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一笑,锦好直接请顾嬷嬷送她去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早就翘首以待,虽说她向来不愿意生事,可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人,今儿个叶家来人的事情,她也知道,心里就担心锦好出了什么意外,现在见锦好安然无恙的回来,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锦好挥手,赶了内室伺候的丫头,将今儿个事情说了一番,她是知晓的,自己的母亲不过是深受三从四德的危害,并不是没脑子的,她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想找个人商量一下。

“母亲,你说这叶家到底应没应下这亲事?”她思索着:“不过,我瞧祖母和三婶子的脸色,到像是应了下来,否则不会这般平静。可是那叶二公子一开始宁愿以死谢罪,都不肯娶四姐姐,怎么我离开片刻后,又肯娶了?”

姚氏细细想了一番,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你说那叶二公子直言心仪之人是你?”

锦好点头:“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怕是一个推脱。”

姚氏站起身子,步伐凌乱,又问:“你三婶子让你去陪锦玉梳洗,也就是说,最后达成协议指使,你不在?”

锦好点头,脸色却有些苍白,双目似是不敢相信,有些慌乱的看着姚氏。

姚氏一张雪白的脸颊同样是又白,却还透着几分愤怒的红,深吸了一口气,再问:“回来之后,你祖母可曾留下你说话?”

锦好白着一张脸,点头:“祖母用叶二公子手里那落着我的款的纸条做文章,想要逼我认下,我以死相逼,才让她罢手!”

“好,好,好的很!”姚氏长久以来的压抑在此时终于爆发出来,伸手挥掉几上的茶盏:“居然联手要将我的女儿的卖掉!”

外面传来丫头担忧的声音:“夫人…”

“别进来,没事!”姚氏又吸了一口气,冷声道,瞧着眼前脸色白的如纸一般的女儿,心里是有酸又痛,伸手将锦好搂进怀里:“女儿你放心,有母亲在呢?这事不可能成?”

“母亲,你说她们会将我卖个什么价?”锦好突然有些想笑,觉得她就像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在别人的利益下,被拨来拨去,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

不过,这一次,她是不会让人将她再卖掉的,前世的屈辱已经受了一次,这一次自然不会再忍受了。

姚氏落着泪,冷笑道:“以你三婶子的性子,能给你一个妾室就顶天了,不过,你祖母还是要那脸子的,怕是要给你争个平妻。”

“呸!”姚氏啐了一口:“什么平妻?说到底上面还不是有个正妻压着,不就是个说的好听的妾室,哪个稀罕,我的女儿还没沦落到被三房那个贱蹄子压着的道理!”

知晓三房的险恶用心,对张氏和锦玉只有厌恶,再没有一丝半点的好感。

她拍了拍锦好的肩头,吸了吸气:“你那父亲咱们指望不上,现在也只有靠咱们自己了,不如先下手为强了。”

“先下手为强?”锦好不解的挑眉。

“我这就让人送信给你大舅舅,在外头给你说个靠谱的亲事,好在咱们也不图什么高门大户,只图人口简单,孩子品行好,倒也不怕难找!”姚氏越想越觉得可行:只要她抢先一步定下锦好的亲事,就是莫老夫人用孝道压下来,自然也不怕了。

于是,姚氏也不问锦好的意思,当即强悍了一把,挥毫写了书信,让冬雪即刻送向姚家过去。

锦好看着难得斗志昂扬的姚氏,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母亲以为这女婿就跟地上的萝卜一样啊,一拨就是一箩筐。

不过心里却暖洋洋的,这世间能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为她打算的也只有母亲了。

不过,她心里却另有打算,虽说二老爷那人指望不上,可是有时候闹闹场子,拖延点时间,还是可以的——毕竟锦玉可不是他的骨血,自己才是!

于是,又在姚氏的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番,将个姚氏居然说得笑了起来:“你个鬼丫头,也只能你想得出来,不过这倒是好主意,至少这样,咱们也能拖延点时间。”

这边母女二人谋划着,那边莫老夫人和二老爷母子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但是基调却是半点不同。

“平妻?还是姐妹二人一同嫁去?”莫二老爷这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就有些不太乐意了:“母亲,锦好丫头的婚事没必要这么急吧,这才十岁,停一停,没准儿还能找到更好的。”

“还能怎么好去?”莫老夫人今儿个一天压着的火气,终于冒了上来:“难不成,还能找到比叶家更好的亲事吗?你还当你女儿是个宝啊,别忘了她可是被王天鹏给绑过,这外头还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呢?现在能嫁到叶家,做个平妻,那已经是个极好的了,还有什么可挑的,等到回头,五丫头年纪大了,更难嫁到好的,还能攀上叶家这么好的亲事吗?再说了,锦玉到底是她姐姐,一向性子宽厚,难不成日后还能害了她不成?”

她又软下声音:“我到底是她的祖母,还能害了她不成?我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这姐妹两个入门,也保险点,不管哪个得了二公子的欢心,日后对我们莫府也是好事。武官之家,可不比咱们这些文官,可不兴什么三十纳妾之说,若是到时候给别人家的女儿得了欢心,咱们这么亲事岂不是白做了,不成?”

莫老夫人即使对着儿子,都没脸,将锦玉做的丑事说出来,毕竟她是内宅的主子,这教养无方的罪名,她是要担些的。

莫二老爷想了想,心里还是不乐意,说道:“虽说母亲为了保险,但是这姐妹二人共事一夫,总归是不好听,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莫府的小姐嫁不出去呢,反正锦好年岁小,不急。”

一个保不齐能讨叶二公子的欢心,二个谁又能保证就能讨叶二公子的欢心了,再说了,还是个平妻,怎么着都算不上划算,虽然嘴里说得好听平妻,可是到底有正妻压着。

莫老夫人有些恼了:“这事我已经应下来了!”

莫二老爷一听这话,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笑:“母亲既然应了下来,问我干什么?不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可没应,母亲自个儿想法子送个孙女过去吧!”

“你个孽子。”莫老夫人气得扬手就给了莫二老爷一个巴掌,却又舍不得打脸,只好落在他的肩头,却被骨头咯得手疼不已,怒道:“为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儿,就敢这么顶撞母亲?难不成,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好,不是为了莫家好,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害了锦好不成?虽说这孩子与我不亲,可是到底是我莫家的骨血,我还能亏待了去!”

随即,又哭了起来,眼泪落了下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大哥去的早,你又是这么个性子,我三弟离的远,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去了…”随即瞪了莫二老爷一眼:“说不得你这孽子巴不得我死了去呢,我…”

莫二老爷烦躁不已,嘴里劝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心里却道:难怪父亲看不上母亲,这些年就冲着那个姨娘,母亲每次总是标榜自己出身大家,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哪一次不是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门小户的手段。

但,莫老夫人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手段啥的,私底下用用,只要有用管她大户,还是小户的。

莫老夫人一见杀手锏使出,总算是压住了儿子,也就见好就收,又劝道:“也不是我非要如此,你且想想,王家的事情,锦好得了八间铺子,虽说有赔罪的理由,可是谁又能不猜测是不是锦好被…王家才如此大出血的。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你说会是个什么情景?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就是将来哥几个也怕是不好说媳妇,就是说了媳妇的锦俊,怕是这亲事都要黄了,所以我就想着接着叶家的气势,压上一压,就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也不敢传的厉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啊…这五丫头的亲事,咱们越早定下越能堵住别人的嘴。”

瞧瞧,莫老夫人这么一张嘴脸,敢情为了成就与叶家的亲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锦好身上泼了。

她也不想想,若是外头,真有这么个传言,现在又将锦好小小年纪就定下平妻,岂不是让别人更加的怀疑。

不过莫二老爷却沉思了起来:比起女儿来,当然还是儿子们更加的重要,锦俊,锦杰,还有姚氏腹中的儿子,可不能有什么影响。

莫老夫人可谓是抓住了莫二老爷的软骨,因此左右为难了一下,问道:“母亲,这事是咱们莫家提的,还是叶家提的?”

莫老夫人眼神闪了闪,轻描淡写道:“是谁提的有什么重要的,还不都是一回事。”

莫二老爷听出话音了,这事应该是莫家提的,心里越发的不乐意了;自家儿提出来的,这锦好上门,又落了一程。

于是,想了想道:“母亲,这锦好毕竟是姚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事,我要回去问问她的意思,也顺便问问锦好的意思。”

莫老夫人闻言,眼神又闪了闪:“夫为妻纲,你定下了,姚氏还能反驳了不成。”顿了顿,又道:“至于三丫头嘛…这婚姻大事,哪里轮到她说话的,这事不说也罢了。”

到底莫老夫人觉得没必要说,还是心虚,不好意思说,这也就得她午夜梦回时,问问她的良心了。

莫老二爷也不是个傻的,见莫老夫人一个劲的催促他应下来,还不让给锦好说,这里面定然有什么猫腻。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父亲,可是这事,却关系重大,他自然继续推脱——毕竟只是平妻,若是正妻,他早就一口应了下来。

这名分一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从莫家就能看出来,四弟那般受父亲宠爱,却因为不是正室所生,又怎么样呢?

虽说现在说锦好是平妻,可是三房的锦玉,在家就占个年长的身份,嫁过去又占个正妻的身份,还不处处压锦好一头,这个平字,怎么平的起来——名分在那里呢?

就是有什么好处也是三弟占了,自己还不排到后面去,捡人家正妻父亲不要的。

母亲是无所谓,反正都是儿子,可是他却是不同。

于是,不管莫老夫人怎么劝说,他就是抓着一个十月怀胎,要与姚氏说说,莫老夫人说的急了,他就说,妹妹的亲事,不也是母亲过目才订下的吗?

莫老夫人口干舌燥,又要寻死觅活,他就干脆跪下,说这事要不拿给父亲定夺,哪有女儿嫁人不让人家母亲知晓的道理。

莫老夫人无法,只得含着怒气看着莫二老爷离去,自个儿气得吐血,于是又将三房骂了一通。

赶巧,顾嬷嬷送了锦好回来,自然就拉起自己这个心腹诉起苦来:“你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你说三房,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子,想出这么个下作的法子来,现在还要嫁一个,送一个。亏的老三家,还有脸说什么将锦好做陪房嫁过去,日后进门抬个姨娘。”莫老夫人猛灌了一口水:“你说,她存的什么心啊!这种没人性的话,也能说得出来,真不知道那颗心是不是黑的,我是真没瞧出来,她还能有着歹毒的心肠。”

“也不想想,人家二公子根本就看不上她的女儿,都寻死了,也不肯娶,还是因为能娶着锦好,才让她女儿进门,她倒好,还真当自个儿的女儿是棵菜啊!”

在这大宅门里,有时候,诸多不能跟丈夫,儿女说得话,倒是能跟身边贴心的下人说,这也是为何伺候老一辈的人,就是在小主子面前也能有脸面的道理。

顾嬷嬷听了莫老夫人的话,心里可谓是惊涛骇浪,她是真的没看出来,莫三夫人居然有这么个歹毒心肠。

陪房?

她怎么能想的出来?那是要让好好的大家小姐入了奴籍,一辈子都拿捏着五小姐啊!

感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不知道这等异想天开的事情,三夫人是怎么想得出来的,也算是奇才了,何况人家叶二公子还是看在五小姐的份上,才肯妥协的。

不过,脸上却是没啥表情,反而顺着莫老夫人的毛抹着,关心的问着:“那现在怎么样了?这不是让老夫人为难吗?”

莫老夫人瞧着自己贴心的人,叹道:“还是你想着我,我怎么就不心疼了?好好的一个孙女就送给人家做平妻了,虽说是平妻,可是这到底…”

莫老夫人心里也懊恼啊,瞧着锦好的那机缘,叶家大公子,还有那个谢公子都似乎青眼相加,若是没这事,说不得又攀上什么高枝!

唉,白白浪费了一个孙女!

但是,心疼归心疼,莫家的名声却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有一个,不能让京城的那个贱人看了她的笑话,说她不会教养孙女。

顾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平妻,说的好听,上面还不是压着正室夫人。

嘴里却劝道:“还是老夫人心疼五小姐,这平妻总比三夫人那陪房好太多了,怕也就是五小姐的命,您就莫放在心上了。”

好容易哄了莫老夫人闭上双目,自个儿轻轻地叫了几声,见莫老夫人未应,就轻手轻脚出去,叫了秋菊小心伺候,自个儿却唤了紫鹃,小声的交代了一通,才又回了莫老夫人跟前伺候。

心里却有些担心锦好的处境,不过随即想到莫五小姐那么个人精,怕是要让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正文 第89章

“你说今儿个哪个混蛋坏了咱们的事?”谢明覃怒张着嘴巴,饮了杯子中的酒,举起杯子,落在眼前,微眯着眼睛看着手里通体透亮的琉璃杯,突然之间暴跳起来,将杯子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琉璃四散,细碎的光芒闪灼在阳光下,有些刺眼:“若是个给爷知道,爷定然废了他!”

叶若铭躺在摇椅上睁开眼睛,斜视着谢明覃,淡淡地开口:“那酒里不是你动的手脚?会是谁?今儿个和我那二弟一起喝酒的是莫家的二位少爷…”

谢明覃的眸子一沉:“倒是好大的狗胆!敢坏了爷的事,看爷下次怎么整这两个混蛋。爷不过是想让你那亲亲二弟和莫四小姐,好好聚聚说两句好话,特意让身边的忍耐临摹了你那二弟的字迹,却没有想到居然成就了一段姻缘,更美想到居然还有人借着莫五小姐的名头,写了纸条给你那二弟。不过你那二弟也是好手段,竟然连那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使出来了,到最后,还真的能将你那小恩人给算计到,还真的是让我打开了眼界。”

伸脚踢了叶若铭一脚:“你不会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你二弟抱着美人归吧。”他顿了顿:“表弟,莫五小姐那样有趣,那样通透,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你若是不管,我可是要了,回头我就让人到莫家提亲,爷倒是看看,你那亲亲二弟,敢跟爷抢人不成!”

叶若铭眸光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谢明覃一眼:“你娶她做正妃?皇上能答应?皇后会答应?”

谢明覃嘴巴耷拉下来,摇着扇子苦笑:“你说他们会不会答应?我这正妃是早就定了人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趟回去,就得完婚。这事,我是没法子的,不过父亲许诺我,这侧妃的人选,让我自己选,不问出身,只挑我喜欢的。虽说是侧妃,可是有我宠着,比起叶二公子的平妻来,也算不上委屈。”

他沉吟了一下,微微顿了顿:“虽说这名分上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别处,我是断不会委屈她的,我想过了,在我成亲前我就先将她抬进府去,好好养着,省的莫家那群黑了心肝的,再委屈她。”

叶若铭的冷脸,越发的冷了下来,不但冷,还阴沉着,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谢明覃看了许久,紧紧的抿着唇,只将谢明覃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才一字一句的说着:“你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不许打马虎眼,只能二选一。”

谢明覃那脸上的坏笑顿时如同骤然的冰霜给冻僵在了脸上,半响之后,才像是被什么呛着了一般,一个劲的猛咳起来,跳着脚,弯着腰,在原地跺了几步,又用扇子指着叶若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顺了几口气才道:“表弟,你啥时候这么会说笑了?这哪儿跟哪儿的事情?还二选一呢?能一样吗?”

“哪个说笑了?我和那丫头,你只能二选一。你若是选她,咱们就不再是兄弟,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日后相见,最好装作没看见。你若是选我,就离她远远的,最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他顿了顿,打定主意道:“有我在,她只能是我的。”

这话说的谢明覃一愣,半响之后才怪叫起来:“你真的看上那丫头啦?”啧啧了两声:“不会吧,你这冰块真的看上那小恩人啦?”

“这你不用问,你就说,你是要她,还是要我?”叶若谦不答话,继续死死的盯着谢明覃,固执的追问答案。

将个谢明覃只问的嘴巴发苦,半响之后抬着手揉了揉太阳穴,略显苦恼的看着一脸执拗的叶若铭:“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我怎么选?你是我亲亲表弟,从小一起长大,一个被窝睡过,一条裤子穿过,这十几年的情分,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比咱俩个更亲近的?按说这天下的事情,是不能让咱们桥归桥,路归路的。”

“可是,这小丫头是我这么些年来,第一次看得顺眼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也知道,你表哥我是个什么性子,这让我放手,我这心里…”

瞧了一眼,紧紧抿着唇,眯着眼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的叶若铭,谢明覃有些苦恼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之后,才颓废的倒在扶手椅上,一脸无奈的看着叶若谦,想了半天,才叹道:“没想到咱们两个,小时候的喜好一样,长大了,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样。”

“唉!”长叹了一声,摊着手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公平竞争,反正这小丫头年纪还小着呢?咱们先帮她摆平你那二弟的亲事,至于咱们的心思,等她长大些再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叶若铭依旧盯着谢明覃,还是不肯说话,谢明覃等了许久,见他一张脸沉得跟什么似地,还是不肯应下,气得又暴喝起来,抢过叶若铭手里的琉璃杯,又扔了出去,跺着脚道:“二选一,我实在没法选,虽说我舍不下你,可是这五小姐实在太有趣,太通透,你说,我日后要是困在那么个无趣的地方,整天面对那么些木头,该多无聊,若是能有个这么有趣的人解解闷,也是好的,你就可怜可怜你家哥哥我吧,莫要出这么个难题,为难你家哥哥我了,大不了,哥哥答应你,绝不以权压人,好不好?”

谢明覃最后这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叶若铭等的就是这话,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也就收回自己的视线,又闭起双目,在檀木的摇椅上,轻轻的摇了起来。

气得,谢明覃更是跳脚大骂叶若铭奸诈,居然挖了这么大的陷阱给他跳。

以他的权势,这莫家还不上赶着将女儿送过来啊!

尽管锦好心中明白莫家上下,不过是一群烂了心肠的,可是听了紫鹃传来的话后,整个人还是傻住了——张氏好狠的心。

陪房?姨娘?

她可真会想,也真敢想。

而莫老夫人果真还是那么的不可理喻,平妻?

为了替莫锦玉遮掩丑事,居然就这样将她卖了,卖的这么干脆,这么利落。

面对紫鹃传来的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或许称为“噩耗”来得更为贴切点。

锦好居然还能保持着脸部表情的温和,连半分愤怒都没有,反而有种果真如此的感觉——母亲果真没有说错,将张氏和莫老夫人看得透透的。

或许对这些人早就不抱希望,锦好心里倒是一片平静,心里微微转了几下,就对着紫鹃细细吩咐了一番,在紫鹃的惊叹中,平和的微笑,淡淡的道:“还请紫鹃姐姐将我的话转告给顾嬷嬷。”

紫鹃此时对锦好再无一丝半分的轻视了,第一次从心里佩服起自家祖母的眼界,这五小姐果真是目光如炬,聪慧异常,日后的造化绝不会低。

“五小姐放心,我定会一字不漏的转告。”

锦好淡笑点头:“紫鹃姐姐做事,一向稳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让云燕打了赏,送了紫鹃出了院子。

自个儿在在房里,瞧着那天边的碧天,眼中的冷意让春日的气温陡然间降了许多。

伸手摘了床前的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轻轻的拧碎,深红的色彩,在细白柔滑的指尖,染成了一股子风情和残意:看来计划要做些修改了。

等从头到尾将脑子中的所思,再重新整理一遍,才笑盈盈的再次去了姚氏的屋子。

——陪房?姨娘?平妻?

随着锦好每说一句,姚氏的脸色就越发的阴沉,到最后,一张俏脸黑的跟什么似的,猛地拍了矮几一下子,震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有种冰玉碎裂的冷寒。

“不要脸的东西,自个儿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还想卖了你给抹平了,休想!”

随即沉声:“锦好,你先将心定下来,既然咱们知道了她们的打算,这事反而好办。”

母女二人细细商量了一番,姚氏这个柔弱的女子,在此时居然显示出一股肃杀之气。

女子为母则刚,再柔弱的女子瞧着对方作践自己的孩子,也会竖起浑身的刺,好好的守着自个儿的一方天地。

什么名声,什么孝顺,就算要被赶莫家,那最好不过,成全了她的心思,只是锦好这孩子倒是要带走的。

待到晚上,莫二老爷果然来姚氏房里歇着,姚氏如同往日里一般笑盈盈的迎了进来,到没有因为莫二老爷最近宿在佟湘玉那里,而生出半分气恼来。

姚氏的屋子,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一种让人安心舒适的静谧,屋里烧了两个炭盆,桌子上也正煮着茶,茶香飘逸在空气中。

这样的温暖,让人在春日的夜晚无端的觉得特别的舒适美好,只可惜…他今儿个要说的话,却是会破坏这份舒适美好的。

到底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莫二老爷还是有些知晓姚氏的性子,看起来柔弱,但是只要涉及到孩子的事情,却是半分不退的,这骨子里还是有些倔强的。

不过,关于锦好进叶家做平妻的事情,他还是要跟姚氏商量一番的,关于老夫人说得话,他心里总觉得怪异,可是又不好直接问了去,否则闹起来,还是他这个做儿子的理亏。

姚氏向来聪慧,内宅的事情,虽说从来不参合,却一直都看在眼里,这事问她准没错。

于是,莫二老爷落座之后,就咳嗽了两声,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今儿个母亲找我说话,想将女儿嫁去叶家…”

姚氏一听,立刻欢天喜地的打断了莫二老爷的话:“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锦好若能嫁进叶家这样的门庭,可谓是最好不过。”

随即拍了拍胸口:“我原本还一直担心这亲事要落在三房身上呢,虽说是侄女,我心里也替三房高兴,可是哪有自己的女儿来的亲。”

随即,娇嗔了莫二老爷一眼:“老爷您也别怪我心眼小,可是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女儿好吗?”

这般欢天喜地的姚氏,倒是让莫二老爷那平妻二字更说不出口了,只得捧着茶盏,一个劲的喝茶。

不过,显然姚氏今儿个很兴奋,难得多话:“老爷,人心都是向着自己的骨肉的。”

说到这里,挥手退了两边伺候的丫头,脸色慎重的对莫二老爷说道:“老爷,虽说母亲要将锦好嫁去叶家,想来叶家也是乐意的,可是咱们心里还是要小心点。”

莫二老爷不解的抬头,姚氏迟疑的咬了唇瓣一下,才道:“老爷,我说了老爷可不许生气。今儿个锦好这丫头回来,说了些事情,我总觉得不对劲,心里就琢磨了起来,还想着去老爷的书房找老爷商量,毕竟叶家的门庭也实在好。”

于是姚氏就将锦好告知叶家别院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番,最后还总结陈词:“我原本还担心母亲为了莫家的脸面,说什么都会将三房锦玉这丫头嫁过去呢?却没有想到叶二公子对锦好如此执着,居然硬生生的驳了莫家的面子,也要娶锦好。”

随即叹道:“虽说这事,不算太好,不过人生哪里能四角齐平,万事如意的,只是,这日后叶二公子到莫府,见了三房的锦玉丫头,可怎么…”

姚氏还没说完,莫二老爷那手中的茶盏就飞了出去,那热水沾在衣襟上,滚烫的很。

姚氏心里冷笑一声,却做出惶恐的样子:“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

莫二老爷黑着一张脸摇头:“不是你的错。”随即冷笑了起来:“母亲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三房的丫头,做出这等丑事,居然还想要我舍了女儿给她抹平。”

恨恨地道:“母亲今儿个说得是让锦玉嫁进去做正妻,咱们锦好做平妻!”

“不!”姚氏仓皇摇头,一张喜气洋洋的脸,顿时白的跟雪一样,苦涩难堪:“老爷,咱们可只有这么个女儿,您可不能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什么平妻,老爷您想想,锦好现在才十岁,锦玉都已经十三了,等到女儿进府,只怕锦玉的孩子都能下地了。”

眼泪就落了下来:“老爷,您说这个平妻可怎么平啊?虽说到时候叶家二公子宠爱咱们的女儿,可是名分在那里,子嗣在那里,女儿这辈子…”

随即又恨声道:“今儿个,我出去散了会步,听到下人碎嘴,说什么三房的当时还要让咱们女儿做陪房送到叶府去,原本还以为是下人们碎嘴,也没当真。可是现在想想,只怕真是三房的心思,也亏她想得出来,居然要让咱们的女儿入了奴籍,一辈子拿捏咱们二房。真没想到,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莫二老爷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姚氏却还愤愤不平的道:“叶二公子明明心仪的人是咱们锦好,凭什么最后做正妻的是她不知廉耻的女儿,咱们的女儿却要落得个平妻。”姚氏摸了把眼泪:“老爷,这事您可不能依了,虽说是母亲的意思,可是这也…”

“老爷,这些年,我从未求过老爷什么,可是这关系到女儿终身的幸福,我求老爷多顾惜我们母女,万不能应了这平妻之位,要说品貌聪慧,咱们锦好哪里比不得三房的锦玉,怎么就是平妻了?”

这一点,莫二老爷深深的赞同,连忙点头,应了下来:“你放心好了,这事我是断不会应的,怎么说,锦好也是我的骨血,这样的委屈我也舍不得她去受的。”

姚氏听了,当即笑得如春花般的灿烂,依偎在莫二老爷的怀里:“还好老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今儿个您应了母亲,这事可如何是好?”

脑袋在莫二老爷的身上蹭了几下,表现出极强的依恋出来:“母亲也是为难吧,毕竟三房做出这等事情来,总要遮掩着,也怪不得母亲。毕竟锦好也是她的孙女,做出这个决定,母亲必然也是心痛的。”

莫二老爷却轻哼了一声,姚氏却似好像没有听见,继续叹息道:“若是叶家肯娶咱们女儿做正妻,倒是一桩美事,不过瞧着三房的态度,说什么也不会肯的。莫要说正妻了,就是两头大,也不会同意。”

莫二老爷眼睛一亮,姚氏却还在感叹着:“就是肯,我也不会应下的,老爷,三弟妹这人,心够狠,就因为叶二公子对咱们女儿青睐有加,就要将咱们女儿入了奴籍,这要是咱们女儿和锦玉这丫头两头大,或许咱们女儿做了正室,她女儿做了平妻,只怕咱们女儿还没过门,人就没有。”

莫二老爷抬眉,狐疑道:“不至于吧!”

姚氏瞧着二老爷一眼,娇嗔道:“老爷,您也不想想,今儿个,又是一样的衣裳,又是纸条,又是酒,三弟妹为了让锦玉嫁进叶家,可谓是豁出去了,连莫家的脸面都不要了,若是被人坏了事,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何况,她本身就忌惮叶家二公子对锦好上心,还能容得下这孩子吗?何况本来就是心狠的,都要将侄女踩成奴才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说着,又推了莫二老爷一下子:“老爷,反正我不管,断没有将咱们女儿送给人家做垫脚石的,若是真的闹到那等地步,我就带着女儿回姚家,大不了绞了发做姑子,也不会让三房得逞。”

绝口不提莫老夫人,只是一个劲的将罪责推到三房身上。

莫二老爷此时已经想通了事情的利弊,本身又是个怜香惜玉的,自然不忍姚氏这般哭哭啼啼,于是柔声哄了起来,柔情蜜意之间,就将莫老夫人说的话,说了出来,感叹道:“瞧母亲的意思,怕是这事推脱起来,比较难啊。”

不过莫二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想着,说什么都要争个正妻的位子过来。

姚氏瞧着莫二老爷的样子,心里恨的要死,只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狗眼,居然将着薄情之人看成良人,以为这样的人,能托付终身。

面上却丝毫不显,故作矫情了一会,抽抽噎噎的说道:“母亲既然说嫁两个孙女,是为了巩固地位,可是咱们莫府可有四位未出阁的小姐。老爷,实在不行,就让京城的那位嫁过去吧。一来,人家在京城,有人照看着,二来,只要不是咱们女儿,就不会成了三房的眼中钉,一家子到时候还是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最好,老爷你再跟母亲说,求个两头大,这样京城的那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姚氏顿了顿:“至于咱们锦好,我心里倒是另有打算。”她伏在莫二老爷的耳边道:“老爷,您觉不觉得,当日救锦好的两位恩公,都是器宇轩昂的。”

莫二老爷思索了片刻,眼前又是一亮,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又和姚氏说了会话,就离开了姚氏的院子,去了莫老夫人那里。

姚氏瞧着他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一丝寒光:她和锦好挖了这么大的一坑,瞧着莫二老爷的样子,已经准备跳了,只是不知道莫老夫人肯不肯跳?

莫二老爷巴巴儿地到了莫老夫人的院子,苦着一张脸道:“母亲,我刚刚和姚氏商量了一下,总觉得锦好这孩子年岁太小,而锦玉已经十三了,若是等到锦好长大,岂不是耽搁了锦玉?”

莫老夫人断然打断:“我不是说了嘛,锦好这孩子越早出阁越好,今天叶家三夫人就说了,下个月她们就要回京,这个月内就先将锦好进门的事情办了,到时候,回了京城,再重新摆了酒席,也不算亏了这个孩子。”

莫二老爷拳头握紧,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世上哪有妹妹先进门的道理,再说了,锦好这孩子我是肯定要留上两年的。”

这么匆匆忙忙进门,是娶平妻还是纳妾啊!莫二老爷心里对莫老夫人生出了不满,却到底是自个儿的母亲,只得压着性子,忍着气。

莫老夫人眼底闪过一道威严,莫二老爷却像是没瞧见一般道:“母亲,我今儿个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儿子思来想去,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这两个孩子总比一个孩子进门来的稳妥。”

莫老夫人眼底的威严散了些:“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莫二老爷点头附和:“母亲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心里明白的。只是,我觉得锦好这孩子年岁到底小了些,模样也没张开,我倒是想换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