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孟云卿诧异出声,音歌更觉不可思议。

有外祖母在,怎么可能分家?

孟云卿不敢相信,便目不转睛看着他,想问究竟。

沈修明继续道:“琳姐儿嫁到齐王府作正妃,母亲觉得我们这一房出了位王妃,地位应当更尊贵了。父亲又少有主见,房中的事向来都由母亲做。母亲性子惯来张扬,国中局势如此不明朗的时候,大伯父称病在家,不想定安侯府牵涉到皇位之争中。太子见大伯父和侯夫人这里是走不通了,就有意拉拢母亲,母亲觉得这是殊荣,大伯父想置身事外只会让定安侯府没落。后来二房和大伯父,侯夫人的冲突越来越多,母亲嚷着要分家,说大伯父没有远见,还占着世袭的爵位,只会拖累二房,不如分家,二房就不用处处被大房压着。大伯父自然是不同意的,后来是祖母说的分家。分家后不久,父亲和母亲就搬出侯府自立门户了。”

二婶婶的性子确实张扬了些,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孟云卿唏嘘,又问:“那二表哥你呢?”

沈修明是二房的人,别人会如何,都应当没有他难做。

沈修明道:“侯府的家产一直由我在管,世子是要世袭爵位的,修颐又一心游历四方求学论鸿儒,修武在禁军之中任职,修进又还年幼。我若是走了,侯府的家产便无人打理。”

他话是如此说,孟云卿颦了颦眉头,轻声道:“二表哥,你是不是同二婶婶和二舅舅争执过了?”

她是这般猜的。

沈修明向来是明事理的人,应当是他不赞成二夫人分家,就同二夫人起了争执。分家的时候,又不愿同二夫人一道走。

沈修明没有应声,全当默认。

孟云卿叹道:“没想到这一年发生这么多事。”

沈修明这才出声:“母亲是被虚荣冲昏了头,被人利用来拖侯府下水却不自知,祖母说分家也是不想日后出事牵连整个侯府。”

其实他不说,孟云卿也大致能猜到。

外祖母虽然平素都在养心苑中,但府中大小事宜都一清二楚。

二夫人是被人利用拖侯府下水而不自知,还是即便知晓了也要放手一搏,都不重要了。依照二夫人的性子,即便二房真有一日出人头地,凌驾于定安侯府之上,以二夫人的性子,只怕也长久不了。外祖母要维护的,是整个定安侯府的利益。

“不说这些了。”沈修明嘴角勉强牵了牵,又道:“外祖母许久没见你了,你好好陪陪她老人家说话。”

“嗯。”孟云卿点头。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定安侯府。

音歌掀起帘栊,扶她下了马车。

侯府门前,孟云卿心中感叹,离开一年,回来的时候仍是这般亲切,温暖如故。

“云卿。”还是世子夫人来接得她。

一侧的小丫头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敢确认般开口:“是云卿姑姑吗?”

孟云卿倏然弯眸,“婉婉,表姑姑回来了。”

第175章

第175章可以

小孩子长得太快, 一年一个样子。

世子夫人是美人胚子, 沈修文又生得俊朗, 婉婉从小便很好看。孟云卿离开不过一年,小丫头不仅水灵了许多, 个子更高了一头, 她竟然有些抱不动她了。

世子夫人就笑:“是不是重了?”

孟云卿拼命点头:“都快抱不动了。”

沈婉婉嘟嘴:“哪有?奶娘说我再重她都抱我的, 不过还是要我自己多走走,这样才不会生病。表姑姑, 你是不是不喜欢抱我了?”

孟云卿哭笑不得:“喜欢。”

沈婉婉就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脸上贴:“表姑姑,你在苍月有没有想我?”

世子夫人则在一旁摇头:“真是越大越粘人了…”

孟云卿便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就爱说话,前一句还在问你,其实仿佛也不需要你回答, 你还应声, 她又道:“表姑姑,表姑父呢?娘亲说你是同表姑父一道回来看我们的。”

世子夫人也询问般看她。

她同音歌都下了马车, 马车也往侯府的马厩里去了, 没有旁人下来。

孟云卿一语带过:“路上有些事耽误了,他晚几日就到。”

世子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又补了句:“近来国中不是太平,宣平侯若是到了, 还是让人去迎一迎吧。”

孟云卿应了声好。

“去见老祖宗吧,听说你要回来,她可是盼了好久。”世子夫人从她手中接过婉婉。

孟云卿感激笑了笑, 她确实有些抱不动了。

世子夫人抱,婉婉也不闹,正好同她一面走,一面说话,气氛很是融洽。

娘亲告诉她表姑姑去了苍月,苍月是个比燕韩更大的地方,苍月京中的街道比燕韩京中要宽阔很多,也有很多国家的商人在那里交换不同的商品,琳琅满目。

沈婉婉便很向往。

一路往养心苑去,她便好奇得问了一路。

表姑姑,苍月京中的街道有多宽?那里有很多羌亚和巴尔的人吗?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

表姑姑,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孟云卿启颜,带了,稍后让音歌给你送去,好不好?

沈婉婉欢喜点头。

由着婉婉这个开心果在,从正门到养心苑的路仿佛也快了许多。她心中又挂着外祖母,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快了几分,想早点见到外祖母。

临到东院,秦妈妈就已经来接了。

“秦妈妈。”孟云卿倍感亲切,她初到定安侯府,就是住在养心苑里的西暖阁,秦妈妈在养心苑侍奉外祖母,便对她多有照顾。她在苍月,也时时想起秦妈妈。

秦妈妈也激动得不住点头:“表姑娘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老祖宗盼得,坐立不安一整日了。新姑爷呢?”只是见到她一个人,有些疑惑。

世子夫人出声道:“秦妈妈,先去偏厅吧,见了老祖宗一道说。”

世子夫人向来思虑周祥,否则这一路过去,孟云卿不知还要解释多少次宣平侯的事。

孟云卿会意一笑。

到了东院,再往养心苑就近了。

婉婉也要下来牵着孟云卿走,孟云卿也由她牵着时而小跑,时而停下来。

“婉婉。”世子夫人唤住:“表姑姑才下马车,一路上很辛苦,你同表姑姑一道走可以,不可以跑。”

沈婉婉听了听,又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我知道了,表姑姑,那我们慢些走。”

孟云卿摸了摸她的头。

世子夫人这样的娘亲,教出来的孩子,从小知书达理。

她忽然想,她同段旻轩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子?

遂而指尖微滞,上一世,她就没有孩子,会不会…

她眉间略有踟蹰,就听婉婉大声喊了句:“太奶奶!”

孟云卿微怔,顺势望去,只见翠竹扶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养心苑门口,焦急朝这里望来,这不是外祖母是谁?

孟云卿忽得湿了眼眶:“外祖母…”

而老夫人那头,也似是才看清是她,欢喜又激动得声音就从远处传来:“是云卿丫头!是云卿丫头!!”

语气中的喜不自胜,让旁人听了都觉动容。

又让翠竹快搀着她上前,孟云卿擦了擦眼角,快步迎上去:“外祖母!”

平素里,外祖母连苑中都少有出,四五月的天,日头毒辣,她身子怎么受得住。

“瘦了,瘦了…”老夫人上下打量,又不免心疼叹息。

世子夫人便上前:“老祖宗,云卿也接到了,外面日头热,我们回屋说。”

“好好好,听冯丫头的。”老夫人还是心疼自己的外孙女,见她额头上都有汗水,就自己牵着她,要往偏厅走。

孟云卿赶紧扶住。

“旻轩呢?”刚走几步,老夫人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打量,确实不是看错,就是没有见到段旻轩其人。

孟云卿应道:“路上出了些急事,他要晚几日到京中。”

急事?老夫人半是疑惑,半是觉察:“若是有事,不要瞒着外祖母。”

虽说段旻轩来信说是孟老爷子的病情的缘故,他们成亲成得突然,但眼下段旻轩没有陪她一道回来,老夫人却不是这般容易应付过去的。

“没有瞒外祖母,他真是晚几日就到,还要给外祖母敬长辈茶呢。”孟云卿解释。

老夫人果真也有些后怕:“幸亏遇到了付云。”

外祖母已经是这么说的第四人,孟云卿不知道苍月国中局势演变到了什么地步?

老夫人一面说,一面同她一道进了偏厅:“如今整个燕韩都不太平,你舅舅都叫你们晚些回来,你们倒是赶着回来做什么?唉…”

孟云卿僵了僵,还是笑笑:“念着外祖母,就回来了。爷爷让给外祖母带好,说有时间他要亲自来看外祖母。”

“孟老侯爷?”老夫人就问:“他的病如何了?”

孟老爷子病重,心愿是念着他们成亲,段旻轩给侯府的信中是这么写,老夫人自然挂心。

孟云卿就道:“爷爷的病好多了,太医院也看过,所以放心让我们会燕韩来。”

老夫人欣慰点头:“好了便好,说来,还没当面感谢过老侯爷,他上次让人送来的茶,我都喝完了。”

孟云卿莞尔:“那下次让爷爷多送些。”

分明是打趣的话,老夫人还是欢喜得合不拢嘴。

入了偏厅,就见侯夫人在偏厅内等候。

“舅母…”孟云卿些许氤氲。

“都嫁人,怎么越发喜欢哭了?”侯夫人上前,好似责备一般,脸上却还有笑意,伸手递了手帕给她。她也不推脱,半是氤氲,又半是笑了起来。

“瞅瞅!”老夫人又拉了拉她的手。

三夫人也上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叹道:“云卿还是瘦些好看。”

侯夫人瞥目看她。

老夫人是最疼孟云卿这个外孙女的,孟云卿一人在苍月,老夫人日日记挂着,不知她吃不吃得惯,夜里睡不睡得好。如今见到孟云卿瘦了,心都疼了几分。

刘氏这般说,即便不是忌讳,也平白惹得老人家焦心。

侯夫人看她,刘氏方知自己又说错话了,有些促狭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果然叹气:“这几日,就在外祖母房内用饭,秦妈妈,给我们云卿丫头加几个喜欢的菜。”

秦妈妈应声。

刘氏脸都涨红了。

孟云卿想起沈修明提过,三房那头这一年闹得鸡犬不宁,三舅舅趁着舅舅不管事,接了两门妾侍,依三舅母的性子,早前就被房中的杜姨娘和何姨娘欺负在了头上,三舅舅又不会帮衬。如今房内又多了两个姨娘,三舅母还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日子怕是难过。

三舅母那番话也不过是恭维。

孟云卿就笑:“我早前在路上想,回了侯府,就跟着外祖母吃独食。秦妈妈做的菜是最好吃的,我在苍月就馋得很。”

秦妈妈也笑出声来:“表姑娘喜欢,今晚就做。”

刘氏先前的尴尬才掩盖过去。

一大家子女眷就围着老夫人和孟云卿说会子话。

虽说平常的婚嫁回门都只有三日,很短,但孟云卿是从苍月回来,少则也要在侯府呆上半月有余的。再加上段旻轩还未到京中,她在侯府能呆的日子就更长。

老夫人就很高兴。

听雪苑早前便让人收拾过了。

自从她去苍月后,听雪苑内的东西都没有旁人动过,只有苑中的丫鬟和婆子每日都在打扫。都想着她在苍月住上一年半载就会回来,没想到她同宣平侯成了亲。

如今她同段旻轩回侯府省亲,正好住在听雪苑里。

侯夫人便道:“安心住着,苑里缺什么就让音歌来说一声。”

孟云卿笑盈盈点头:“多谢舅母。”

而后便都是些闲话,说起了府中旁的事情来。

从沈媛说到沈琳,又从沈陶说到沈妍。沈妍嫁过去不久,就怀了身孕,再有两月就要生了。听大夫说,看脉象,应当是对双胞胎。

沈妍的夫家别提多欢喜,沈妍如今在家中主事,婆婆也很尊重她,日子过得算是美满。

孟云卿也替她高兴。

沈妍从前唯唯诺诺,时时瞻前顾后,看二夫人和沈陶的眼色过活。当日在将军府丢了画扇,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怕牵连她的生母。

倒是因为沈修武的缘故,许了门好亲事。

她离京时,沈修武时任禁军副统领,她还将安东托付给他。

如今京中局势紧张,他和安东身在禁军,不知如何了?

只是从沈修明那里听说了分家的事情之后,二房和定安侯府闹得如此僵,她若是问起,只怕会额外惹外祖母痛心。索性等稍后回了听雪苑,单独再打听。

又再说了一会子话,定安侯身边伺候的小厮阿发到了苑中。

“侯爷呢?”侯夫人问。

定安侯先前说他稍后过来,眼下,都过了好些时候,来的人却是阿发。

阿发应道:“侯爷同世子那边还有事情要商议,暂时来不了,说晚些时候一道过来养心苑用晚饭。”顿了顿,又朝孟云卿道:“侯爷让表姑娘先去西院一趟。”

孟云卿有些意外。

老夫人就摆摆手,道:“先去你舅舅那里吧,晚些时候过来外祖母这里用饭。”

孟云卿点头。

“我领云卿去吧。”侯夫人也起身。

从东院到西院要走些时候,日头有些足,韵来和音歌就在身后撑伞。

侯夫人问:“今日怎么没问起你二舅母来?”

厅中少了这么一个人,应当不难觉察。

孟云卿便也不隐瞒:“回来的路上,二表哥已经同我说了。”

所以她才特意避过,仿若不觉一般。

侯夫人便点头:“你想的周道。”

孟云卿就笑:“不是云卿想的周道,是舅舅想的周道。舅舅让二表哥来接我,就是想让我从二表哥那里听到二房的事,才不会稍后在外祖母那里问起。”

她从来聪慧,侯夫人笑而不语。

片刻,才又转了旁的话题:“娉婷丫头怎么没同你一道回来?”

她只看见音歌,却没见到娉婷。

娉婷自幼跟着孟云卿,没有道理这个时候不回燕韩国中。

孟云卿便弯眸:“早前忘了告诉舅母,娉婷成亲了,她有孕在身,就没有让她一道回来。”

成亲了?侯夫人倒是没想到。

孟云卿又道:“寻的夫家是老实可靠之人,待她也好。”

侯夫人就点头:“娉婷这孩子性子温顺,又有些木讷,寻个老实可靠的夫家是正途。”

言语间,不多时便到了书院处。

侯夫人领她一道推门而入。

书房内,定安侯正和沈修文说着何事,见侯夫人和孟云卿进屋,都停了下来,看向门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