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鬼头委实不厚道,孟云卿简直无语。奈何他人都已经出屋了,她再厚着脸皮叫回来实在有些突兀。

段旻轩又已经在她一侧落座。

“我去给侯爷沏茶。”小茶乖巧开口。

段旻轩只道好,音歌便也寻了个理由出了屋,不扰他二人说话。

“方才在同许卿和说什么?”段旻轩问。

她顿了顿,想了想,道:“再过不到二十日就是白芷书院的考试了,小鬼头心中不踏实,想找你问问,又不好意思。”她说得理所应当,段旻轩看了看她,轻声道:“我以为是你有事问我。”

孟云卿抿唇笑了笑,就低头饮茶。

段旻轩敛了目光。

水都是备好的,先前孟云卿和许卿和要喝茶,小茶就泡好了一壶,如今段旻轩来,就又冲了一壶水,倒也快。

“侯爷喝茶。”

“好。”他接过,饮得平静。

小茶看了看他们二人,也学着音歌一般识趣得退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只有碳暖的声音,在青铜暖炉里“哔啵”作响。

良久,他轻声开口:“你今日很好看…”唇畔又微微牵了牵。

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般悠悠吹起,又缓缓飘落在她心里,撩乱了心中一池春水,漾起了丝丝涟漪。

孟云卿“嗯”了一声,也不去看他。

耳畔又传来他的声音,依旧是柔和语气,却说出了少有的语调:“有些不敢多看。”

孟云卿稍许怔住,片刻,又暗自腹诽起来。先前自顾思量了这么久,仿佛他一句话就释然了。

小茶泡得分明是苦菊,她竟然喝出些清甜了。

还真是恼人。

过了正月十五,将军夫人和谢宝然就从边关回来了。

谢将军托将军夫人给孟老爷子带了不少东西,谢宝然也给孟云卿带了不少土特产来。虽然京中什么都不缺,但从亲自从远处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情谊就不一样了。

孟云卿最喜欢马奶糖。

难得她带回来的甜食,旁的都是咸的,不如甜甜的奶味好吃。

音歌当然更欢喜,从前在老祖宗那里她就不缺零嘴,这些小食本就是她最喜欢的。孟云卿近来都少有用点心了,尝了些,就将宝然送来的零嘴都给了音歌,音歌喜欢得不得了。

谢宝然豪爽道,“早知道音歌丫头喜欢,我就多带些回来了,下次的。”

音歌笑眯眯道好。

至于孟云卿这头,谢宝然拉起她来,看了又看:“真瘦了…”

满眼的不可思议。

音歌就笑:“姑娘从前还要再瘦些呢。”意思是,比起初到燕韩京中那会儿还胖了不少。只是那个时候姑娘的脸还没长开,也不如现在好看,以姑娘现在的模样,若是再瘦到从前,就当真难想象了。

谢宝然就嘟嘴:“就替你家姑娘说话吧。”

佯装的不忿神态,瞬间就将屋中逗乐。

正月十五过后,周潇潇也开始频频往府上走动,隔三差五又托人送些当季的布料和绸缎来。

她倒是守信得很,答应过孟云卿的事情也没有食言。

反正开春了,孟云卿就借花献佛,给爷爷和段旻轩做起了新衣。

自然,也少不了许卿和的。

“看不出来,你手艺还不错。”许卿和难得夸赞她一回,还别扭得很。孟云卿就道:“有眼光,听说这匹可是状元绣,难得得很。”

状元绣产得少,做工又细致,寓意更好,很难寻到,孟云卿是特意托周潇潇找的。

许卿和这才不自在道:“知道了,谢谢。”

孟云卿便依旧上前挠了挠他的头,“小鬼头懂事了。”

许卿和恼得很:“孟云卿!!!”

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四。

大吉,宜试。

白芷书院的考试就在今日。

“果真不用我送你们去?”段旻轩送至门口,又扶她上了马车。

许卿和今日参加考试,她一道去。

“不用了,今日不是有赛马吗?你陪爷爷去吧。”

今日不仅是白芷书院的考试,还是朝中的赛马会。

老爷子虽然告老了,但哪里耐得住性子?

京中年轻人虽多,他还是非要参加一较高低,一把年纪,却也不服老认输。京中的公子哥们便也都让着他,他也不管,反正有人陪着骑马射箭就高兴。

这赛马会,老爷子是闲不住的。

“那好。”段旻轩也不强求,又转向许卿和道:“等你好消息。”

许卿和还在一脸紧张。

段旻轩同他说话,他都是脸色煞白的。

“走吧,迟了白芷书院不让进了。”段旻轩吩咐车夫一声。

孟云卿就道:“你照看着爷爷些,不要让他逞能。”

段旻轩笑了笑:“我知晓了,去吧。”

待得马车驶远,他才皱了皱眉头,身后的段岩嘴角也跟着忍不住抽了抽。

“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只见段旻轩的脸色很有些难看,段岩咽了口口水,支吾道:“老侯爷说…年年都赛马…没意思…他同人约好去…去…丘山打猎去了…”

丘山打猎!

段旻轩恨不得当面同他呛呛一回。

若是皇家的狩猎场也罢了!

丘山不是皇家的狩猎场,是京城开外的荒山野郊,常年有野兽出没,就是当地的猎人都少有涉足。

老爷子竟然去了!

“同谁一道去的。”段旻轩牵起缰绳,一跃上马。

老爷子是晨间出去的,若是快马,他说不定还能赶上。

段岩顿了顿,嘴角又抽了抽:“徐…徐大都统。”

段旻轩再不停留,一马鞭挥上,便扬尘而去,段岩赶紧跟上。

他是真冤!

并非他不提前告诉侯爷,而是老侯爷一掌将他劈晕了,才欢欢喜喜出门的,旁人都不知晓。等他醒来,侯府里哪里还有人?听说侯爷要送小姐和许卿和去白芷书院,他才赶紧撵上。

侯爷是怕小姐担心,才说老侯爷去赛马去了。

老侯爷向来固执,又要颜面,徐都统正值壮年,老爷子肯定不服气。他只企盼着千万别出意外,否则,他如何向侯爷交待?

另一头,马车往白芷书院去。

许卿和继续一脸苍白,口中捏着本书,也不放下。

孟云卿想宽慰,效果却甚微。

打了打呵欠,又觉眼皮子跳动,便朝许卿和打趣道:“是左眼还是右眼跳,就有好运来着?”

分明是让他松口气的,许卿和看了看她,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哪只眼睛跳的?”

呃…孟云卿怔了怔,伸手摸了摸,似是,右眼呢…

许卿和便不说话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白芷书院的正门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祝福~柚子宝宝很健康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啦,预计每天两更,五月内完结

销假大吉,这两天本章留言的随即发红包

么么哒~

第161章

第161章遇虎

今日的白芷书院当真热闹。

马车从很远开外的巷子就陆续停了下来,沿着停了两条街有余。因着孟云卿他们是宣平侯府的缘故, 书院的管事才让他们马车一直开到了正门口。

白芷书院的考试虽然严格, 容不得弄虚作假和走后门,但这日常的薄面还是要给孟老侯爷的。

等马车到书院门口停下, 签到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两排。

孟云卿不是考生, 依照规矩是不准进入书院的,孟云卿便没有下车。许卿和跳下了马车, 身后小书童捧着他考试要用的物什跟在他身后着。

许卿和本身看起来就比旁人的书童大不了多少,同周遭参加考试的人在一同排队,就更像混在其中的书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更小一些的书童, 旁人看他的目光自然疑惑得很。

更有窃窃私语。

许卿和虽然故作镇定, 还是免不了受周遭影响, 眉间几分局促不安。

孟云卿则开口:“许卿和, 没问题的。”

难得没有叫他小鬼头。

“嗯。”他淡淡应了声。

“快去签到吧。”孟云卿朝他摆摆手。

等他转头去排队, 她也没有放下帘栊。

音歌凑上前来,跟着感叹:“大吉大利,希望表少爷考试顺利。”

有沈琳这层关系, 音歌唤声许卿和表少爷,许卿和的考试阖府上下也都在意得很。

孟云卿也道:“前日里爷爷还同我说起,教书先生也说卿和的资质很好,只要沉得下心来仔细应对,安心考试,入学应当不是问题。”所以她才有底气。

爷爷是聪明人, 他替卿和请的先生原本就在白芷书院任教,对白芷学院的入学考试还是能摸清套路的。再着,任教这些年批了这多的试卷,总归有不少心得可以授予学生的。

许卿和哪里会吃亏。

“原来如此。”音歌也抿唇笑起来。

“还有一阵子,我们寻个地方喝茶吧。”孟云卿便也下了马车。

白芷书院的入学考试分两场。

第一场,一个时辰,考得是政史经纶常识,是笔试。

第二场,持续约个半时辰,考得是才学见解,是面试。

两场考试考完出来怕是都要黄昏了。

孟云卿正好让音歌带了魏老先生那里拿来的册子,寻了个茶铺,一面饮着热茶,一面看着册子。心里记挂着许卿和,时间虽然过得慢了些,却也不算无聊。

等到第一场考试结束,竟然陆续见到有考生离开了书院。

孟云卿同音歌还奇怪,考一半便离场得人竟然不少。

上前添茶的伙计见多而来,就笑呵呵道:“两位姑娘可能不知晓,这前来迎考书院的文人才子们啊,大都有傲气,若是这第一场考试自觉考得不佳,许多人第二场就不去了,免得在主考官那里留不好印象,影响第二年。”

白芷书院的面试就在笔试之后,交卷即可参加。若是年年笔试都不过,结果面试却撞上同一个主考官也是有可能的,考官见到年年都有他,印象自然不比其他考生好。所以许多笔试自觉过不去的考生就放弃了而后的面试,也是白芷书院入学考试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孟云卿和音歌受教了。

言辞间,又至少有十余二十辆马车驶离了眼前。但许卿和还没有出来,孟云卿就暗自松了口气。

这小鬼头还是靠谱的。

半瞄着手中的册子,半瞄着书院正门口,心不在焉,再后来也看不进去多少了。不仅是她,周遭那些前来陪同来应考的,也没见几个神色轻松的。

也难怪上茶的小二说,陪考的怕是比应考的更紧张些。

孟云卿深以为然。

等第二场考试的时间过去大半,孟云卿才见侯府的车夫急匆匆往茶铺这头跑来。

马车是停在书院门口的,车夫知道她和音歌二人在茶铺这里。但第二场的考试还没有结束,许卿和也还没有出来,车夫往这里来做什么?

音歌很有眼色,远远得迎了上去。

孟云卿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见音歌听完车夫说完整个人都僵住,脸色都徒然变白,愣愣转过来看向孟云卿。

音歌并非心中没有准数的人,定是出什么事情。

孟云卿当即起身向他二人走去,音歌也迎了上来,蛾眉紧蹙,神色又几分慌张。

“怎么了?”孟云卿心中微沉,莫不是…许卿和那小鬼做什么被逮住了?

白芷书院作弊被逮住是大事!

终身记名,永远不得参加考试,便是朝廷都压不住。

她偷偷捏了把汗。

又想着许卿和素来不是这样性子的人,心中矛盾得很。

“姑娘,老爷子出事了。”音歌面有难色。

“什么?”孟云卿大骇。

回程路上,孟云卿一言不发,段岩也不敢开口。

先前来白芷书院的马车留给许卿和了,等他考完试车夫会直接送他回侯府。

孟云卿和音歌则上了段岩的马车。

段岩说,爷爷没有去赛马场,而是同徐大统领去了丘山狩猎。

结果狩猎途中遇上了猛虎。

遇虎是狩猎中的大忌,却也是狩猎时最刺激的意外收获。

爷爷和徐都统两人谁都不想让谁,结果在争夺过程中,马受惊,老爷子失手,从马上摔下来,滚下了山坡,还撞到了头,一侧还有猛虎,险象环生。等送回侯府来的时候,爷爷断了条腿,头骨受了撞击,身上的淤青和伤痕更是不必说,眼下还躺在侯府昏迷不醒。

段旻轩让段岩来白芷书院寻她,让她赶回侯府。

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出。

孟云卿攥紧了衣袖,也不知道爷爷现在如何。

想起去年太医院的齐大人来看给爷爷看病时,分明说过爷爷年事高了,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最怕一些小病小痛本身无大碍,却引得身上经年的老旧伤势复发。

爷爷这身子骨经不起几次折腾。

年事高了,就最怕伤筋动骨。

爷爷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断了条腿,还撞到头,还未醒…

孟云卿心中就似缀了块沉石,压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