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极其狼狈的从房间里逃了出来,在她的错愕中,匆忙的离开。

他其实一直极力想要做得更好,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将那两个字刻在心上,而不是在睡梦中叫出来。

自小,他就特别的倾慕威远侯的正室夫人,因为在他的眼里,长公主是一位正士,以她的地位手段,若是想要除去威远侯的平妻——他的姑母及那几个表哥,会有一千种法子,可是,长公主却一直隐忍着,愿意为了威远侯而隐忍着,即使自个儿痛不欲生。

小时候,他想过长大以后,他也要和长公主一般,有一颗平心而持正的心,不迁怒,包容而公正,可是长大之后,他才知晓,是人,就不会没有半点私心。

因为私心,他无法正行,更别说正心。

他看着眼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少女,千言万语都不知道如何说起。正如她所说的,他已经成了她的四姐夫,而她也有了婚约,早已没有任何的可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从头到尾,她的眼里就不曾有过他的影子。

“等一下。”叶若谦看着锦好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忍不住出声提点她:“你小心,皇贵妃和二皇子不是好惹的。”

锦好不知道皇贵妃,二皇子的手段,他却是最清楚不过,至少,在他记事以来,得罪这二人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是吗?”锦好的唇线勾勒出冷凝的弧度,二人的视线对上,锦好的眸子黝黑如同深潭般,看着清透如碧,却有着让人浑身颤抖的寒意,叶若谦一颤,似乎被锦好眼底的凉意给惊了,忍不住移开目光,对上远处摇曳在春风中的梅花,在淡淡的花香中,少女冷淡而清丽的声音,缓缓地滑入耳里:“若是真的不好惹,怎么会从皇贵妃贬为贤妃?”

提起贤妃的时候,锦好的语气是复杂的,憎恶,厌恶,甚至还有一份唾弃,是的,锦好唾弃她,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下瓷器活,贤妃你既然没有手段掀起风浪,何必非要翻江倒海,瞎折腾一番。

虽然只是进了两次后宫,锦好却已经对后宫的生活充满的厌弃,连带着对挑起事端的贤妃厌弃不已。

“是你做的?”叶若谦的消息显然很灵通,已经知道贤妃宫里发生过什么。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锦好眼梢微翘,斜视着叶若谦,虽然他刚刚的语气很是平静,可是她却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是,你就找个地方躲避,短时间,就莫要回来。若不是,那也要小心谨慎点,出入最好有人跟着,莫要落了单。”叶若谦却似乎没有看见锦好眼底的嘲讽,一本正经的交代道,不过瞧着锦好的神情,只见她嘴角蕴含着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寒冷如冬,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恼意,他第一次这般担心一个人,对方却似乎根本就不领情。

他粗着嗓子,涨红了脸,道:“你莫要以为说的是玩笑话,别忘了,我远比你更了解他们。”

锦好扫过他略显激动的脸庞,在绚丽的阳光下,神色淡漠的笑了起来,忽然,开口道:“不是。”

“什么?”叶若谦一时不解。

“贤妃宫里的事情,不是我做的。”锦好难得好脾气的重复了一边,就算是报答这个男子莫名其妙的担忧,虽然她不领情,也不需要。

当然,锦好会这般坦白,自然还有其他的用意,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忘记,叶若谦是谁的人,站在谁的那边。

她虽然不怕麻烦,可是能不麻烦的时候,她何必又要去惹麻烦,就让贤妃和皇后好好的过招吧!

祸水东引,可不是皇后一人会做,今儿个皇后当着她的面,对付贤妃,就有了随时放弃她的打算,只怕事情有个不妥,皇帝察觉出什么,那么被推出来顶缸的人,定然会是她。

皇后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皇后,她们二人彼此心知肚明,却因为朱三爷,八皇子,而彼此暂时相安无事,可是,锦好百分百的相信,只要有机会,皇后必然会除了她。

帝王者,需无情,皇后自始自终都担心,她会成为八皇子谢明覃的软肋。

天知道,对八皇子,她从未有过什么心思?只要想到八皇子从什么地方出来,就是再热的心思,也会被一盆冰水给浇得凉透透。

所以,她要自保,就得制衡,这也是锦好没有要贤妃性命的原因之一,虽然宫中动手除去一个妃子十分的危险和困难,但若是极力一试,也未曾没有机会,只是太过冒险。

原本贤妃在锦好的心中,就已经是个危险的人物,但是今天她看到皇后娘娘的行事之后,就让她生出另一种心思来。

她原本还想着既然叫了朱三爷为父亲,就和皇后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可是皇后今天的行事,却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她成了一个随便就可以丢弃的棋子,而她不能恼,不能怒,还要虚以委蛇。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皇后是刀,她莫锦好却是随意可以切剁的鱼肉。

叶若谦显然没有想到锦好会回答他的问题,他已经习惯了锦好的视而不见,问而不答,所以听到锦好的话后,出现短暂的失态,傻兮兮的看着锦好,一副幻听的模样。

锦好哑然失笑,没想到清高孤傲的叶二公子居然也有这般傻样,嗯,其实这样子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叶若谦从失态中,惊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不敢看锦好眼底的浅笑,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艳丽的阳光,极其缓慢道:“我信你说的话。你这样的人,不屑说假话骗人,我说得可对?”

锦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语气慎重:“你说的很对。虽然我不敢说,从未说谎骗人过,但是这样的谎话,我的确不屑说。”

叶若谦轻轻的笑了起来:“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看着柔顺温婉,可是却是暗藏着烈性的女子,果不其然,我没有错看你。”

“你性子太烈,容不得半点瑕疵,因你父亲移情别恋,你纵容你母亲和离,为了你母亲的幸福,一向明智保身,却又不惜踏入朝堂的党派之争,若不是你太过追求完美,又怎么会落入今日的境地。”

他这事是相的指责她当日不肯嫁给他的事情吗?

锦好猛地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若是当日不鼓吹母亲和离,就让她屈死在莫家,才是对啊?而我最好,也乖乖的应了三伯母的安排,去你叶家做妾,才是对的?还以为你换了性子,却原来牛牵到哪里,都还是牛。要我说,我今日的遭遇,还有你原因呢,我是怎么招惹你了?”若不是这个混蛋,跑到山谷镇去选妻,说不得,事情还没有闹到这个境地。

叶若谦收回看着蓝天的目光,不急不躁,笑看着锦好:“你入了我的眼,进了我的心,还不算招惹我?”

居然半点不隐瞒自个儿对锦好的中意。

赤裸裸的表白,你就是招惹我了,怎么了?

我就是看上你了,怎么样?

我就是喜欢你,你敢将我怎么着?

锦好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见过厚脸皮的,没有见过这般厚脸皮的,前所未有的痛恨,痛恨自己一时间鬼迷心窍,居然停下步子,和这个混蛋浪费时间。

“鸡同鸭讲,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见。不,最好再也不见。”锦好说完,也不看叶若谦的表情,转身就准备离开。

叶若谦看着她气的满脸通红的样子,轻轻的一笑:“恼羞成怒了,是不是?还是知道我说的话,皆是真话,紧张了,对不对?”

他伸展了一下身体,语气却半点也不轻松:“你放心好了,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不会传到第二个人的耳朵里,所以我为什么要拘束着自己。”

锦好恶狠狠的瞪了叶若谦一眼:“胡言乱语,懒得跟你扯下去。”皇宫什么地方,她实在担心,这人脑袋不清,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虽然,她对金翰林有信心,可是却实在腻味这些破事,不管叶若谦对她,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与她何干?

并不是每一个男人对她说,我喜欢你,她就有义务将自个儿的真心奉上,不好意思,不是她要得,对她来说,没有感动,只有厌烦。

她自觉该说的话,该交代的事情,都说了,也交代了,再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脚步轻快的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阵幽香和一个引人遐想的曼妙的背影,还有一个似乎神魂追随着她而去的男子。

直到走出叶若谦的视线范围,锦好才放慢脚下的速度,边走边思索着今儿个所遭遇的事情:似乎不那么乐观。

锦好抬头看向碧蓝一片的天空,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再不要做鱼肉,她要做刀,最锋利的刀子,哪怕有一天,面对六宫之主的皇后时,也能迎面相抗。

而想要做刀,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制衡,让贤妃和皇后互相钳制对方,而她可趁着这样的时候,发展自己的力量。

她从未想过成为贤妃的敌人,也没有想过成为皇后的敌人,所以她也不需要成为这两位贵人头上的刀,但是,既然这两位想成为她头上的刀,而她又怎么肯乖乖地做鱼肉,自然也要成为一把可以抗衡的刀,不一定能鱼肉别人,但要足以自保。

权势看起来很简单,可是想要成为权势的人,却十分的不易,要怎么才能自保,才能有自己的权势?

女官,成为女官是最好的法子。

锦好心头对成为女官,有了更迫切的期盼,女官除了婚嫁后的保证,还有一个极其引人的地方,就是可以结交到达官贵女。

一个人的势力再大,再厉害,也不会大过一群人,厉害过一群人。

锦好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要成为女官,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这些年在德馨女子学院,她的考核从来都是优,可是却还是没有得到女官的资格,而皇后也从来没有光顾过一次学院。

看来想要成为女官,她就要另觅途径了,傻傻的等着,可不行。

锦好被一阵凉风吹得打了一个寒颤,忙加快步子,急着从宫中离去,好在她已经记得离开的路,倒也不怕迷路。

今儿个,皇后的心情似乎太好,以至于都兴奋地忘了派人送她离开,而她其实并不想让皇后派人送她,谁知道,会将她送到哪里,对皇后,锦好一直都不是很放心。

幽深的小径,处处繁密的光影,忽然隐隐听到远处有嘈杂声,她心里微微诧异,但脚下的步子却更是快了起来:锦好的心思十分明了,不管宫里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跟她没有关系的,她半点都不想知道。

秘密知道多了,很难活的长命百岁的。

忽然,从花丛中伸出什么来,一下子抓住她的腿,身子不由自主的扑倒在地上,虽然用手护住了脸,却还是让猝不及防的她,摔的极重,而且,还让手背上擦破了皮,痛得她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却没有心思流眼泪,只是用力的挣扎,将自个儿的腿拔出来,急急的起身,就想跑着离开:因为此时,锦好可以肯定,抓住她的,是一双软软的手。

那人为何会在花丛中,为什么会伸出手来抓她,这些,她都不想知道,此时,她只想赶快出宫,远离这些是非,假装从来都不知道这事。

只是,她刚刚站起身子,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就再次摔倒了下来,因为她的裙摆下方,被那人的手给抓住了,用力往前冲的结果,自然实在再次跌倒在地。

该死的!

正文 第181章

锦好扑倒在地上,也不转头向背后看去,对抓住自个儿衣摆的人,半点也不好奇,伸手,就想将裙摆撕下来,刚刚动手,却又停下撕扯裙摆的动作:不能撕,若是有什么麻烦,她的裙摆落下,就会很容易被人追查到她的身上,到时候,又是甩不掉的麻烦。

何况,今儿个她来宫里,实在是太过显眼,她的衣服,样式,布料,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都是玲珑绣坊的出品,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穿得起的,而这个时辰,来来去去进出宫的人也不是很多。

看来唯一的路,就是将裙摆从那人的手里扯出来,她用力一扯,居然真的就那么将裙摆扯了回来,不由得松一口气,也不管动作是不是有失体统,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离开,半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打算。

不是她心如钢铁,只是她还想活着出宫,亲眼目睹皇后和贤妃斗法之后,她对宫里的风吹草动有着极大的戒心——任何一个举动,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搭上自个儿的性命,既然如此,她还是眼不见为净。

谁知道步子刚刚跨了出去,就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义…妹…”

熟悉的声音,让她的步伐顿了下来,缓缓地转身,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庞她不陌生,是久未相见的叶若铭,发现叶若铭的脸不是一般的白,而是接近透明,比中秋之夜的白月光还要来的白。

只是她的目光停落的地方,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腹部的那支利箭上,血流如注。

“义兄…你这是…”她忙走到叶若铭的面前,蹲下身子,颤抖声音问话。

“你快…离开…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绝不会将锦好牵扯进来,那人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他,甚至不惜在宫中动手,只怕势在必行,若是让那人知道锦好牵扯了进来,只怕对锦好不利。

还是让她一人独自离开,来的比较安全,这里毕竟是皇宫,那人应该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否则也就不会让人假冒刺客了。

叶若铭说着话的时候,大口的喘气,似是痛到了极顶,却咬着牙,说道:“快走…不用管我…”说完,他似是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锦好心头又慌又惊,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好在还有着呼吸,她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拖他那只大手,刚刚碰到他的大手时,那大手忽然一紧,死死的抓住她的手,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的手扼断一般。

锦好顿时惊喜了起来,以为叶若铭还有知觉,在他耳边叫了几声“义兄”,却见他比女人还修长的睫毛,颤了颤,微微撩起眼皮,只是神色恍惚,根本没有任何焦距。

锦好知道习武之人,都有种本能的反应,不喜欢别人的近身,叶若铭此时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本能的反应罢了,忍着疼痛,在他的耳边说清楚自个儿的身份,也不知道是那大手的主人是真的听明白她的身份,还是伤重力竭,再次晕了过去,那手中的力道突然一松,下面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锦好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也不知道叶若铭到底是怎么了,却记得叶若铭的吩咐,半抱半拖着他往一旁的花丛中避去。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到一旁避一避。

春天的天气孩子的脸,刚刚还是阳光明媚,此时却是乌云压顶,锦好瞧着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咬了咬牙,折断箭柄。

锦好忙好了这些,就听见远处的脚步声走近,刚刚模糊不清的话语,此时已经能听清:“有刺客,有刺客…”

她被这刺客二字吓得差点魂飞魄散,瞧着半依偎在她怀里,脸色苍白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刺客?

是不是被人栽赃了?

锦好说什么都不相信叶若铭会是刺客。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抬头却看那些侍卫,听说练武之人,最是敏锐,若是目光微微有些不对,都会被察觉出来。

只是低着头的锦好,脑袋却未曾闲下来,进宫之时,朱三爷就交代她,不该听的千万别因为好奇去听,不应该看的,更不能不知分寸的去看,最不能的就是,不可插手宫中之事。

这些金玉良缘她时刻谨记。

皇宫里有刺客,对她来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是半点都不想沾染这种极为可怕的事情。

刺客啊?

青天白日的,就出现刺客,这事情,锦好不用脑袋想,就是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绝不会太过简单。

若不是倒在地上的人是叶若铭,锦好绝对头也不会的离开,皇宫之中是非多,沾染上这事,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是为啥而死。

皇宫之中,种植着无数的花木,正值春日,百花盛开,风姿摇曳,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在锦好的面前展现出妖娆的姿态,可是此时锦好冷汗滴滴答答的落着,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理会。

无数馥郁芬芳的花香扑面而来,锦好不由得暗暗庆幸,这花香够浓,足以遮住叶若铭身上的血腥味。

脚步声越来越近,锦好的心也随着那脚步越提越紧,眨眼的功夫,锦好的额头和背后都冒出了汗滴出来,手心里也不停的流汗,汗哒哒的,腻歪的难受。

锦好感觉对方的脚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是不是发现了他们?

生死悬于一线,再往前几步,只怕她和叶若铭都要暴露在对方的眼下了。

风又起来了,雨点儿坠了起来,对方的脚步又动了起来,锦好顿觉得心跳如擂。

好在对方对这片花丛不是太感兴趣,伴着风雨声,对方的脚步声远去,锦好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总这么待下去,也不是法子,总得找个地方遮遮,现在雨点不大,这花木浓密,还能遮住一二,若是真的下大了雨,只怕也淋湿了,先不说,她一个女儿家,若是淋湿了自己,失了闺誉,对她是多大的损伤,就是叶若铭这伤,也是半点沾染不得雨水。

而且,她还得想个法子,将叶若铭交到八皇子的手中——在皇宫中,能让她信任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谢明覃了。

可是,想要找到谢明覃谈何容易,现在也只能期盼着,谢明覃能早点出现了。

正在锦好一筹莫展之际,叶若铭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瞧清眼前的少女,虽然有着浓密的花木的枝叶遮蔽着,可是那如云的秀发,依旧沾染了点点雨珠,虽然狼狈,却半分不损她的秀美。

有多久没见了?

他苦笑,却没有想到第一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走,出宫!”

锦好错愕的抬眼,看他,若不是知道叶若铭不是个冲动行事之人,她几乎要张嘴呵斥他了。

是不是发烧了?否则这般荒唐的话,怎么会说出口来?

现在出去,岂不是…

锦好突地,心头一动,有些明白叶若铭的意思,不过,却还是出声再次问了一次:“义兄,现在出去,是不是早了点?要不,咱们再等一等。”

叶若铭摇头:“不是我出宫,是你。”

锦好哪里肯依,断然拒绝:“我不出宫。”

虽然许久未曾见面,可是叶若铭对她的关心,却从来就没有断过,不说逢年过节,书信礼物不断,就是寻常时候,那书信,好东西也从来未曾少过。

人的感情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她虽然凉薄,可是对自个儿认可的人,却是坚决维护到底,哪怕拼上自个儿的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放心,义兄不会有事。”叶若铭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如同冰山上的雪莲初开,争云破日,刹那间,将昏暗的天幕都照亮了起来:“事情闹得这么大,八皇子和皇上定然知晓,你再留下,怕是反而不利。”擅自逗留宫中,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遭遇刺客的时候,能避嫌自然要避开。

虽然锦好一个弱质女流想要做刺客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可是做了皇帝的人一直都很多疑,谁知道会不会衍生出什么心思来。

锦好细细的打量了叶若铭一番,又反复将他的话琢磨了一遍,不由得赞同他的观点,她若是一味的留下来,未必就是好事情,皇帝的多疑,他今儿个可算是亲身经历了,贤妃那般独宠爱妃,也不过转眼之间,因为一个疑似欺骗,他就不问不听,那么直直地给降了份位,更何况她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虽然叶若铭的脸色依旧白的吓人,不过想来昏迷了如此之久,若是出现不对,自个儿或许还能避开,但是加上一个她,只怕还会拖累了他。

但是,让她就这般放任他不管,自行离去,她也无法做到。

叶若铭眼底的笑意更浓:她在担心他。

这是不是表示,他在心里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人,眼前的这个小女人,本性凉薄,就如同刚刚那般。

其实刚刚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是她,只是觉得那少女的身段,窈窕迷人,当时他心中还有些惊讶,在那般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欣赏少女的身段,这不是他的风格。

即使,他抱住她的腿,却还是未曾认出她,他以为不过是宫里的哪位贵人的亲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魔音穿耳的震撼,他已经做好点了她哑穴的准备,虽然那对现在的他,很困难。

但是,她没有叫,反而挣扎了,起身就想跑掉,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冲动都没有,这般的有趣,这般的谨慎,这般的冷静,让他想起第一次遇见莫锦好的情形。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明哲保身,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她明明不想搅合进去,却为了自保,不得不帮他。

原来,这世上还有与她一般有趣的人儿,他难得的想要认识一个除了锦好之外的少女,所以他用尽了浑身的力道,抓住她的裙摆。

可是,却在抓住她衣摆,被她拒绝的时候,他认出了她,不由得失笑:他就说,世上除了锦好,哪里还会有这般有趣的人儿。

叶若铭感叹,若不是今儿个这太过狼狈,若不是他身受重伤,若不是他们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若不是他遭遇刺客,一心想要拿下刺客,却中了刺客的算计,那么今天的别后重逢还真的挺让人满意——至少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他的影子,不管是亲情,或是什么,他觉得已经进了一步。

“若是不放心我,你帮我唤来侍卫之后,自个儿躲在一旁瞧着。”叶若谦声音温润。

锦好迟疑了一下,瞧着远处提着灯笼的人影晃动,她点了点头:“也好。”

也不说话,在叶若铭的身上翻来翻去,找出火折子,伸手捡了一些花丛下的干涩的叶片,点燃起来。

锦好看了叶若铭一眼:“你小心。”回头,她快速的闪开,躲了起来。

正文 第182章

瞬间,锦好点燃的火光吸引了远处侍卫的主意,赶到的侍卫看到半倚在花木下的叶若铭,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因为叶若铭已经将周围的痕迹抹去,没留下一丝的蛛丝马迹下来。

锦好一直躲在树后,直到侍卫扶着叶若铭离开,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叶若铭刚刚暗暗打了个手势给她,显然这些侍卫很可靠。

也不知道是他安慰她,还是真的,不过,此时她除了信了他的话,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找了个不显眼的亭子,躲了一会儿,小雨渐渐的停了,锦好便走了出亭子,到了宫门,见守门的侍卫如白日一般,只是例行检查,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一些:看来义兄没事,若是有事,此刻不该如此风平浪静,便若无其事的出了宫门,快步走在等候着的自家马车,驾车的依旧是影三,因为当日她在金翰林面前,为他求情,才得以继续待在她的身边,所以对她格外的敬重,见她到来,立时迎了上来,鹰眸扫了锦好上下,厉目微闪:“小姐,没事吧?”

锦好摇头,此时,守在车厢中的云燕听得动静,忙打起帘子:“小姐,您可算回来,可担心死奴婢了。”

见锦好的衣衫上有几丝雨水的痕迹,虽然不至于狼狈不堪,无法见人,不过倒也有失体面,忙道:“小姐,快上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瞧您,嘴唇都动得有些紫了。”

锦好垂目,果然见衣摆有些潮湿,好在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若不是仔细看,倒也不显,也不至于丢了她的脸面。

却也乖乖的上了马车,车帘子撩起,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满意的弯起了眉眼,进了车厢:这香叫荷田香,那是用盛夏清楚荷花上的露珠儿调制而出,因而有着淡淡的荷花香气。

坐在舒适的车厢中,端起小几上青花缠枝莲花压手杯,轻轻啜了一口,有点凉了,看来云燕等了时间有些久了,这茶都放凉了,不过即使这般,那清淡悠长的茶香依旧盈满口腔,从舌尖一直都喉咙氤氲而下。

锦好忍不住再一次控制不住,勾起了唇角,这青花缠枝莲花压手杯亦是金翰林送她的,知晓她喜欢这些精致的玩意,便处处格外留心,每瞧见合意的,就不要钱一般往她这边送。

细细的打量手里的器皿,线条优美,比例协调,胎薄而着色均匀,围着杯壁一圈的缠枝莲花,绘制的细腻生动颇见功底,清清透透的,看着就那么别致,让人爱不释手,就如同那人一般,韵味十足,让人流连,物似主人,这话从来不假。

因为周身温暖的气息,渐渐平息她心中的疲惫,唯一放不下,也只有叶若铭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伤势要不要紧?

回了府,莫说姚丽娟正领着如意守在二门,就是朱三爷和邱如虎也等着二门,一家人提着心,吊着胆,就怕锦好有个万一,见到她回来,各人都松了一口气。

锦好瞧着一家人那关怀备至的模样,这心里暖洋洋的,一家人迎了锦好回了她的卧房外的小厅中坐下,刚说了几句话,便有下人端了火盆进来,放在锦好的狡辩,雪兰也捧着托盘进来奉茶。

“母亲,我今儿个晚饭还没用呢,想吃母亲亲手做的小刀面。”锦好拉着姚丽娟的手,撒娇耍憨。

“你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惦记着吃?”姚丽娟嘴里笑骂,身子却站了起来,伸手,将火盆往锦好的脚边挪了挪后,就去了小厨房:自家的女儿要吃,这可不是小事情,也不知道这孩子在皇宫里又经历了什么,瞧着刚刚回来时,一张脸白的跟开在枝头的梨花一样,让人瞧着,心都揪了起来,而那嘴唇却乌紫乌紫的,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冷的。

“三妹,母亲去给我做小刀面了,我担心四弟人小,瞧不见母亲,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四弟除了母亲,就和你最亲,要不,你去瞧瞧他有没有闹?”锦好支走了姚丽娟后,又将目标定在了邱如意的身上。

“是啊,四弟最粘母亲和你,现在二妹已经回来了,你去陪着四弟,省的他闹起来,也正好告诉四弟,二姐姐回来了,让他也莫要担心。”朱丹青人小,可心却不小,今儿个见锦好被宫中的太监宣走后,一张小脸就沉了下来,瞧在众人的眼里,心疼的什么似的,现在邱如虎说起来,心里还疼的难受。

兄妹二人联手哄走了邱如意后,朱三爷知道锦好定然有话要说,对着一旁伺候着的云燕使了一个眼色,云燕就会意的走到门外守着。

锦好瞧着,眼角抽了抽:这父亲可真是自来熟,才多久,就将家里上下的心都收复的服服帖帖了。

屋里只剩下新鲜出炉的一家三口,锦好开口道:“父亲,皇贵妃被降为贤妃。”

“皇贵妃一向得宠,何事让皇帝如此大发雷霆,皇后娘娘可曾插手?”朱三爷不愧为官场上混出来的,一下子就将关键人物指了出来。

“贤妃假孕,被皇上知晓,当场就甩了袖子,而皇后娘娘事后,心情很好的给贤妃娘娘道贺。”虽然心里认了朱三爷,可是皇后毕竟和朱三爷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一些话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为父明白了,你也莫要太过担心,皇后娘娘…嗯,可不是看着的那般…嗯,柔和。”朱三爷的意思,让锦好莫要担心贤妃娘娘缓过起来,再对付她,毕竟前面还有皇后娘娘这座大山挡着,要打击报复,一时间还轮不到她这个小喽啰。

朱三爷主动说起皇后的行事,锦好一时反而不知道如何接话,不过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看来朱三爷是个明白的,对下面想说的话,就更有信心了。

朱三爷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猜到锦好支走姚丽娟,邱如意,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继续道:“好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咱们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可是说了,你们是我朱三的子女,哪个想要欺辱你们几个,先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敢情,朱三爷以为皇后娘娘做了什么。

看来,到底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对皇后的性子倒是了解的很。

锦好嘴边闪过苦笑,皇后的那点刁难,她还没看在眼里,人说无欲则刚,皇后虽然贵为天下的凤主,可是从头到尾,她根本就对皇后无所求,自然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