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和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他竟然已经先“拷问”过孟爷爷了!

而孟爷爷也果然已经全部推到了他头上…

换作旁的也就算了,这谎撒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糊弄人的,欲盖弥彰。简直就是自己挖坑将自己埋了,他就知道有今日,段旻轩要是越问越深,怕是连孟老爷子“病危”的幌子都得扯出来,那才是要命。

见他咬紧下唇,不知在合计什么,段旻轩也不急,照旧慢悠悠喝茶等他。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许卿和终是装死不过去,急得涨红了脸:“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他能问茶杯的事,还是事前去问过老爷子再来问自己话,以段旻轩的心性,怕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十之八/九。可他明明都猜到了,还拿自己开刀,分明是故意的!

不问清楚段旻轩的意图,他今日是休想去白芷书院了,许卿和看得透彻。

段旻轩就放下茶盏,看着他问:“谁的主意?”

问的是茶杯盛酒的事…还是佯装“病危”的事?

有人问得不清不楚,又将他逼得不知怎么作答,好生折磨人!

许卿和恨不得立即从马车上跳下去,也省得这般闹心:“我哪里知道,不过刚好撞见了,孟爷爷让我不许告诉你和孟云卿罢了。”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这句话不假。

“什么时候的事?”段旻轩又问。

“你同孟云卿去见齐大人,问孟爷爷的病情。我刚好去看孟爷爷,正好撞见孟爷爷和徐大统领在说这件事,孟爷爷就让我保密。”

段旻轩又道:“还有哪些人知晓?”

“就孟爷爷,齐大人,徐大都统…”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也不隐瞒了,如实作答。

片刻,段旻轩放下茶盏,唤了声“停车”。

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许卿和赶紧出声:“段旻轩,其实孟爷爷是真从马上摔下来了,不是骗你和云卿的。”

他掀起帘栊,又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云卿。”稍后,马车外便传来他的声音:“我不去了,你送表少爷去白芷书院。”

许卿和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须臾,又叹起气来,段旻轩还是知道了,不知孟爷爷那边会怎么样。

宣平侯府内,孟老爷子接连两个喷嚏。

今日倒是奇了,孟老爷子捏了捏胡须,总有不好预感。

孟云卿却皱了皱眉:“爷爷可是染了风寒?”

爷爷好容易病情才转好,二月里,春寒料峭,若是染了风寒是不容易去的。

孟云卿自然紧张。

“丫头,放心吧,爷爷这里好好的,哪里像染风寒的模样,只怕是有人在背后念叨的缘故。”老爷子明显不以为然,还将祸水引导有人处。

“对了,他今天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这才记挂起“祸水”来。

孟云卿就道:“今天白芷书院开学礼,他去送卿和了。”

“噗…”老爷子一口茶没有咽下,直接喷了出来。

“爷爷。”孟云卿紧张看他。

老爷子又咳嗽了两声,同样紧张道:“就他们两人?”

孟云卿点了点头:“嗯,说是今日他去送,正好可以去书院打声招呼。”

老爷子嘴角抽了抽,难怪接连两个喷嚏,怕是卿和被套出话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他遣人去送许卿和了,应当寻个理由去老谢那里避一避了!

孟老爷子尚在思忖此事,恰好福伯也入了厅中,笑眯眯道:“老侯爷,是从燕韩定安侯府来的消息。”

定安侯府?

老爷子和孟云卿才都想起来,新婚次日,老爷子说起回燕韩的事情,段旻轩说早前燕韩局势不明朗,要先写信回定远侯府问过之后再做打算。

那还是二月初的事。

怎么能这么快?

孟云卿自然意外,她记得光是往返燕韩和苍月间都要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眼下才二十余日。

福伯就道:“侯爷当是动用军中的信鸽。”

军中特殊饲养的信鸽,速度极快,线路熟悉。一般都用在军队中,也用于紧急联络。这样的资源有限,一般都不会轻易使用。

燕韩同苍月间并无战事,自然不是用于军中。

那便是,专门用于传递燕韩情报的信鸽了。

孟云卿怔了怔,段旻轩早前没有告诉过她,而且那事后爷爷的病还在反复,她也惦记着回燕韩的事,也不急,没想到段旻轩竟会动用特殊的信鸽。

“怎么说?”老爷子问。

福伯道:“信上说,去问过定安侯府的意思了,请侯爷和夫人近日启程回燕韩。”

老爷子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满心欢喜,“这就好,这就好!云卿哪,你同旻轩收拾收拾行李,就这两日,启程去燕韩京中吧。”

他二人成亲也有二十余日了,即便明日就出发,到燕韩京中最快也要四月中下旬了。

长辈茶已经算晚了,中途能不耽误便不耽误为好。

“可是爷爷…”孟云卿心中不免疑虑,虽然她也想念极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但爷爷这头的病情才见着好转,她同段旻轩成亲本就是为了冲喜,给爷爷转转气运。

她担心她和段旻轩一走,爷爷的病又反复起来。

“乖孙女,你看爷爷的腿脚不知道多利索?”腿上的石膏已经摘除了,他顺势起身,大摇大摆走了走展示,又道:“老齐也看过了,他的话你们总该信吧。”

话虽如此,孟云卿正欲开口,就听有人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厅外传到了厅内:“齐大人的话当然要信,难不成齐大人还会伙同老爷子一道骗人?”

这话中有话,孟云卿听不出来。

老爷子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顺势望去,见他瞪了自己一眼,更觉是他是知晓了,当即缄口了。

孟云卿果然会错了意,还当他揶揄,就道:“你怎么回来了?”言外之意,往返白芷书院需要些时候,眼下,明显还没到。

段旻轩应声:“正好遇到同窗,两人说要一道去白芷书院,也好有人可以说说话,就打发我先回来了。”

这话从段旻轩口中说出,平常得很,不像有假,孟云卿便不多问了。

他又看了老爷子一眼,在那边心虚得喝茶,他憋了一肚子火,又问:“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说到齐大人了?”

老爷子眼珠子轱辘一转,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而后,听孟云卿道:“刚刚福伯来说,舅舅那里来消息了。”

说外祖母想念得紧,让他们尽快启程回燕韩。

段旻轩去过定安侯府,也在定安侯府呆过一阵,自然知晓老夫人有多疼孟云卿这个外孙女,定安侯会让他们尽早启程回燕韩也在情理之中。

段旻轩微微拢了拢眉头,燕韩局势并不明朗,定安侯为什么会让他们这个时候回定安侯府?

他人不在燕韩,无从考量。

但若是定安侯的意思,应当是有他的安排。

更何况——他瞥了眼老爷子处,老爷子还在低头喝茶。

他轻声道:“既然舅舅都这么说了,我们就两日出发吧。”

第169章

第169章变故

连他都这么说,孟云卿费解看他。

段旻轩会意, 又看了眼老爷子, 淡然道:“老爷子的病不用担心,安心回燕韩就是。”

嗯?孟云卿疑惑看了看他, 又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又赶紧低头吃茶,好像说的是旁人一般。

“旻轩, 爷爷的病…”她还是开口。

段旻轩就道:“不会的,齐大人也看过了,太医院也会诊了。你也知道老爷子素来好颜面, 我们早些去燕韩, 免得他觉得失了礼数, 日后见到老夫人不好交代。”

竟然没有戳穿他!

老爷子赶紧放下茶盏, 半是支吾, 半是笑道:“是是是, 是这个道理。”

瞄了段旻轩一眼,段旻轩也瞪了他一眼,他又道:“丫头, 放心吧。有老福在身边看着爷爷,爷爷一定按时吃药,不饮酒,不熬夜,不去骑马,也不惹是生非。老谢那里都不去了, 他要是下棋,就让他来京中找爷爷,好不好?”

孟云卿蹙了蹙眉头,又看向段旻轩。

段旻轩道:“我们早去早回,路上加紧些时间赶路,就两头都不耽误了。外祖母和舅舅那边一定都很挂念你,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当尽早回燕韩一趟了,勿让老人家担心。至于老爷子这里,你也看到了,有福伯在,不会有事的。”

福伯闻言,也笑眯眯点头:“夫人放心吧,有老奴在府中伺候着。”

福伯,爷爷,和段旻轩都这么说了,她心中再事有旁的疑虑也不好再推脱,只得点头。

“云卿,朝中有些事情我还要同老爷子商量着拿主意,你先回霁风苑,看看有哪些要准备的。”段旻轩是有意支开她。

“也好。”孟云卿起身,既然他同爷爷有话要说,她也不在这里耽误了。

待得孟云卿和音歌离开厅中,段旻轩又同样支开了福伯。

福伯会同他说之前话,便是不知情。

厅中转眼就剩了他同老爷子两人。

“这回唱得是哪一出?”段旻轩开门见山,“连福伯都瞒?”

老爷子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死鸭子嘴撅。

段旻轩索性不同他犟,继续问:“谁给你出的主意?”

老爷子轻咳两声:“咳咳…也不知道厨房今晚做了糖醋鱼没有,真是的,都说了两日都没有做,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乖孙女就想吃糖醋鱼,我得去厨房看看…”

言罢,起身,也不搭理他,背着手就往厅外走。

这便是默认了。

刚出大厅,就听见快步溜开的声音,段旻轩头疼。

***

翌日,早朝结束,段旻轩告假。

苍月京中往返燕韩至少要三个多月时间,再加上在定安侯府要呆上些时日,起码有四个多月不在京中。

前两日,君上染了风寒,又引起旧疾复发,太医院看过之后奏请君上卧床将养半月,于是朝中由太子监国。容觐问了问老爷子的病情,段旻轩就如实告知。

容觐笑不可抑。

任旁人谁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会来这么一出,倒是意外得很,不过老爷子身体康健才是大喜事!

段旻轩无语。

至于去燕韩一事,容觐也觉诧异:“我听闻燕韩国中局势很乱,定安侯真的要你和云卿现在启程去燕韩?”

“开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不过定安侯行事向来谨慎,定然不会无缘无故作此安排,我怕是府中有事,他和老夫人才想见见云卿。”

容觐看了看他,又道:“不是燕韩国事?”

他的意思是,会不会是定安侯有野心,想借宣平侯府之手,干预燕韩国中的帝位之争?

容觐身居高位,尤其在这种敏感时期,不想苍月牵涉其中。

段旻轩就道:“放心,定安侯不会。”

若是有心思,就不必等到他回苍月,在燕韩时候就有蛛丝马迹了。定安侯府在燕韩皇位之争这件事上,向来都是置身事外的。定安侯府自身如此,更不会将宣平侯府牵涉其中。

但以定安侯的城府,若是遇到了变故,想要借宣平侯府来明哲保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也是他同云卿一定要回燕韩的缘故。

“既是如此,我也不多留你,早去早回。”容觐拍了拍他肩膀,两人相视而笑。段旻轩知晓他的用意即可,燕韩国中谁即位对苍月都没有影响,只要苍月不牵涉其中就好。

段旻轩应当捏得清。

见过容觐后,段旻轩径直往中门去。

马车停在中门。

下朝有些时候,中门处的马车不多,段旻轩远远看见一人,似是,专程在等他。

“徐大人?”他迎上前去。等他的人正是徐敏,徐大统领。徐敏是禁军统领,在宫中行走是常事。此时会在中门等他,是同他有话说。

“旻轩,才去见了太子?”徐敏招呼。

“是。”他也不隐瞒,“要陪内子回趟燕韩,去向太子告假。”

徐敏就低头笑了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苍月宫中很大,徐敏又是禁军统领,想寻一处清净之地并非难事。

中门临近南边,就在中门的城楼上寻了安静之地,凭栏远眺。

“听孟老爷子说,你识破了?”徐敏嘴角牵了牵,他倒是坦率。

“嗯。”段旻轩应声,“徐叔叔也有份?”

论辈分,他当叫徐敏一声徐叔叔,原本就同老爷子走得近,他私下里唤一声“徐叔叔”也是应当的。

徐敏就哈哈大笑:“老爷子说得不假,怨气不小。”

段旻轩奈何摇头:“不瞒徐叔叔,老爷子这次真把我们吓住了。”

拿这种事情开作假,他是有些气老爷子。

徐敏笑得更欢:“旻轩啊,这次你可别怪孟老爷子,其实,也是我多嘴。”

“徐叔叔?”段旻轩挑眉。

徐敏就道:“我确实邀了老爷子一道狩猎,也遇到了猛虎,老爷子并非逞强。当时就我们两人在,其余的人没有跟上,若不是老爷子反应得快,射出那一箭,你今日就见不到徐叔叔了。哦,或者是缺胳膊少腿的徐叔叔。”

他打趣,段旻轩也跟着笑起来。

徐敏继续:“只是连累老爷子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我当时见老爷子血流不止,其余的人又没有跟上来,怕他支持不住,就同他说,‘老爷子,你可得咬牙撑住了,你看看人家老白,重孙子都七八个了,你还没看到自己孙子成亲呢!’。等回侯府,老爷子醒过来,老齐大人也来看过,还说了几句重话,老爷子就上心了。念了许久,他还没看到你和云卿成亲,天有不测风云,他要是再病一次,兴许就真没这机会了。他还想着抱重孙子。所以,后来的事,你也知晓了。也怪不得老齐,你知道的,老齐最不善撒谎,也是受了老爷子的托。其实,这些话徐叔叔不应当同你说,但又怕你怪老爷子胡乱行事。老爷子向来最疼你,你知晓来龙去脉便是。”

段旻轩抬眸:“我知道了,多谢徐叔叔。”

徐敏又笑:“那你也替我保密,否则老爷子又嫌我多嘴。”

段旻轩也笑:“哪里会。”

***

等孟云卿打点好回燕韩的诸事,段旻轩就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两日后。

听闻她要去燕韩一些时日,谢宝然和周潇潇都前后来了侯府。

都知晓燕韩国中在争皇位,便提醒她小心谨慎些,可转念一想,段旻轩是同她一道回去的,又松口气来,那便是多虑了。

问了问她带了些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回来之类,又叮嘱她注意身子。

孟云卿一一应承。

至于音歌和娉婷这头,就喜忧参半。

娉婷是腊月里成亲的,眼下正有了身孕,不方便走动,这趟燕韩是回不了了,她心中又惦记着。此行时间又长,路程又远,她不在姑娘身边照顾,心中不舍。

孟云卿宽慰:“有音歌照顾我呢,别担心。你好好养胎,等我们从燕韩回来,你孩子也快出生了。”

娉婷才勉强笑了笑。

音歌也道:“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带些回来。从前最爱吃周记的栗子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