拍起手来:“好一张利嘴!居然还知道联合纵横的意思,可真不是一般的丫头。”

她笑声轻盈如冬日的雪花,轻盈而带着冷寒:“可是怎么办呢?我可不喜欢太会说话的舌头。”

她亲自上前,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掰开那丫头的嘴,刺入那那丫头的舌头上,那丫头手疼,尖叫起来,一个劲的后退,却被云燕紧紧的扯住她的头发不放,任由锦好动作。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看你一张嘴,说出来的话,那戏文都没你说的精彩,我可爱听的很。”

锦好原本的性子最是优柔寡断,胆小懦弱,即使这些日子她一点一点展现她的聪慧,却也只是改变了智慧上的怀疑,却没有人对她的性子有过改观——这不是好现象。

若是做不到让人绝对的尊重,那么就去做一个让人绝对惧怕的人,至少下次在害你之前会仔细的掂量掂量。

现在的锦好,对吃里扒外的下人,尤为深恶痛绝,因为她怀疑前世的姚氏,就是被这些下人所卖,才落得最后一个一尸两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