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接过云燕递过来的汗巾,仔细的擦着手指,听了雪兰的问话,抬了眼睛,看了过去:“就这套好了。”

今儿个清明节,穿些素净的是习俗,虽说对莫家没啥感情,但是这些习俗还是要遵从的。

雪兰见锦好没有异议,上前替锦好穿上衣裳,系好腰带,又仔细的弹了弹上面不存在的浮尘,而一旁的云燕,也端起碗盅,伺候锦好漱口,锦好含笑接了过去,含了口水,又用白纱布沾了些竹盐细细的清洗了牙齿。

雪兰等得锦好吐了口里含着的水,又打湿了脸巾,仔细的替锦好擦了脸,见她脸色莹润如玉,透着淡淡的粉红,不由得道:“这些日子,小姐总算睡的踏实了。”

云燕闻言,也扫了眼锦好的气色,也满意道:“小姐的气色的确比前些日子瞧着好,真是谢天谢地。”

锦好扫了两个丫头一眼:“心宽体胖,我这是心里烦心事没了,这气色自然好。”边说边迈步走到梳妆台前,扬了扬梳子,对着雪兰展颜一笑:“今儿个要祭祖,咱们打扮的隆重点,梳个漂亮点的头吧!”

雪兰知道,自家小姐是打算又要去给王氏添堵了——自家小姐过的越好,会越发对比起莫锦冉的凄惨来。

不由得失笑,小姐是从来不打算放过让王氏糟心的机会,利落的为锦好绾了发,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却又不失青春亮丽,怎么看,怎么好。

又从一旁的首饰匣子里,选了一根玉兰花的白玉簪,给锦好插上,墨发玉簪,素净简朴,却又优雅淡然,非常衬锦好那一身打扮,更衬锦好气质,既不会显得太过寒酸,又不会显得太过耀眼,正合了清明节的氛围。

两个丫头帮着锦好收拾好了,那小厨房的早膳也端了上来,锦好早上喜欢吃些清淡的,小厨房准备了是浓香糯口的白粥,一碟子脆黄瓜,一碟子小葱拌豆腐,还有几个黄灿灿的玉米饼子。

锦好伴着玉米饼子吃了一碗微微有些烫嘴的薄粥,中间夹了几块脆黄瓜,倒是那碟子小葱拌豆腐用了一半,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

等到吃饱喝足,气色娇艳的莫锦好出现在王氏面前的时候,自然又刺的王氏心窝儿发疼,想到自个儿的女儿还被关着受苦,可是这个贱丫头却过的如此风光得意,她感觉到心口处火辣辣的疼,就如同被针扎似的,心里对莫锦好的恨到了极致,不过想到今儿个莫锦好会有的下场,总算忍住了心中的酸涩,强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锦好却是妩媚一笑,目光如炬,王氏心头一凛,有种被看穿的的错觉,忙移开了眼神,锦好心中嘲讽一笑,既然都有胆子谋害人命了,怎么还能如此胆小,就凭着这点胆子,可如何在内宅叱咤风云。

莫老太爷领着一大家子的主子祭祖之后,因为莫老夫人身子方便,女眷就前往莫老夫人用饭,莫锦好在与顾嬷嬷的身体交错时,二人都不着痕迹的放慢了脚步,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各自归位。

“五丫头,来到祖母身边来,听说这些日子不舒服,祖母这身子也不方便,否则早就去看看你了。”莫老夫人笑盈盈的说道,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指责锦好这么久未曾来晨昏定省。

锦好闻言,淡淡地说道:“就是觉得祖母的身子不利索,才不敢来祖母院子,若是将病气过给了祖母,可如何是好?”

“五小姐真是贴心,难怪老夫人这般疼你。”黄氏听着忙给锦好解围,心里却觉得没意思,莫老夫人这事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压着五小姐一头不曾,她可是听说了,五小姐是个连老太爷颜面都不给的人,老夫人难不成还比老太爷来的高贵不成?

黄氏却是个性情中人,虽然为人有些上不了台面,可是这恩怨是非还是分得清楚的,知晓错处在莫老夫人身上,可是她可是婆母,打不得,说不得,但是她也不能给莫老夫人坏了事,让锦好再与莫家生心,已经都这样了,在这么折腾下去,岂不是骨肉血亲要变成仇人了。

莫老夫人不稀罕这个孙女,她这个做婶子的,还稀罕这个侄女呢。

“我也饿了,先用饭吧。”莫老夫人瞪了黄氏一眼,就示意一旁的顾嬷嬷给她手边的茶盏满上茶水,用了起来,同时还不忘身边之人,示意顾嬷嬷一同满上。

不过,却对着佟湘玉笑道:“你有了身子,这些茶水就少用些,我已经吩咐厨房,帮你准备了些血燕。”

佟湘玉忙站起身子,恭敬的说道:“谢老夫人关心。”

一旁的黄氏有些诧异听着二人的对话,说不吃味,那是假的,不过黄氏现在没时间吃味,而是琢磨老夫人的诡异之处,老夫人这样,向来最注重面子,怎么会当众说出饿字来?而且何时,自个儿在老夫人面前有这等面子了,居然这么一劝,老夫人就应了下来,怎么这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啊。

不过,黄氏心里虽然纳闷,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而王氏的眼底却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转眼即逝,被锦好收在了眼底,转眼瞧着莫老夫人手中端着的泼墨釉彩的杯子,又是轻轻一笑,然后也淡淡的端起杯子,杯中的茶水将她沉静的眸子染上一层微冷的淡碧,沉吟了片刻,在莫老夫人和王氏略带紧张的情绪下,将茶杯送至唇边,轻轻的抿了几口,然后放下杯子,低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嘲笑:莫老夫人和王氏布置的可真是细心谨慎,连骗取她的信任,麻痹她的戒备都能想到了。

莫老夫人和王氏见锦好饮了茶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候,顾嬷嬷指挥着丫头,上了血燕,莫老夫人先是让身边伺候的丫头盛了一碗给佟湘玉,然后又一脸慈祥的对着锦好道:“听说佟姨娘这些日子时常送些血燕给你,想必你也喜欢用些血燕,今儿个,你也用上些。”

锦好摇头:“这血燕是好东西,还是祖母自个儿用吧。”心中冷笑,王氏可真是处心积虑,就为了今日让她没有借口拒绝莫老夫人的血燕,居然屈尊降贵,找了佟湘玉送血燕给她,为的就是杜绝她一句不喜欢。

莫老夫人满脸笑容的看着锦好,极为欣慰的样子:“你这孩子倒是一片孝心,祖母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用过了,这会儿再用,就腻味了,好东西可不能一次就吃腻了,还是你用吧。”

说着,亲自伸手,给锦好盛了一碗,略带宠溺:“你这孩子,在祖母跟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不成还怕祖母笑你不成?”说着,就兀自笑了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多疼锦好呢,哪里能看出来,这慈祥宠溺背后,处处是催命符。

黄氏见此,还以为莫老夫人因为刚刚甩了锦好的脸子,心下过意不去,此时才这般客气,忙笑着劝锦好:“五侄女,这可是老夫人的一片疼爱孙女的心意,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老夫人的心意。”

锦好瞧着佟湘玉已经吃了几口,忙拿起勺子做样子,却见佟湘玉的脸色一变,心中大定,停下手中的小勺子,对着佟湘玉关心道:“佟姨娘,你这次怎么了?脸色怎么忽然间这么难看?”

佟湘玉忍着小腹袭来的一阵阵痛楚,站起身子:“我肚子…痛…”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将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佟姨娘。”锦好手中的小勺子落地,一下子站起身子,离了席面,看着倒在地上的佟湘玉,脸上的神情很是紧张:“快…快去叫大夫。”

“姨娘。”离儿也回过神来,冲了上前,使劲的掐佟湘玉的人中。

莫老夫人被佟湘玉的肚子疼,吓得魂飞魄散,刚想问问情况,就听的离儿发出惊慌的声音。

“姨娘,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全都是血?”离儿的声音充满了慌张,充满的不安,落在人的耳朵里,不由得阵阵心悸。

莫老夫人闻言,瞳仁一缩,几乎同一时间就将目光转向了王氏,目光中充满了责问,王氏被她那样阴狠的眼神吓的后退了一步,脸上一片惨白,心头“噗通”的跳着,虽然她是要除去佟湘玉这个贱人的,可是今儿个,她真的没有动手,回过神来之后,就对着莫老夫人摇头,示意不关她的事情。

不过,心里却阵阵的痛快,这是不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帮着她惩治贱人。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却又要假装慌张,而活活的忍住,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关节“咯咯”作响,终于是忍耐不住,低下脑子,嘴角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怪异表情:如果小贱人真的小产了,她一定会去寺庙里去给菩萨添香油钱。

莫老夫人半信半疑,却佯装淡定的瞪大眼睛,看着染红下身的佟湘玉: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王氏下的手,那又是何人?

大夫很快就来了见此情景,忙挤开众人,走到佟湘玉的身边,可是瞧着佟湘玉的凄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颤,暗暗叫了声不妙,瞧着情景,怕是要…

佟湘玉此刻倒在地上捂着自个儿的小腹,低低的呻吟着,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一片惨白,唇色却泛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情况非常的槽糕,可是最吓人的,却是裙上那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她月白色的裙上,特别的显眼,让人看了,就有种无法承受的忐忑。

大夫瞧着这模样,几乎不用看,就知道这腹中的孩子是保不住了,这是要小产了。

在心中为佟湘玉腹中的孩子哀叹了一声,这大户人家龌蹉最多,拈酸吃醋的,到最后却是无辜的孩子折损了性命,不过他也不过是个大夫,即使心中不忍,可是也回天乏术,更何况,他的医术还没有登峰造极,就是明知道了,也救不下来啊。

大夫默默的上前,象征性的替佟湘玉把了下脉,又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随后对着莫老夫人摇头,吩咐一旁的离儿:“你先去给您家姨娘准备顶软轿,将她送回自个儿的房间,再准备些热水。”

没有生产,却要热水,什么意思,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

佟湘玉先是被大夫的话说得一愣,随即,如雷劈了一般,傻了过去,半响才回过神来,立刻死死的抓住大夫的手臂,声音尖锐刺耳:“大夫,大夫…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你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样?他没事,对不对?我的孩子一定没事,对不对?”

边说着,佟湘玉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身子痛的发抖,心里慌的难受,可是那下身流得越来越多的血,却让她的心越来越惶恐。

大夫被佟湘玉将手腕握的生疼,他缓缓地抽出自个儿的手,也知道佟湘玉应该是太过恐慌激动,所以并没有责怪她,毕竟哪个女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小产,还能平心静气。

于是,他轻声的安慰道:“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的,快让你的丫头扶你回去,你身子现在太虚弱,不能躺在这么冰冷的地上。”

莫二老爷此时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上前,问着大夫:“大夫…玉儿她…怎么样了?”

因为恐慌,因为害怕,他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

大夫看了莫二老爷发白的脸色,颤抖的脸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紧张不安的心情,虽然他不想说出下面的答案,打击眼前的男人,可是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他只能摇着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道:“是红花。”

“红花?”莫二老爷不解的重复一遍,似是根本不懂大夫的意思。

大夫似有不忍,却还是劝道:“还是先让人送姨娘回院子吧。”

莫老夫人身子摇晃了一下,她已经清楚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着疼,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佟湘玉,可是她肚子中的是莫家的孙子啊,那孩子即使还没有成型,可是那也是她的孙子。

佟湘玉似乎也终于弄懂了大夫的话,她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她感觉到自己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冷的难受,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痛楚,提醒着她眼前的情况。

不,她怎么能接受眼前的这个答案,这个孩子承载了她太多的梦,太多的希望,怎么能这般轻易的离开。

地上冰冷的雨花玉石,在春日里刺骨般的寒冷,从肌肤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就好像无数跟冰冷的钢针在她的肌肤上,狠狠地刺了进去,刺得她浑身伤痕,激颤不已,她不停的摇头,只觉得恍若未闻,怎么也不肯相信。

这是她的孩子啊,是她做梦都盼着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舍了自个儿离开,他怎么能丢下听一人离开,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她这个娘一眼,甚至都没有成型,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这成了这样,她不过才喝了几口血燕…

血燕?

对,一定是血燕。

佟湘玉的双眼赤红一片,死死的盯着血燕:“是血燕…我刚刚吃了血燕…”

莫老夫人和王氏听得佟湘玉的这话,眼角都抽了抽,身子抖了一下,二人对视一眼,觉得今儿个事情实在有些诡异,怎么好端端的佟湘玉会小产。

王氏抢先出言,训斥道:“你胡说什么?难不成老夫人会害你,害自个儿的孙子不成?”

莫老夫人闻言,亦怒喝起来:“果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怜惜你腹中有了莫家的骨血,不忍你喝茶水,你却反咬一口。”

她冷笑道:“既然你怀疑我这血燕中有异,那好,就让大夫看看这血燕,省的我一片好心,被人怨我了。”

莫二老爷原本还有些怀疑,不过想想,也觉得莫老夫人不会害了他的子嗣,毕竟最希望他子嗣昌盛的就是莫老夫人,现在见莫老夫人发难,忙笑道:“母亲,玉儿不是这意思,她是太多伤心了。”

佟湘玉却咬着牙,泪眼模糊,一双眸子恶狠狠的盯着王氏,咬牙切齿:“老夫人,您自然不会害我,可保不准别人就不会害我。”她虽然半个字没提王氏,可是那模样就差指着王氏的鼻子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移到了嫌疑人王氏的身上,王氏如芒在刺,对着佟湘玉呵斥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对你下手,别忘了,你的孩子出生之后,是叫我母亲的,那也是我的孩子。”

佟湘玉捂着唇,楚楚可怜的看向莫二老爷:“老爷,我刚刚还好好的,可是吃了几口血燕就这样了,老爷,您可要替咱们的孩子讨个公道。”

锦好见此,淡淡的抬眉道:“不就是想要查一查血燕吗?多大的事情,这里现成的大夫,请大夫帮忙验一验就是了。”

莫二老爷听见锦好这么说,不由得皱眉,黄氏却若有所思的看向锦好,沉默了一下,也劝道:“二哥,既然佟姨娘为求安心,弄个明白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事情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了,母亲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不会和佟姨娘计较的。”

莫老夫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黄氏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她还不应承下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再说了,只要不查那茶水,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冷着一张脸,道:“大夫,你来看看这血燕,也好让佟姨娘弄个清清楚楚。”

那大夫听了老夫人的命令,端起拉茶盏,仔细的问了问,又倒了一些在指尖,用舌头尝了尝,辨别了好久,沉着一张脸:“正是红花。”

莫老夫人脸色顿时大变,语气震惊:“怎么会是有红花?血燕里怎么会有红花?”

莫二老爷阴沉着一张脸,瞧着莫老夫人,随即叫道:“今儿个这血燕是谁准备的?”

顾嬷嬷浑身发抖,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二老爷,这血燕是老奴准备的。”

“是你?”莫二老爷见跪下的人是顾嬷嬷,顿时有些惊讶,若是别的人,他还不奇怪,可是顾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半辈子了,就连他都是顾嬷嬷看着长大的,若是说顾嬷嬷贪图点小利,他是信的,可是害他的子嗣,他却是不太能相信。

莫二老爷一时陷入了深思之中,边想边问:“这血燕是谁动手熬的,又是谁端进来的,这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

莫老夫人渐渐地回过神来,抢在顾嬷嬷回答之前,冷喝道:“你个老东西,你说,你怎么就生了这般恶毒心肠,居然谋算自个儿主子的子嗣,你这样的奴才,打死了活该。”

顾嬷嬷早就知道自个儿的老主子一开始,就打了要舍弃她这个棋子的算盘,可是此刻这般无情,连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心里越发的冷了起来,不过面上却还是可怜兮兮的磕头:“老夫人,老奴跟着您一辈子,老奴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老夫人还不清楚吗?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再说,二老爷几乎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么会舍得害二老爷的子嗣。”

锦好瞧到这里,又淡淡的说了一句:“顾嬷嬷,你也不要光顾着喊冤,总得先回答了父亲的话再喊吧,是不是你做的,总要说清楚,再给父亲和祖母定夺啊。”

佟湘玉看了顾嬷嬷一眼,她是不相信顾嬷嬷会害她的,在佟湘玉的心里,王氏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听得莫锦好如此说话,立刻对这顾嬷嬷道:“是不是你做的,你好好说说这事情的前前后后,老夫人和二老爷自然会明白的。”

顾嬷嬷抬起头来,细细的回味道:“因为这血燕是老夫亲自吩咐给佟姨娘准备的,老奴自然知道轻重,这前前后后,都是老奴自个儿动手,不说熬制了,就是送到这桌上,也只有老奴一人经手,可是老奴可以对天发誓,老奴绝对没有往血燕里加什么红花。”

“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你也说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经手,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血燕里出现红花?”

莫老夫人神色严厉,声音凄厉,似乎将原本就害怕不已的顾嬷嬷吓得有些呆滞了一样,只是傻傻的看着莫老夫人,一句话也不想说。

莫老夫人刚准备趁热打铁,却见莫二老爷忽然再次开口,对着莫老夫人道:“母亲,别急。这事情的确蹊跷,若是顾嬷嬷做的,实在太过明显,我倒是觉得其中另有乾坤。”转头,对着顾嬷嬷道:“你好好想想,你熬药,送药的过程中,可曾遇见什么人没有?或是,你熬药过程中,可曾离开过没有?”

顾嬷嬷被问的一愣一愣,显然是又急又怕,过了许久,终于叫着道:“老奴想起来了,老奴熬药的时候,大夫人曾经到厨房去过。”

顾嬷嬷自然没说谎,王氏的确也去过,她也不怕找人作证。

佟湘玉猛地一跃而起,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掐住王氏的脖子,红着眼睛,恶狠狠的道:“你这蛇蝎心肠,歹毒的女人,你说,你说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腹中的孩子?这下你高兴了,这下你满意了…”

“咳咳…”王氏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她憋红着一张脸,拼命的掰着佟湘玉的手:“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佟湘玉哪里肯饶,孩子是她一生的依靠,是她日后才依仗,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叫她如何甘心,这一刻,她恨不得剥了王氏的皮才好。

众人先前被佟湘玉小产的事情吓了一跳,此时见王氏和佟湘玉打了起来,都纷纷骚动了起来,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黄氏对着呆如木鸡的莫二老爷道:“二哥,这事情如此闹下去,实在不好,既然佟姨娘一口咬定是大嫂做的,而大嫂却说自个儿是冤枉的,既然这样,不若派人到大嫂的院子里看上一看,就知道是不是大嫂做的,也能堵了佟姨娘的嘴。”

莫二老爷脑袋里一个劲的抽痛着,瞧着眼前的这一片混乱,不由得皱眉,沉默了片刻,才对身后的几个小厮,丫头,道:“你们到大夫人的院子查查,有什么情况尽快回来禀告与我。”

谁知道他的话音刚落,王氏没叫起来,莫老夫人自个儿却叫了起来:“不许去!”

莫二老爷闻言,神色一怔,眼神就有些莫测的看向了莫老夫人:“母亲为何挡着?”

锦好瞧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从莫老夫人叫出那句不许去,莫二老爷和她就生了心了。

莫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忙弥补起来:“王氏到底是府里的主子,你这般大动干戈,让她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

莫二老爷面上就有些迟疑之色,刚刚被下人分开来的佟湘玉就异常不服的开口:“就是为了日后在府里好立足,才更要去她房里查上一查,若是没有,妾身自然甘心道歉…若是有…”她声音哀怨中带着浓浓的不甘,看向莫二老爷,幽怨的说道:“还请老爷,为玉儿的孩子做主,讨回个公道。”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淡青色的衣裳,即使此刻如此狼狈,却也没有丢失了往日的楚楚动人,与容颜衰败的王氏那么一对比,立马高低就现了出来。

莫二老爷心中的英雄气概顿时被激发了出来,对着一旁的丫头,婆子呵斥道:“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

王氏瞧着这二人在她面前还这般郎情妾意,眉目传情,气的肺都炸了,瞪了一眼佟湘玉:“若是没查出什么不妥来,我要你给我磕一百个响头。”

莫老夫人已经从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原本还有些担心王氏的院子中藏着她时常用的东西,现在听得她这般说话,就明白那东西绝对没藏在房里,也就垂下眼帘子,等待那些丫头,婆子的无功而返。

然而,那几个丫头婆子很快就回来了,她们不是空手而回的,其中的一个手上捧着一个小包裹,还有一个丫头捧着一件与小包裹布料相同的衣裳。

“老夫人,二老爷,这个包裹是奴婢从大夫人的床底搜出来的,奴婢瞧着倒是有些像那红花,只是一时不能确认,还请老夫人,二老爷过目。”那丫头恭恭敬敬的将那小包裹送了上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佟湘玉顿时又捂着肚子跳了起来:“你这个毒妇,我就知道是你害我…老爷,是这个毒妇害我们的孩子…”因为太过激动,又失血过多,顿时昏厥了过去。

王氏抬头看着那个小包裹,脸色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什么镇定,什么胸有成竹都不见了,朝着那丫头尖叫:“该死的小贱人,你居然嫁祸我,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不可能是在我床下搜出来的,这不是我的…你休想嫁祸给我。”

那丫头抬眼看了一眼王氏,摇头:“大夫人,奴婢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嫁祸夫人,再说了,奴婢搜这东西的时候,也不是奴婢一人发现的,这么多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这小包裹是从大夫人的床下面搜出来的。”

那丫头又看了眼那只小包裹,淡淡地说道:“大夫人说这包裹不是你的,那奴婢就不明白了,刚刚奴婢去的时候,大夫人房里的丫头也在,奴婢特意让那丫头认了那包裹用的布料,正是大夫人前些日子,做衣裳剩下来的。奴婢为了确认,还让那丫头打开了大夫的衣柜,的确也找到了那衣裳。”对后面的那个捧着布料的丫头,道:“将这衣裳给大夫人瞧瞧,这可是她的衣裳?”

莫二老爷亲自动手,在王氏抵赖之时,已经打开那小包裹,里头正裹着一个黑乎乎的瓶子,莫二老爷对着一旁恨不得将自个缩的看不见的大夫道:“还请大夫瞧瞧,这是什么?”

那大夫无奈,只得应声而出,拿着瓶子闻了闻,道:“是红花。”

王氏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小包裹,就跟看见鬼一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床下,怎么会有红花?

正文 第215章

王氏的目光在房内众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瞧见淡淡然站着的锦好,忽然扑了上去:“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这个黑心肝的扫把星,你不得好死…”

她扬起脸,看向莫二老爷:“那个小包裹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一定是莫锦好她算计我…”

事情闹成这样子,黄氏今儿个难得聪慧一次,居然想起来清场,在王氏再次开口之前,忙给身边的丫头小桃红一个眼色,小桃红会意的点头,拉着大夫出门。

大夫也是个有见识的,实在不想扯到这内宅的龌蹉事情中,也脚下生风的离开,生怕留下来听到什么污了耳朵一般。

锦好听见了王氏的这话,眉头微挑,看向王氏,不过却连搭话的兴致都没有,显然半点没将她的说词放在心上,就好像王氏在她的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不值得关注,根本无足轻重。

锦好没有发怒,莫二老爷却是怒了起来:“你到此时还是死性不改,居然还想嫁祸锦好?”

这倒不是他父女情深,而是事实俱在眼前,根本就没有莫锦好的什么事情,王氏居然也能扯得上她,不要说其他人听不下去了,就是莫二老爷也难得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这王氏真是个脑子进水的,不管什么事情出来,永远都要扯上锦好,根本是当莫锦好是世仇,却也不想想,此刻这莫家还能拿锦好如何是好,不管锦好是客气也好,还是不客气,除了受着,还能怎么样?

现在锦好肯来莫府住,那也是给莫府面子,真的若是不来,莫府还能怎样了她?

锦好却笑了起来,无所谓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若是大伯母不这么说,我才觉得奇怪呢。”

莫二老爷听着锦好如此风轻云淡的话,眼皮子一跳,这是对莫家冷了心,再瞧瞧此刻还晕死在离儿怀里的佟湘玉,目光一下子又扫到了抱着红花的小包裹,莫二老爷心里的怒火升了起来。

弄的富贵荣华的女儿和自己离了心!弄得他好不容易得来娇儿小产了!弄得家里乌烟瘴气,还被外人看在了眼里,也不知道那大夫心里怎么想他们莫府,说不得心里正鄙视府里没规矩!王氏是个不会教养子女的,弄的一对儿女疯的疯,流放的流放,还有一个冷了心,早早出去,打着游学的名义,几乎就跟断了线的风筝,这女人就是祸害,她专门就是来祸害他莫府的。

思及此,他心中对王氏长久一来的愤恨,长久以来的忍耐,都压抑不住冒了出来。

要不是这个祸害,他何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他的玉儿何至于流产,姚丽娟…也不至于改嫁他人,让他在朝中抬不起头来,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儿怎么会和他离心,说不得现在帮着他在贵人面前那么一求,早就官运亨通了。

这一切,都是王氏害的!否则现在他家庭前途样样都好,哪里还会成为没了下唇,五官不端之人?

他猛的一拍桌子,将众人吓了一跳:“你这个恶妇,物证人证俱在,你还想要抵赖,看我如何收拾你?”

他红着眼睛,上前恶狠狠的掐住王氏的脖子:“你个心思歹毒的妇人,总是一心想要祸害莫府,看我今儿个收拾了你,省的你再祸害府中人。”

王氏的脖子今儿个很是可怜,先是被佟湘玉发疯了一般,掐的半死,现在又轮到莫二老爷过来摧残,没两下,那脖子上就青紫一圈,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氏一边挣扎,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叫道:“杀人了,莫府的…二老爷宠妾…灭妻,救…救命啊!”她能感受到莫二老爷是真的想要掐死她啊,手下的力气,是半点都没保留,全用在她脖子上了。

众人目瞪口呆,被眼前这戏剧性的变化吓到了,这又是唱得哪出,这好好的怎么谋杀案,居然变成了连环谋杀案了。

终于在王氏凄厉的惨叫声中,回过神来,莫老夫人第一次尖叫起来:“快…快…拉开二老爷…”

黄氏立刻指挥着丫头婆子,将发疯了一般的莫二老爷拖了开来。

锦好鄙视的看了莫二老爷一眼,他哪里是真的要掐死王氏,不过是给自己心中的愤怒,忐忑,不安,怨恨找一个宣泄口罢了,这才会使他如此失控,对王氏做出这等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真要想掐死王氏,那也不会选现在这么个大庭广众之下。

王氏被莫二老爷这么一扯一放,踉跄地倒在了地上,她浑身无力,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瘫软在地上,大口接着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更是快要断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可是与脖子上截然相反的是一颗心,就跟掉进冰窟窿一般,冷冷的到了极致。

她早就知道莫二老爷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当年在山谷镇,他差点要了莫锦好那个贱丫头的性命,就看得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可是却不曾想,居然能狠到这个地步,他居然要亲手杀了她啊。

“你这个毒妇,你居然谋算玉儿腹中的孩子,你这般心狠手辣,我不会饶了你,我这就将你送回山谷镇去,这京城再也没有你落脚的余地是,省的牵累了莫府的名声,牵累了后辈。”

莫二老爷已经回过神来,神志也清醒了一些,他看在倒在地上的王氏,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想出了解决王氏的法子。

虽说对佟湘玉有一丝愧疚,可是为了莫家的名声,为了他自个儿的名声,为了莫家小辈的婚嫁,也只得如此做了,所以他不得不收起对佟湘玉的这份愧疚,他在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做大事者,万万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

虽然除了莫二老爷自个儿外,谁也没看出来他是个做大事的,不过莫二老爷对自个儿的安排觉得非常的满意。

王氏一边死命的咳嗽,心中的冷意越来越盛,莫二老爷这是一心要耗死自己啊。

心中满满地是对莫二老爷的鄙视,他哪里是怕莫家的名声受损,哪里是怕莫家的小辈因此受了低看,他怕的是他自个儿的名声受损,怕的是莫锦好因此迁怒于他。

哼,难道他以为将什么事情都推到自个儿的身上来,他就能摆脱干净了吗?他以为这样莫锦好就会忘记他之前对她做过的事情吗?

哼,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莫锦好从头到尾,就不曾想过原谅她,而自己也不是莫二老爷想要摆脱,就能摆脱的。

别做梦了,他差点要了莫锦好的命,以莫锦好的性子,怎么会轻易的原谅了他。

“老爷…”王氏吃力的支撑起身子,异常困难的站起身子,红着眼眶子说道:“老爷,您不能对我如此狠心,我根本没有下毒,我是冤枉的,你如此作为,要送我回山谷镇,那我拼着一身的皮肉不要,也要请县太爷给我主持公道。”

王氏的话,让莫二老爷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王氏这是破罐子破摔,她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要将莫家告上衙门去。

莫二老爷瞧着王氏喊冤抱屈,热泪满眶的样子,没由来的只觉得心烦,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对王氏生出几分同情来,可是现在,他哪里还会管得了那么多,正想开口让人将王氏押下去,万不能让她去衙门里丢人现眼,却忽然见王氏泫然欲泣,身子摇摆不定,惨叫一声,忙捂住肚子,缓缓地跪到了地上,嘴里叫着:“我…的肚子…”

锦好见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王氏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

莫二老爷显然也没有想到王氏会如此模样,他当即吓得后退了一步,下一刻脸色又气愤了起来:“你休要装死吓人,来人,给我押下去。”

下人们回过神来,却见莫老夫人骤然叫了出来:“谁敢?”见王氏捂着肚子,瞪了莫二老爷一眼:“还不去找大夫,瞧这模样不会是有了身子?”

莫二老爷傻傻的看着王氏,神色惊奇,不会那么巧吧,难不成王氏真的有了身子?

众人也被这直转而下的剧情给吓了一跳,今儿个,真是一波三折,不过,丫头婆子还是脚下生风的去将大夫请了回来。

那大夫还没出莫府的大门,又被请了回来,心中暗暗叫了声倒霉,却还是转身,跟着莫府的下人回了一团乱的老夫人院子。

瞧着王氏的样子,暗暗一叹,就伸出手替王氏诊脉,一旁的莫二老爷和莫老夫人神色都有些紧张,似期盼般的看着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