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又笑,“不同旁人比,就同自己比!”

韩翕莞尔,卫叔叔总是鼓励她,倒也爹爹不同。

她便低眉笑起来。

这一笑才有小女儿家的姿态。

卫将军看了看,又开口问道,“何时才同韩相说?”

他是指她女扮男装一事。

韩翕脸色就有些窘迫,“还不知道…娘亲那头有难处…又怕爹爹受不了…”

骑虎难下,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卫将军就道,“有什么受不了的!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个听话乖巧,又能陪我骑马的女儿多好!”

可惜他只有卫同瑞一个儿子。

他其实很羡慕有女儿的人!

韩翕只道他是宽慰,就跟着笑了笑。

卫将军也不在继续,抬头望望天色,渐渐暗了,就问,“同瑞是今晚回来吧。”

韩翕点头,“当是的。昨日去的寒山寺,怕是要今日晚些了。”

她其实清楚。

卫将军也点头,“丫头,那明日抽空来将军府,让夫人做饭给你吃。”

真的?韩翕眼前一亮,“好呀!”

说完就顿了顿,支吾道,“不叨扰吧。”

卫将军又大声笑开,“有何叨扰的,要是有时间,就多来将军府陪夫人说说话。”

韩翕腼腆颔首。

卫将军又自言自语道,“我要是有个女儿多好!”

韩翕也跟着笑起来。

“再来一圈!”他询问。

“好!”

“再骑一圈,然后陪卫叔叔喝喝酒,吃点下酒菜?”

这回,便轮到韩翕发号施令,抢占先机。

卫将军从来都是不让她的,只是这圈下来,比前一圈更累些,却更为畅快。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自寒山寺回京的队伍,抵达城门口已经入夜了。

寒山寺回京路上,将军夫人,侯夫人,卫同瑞和孟云卿是一辆马车的,到了京中就换了回来。

将军夫人和卫同瑞是要回西郊的。

侯夫人就同将军夫人道,“隔两日来侯府走动走动。”

将军夫人便笑,“也好,等明日将军回来了,我们一家一道去。”

两人心照不宣,就会意笑了笑,一起看向身后的孟云卿和卫同瑞。

卫同瑞正好同孟云卿道别,临末了,卫同瑞正好道,“隔两日,我去侯府看你,不是说珙县的厨子好吗?”

他自是打趣。

孟云卿也道,“欢迎。”

卫同瑞看了看她,想问起剑穗子的事情,又终是咽了下去。

孟云卿不知他欲言又止是何事。

卫同瑞却辞别了。

孟云卿也不多留他。

卫同瑞同将军夫人先后上了马车,将军夫人撩起帘栊,同侯夫人和孟云卿挥手作别。

孟云卿福了福身。

放下帘栊,卫同瑞又不舍起来。

他同她相处总是很舒服,如沐春风。

他从前总是怕同女子相处,他却喜欢同孟云卿一处。

将军夫人就笑,“看你们二人,倒是聊得愉快,也会陪娘亲去礼佛了。”

卫同瑞也跟着笑起来,“礼佛挺好,下回也应当父亲一起。”

将军夫人忍俊不禁。

“你父亲是明晚回来吧?”将军夫人心里盼着,便又再问一次。

许久不见了,心中不挂念是假。

卫同瑞就道,“父亲想给娘亲惊喜,又不想耽误娘亲礼佛,应是眼下已经回府了。”

将军夫人眼中微滞,继而脸色都红润了些,轻声道,“那同车夫说一声,我们快些回家。”

好,卫同瑞应声。

再说另一头,定安侯府在鹿鸣巷,自是比卫同瑞和将军夫人回府早。

一行人在寒山寺回京的路上就已经用过饭了。

折腾了大半日,回府已经很晚。

回到听雪苑,孟云卿只觉腰酸又背疼,只想快些洗漱睡了。

已是大年初三,好些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都回来了,听雪苑里又回复了平日的热闹。

虽然晚了,丫鬟婆子们见了她,都纷纷上前来拜年,说了不少吉利的话。

孟云卿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又问了问苑里的丫鬟和婆子们,过年家中安好。

一圈应下来,娉婷备好的水都凉了,只好让人重新去烧。

孟云卿在屋内的小榻侧卧着休息,娉婷就拿了些果子来,给她解解渴,一面又问起寒山寺可有趣事。

趣事倒是没有,孟云卿就想起宋景城和齐王来。

音歌便道,宝之险些从青松上摔下来,府中都吓坏了,还好宋先生将人救下来了,才有惊无险。但宋先生摔得很重,还撞倒头了,应是要在寒山寺呆上些时候调理养病。

娉婷都听得心惊肉跳。

幸好宝之无事,否则侯府上下还不乱套了?

“总之,大吉大利,菩萨保佑!宝之小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定有后福。”音歌就双手合十在胸口拜了拜,虔诚得很。

娉婷也依葫芦画瓢。

孟云卿莞尔。

音歌又说起将军夫人和卫同瑞来,一脸喜滋滋的:“奴婢看,将军夫人和侯夫人都有意思,咱们姑娘的婚事怕是近了。”

娉婷也跟着激动起来。

夫人去世的时候,她们在珙县,还处处被刘氏算计欺负着。

她那时就想,要是姑娘有门依托的婚事多好。

等到京中,侯府内对姑娘都很好,老夫人也时常念叨着要给姑娘寻一门好亲事。

将军府可是户好人家啊!

她从前哪里敢想哪!

但将军夫人和卫公子都很喜欢自家姑娘,这是天大的缘分。

她就替自家姑娘高兴!

孟云卿卧在榻上,她上前道,“希望姑娘的婚事能早些定下来,下月是夫人的忌日,要有消息捎给夫人多好。”

娘亲的忌日,孟云卿心底微微一沉。

这一晃,便都快一年了。

“姑娘,水好了!”烧火的小丫鬟进来请示。

“那就送来。”音歌吩咐。

小丫头得令去做。

娉婷便扶了孟云卿起来,洗漱的东西都是备好的,碳暖也烧着,屋内暖意徜徉,也不凉。

等小丫头们打好睡到浴桶,音歌和娉婷就伺候她沐浴。

没有旁的事,比冬日里折腾一日后,泡在浴桶里更为舒畅。

孟云卿长长舒了口气。

音歌揉了皂角替她洗头,一面道,“等过九月,姑娘就十五了,十五及笄,就快嫁人了。”

音歌也不知为何生出这样的感叹。

也惹得娉婷频频点头,“姑娘是越来越好看了,只是再瘦些就好了。”

京中哪个姑娘不是腰身纤细,婀娜多姿的。

姑娘本就生得好看,再瘦些许就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将她的未来都盘算得好好的了。

孟云卿哭笑不得。

由得她们去说,她只是觉得有些累,就枕在浴桶沿边上歇息。

水稍凉些,音歌就去添水。

她也不觉冷。

等到末了,忽然想起一事,就从浴桶中坐直起来,双手搭在桶沿上,似是在思量何时。

娉婷不知她怎么了,若是水烫人了,她再加些凉水就好。

孟云卿却摇头,唤了音歌上前问,“音歌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吗?”

音歌愣了愣,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但却是摇头。

她不是侯府的家生子,也不是自幼在京中长大的。

她是四五岁的时候,被家中卖到侯府的,那时候还小,老夫人见她可怜,又招人喜欢,就将她留在身边教养。

换言之,她是四五岁之后才到京中的,只是那时候还年幼,也记不大得周遭的事,等真正懂事,也要八/九岁模样的时候了。

孟云卿心底拿捏了几分。

还是开口问道,“那你听说过陈太,陈阁老一家吗?”

陈阁老?

音歌心中默了默,似是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若是有,她应当记得几分的。

孟云卿就点头,连音歌都不知晓,她不知齐王为何会忽然提起陈家来。

“能打听得到吗?”她也不知道是忌讳之事。

“奴婢明日去问问。”音歌应声。

第097章 香囊

翌日清晨,家中女眷都去老夫人处请安。

侯夫人将从寒山寺请回来的金佛送到老夫人处,老夫人仔细端详了许久,听闻是缘德大师亲自开光的,一共只有三两座。

老夫人很是欢喜。

看了又看,又让二夫人和三夫人跟着选了位置,才让秦妈妈供奉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拜了拜,才重新坐了回来,一边吃茶,一面陪老祖宗说话。

宝之的事情,老夫人昨晚便听说了,即便有惊无险,还是免不了心惊肉跳。

一边听侯夫人说着,一边伸手抚着胸口,她的小金曾孙,她哪里放得下心来。幸好世子夫人遣人来说,大夫开了些药,宝之喝了睡了,等晌午些再带过来养心苑给老祖宗看看。

老夫人才稍稍宽心。

遂又问起宋景城的事情来。

侯夫人就道,毕竟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有些重,还要在寒山寺躺些时候。侯爷留了人照顾,也安排了大夫去,说是伤筋动骨一百日,少说也要在寒山寺休养百日。

老夫人语重心长道,那得好好谢谢人家!这可是救命的事。

侯夫人就点头。

老夫人便让秦妈妈亲自挑些进补的补品,让人一道送去寒山寺那头。

顿了顿,又让秦妈妈再挑两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去帮忙。

秦妈妈也应声。

总之,宝之无事,便是侯府的大喜事。老夫人心思惦念着宝贝曾孙子,也不多留旁人多说话。只是末了,让孟云卿和音歌留下来。

去寒山寺前,老夫人就交待了音歌,要给孟云卿在佛堂点七星灯,写功德簿,再算上一根签回来。

音歌便将七星灯和功德簿的事同老夫人说了,老夫人问起签上怎么说。

老夫人问的是因缘。

音歌便将签子带了回来,一面呈给老祖宗,一面道,“算签的时候,侯夫人也在。寒山寺的解签大师说若是求因缘,便是上签,咱们姑娘的因缘到了。”

老夫人就乐得合不拢嘴。

她原本就中意将军府的卫同瑞,再看签上这么一说,就觉得简直不谋而合。

因缘到了,便是好事,再看签上的“天作之合”,更觉圆满。

老夫人喜不自胜,知晓了,你们先回听雪苑吧。

孟云卿才同音歌一道回了苑中。

等到听雪苑,苑内帮忙的小丫鬟正忙着端茶碗,见孟云卿和音歌回来,就笑眯眯行了个礼。

“有客人来?”孟云卿意外。

小丫鬟点头应道,“姑娘,是宣平侯来了,在外阁间同娉婷姑娘说话,娉婷姑娘就让奴婢来沏茶。”

段旻轩?

孟云卿这才想起来,段旻轩应当也从平阳王府回定安侯府了。这两日在寒山寺,她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竟然把段旻轩这个大麻烦忘在脑后了。

去寒山寺前,她还在发愁那两枚剑穗子的事情。

躲了两日,回了侯府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音歌也倏然想起剑穗子的事情来,就尴尬得朝她笑了笑。

“先送去吧。”孟云卿吩咐一声。

小丫头就跟在她和音歌身后进了外阁间。

段旻轩果然在问娉婷话,娉婷也一脸支支吾吾的模样。

剑穗子的事情,娉婷也心知肚明。

都是她闯的祸,又没和姑娘商量好,就心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