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转头看着云卿,见她目不斜视,没有因为听到里边的声音以及那人的身份而分散注意力,心内便真正存了好感,声音更是客气,“沈小姐,这边请。”

到了一处装饰清简的院落之中,一袭浅棕色大袍的汶老太爷正坐在小池塘旁边闭目垂钓,仿若已经进入酣睡状态,小厮转身对云卿道:“我们老太爷睡觉最不喜有人打搅,若是被人喊醒后脾气又大又臭,还请姑娘先在此等待。”

面对如此的忠告,云卿当然要听,看着池塘那睡得正酣的汶老太爷,点头道:“那我就在此处等着。”

小厮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此地,偌大的院中只剩下汶老太爷,云卿还有流翠三人,寂静的上空不时传来一两声鹂鸟飞鸣,接下来就是空荡荡的声音。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汶老太爷依旧歪着头睡得正好,流翠四下里都欣赏够了,也觉得无聊起来,看着依旧站在那不动如风的云卿,“小姐,这老太爷睡得倒挺香的,看来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嗯,春日好眠嘛。”眼眸扫过汶老太爷滚动的眼皮,她淡淡的笑了笑,“估计还有得时间睡,你把那医书拿出来,我趁这会再多看几页。”人睡着了眼珠子是不会动的,显然汶老太爷是装睡,她也假装不知好了。

看了看周围的太阳并没有直接的射过来,被树荫照得点点金光斑驳,流翠从布包里将那本医书拿出来递给云卿,扯着袖子挡住那照在书面上的阳光,以免损了她的眼睛。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南方的阳光春日里依旧不饶人,渐渐的变得淬亮起来,气温也渐渐高了,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总是无趣的,流翠的嘴有点撅起来了,云卿依旧是开始那个姿势,徐徐的看着书,一页一页翻过,缓慢又认真。

“小姐,汶老太爷估计这一会不会醒,咱们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瞧着流翠郁郁的脸色,云卿笑道:“汶老太爷要醒的时候总会醒的,若是不醒,咱们就算下次来,他还是在睡觉的。”说话间,扫过汶老太爷那抓着鱼竿细微晃动的手指。

就在此时,酣睡的老人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张开微眯的眼,看到她们两人后,才懒洋洋道:“你们来了啊。”

没有问来了多久,很显然,如同云卿开始所预料的一样,汶老太爷这是故意将她晾在这里考验的,若她耐不住马上走了,学医这回事再也别想提了。

将医书合好,云卿碎步走到池塘边,离汶老太爷五步之处,“今日乃半月相约之期,云卿特来接受汶老太爷考核。”

“嗯?”浑浊的声音从鼻中哼出,汶老太爷伸手指着在她手中的医书,“这一册能背下来了吗?”

“背得三分之一了。”云卿据实回答,按照这府中的布置,汶老太爷并不喜欢浮夸奢丽风格,更偏爱真心实诚。

“嗯,”汶老太爷也不说满意不满意,打量她身上的穿着,和那双纤柔无骨的素手,“你家虽不是官家,在江南算的上鼎鼎有名的富户,你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能吃得了苦吗?”

闻言,云卿眼眸一亮,那双凤眸盈满了激动的色彩,双腿立即跪在地上,“师傅,徒儿定当认真学习医术,不怕苦不怕累,绝不辱没您的名声。”对于她来说,苦算不了什么,再苦再累她都能忍下来。

倒是个会顺杆子往上溜的丫头,也是个聪慧的,一进来就看出自己是故意晾她在一边的,也没有戳穿和抱怨,静静的等待着,学医术的人耐性要好,观察力要佳,才能沉稳细致的为病人诊断。

对于这几点,云卿令他十分满意,汶老太爷故意憋着笑,板着脸道:“别乱叫,我可没说认你做徒弟了。”

云卿一愣,难道自己会错意了,再抬头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欢喜的,忙转头四看,起身从院中石桌上倒了一杯茶,又跪了下来,“师傅,徒儿给您敬茶了。”

拜师喝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再不能否认的。

此时,汶老太爷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丫头,学医不是过家家,若是拜入我的门下,便要遵照我的规矩,那日我听你说学医是为了防止被害,可我汶家传医是为了救人。”

“悬壶济世,理应医者所为。”云卿对大夫是有着尊敬的。

外看浑浊实则精炼的双眼扫过云卿的表情,汶老太爷伸手将茶水接过来,一手揭开茶盖,声沉如石,“其中一条,你必须记住,但凡御家后人,汶家医者不论何因何地何时,必须施救。”这是汶家先祖传下来的规矩,世世代代奉行不止。

云卿应诺,看着汶老太爷喝下这杯拜师茶,心里满是喜悦,从此她能学的精湛医术,保全父母的道路上又多了一种优势,这个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因为这个规矩,从此和皇族之事,御家之人牵扯不清,自她重生的这一天起,蝴蝶效应已经产生,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按照前世的轨道在行驶。

拜师即成,汶老太爷便开始考云卿医书上的东西,他发现,但凡她背过的东西,必定是记的分毫不差,并且还能在他提问的时候,将类似的药材药性上的如何区分和使用对他提出反问,举一反三的能力非常强,即便是他精研医术多年,遇见这样的小辈也来了兴致,两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

“还不错,丫头。”汶老太爷难得的开口称赞。经过这小段时间的相处,云卿发现,汶老太爷性格其实挺开朗的,想起今日来还有一个目的,便开口道:“师傅,帮我看下这个药渣里面的药。”

流翠掏出一个药包,汶老太爷接过去打开,先放在鼻下闻闻,然后用木棍翻搅了以后,皱眉道:“这是谁喝的药?”

“我父亲每日喝的补药。”

闻言,汶老太爷将手中木棍扔到了布包中,眉头紧蹙,他听说过沈家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眼前自己新收的小徒弟,这每日喝的药包中参杂了那样的药,代表着什么,他不会不明白,“喝了多久了?”

云卿手指摆出一个数字,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汶老太爷的表情,生怕错漏过一点,“还可以治好吗?”

032 路遇羙男子

汶老太爷靠在竹椅上,目光停留在药渣上,片刻之后站起来往屋内走去,云卿连忙跟上,流翠将药渣拾起来重新包好。

走到书桌前面,汶老太爷提笔在白纸上唰唰唰的写下一个药房,放在一旁吹干后递给云卿,“按照这个药方抓好,两碗水煎成一碗,早晚饭后各喝一次,坚持两个月。”

欣喜的接过药方,云卿扫过上面的中药,再折好放在荷包里,“谢谢师傅,还是师傅厉害。”要知道,若是沈家一直无后,就算这一世她能扭转四皇子不抄家,在父亲去世后,沈家就算绝后了,按照族里的规矩,沈家的家产就要并入族中管理的,而她们孤儿寡母只能靠族里的接济过日子,若是族里人心好还能过的勉强,若是不好,到时候饿死街头也是有的。

“果然,神医就是不一样。”流翠见拿到方子,也附和的称赞了一句。

看着面前两个花一样的小姑娘,汶老太爷笑眯眯道:“别拍我老头子的马屁了,你们出来的时间也很长了,还不回去啊。”

时间的确也不早了,汶老太爷这是好心的提醒,云卿心中有数,握着放了药方的荷包,云卿咬了咬唇,思忖着另外一件事,想了想开口道:“师傅,若是半年没有喝这种药,有没有可能生下子嗣?”

汶老太爷正洗笔挂架,闻言顿了顿,“若半年停药,也许会有,毕竟剂量微小,这下药之人也是害怕药性太大,被人发现,所以才下到长年累月喝的补药中。”

听到自家小姐的问题,流翠走出屋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是想问那个苏眉肚子里的孩子吗?”

走出了汶老爷的院子,云卿淡淡的点头,“嗯。”她要问的的确是苏眉肚子里的孩子。

“那按照汶老太爷的说法,她肚子里的是老爷的孩子,小姐你要告诉老爷么?”流翠语气里颇有些担忧,这些日子看到苏眉凭着肚子趾高气昂的,她也不喜欢,若是小姐心软又将苏眉接回来,这家里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闻言,云卿嫣然一笑,侧头看着流翠,嗔道:“你小姐我没那么笨。”她只是觉得苏眉肚子里到底是一条小生命,若真是父亲的孩子,到时候抱回来抚养长大还是可以考虑的。

见云卿这么说,流翠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老爷好了,到时候夫人怀上孩子,小姐就有兄弟帮衬,也不用再担忧这些个姨娘通房有一天爬到头上来了。

云卿的话音刚落,那边杏花树下一个男子漫步而出,轻言冷笑道:“你当然不笨,我明明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汶府,你依然进来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微微有着灼热感,纯白的杏花在枝头开的各自妖娆,男子斜靠在树旁,半侧着脸,斜挑着眉就这么看过来。

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发顶束了一只紫玉钗,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下面是一双斜飞的浓眉,宛若天际翱翔的鹰,自由而尊贵,细长的眼眸顺着眉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宽大的白色滚边长袍,笼在他的身上,卓然飘逸,敞开的斜开领口露出里面紫色的衣襟,紫白交映,既纯洁,又邪恶,既神秘,又高贵。

如同那杏花中飞出来的花妖,又如那天界犯错下凡的邪仙。即便用遍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无法说出那容颜的美。难描难绘。

他好似打量一件玩物一般,上下扫视了一圈,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其他的都一般,这双眼倒是特别。”说罢,伸手似要来摸云卿的脸颊。

若是以他自己的容貌为参照物,世间女子大都只是一般姿容了,云卿暗自腹诽,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手指,正色道:“世子,请自重。”

手指一下摸了个空,男子细长的眼底闪过一道异彩,慢慢的收回手,嗤笑道:“若要自重,那便不要到本世子面前来晃,现在本世子看上你了,你又抗拒什么?”

“我想世子可能误会什么了,此次进府,我的目的是寻汶老太爷询问医药问题。”面对这个男人,云卿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危险的感觉,好似他虽然在笑,双眸也未曾看过来,却时时刻刻都在审视你的内心。

“噢,是吗?那你如何一见到本世子,便知道我的身份?”男子像是来了兴致逗她,又像是真正的追究原因,狭长的眸透出潋滟的光彩,落在了云卿的身上。

云卿半垂着头,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就听过这把声音,一点点清冷,夹杂着微微沙哑的音色,诱惑又淡漠,这样的独特,只怕很少有人能忘记。

开始她还疑惑汶府外为何会有那么多花样年华的少女在这扮孝女,仅仅是为了巴结汶太老爷根本不需要做出那样的姿态,唯一的原因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了。

富贵的身份,绝色的容颜,至高的权利,这些未婚少女趋之若素的积极原因都出现在眼前男子身上,即便是家中人,也鼓励她们如此行事。

只是面前的男子,她甚觉眼生,嫁给耿佑臣,贵为侯府夫人的那半年,她也见过不少权贵子弟,眼前这位,却是从未见过。

不过,京城权贵太多,她没有见过也属正常,前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她只是一介商人之女,眼前的人既然被称为世子,那至少是公卿家的显贵子嗣,两人之间身份相差太多,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不会有肖想其他,也不想让人误会。如此思虑后,云卿垂眸裣衽,淡淡的开口道:“方才小厮引路之时,云卿曾听到有人大呼世子箭法精绝,汶老太爷回扬州养老,家中儿女并未跟随,所以我斗胆根据世子的穿着年龄猜测出身份,幸而无错。”

“是么?”男子嘴角微微一勾,眼眸中波光潋滟,好似一抹烟雾在其中流转,遮住真正的情绪,似笑非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本世子没有一点吸引力引你前来?”

一阵无力感在心头晃荡,云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敢情这世子是别人为了他而来也不行,不为他来也不行,如此喜怒莫测,实在难为。她低垂着头,想着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男子时。

耳边一阵热气扑来,男子的声音一下近到咫尺,“怎么,这次,想不出借口了吗?”

突如其来的变化惹得云卿反射性的转头,对上眼前那让满树杏花失色的美男子放大的容颜,如此暧昧的距离,呼吸的温度几乎可闻,即便是再世为人,云卿也没受到过如此的挑逗,心头疾速跳动,一下面色绯红,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连退三步,一下踩到了裙裾边缘,直直的往后栽倒…

033 他是御凤檀

一只大手捞过她的腰,牢牢的将她扣紧在怀中,嘲笑中带着点怒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站都站不稳的笨女人。”

流翠见状要冲过来帮忙,云卿低着头对她使了眼色,她才站住了脚步,这个世子不知道是什么脾性,若是流翠惹怒他就难办了。

两人的距离离的很近,他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似暖风在耳轮上轻轻撩拨着,云卿用力的挣扎几下,脸庞忽然似愤怒而变得通红,眼底全是恼意:“世子,请松手,我虽年幼却也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岂能如此无礼?”

不知是挣扎起了作用,还是怎的,男子见她一脸的愤怒,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黑眸微眯,挑眉望着云卿,戏语道:“你这么大声的喊,就不怕其他人过来看到你对我投怀送抱吗?”

谁投怀送抱了,明明是他自己伸手过来接住的,面对这样的人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云卿连忙离他远一点,冷声道:“若世子不伸手过来,就算是摔死,我也不会跌到世子的怀中。”

男子唇角微微勾起,狭眸中潋滟波光,一瞬不动的望着她,戏谑道:“生气了?”

这话说的好像亲密情人之间的呢喃软语,云卿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凤眸闪出几分光亮,“世子觉得我无缘无故被人冤枉,不应该生气吗?还是说,你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不管如何,也不会生气?”

男子眼角一动,神色微不可见的变冷,微眯了眼着眼打量面前这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她的思维和平常人似乎不大一样,不管是带着怒意,还是焦急,一双凤眸总是笼着淡淡的雾气,分不清楚那些情绪到底是假装的,还是真实的。

“那你今日来汶府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他这次终于好似确定了一般,问起了真正的原因,难道开始都只是试探,云卿望着眼前这个人,他究竟在试探什么,自己身上又有何可以给他试探的?

云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明显是一个嘲讽的眼神,“一开始就有跟世子说过,我是来汶老太爷府上寻医的。”语毕,她才想起,外面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打着来找汶老太爷寻医的旗帜,想到这里,她目光微有些变幻。

此时,开始给云卿带路的那个小厮急忙的奔了过来,站定之后,先恭敬的给世子行礼后,才对着云卿道:“沈小姐,方才老太爷说给你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可能不大好找,他这正好有,便让送来给你。”

说着,递过来一个黄色的药包过来,云卿连忙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鹿角胶,鹿角胶是雄鹿已骨化的鹿角经水煮熬,浓缩制成固体胶,在药店也不多见,属于可遇不可求的药材,看来汶老太爷真是真心将她收为徒弟的,想到这里,云卿脸色的表情也变得柔和,双眼的光彩如同珍珠般光润,对着小厮道:“替我对汶老太爷道谢了。”

“不用,老太爷说了,你是她徒儿,这是应该的。”小厮性子活泼,笑起来十分可爱。

“她是汶太医的徒儿?”一直沉眸观察两人的世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小厮,狭长的眸中透出几分异样的光彩。

“是的,是汶老太爷新收的弟子,今日沈小姐前来府中,便是半个月前与老太爷约好的。”小厮知道他早吩咐不许让外头那些小姐进来,以为他是责怪怎么让人进来,连忙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开始是我弄错了。”世子眸光高深莫测的看了云卿一眼,撩着袍子标准的拱手行礼,嘴角的笑容也少了几分讥诮。

就在这一瞬间,云卿觉得那位世子一直带着凌厉审视的目光才收敛了下去,身上那种被人不停打量窥视的感觉也褪了下去。她的感觉一定没错,这个容色绝美,行事怪异的世子方才对她是充满了戒备的,他似乎在防着她,像是防备一个间谍和奸细一般。

她知道不会无缘无故的有这种感觉产生,莫非她今日前来让他有这种戒备,或者自己曾经窥视到他什么秘密,一连串的假设让云卿觉得很莫名。

不过她不想再站在此处细想,光是刚才的几个来回,她已经觉得累了,对着世子淡淡的点头,“天色已晚,我得回府了,世子,告辞。”

刚走出两步,世子开口叫住她,“且慢。”

云卿站定脚步,头却未回,此时日渐偏落,光线中有一层霓彩染在她绸缎衣群上,她立在芳草之间,照的她背影好似一朵正欲盛开的百合,纯洁高雅,又远不可捉摸,看的男子心头莫名的一动,好似有一根弦突然被挑起,在心脏处狠狠的拉响。

他缓缓的开口,嗓音微微的沙哑:“我叫御凤檀。”

闻言,云卿背脊一僵,崩得笔直,不过瞬间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回头,就这样一路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已经散去,汶府门前已经安静了下来。直到坐在了马车里,她才完全的松下一口气来,靠在铺锻垫锦的车厢里,眼神微带回忆。

御凤檀,原来他就是御凤檀,她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瑾王嫡出长子,威名远扬的镇西将军,今日一见,如同传闻中一般的美貌年少。此时的他应该才十八岁,还是很骄傲的年纪,再荒唐肆意,人人都只说年少轻狂,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颗明星还在冉冉上升之际,最后会怎样的坠落…

当马车滚滚驶向沈府的时候,御凤檀收回了远望的目光,朝着汶老太爷的院落中走去。

“怎么,刚才听铭儿说你为难人家小姑娘了?”汶老太爷缕着花白的胡须,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直接躺到院中竹席上的男子问道。

铭儿即是刚才引路的那名小厮,也是汶老太爷贴身伺候的小厮。

御凤檀淡淡的一眼瞥过去,明明寡淡,却吓得铭儿立即往老太爷的背后站了站,汶老太爷眯了眼,“你别吓他,他是看到你为难我徒弟才说的。”

缓缓的收回目光,御凤檀一手搭在脑勺后方,墨发流淌在竹席上好似锦缎,狭长的眸子看着微熏的天空,嗓音散漫又慵懒,“我以为她发现那一日遇见的黑衣人是我了,所以试一试。”根据刚才的试探,她应该没有认出他来,更没有想到那个黑衣人就是他。

闻言,汶老太爷微垂的眼扫过竹席上半寐的男子,眼里闪过一抹促狭,笑道:“噢,原来那日让你钻狗洞出来的小姑娘就是云卿啊。”

说完,等了好半晌,都没听到后面有回音,汶老太爷转头一看,竹席上已经空空如也,躺在上面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034 沈茂的怀疑

日已斜落,霞光撒在五间占地大门上,朱漆大门便生的格外的闪亮,门口的石阶上凿雕出祥瑞花鸟图案,两边高墙琉璃瓦一路围起重重高墙。

云卿下了马车站在门前,抬头看门楣上黑底金漆的“沈府”两个大字,这是曾祖父千金求的书法名家笔墨,意态风流,气势磅礴,单一匾牌就能看出主人家的富贵荣华。

曾经的沈府在扬州无人不知,谁又能想到在几年以后这里会变成荒芜的废屋,贴满了朝廷的封条,萧条冷落。想到前世那些事情,云卿只觉眼眸微涩,收回目光进了府内。

先会归雁阁换衣洗沐了之后,云卿带着流翠,拿着药方和药包,往谢氏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正是晚膳的点上,院子里的丫环媳妇子正在忙碌着,看到云卿来纷纷行礼,小丫鬟上来打了帘子,喊道:“小姐来了。”

闻声,翡翠连忙走了出来,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云卿闻到屋里有一股子淡淡的药味,知道谢氏肯定是昨天病了,熬了药喝,往里看了一眼,问道:“夫人怎样了?”

“没甚大问题,正在喝药呢。”翡翠轻轻的说了一句,又低声道:“老爷刚也来了,正在里面呢,听说在前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云卿抬眸蹙眉望过去,翡翠轻轻的点点头,这代表沈茂去看过大夫了,结果不太好。

这个云卿如今是不担心,她手里有了汶老太爷给开的方子,既然汶老太爷说了可以,那必定是有信心的,只是心情不好的爹此时到娘这里来,只怕是对娘起了疑心,毕竟这么多年,就只有谢氏生了孩子,其他人都没有半点动静,这也容不得人不怀疑。

此时的沈茂就如云卿所担心的,正阴沉着脸坐在谢氏的面前,他今儿个一早便去连续看了两个扬州有名的大夫,诊断结果与回春馆的大夫所说几乎一样。一想到他以后要丧失了养育能力,堂堂一个男人大老爷,这种心情是复杂的很,恼怒也有,害怕也有,发了一大通火后,又想到下药的人。

府中子嗣孤零,只有谢氏生下的云卿,其他姨娘通房皆没有动静,谢氏当初生云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过难再孕,若是她为了自己主母的位置,给他下了那样的药,绝了其他人的生育可能,也不是不可能。

他越是这么想,就觉得有可能,毕竟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都说不过去,生下子女才是妾室最大的依靠。

几经思虑,他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正要开口,云卿却掀了帘子走进来,扫了一眼厢房里的情景,谢氏靠着一个塞满了菊叶茉莉的蚕丝靠垫,琥珀正接过喝完药碗,李嬷嬷倒了一杯茶给她清口。沈茂坐在黄木端椅上,眼里有几分冷硬,一脸心事沉沉。

她心中有数,脸上浮上了浅笑,对着两人行礼道:“云卿见过爹,娘。”

谢氏点头,“云卿来了啊。”

“是啊。”云卿笑着走到沈茂的身旁,娇道:“听说娘病了,我便赶紧来了,原来爹也在这里,我和爹倒是想到一块,都想来瞧瞧娘亲。”

本来一直沉浸在自己思虑中的沈茂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病榻上形容苍白的谢氏,想起昨天她是听到自己身体状况才病倒的。

瞧着他的脸色有变化,云卿对着李嬷嬷使了个眼神,她和琥珀便寻了借口退了下去,屋内就剩下了一家三口在内。

云卿便一步上前,站在沈茂的旁边,徐徐开口道:“爹,昨日那事情出了之后,娘便倒了下来,差点昏了过去,这本是父母间的事情,云卿不便插嘴,可是这也是沈府的大事,作为沈家女儿的我也不能不管。”

沈茂开始觉得有些难堪,毕竟女儿还为及笄,在面前说这些实在不妥,可是看她神色之间带着坚定,话语灼灼,便不由自主的听了下去。

“这些年,娘总是盼望着自己和府中的姨娘能给爹剩下弟弟传宗接代,拜佛行善,无所不做,可惜一直无果,幸而老天开眼,机缘巧合知道有人在补药里下了那样害人的东西,意图让我沈家绝后,此人用心之狠毒,不单单是要让沈家绝后,如此一来,更是要让沈家一无所有,说句不好听的,若是那天爹不在了,云卿和娘就再无倚靠了。”云卿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几分,眼里的泪水一滴滴的往外冒,带着哭腔的话语更是增添了几分心酸。

沈茂听了心头都软了,女儿的话的确有理,谢氏当家主母的位置自己是一直认可的,从未有过换其他人的想法,就算是姨娘通房生下儿子,他也是打算放在谢氏名下作为嫡子养着,无论怎么说,谢氏都是嫡母,儿子长大后便是要孝顺她的,再者若是自己哪天去了,膝下无子,族里也会把财产收去大半,谢氏也占不了什么东西,她这么做的确是只有害而无利。

想到这里,他刚才要责问谢氏的那些念头一下就消散了去,心疼的将女儿小脸上的泪水擦去,一面对着谢氏道:“你也不要想那么多,都已经这样了,还没什么办法呢。”说罢,重重的叹了口气。这话是有些自暴自弃,意志消沉了。

也难怪沈茂不消沉,沈家人一辈子一辈子的打拼,好不容易累积下这巨大的财富,竟然要变成别人的,有几人能甘心。

云卿她开头说那些话便是要沈茂打消对谢氏的疑虑,见效果达到,机会正好,便擦干眼泪,笑道:“那倒未必。”

忽听女儿一下子破涕而笑,沈茂有点疑惑,谢氏却是知道她今日去了汶老太爷那,眉梢一挑,急忙道:“是汶老太爷说有法子可解吗?”

一听到汶老太爷几个字,沈茂眼底也放了光彩,他才回来不久,隐约听到提过,便带着期待的看着云卿。

父母的目光都是那么殷切,云卿心中透出一股自豪,这一世,她也能为父母解忧了,从荷包中掏出药房递给沈茂道:“这是汶老太爷开的药方,按照上面写的剂量和方法抓来熬了,两个月后应无误。”

“真的?”谢氏一下喜的从床上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出光亮来,沈茂也是大喜,方才屋内的愁云好似一下子消散,见谢氏看过来,他大步走过去,坐在床头,将药方拿给谢氏看。

“好,好。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谢氏拿着药方,泪水都盈了出来,“老爷,你赶紧让人按照方子去抓药,一定要派信得过的人。”

沈茂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点头道:“你好好休息,这药我现在亲自去抓。”说完,对着云卿道:“这次爹还要谢谢女儿了。”

“爹健康便是全家的福气。”云卿笑道,沈茂高兴的又夸了几句,连忙出去抓药了。

待沈茂走了后,谢氏的脸色却是忽的一下沉了下来,她掌管府中这么多年,竟然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给老爷下药,作为当家主母怎么能忍得下来,先前隐瞒是因为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开了,如今知道沈茂有治,便不再害怕,愤然道:“这些腌臜的小人,竟然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我便是翻过沈府,也要将他抓出来!”

云卿闻言,移步到床前,看着谢氏愤怒的双眸,握着她的手道:“娘,切不可如此大的动作。”

035 库房揭瓦

“怎么,云卿有什么别的看法?”自从女儿落水以后,谢氏就发现她心思缜密,说话做事都自有分寸,就刚才老爷本来是挟了火气来的,她三言两语就将老爷的疑虑消了下去,话中技巧和情意都有,这样的云卿是她喜欢的,心里不禁也觉得女儿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与她说说了。

云卿瞟了一眼外头,面色露出一分凝重来,“娘,你想想,若是咱们在府中大张旗鼓的抓人,那首先得有一个由头才行。”

“由头怎么没有,抓私自下药之人。”谢氏想着那起子小人混在府中作怪,说话也是夹着三分的怒气。

看来娘真是气狠了,这话可说的有些急,她按了按谢氏的被角,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也带着几分怜惜,“娘,爹这事情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别说其他人听了会怎么说,就是爹知道了,心里不会感激娘抓了小人,反而觉得大丢脸面。”

谢氏恍然大悟,若是其他的东西,买来的周期短,经手的人少,很好查出有哪些人碰过,可是沈茂的补药是每天都喝,所以都是买上许多存起来,每日里按照所需的去取,府中碰过这药材的,从采买到管理,再到每日进出库房的人,少说都有十几人,她不能全部都绑起来询问。

再说,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这种事情,府中人多嘴杂,其中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在其中,指不定传出去就变成什么样了,若是传成了沈茂不育,那自个儿和云卿也惹得一身的骚,浑身是嘴都只怕说不清楚,想到这后果,她后背都是一阵发凉。

“那难道就不追究了吗?”谢氏踌躇的开口,始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见母亲已经冷静了下来,能够分析事情的利弊,云卿缓缓一笑,接着道:“岂能有那样好的事情,那人做下这样的恶事自然是要追究的。以前是他在暗,我们在明,一切都是由他掌控的,如今这境况,调转了过来,我们在暗,他在明,每一步怎么走,就不由得他来盘算了。”

看着女儿颇有深意的笑容,谢氏只觉得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全身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息,这种气息让她觉得太过怪异,好似经历了几辈子人才有的一种感觉,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女儿,作为母亲,她不会想其他,看到的都是儿女的好处。

“能这么多年悄无声息的下手,此人是个有手段的,得想个好法子才可以一举擒获。”谢氏道。

“娘,若是信得过,此事就交给女儿来办好了。”云卿意味深长的一笑,一双丹凤眸乌黑晶亮,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其中,整个人越发的明艳可人。

“你?”谢氏踌躇着,女儿一直都不管府中事务,将这样棘手的事情交与她,会不会不妥当。

云卿自是看出她的疑虑,莞尔一笑,“娘,你听我说啊。”然后靠上去,附在谢氏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子话。

谢氏眼眸越发的明亮,连嘴角的笑容都大了几分,捏了女儿娇嫩的小脸,“你这鬼丫头,好的,娘就听你的了。”

“还是娘最好了。”云卿顺势就钻进了谢氏的怀里,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熟悉的母性味道,整个心都暖乎乎的。

在谢氏这里吃过晚膳,云卿出去前,将鹿角胶交给了翡翠,并嘱咐等沈茂回来,和其他药材一起熬,注意别让其他人接近或者知道这个药的事情。翡翠接过药一一应了。

待云卿远走背影,屋顶上反射出一道银色的光芒,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的朝着库房方向掠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府中就传出谢氏的病越发重了,白姨娘,秋姨娘,水姨娘三人来请安都被拦了回去,接下来两日,人人都闻到院子里有一股子药味,老爷每天早晚都去谢氏的院子里看她,顺便在那喝了药。

沈府药库。

看守婆子正训斥着一个小丫鬟把药掉在了地上,戳着额头骂道:“你个小蹄子,连个药都拿不好的,没一点用的东西,小心哪天夫人发卖了你!”

“哟,夫人发卖了谁,还是你说的算了。”旁边一阵嘲讽的声音传来,看守婆子抬起头正要开口大骂,一看眼前站着的人,立即改口,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行礼道:“不知大小姐来有何事啊?”

云卿皱了皱眉,流翠见她前后剧变的样子,不悦的开口道:“夫人生病了,小姐想挑两支参熬汤,你开门让我们进去。”

看守婆子一听是大小姐要找东西,哪有不肯,连忙开了库房给两人进去,跟在后头殷勤的说话。

云卿装模作样的找了一下,与流翠一对眼,流翠皱着眉道:“你个婆子,总跟着做甚,还怕小姐偷了东西吗?”

“流翠姑娘,你说的什么话,这府里的东西都是小姐的,还有谁偷自个儿的东西吗!”看守婆子连忙讨好道。

“那你还不出去,你在这呆着小姐怎么挑得出好参!”流翠横了一眼,开口赶人了,看守婆子见云卿没说话,连忙应诺了出去。

待婆子走了以后,流翠随后将库房门关好,转过头来道:“小姐,好了。”

云卿点点头,流翠走到门后,将库房里取物的竹竿拿来对着云卿指定的地方捅去,谁知不捅还好,一捅却发现落了个空,“咦,小姐,这上面的瓦好像已经松了呢。”

闻言,云卿也抬头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光线从侧边漏出,还真是奇怪,府中每年都有派工匠定时检修库房的,怎么会这样呢?不过也好,省的她还费事一片片的捅过去了。

“肯定老天爷都在帮小姐呢。”流翠高兴的把竹竿放回原位。老天爷?老天爷也管人家库房瓦片的事情吗?云卿又抬头看了几眼屋顶,挑了两根老山参便出了库门。

就这样过了大概五天的样子,天气渐渐的变了,云彩朵朵压积在了一起,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有管事媳妇来报,说是药房的药材好多都浸了水,谢氏便让人将那些药材全部换掉,又让身边得力的管家媳妇重新采买了一批药材入库。

黑色的星空一望无垠,透着几分深邃的神秘,云卿坐在藤编凉椅上,仰望着那看不到边际的天空。她去药库里面查看过,其中一味党参经过特别的浸泡,也就是导致沈茂不能养育的原因了。这已经是换了新药材的第三天了,那人应该要沉不住气了吧。

果不其然,到了半夜的时候,库房那便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036 盗药材的贼

流翠睡在外间,听到声音忙起身披了件外裳点灯去看,不一会,归雁阁外就响起了推推搡搡的声音。

云卿本就未睡,此时闻的外面声音,便知道所盼的来了,立即穿了一件水蓝云纹披风,莲步轻移的走出来坐在厅内的椅上,流翠冲了一杯蜜茶放在手边替她暖手。

此时院中已经站了一大群的婆子丫鬟押着一个人,李嬷嬷首当其中,守夜的小丫鬟将院子里的风灯点亮,整个院子陡然明亮了起来,照出被押之人的脸庞,却是那日云卿在药库门前见到的看守婆子。

那看守婆子本来还有些惧怕,一见没去谢氏的院子,却是来了归雁阁,便生了轻视之心,大声喊道:“这大半夜的你们抓了老奴来做甚?”

流翠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婆子,闻言顿怒道:“放肆,你见到小姐不行礼,还大吼大叫,成什么样子!”

看守婆子眼珠子一转,这才对着云卿跪下行礼,笑得皱纹满脸,“小姐,怎么这么晚让人抓了老奴来这里,可是有何急事?”

她言语十分随便,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李嬷嬷见状,上前骂道:“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到药库里去,被巡逻的婆子抓住,如何是小姐派人抓的你,休要在这里乱说乱语!”

那婆子脸皮也厚,笑道:“老奴是守药库的,半夜想起今日新进的药材摆放的位置不对,便爬起来去看看。”经她这么一说,偷鸡摸狗反而变成了忠实可靠,真是老油条了。

“好一张刚口,若是没有抓到证据,你还真是不承认啊!”李嬷嬷厉喝一声,对着旁边的两个婆子道:“上去,搜她的身,看她究竟是去药库做甚的!”

这话一出,那看守婆子脸色就起了变化,笑脸了去了几分,高声道:“李嬷嬷,你甭仗着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就把自己当个主子了,你再了不起也就是个奴婢,凭什么让人搜我的身啊!”

闻言,云卿冷冷的一笑,玉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冷怒,真是好猖狂的老奴才,她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嘭的一声对着那叫嚷的老婆子砸了过去,茶杯精准的砸在她的额头,满头热茶激得她一阵唧唧狂叫。

“我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想到有人还看不到,看来沈府的规矩都忘记了,来人,告诉她,我到底有没有资格搜她的身!”云卿微俯头,一双含威的丹凤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婆子。

闻言,周围的丫鬟婆子皆是心中一震,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云卿处理事情,也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生的貌美柔婉的小姐虽然年岁不大,全身散发的气息竟然如此凌厉强势,容不得人心有异想。

两个婆子立即上前,压住看守婆子,为防她挣扎,直接两巴掌将她扇的半晕,另外一个婆子撩起袖子,在她前胸后背,腰间裤带一阵搜索,不一会就搜出了不少药材。

看到手中的证物,李嬷嬷厉声一喝,“现在证物都拿出来了,你还要怎么狡辩?!”

看守婆子一看事情败露了,狡辩也没有用,立即大声哭了起来,“大小姐啊,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啊,老奴那口子病了,没钱开药,想着府中药材众多,就取几味回去用用,老奴是一时糊涂啊…”

那边李嬷嬷将药材递到云卿的面前,“小姐,你看…”她本是将证物给云卿,却见她一眼扫过药材,脸色微微一变,接过药材在手中翻看了一下,眼中寒意更甚,面无表情的紧盯着看守婆子问道:“你只拿了这几味药材?”

“是啊,小姐,老奴不是逼得狠了,也不会动这等腌臜心思的,实在是药材太贵了,买不起啊!”那看守婆子哭得很是伤心,整个院子都闹将了起来,没人注意到云卿脸色那一瞬间的变化。

另外一个婆子此时疑道:“不对吧,下午我还看见你家那口子到街上打酒,怎么就病得要吃人参了呢。”

看守婆子哭声一顿,她本来是想靠生病装可怜得来云卿的同情心,怎料有人戳穿谎言,转身对着那个婆子大吼道:“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家那口子明明病的要死了,你肯定看错人了!”

“不可能,不止我看到了,她们也都看到了。”这个婆子一听说她血口喷人,那是更加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一下又拉出三个证人。

这一下云卿岂有不明白的,她扫了眼匍匐在地上大嚎,却没有半点眼泪的婆子,淡淡的开口道:“李嬷嬷,按照府中的规矩,私自偷盗改怎么罚?”

“私自偷盗府中财物者,杖打八十大板,再连同府中所有家中奴婢,一并发卖了出去。”李嬷嬷一口说出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