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翠见此便也道:“那也好,小姐等会睡醒再吃,免得积食。”便将桂花糕又端开了,转身回来的时候,想了想,才开口道:“小姐,在荣松堂的时候,你为何不直接在老夫人面前戳穿谢姨妈呢?”在她看来,费力去让问儿抓猫来花园遇上,不如直接在荣松堂就说出那只雀鸟是谢姨妈抓来的。

051 书院遇挑衅

云卿自是知道这种办法省事又快捷,能让祖母看到谢姨妈的丑态,可是存在一个很大的弊端,流翠肯定是没有考虑到的,她抬起头,幽黑的眸子里散发出一种睿智的光芒,望进流翠带着疑虑的眼中,徐徐开口道:“你说,依老夫人的性格,若是知道雀鸟是谢姨妈抓来的,会如何处置?”

流翠觉得黑眸中的光芒似乎照到了自己的心中,想起老夫人平日里的脾气和做法,开口道:“老夫人必定会将这等栽赃嫁祸,意图不轨的人给轰打出府,一点脸面都不会留的。”

没想到流翠说的倒很贴切,祖母性子是如此,喜欢的时候便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的人便百般看不顺眼,就像看母亲,就算母亲做的再好,她也不喜欢。接着,她又问道:“这一路上你觉得谢姨妈是怎样的人?”

“谢姨妈不知好丑,自私自利。”流翠道,接着她立即明白过来了,面上带着几分惊讶道:“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若是小姐直接在荣松堂揭穿了谢姨妈,谢姨妈和韦表姐自然会被老夫人命人乱轰出去。依照谢姨妈的性格,她必定会为此事怀恨在心,借助她新丧夫君,来投奔姐姐的优势,将整个事情的黑白完全颠倒,到时候人们知道的大概是沈府无情无义,仗势欺人,轰走可怜的寡妇妹妹,将沈府推向不仁不义的浪潮之中,而沈府即便是出来将解释,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刚来的人,会故意害自己要投奔的姐姐,加上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沈府便是惹了一身躁再也洗不干净了。

她望着靠在床头面色淡淡的小姐,未曾想到当时就那么点时间,小姐便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分析了出来,目光中不由的带上了崇拜。

云卿感受到她的视线,浅浅一笑,“我先睡会,无事不要让人进来找我。”说罢,便躺了下来。

流翠将薄丝被给她盖好,将天青色软帐放了下来,才提着脚步轻轻的往门外走去。

也许是谢姨妈母女两在想着别的奸计或者真的是安静了下来,一连两日她们都安份的呆在菊客院里,直至第三日。

一大早,云卿便从光线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窗户里斜照进来的晨曦,将整个宁静的闺房里染上了温暖的色泽。

她坐起披上一件外衣站了起来,轻唤了一声流翠,外头早就起来候着的流翠赶紧答应,接着一阵忙碌,里里外外已经收拾了干净,又坐到偏厅里用了早膳,便起身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

刚进了屋子便看到韦凝紫也站在了屋中,她今日穿着一见白底暗纹梅花领褙子,系着月白色带一圈淡淡竹叶纹的马面裙,头上簪着一根素银簪子,素而不淡,整个人如同一只风中的小野菊,透出一股俏丽的清爽,难怪人都说“要想俏一身孝”,即便是不能穿得鲜艳,韦凝紫也知道突出自己的优势。

云卿移开目光,走向老夫人行礼道:“祖母万福。”

老夫人今日心情似乎颇好,她点点头,看着云卿问道:“今日你是不是要去白鹤书院报道?”

“是的。”祖母甚少关心云卿上学堂的事情,此时发话,肯定还有后续,云卿目光微闪,看着站在一旁的韦凝紫,心头猜到了原因。

果然,接下来老夫人便道:“你表姐今日也要去,她是头回来扬州,人生地不熟的,你作为主人,又早入学了两年,可要多多照顾她。”

所料无错,她早就知道谢姨妈和韦凝紫算盘拨的响亮,一举一动皆有算计,这次也没有变。

大雍统一天下之后,双帝之中的坤帝在各州府设置官方学府,分男女学堂,每年四月开学,十月结束。

初开之际,女子从学堂中毕业之后,还可参加科举,后来女子不再参加科举,但官方学府一直延续了下来,成为大户贵族子女的一种身份象征。

他们将子女送入官方学府中,一来确实可以学习到不少东西,官方学府中的夫子都是有真才实学,经过考核才能进府为师,二来也是让子女在官府中互相结识,形成自己的人际网络,为以后的仕途织好人脉关系,三来官方学府是对人能力和品德的一种认可,每年学府会进行两次考核,成绩优秀者贴榜赞赏,在上层社会是有才有能之士的标识,女子若获得赞赏,其名气和名声也会迅速提高,许多大户人家会参考这一成绩来挑选合适的家媳。

扬州为大雍二十六府中的第三大府,仅次于京城天越城和北方中州府,其开设的白鹤书院也是赫赫有名,前朝五名状元两名曾在白鹤书院就读。

谢姨妈只此一女,当然要好好打算,韦凝紫能参加书院能与她搞好关系,又能借机多认识上流贵女,早日进入扬州上层圈子。

她此时开口拒绝不但逆了祖母的意思,还会显得她小家子气,既然韦凝紫想去书院,那她便带她去,白鹤书院可不是个好呆的地方,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到时候韦凝紫能不能应付得来,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云卿便一脸开心的点头道:“表姐也要去白鹤书院读书啊,那便与我一起去,路上也好结个伴啊。”

见她如此懂事,老夫人暗暗的点点头,脸上微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两姐妹都是懂事的,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去吧。”

出了垂花门,早有府中的马车在门前等候着,云卿先踩着车夫递来的脚蹬上去之后,韦凝紫也跟在上去。

一上了车厢,云卿便带着点酣睡未醒的开口道:“表姐,我还没有睡饱,先眯一会。”说完,也不管韦凝紫要开口说什么,直接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本来韦凝紫是打算趁着在马车上的时间,问问云卿有关于白鹤书院中的事情,岂料这个表妹竟是头猪,刚起来又要睡下,她只有无聊的坐在车厢中打发时间。

她不知道的是,云卿根本就没有睡意,假装要睡觉就是要避开她一路不停的询问,她不想和她说话,也不会提供任何有益的消息给韦凝紫的,既然她这般有心计,那就自己慢慢的在书院摸索吧。

白鹤书院坐落在扬州城内的西面,与沈府相隔甚远,即便是坐着马车,也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才到了。

由于云卿动身早,即便路途较远,此时书院门口的车马并不算多,一下马车,她便熟门熟路的往里头走去,韦凝紫急忙的跟在她的身后,一面查看周围的情况。

书院一年四季都有花儿开放,春来桃花,夏日樱,秋高海棠,冬日梅,此时便是满目桃粉,云蒸霞蔚在一片肃静的书院牌语之间,绽放出青春的姿态来。

到了进门的院子里,里面已经摆了一个长形的案台,上面摆放着名册和学科,有两名夫子坐在案台前,正提笔在记录女学生报名所选的学科。

云卿早在昨晚想好了要报的课程,便走过去让夫子登记。岂料刚开口报出科目名,那边就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刚才你们听到有人报了个什么科目?”

052 咄咄逼人

听到这带着张扬骄傲的声音,云卿便侧头望去。

女子学院门前走过来一名少女,大概十四岁左右的模样,圆形的脸蛋,椭圆形的眼睛,体态较为丰满,她着了一件桃红色金银错串枝杏花纹半臂,下身为海棠红点翠叶袄裙,梳着圆髻,正中插着一只金累丝的红宝石簪子,并几只喇叭花镶碧鱼簪,露出高宽的额头,让整个人看起来既高贵,又显得异常骄娇。

此人正是在汶府门前挑衅过云卿的颍川侯嫡女章滢,她身份高贵,又有一手好才艺,在扬州小姐圈子里是出名的跋扈。

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一个少女,年岁与她相差不大,容色虽好,打扮上就偏素了一点,她叫章洛,是颍川侯侧夫人生下的女儿,平日里总跟在章洛的身后。

章滢看着云卿望来的视线,挑着眉走了过来,抬着下巴道:“你看什么看,刚才我说的就是你!”

她身形发育的早,又比云卿大上一岁,此时站在前面,如同一棵茁壮的大树将斜射过来的阳光全部遮住了,云卿微微眯了眯眼睛,淡淡的开口道:“我报的科目有何问题?”

见她如此云淡风轻,章滢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冷笑道:“你看看你报的科目,不是射箭就是骑马,这哪里是名门淑女会去学的东西?”

此时门前正走进一个少女,和云卿年纪相仿,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略带着些苍白,身材纤细,神色柔美,肩上系着白色的云丝绣昙花披风,里头穿着藕荷色交衽襦衣,下身是荷叶青宽摆百褶裙,腰间系着玳瑁串珠环佩压裙,袅袅婷婷的姿态自然而高贵,行走之间未闻环佩叮当之声。

她一进来,一双水眸便在院中搜寻,看到云卿后,便眉眼一亮,快步走来喊道:“云卿。”

听到这清脆柔嫩的声音,云卿只觉悦耳之极,连忙转头看向少女,迎上去唤道:“你回来了啊。”

此女正是知府夫人的女儿安雪莹,也是云卿上一世最好的朋友,在她遭遇了失贞丑闻之后,所有以前相交的好友都视她为毒药,怕与她说话就沾染了不贞的气息,对她避而远之,出言相讽,甚至还落井下石,添油加醋的宣传她的事,只有安雪莹坚信她是被人冤枉的,在来沈家寻她玩耍了几次,遭遇家人反对关在屋中后,还偷偷私下里和她书信往来,那些纯净的安慰和支持,是她寂寞日子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重生再见到她,云卿不可谓不激动。

“是的,我前日才从京城回来,本想着去见你,可母亲说我舟车颠簸,身子不好,不如多休息一天,免得去了你府中,又说不得几句话病了反给你添麻烦,再说,今天在书院里便可以和你遇见了,我才罢休的呢。”安雪莹的父亲,也就是扬州府的知府大人,是京城宁国公的嫡次子,此次安雪莹去京城,是她堂姐一个月前大婚,她素来和堂姐关系好,便从扬州赶去为其添妆。

看着她眼下的青色,云卿知道她自幼便有心疾,寻医多时依然无果,便日日都要吃药,握着她春日里依旧凉冰冰的手,目光里带上了疼惜,“你也要多注意点自己的身子,那可闹不得的。”

“知道了,其实无碍,就是母亲老是小题大做。”安雪莹向前略倾了身子,附在云卿耳边小声道,虽是抱怨,不难听出知府夫人和安雪莹母女俩感情颇好,她转头看着夫子的案台,再转头问道:“你报了哪些学科?还是和去年一般吗?”

“不一样…”云卿刚开口,章滢便高声将话截了过去,“她啊,报的是最为粗鲁的骑射!”

闻言,安雪莹水眸也微微一睁,她可未曾想到云卿会报骑射的,当然,她也不会想到现在云卿这个身躯里居住的不是十三岁的少女,而是二十岁已经经历了世事剧变的女子,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想法都与以前有了不同。

看着安雪莹诧异的模样,云卿眸中掠过一道暗光,难道她也觉得学骑射是粗鲁的吗?

只听安雪莹面色露出三分失落,松开云卿的手拉了拉自己的披风,瓜子脸上带着黯然道:“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否则的话就能和你一起上骑射课了。”

她落寞的模样落在云卿眼底,让她生出愧意来,安雪莹的身子不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两人自从上了白鹤书院后,一直都是报的一样科目,只是今年要不同了。

章滢看着安雪莹落寞的样子,撇了撇嘴道:“你可惜什么,难道你也要去学这么粗鲁的东西吗?”

安雪莹面色路过一丝不悦,不过她脾气柔顺,甚少将一切摆在脸上,抬眸望向章滢,反驳道:“射箭骑马一样是书院开设的科目,没有区别,都可以学的。”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说出的话又温和,章滢根本就不放在眼底,横了一眼安雪莹,反问道:“你说都是一样的,那你干嘛不去报?你心中肯定和我想法一样,哼!”

“我没有。”安雪莹是真正的娇弱性子,说急了也就是声音稍微大点,不注意的人根本听不出她声调高了。

章滢压根没当她说话是回事,挑眉道:“你还说没有,你是宁国公的嫡孙女,是大家闺秀,你都不去报名,自然是同我想法一样!”她就是看不惯安雪莹竟然一直都和云卿这个商贾女关系甚好,按理来说,她们身份才是最接近的,应该和她关系最好才是。

眼见她咄咄逼人,将安雪莹说的水眸里都起了雾,转头对着云卿道:“云卿,我真没用,要是身子好就能和你一起去上骑射科了…”

知道章滢的话戳到了安雪莹的痛处,云卿眼底闪过一道利光,明明知道雪莹身体不好不能参加剧烈运动,她还要在这颠倒是非,实在太过分了。

云卿安慰的拉了安雪莹的手,低声说道:“别难过,看我的。”

053 有本事你别穿

她抬起头,随即淡淡一笑,眼眉点带着一丝不解问道:“章小姐此话诧异,射箭和骑马都是学院开设的科目,人人可报,人人可学,为何我报了就是粗鄙,还是说难道章小姐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两门项目不能在女子学堂开设,内心里对坤帝开设此两门项目不满吗?”

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章滢被呛得哑口无言,她只是想出来打击一下云卿,出出胸口的闷气,谁知眼前这个以前清高孤傲的沈云卿,何时嘴巴变得如此锋利,竟然一开口就把坤帝搬了出来,她如何敢说开国女帝的坏话,可见周围站着许多其他女学生,她又无法下台,顿时柳眉一竖,对着云卿骂道:“你一个商贾之女,见到我还不给我磕头下跪,竟然敢开口反驳!”

她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张扬的气息逼人而来,椭圆的眼睁的越发的大,似乎有变圆的倾向。

韦凝紫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她看得出来和云卿在对峙的少女身份肯定很高,否则的话不会敢如此张扬的唾骂沈府,要知道,沈家在扬州是具有一方影响力的,除却没有官身,算的上是一方名府。

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看云卿受挫,在她看来,云卿她如今不能对付,有人替她出头更好,为了避免战火烧上身,她本与云卿一排,便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后方以示不熟。

瞟见她细小的动作,云卿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上辈子自己到底如何瞎眼,才认为这种人是她的好友,不过今生已经会识人,她也不需要韦凝紫的帮腔。

“我为何要给你下跪?”抬头迎上章滢的挑衅,云卿眉眼里都是坚毅和镇定。

“因为你身份低贱,还冲撞我这个侯府嫡女,还敢用你那张贱口提坤帝,那等高贵如天神之人,岂容你提起,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章滢开口闭口身份,落在云卿耳中竟然觉得好笑起来,她眉眼微拢,眼神中带着些微的疑虑,“章小姐你身份高贵当然,可若是说我给你要下跪,那却是怕你承受不起。”

“我有何承受不起的?”章滢眉头都竖了起来,放眼扬州城,有几个少女比她身份高贵的。

“根据大雍律例,除面君,刑案等特殊情况外,品级高一级者行礼,两级者行蹲礼,三级及以上者才行跪礼,你虽出身高贵,也不过是白身,并无官品诰命在身上,你我同为一级,我为何要对你行礼?”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句句清晰,拿出大雍律例来一通砸在了章滢的头上,就是她有万般胆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挑衅律法。

更何况院中还有两名夫子和其他学生,她们心内暗暗咂舌,未曾料到云卿能拿出此等理由漂亮的还击回去,在感叹她口齿伶俐之外,还赞她博学。

云卿前世在担负了失贞名声后,就甚少出府,每日闲情基本就是绣花,看书,她本就酷爱看书,在看完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后,也会看看江山史,大雍律例此类型的书。心内不由的苦笑,她总觉得上辈子的人生过的是个错误,如今看来,也有几处得益的,只是到底还是给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迷了心,最后遇上耿佑臣,自以为是一段浪漫的情怀,其实不过是家破人亡的闹剧…

想到这个男人,她双眼中寒意更胜,整个人透出一种萧瑟的恨意,而章滢脸色已经涨红如猪肝,实乃从未见过云卿这等朗朗逼人的模样,再看她全身散发的气息,惊得差点要退一步,咬牙怒道:“商贾本就精于算计,伶牙俐齿我自是比不过你,就算你懂得律法又如何,还不是掩饰不了你那满身粗鄙的金银铜臭味!”

闻言,云卿缓缓的一笑,凤眸中带出一丝冰冷的雾气,飘渺的浮现在她的面容上,章滢屡次出言对她进行侮辱,莫非以为她真是如同以前一样,不屑与人说话,还是以为自己出身高贵,就可以对她任意践踏。

她声音微敛,目光如同一柄利箭对上章滢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章小姐你屡次诋毁商贾,说商贾是下贱之人,是满身的金银铜臭,那么请看看你自己,你头上戴得是商人从金矿下挖来后放在熔炉中锻造而出的宝石金簪,你手腕上是商人从苏银匠人手中买来制成的累丝银簪,你身上穿的是商人从桑园里取丝织造出后运来的极品罗纱,你浑身上下不管是头上的还是身上的,甚至你脚下的绣花软鞋都是出自商人之手,这世上的每一样东西都避免不了染上了商人的铜臭气息,既然你如此高贵清华,那么从今以后,就请你不要再碰任何可能和商人接触过的东西,以免玷污了你高贵的身份!”

此话一出,众人浑身都是一震,在场的有官家小姐,也有商家小姐,她们虽然不像今日这样对商家小姐针锋相对,但是心内不免有这种瞧不起的想法。

可是在听了云卿所言后,竟觉得她字字句句在理,她们吃的用的住的若真追溯起来哪一样没经过商人的手,若是真要避开,岂不是要光身裸一奔于世,一时之间更是对那个站在章滢面前,身量娇小却毫不输其气势的女子刮目相看三分。

而安雪莹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看着书院中嘴巴最厉害的章滢被云卿说的开不了口,眼中闪过一抹开心,抿唇笑道:“云卿你好厉害。”才两个月没见到云卿,感觉她整个人气势都变了,也让她更加喜欢了。

章洛见自家嫡姐落败,只在心里觉得丢脸,真是和她娘一样,横冲直撞不懂章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后,又低声对着章滢道:“长姐,何苦和那等身份人的争辩,我们去报名吧,昨夜你不是选好了今年要报的科目了吗?”

有了台阶下,章滢总算是收回了三分怒气,手指拉了拉衣摆,对着云卿冷哼一声道:“还是妹妹说的是,我们绝不要和那粗鄙之人报一样的科目!”说罢,便过去将自己所报的科目给夫子登记起来。

“那就多谢章小姐留得一方清静之地给我了。”云卿语气中含着愉悦,真心的道谢,她绝不希望上课的时候对着此等鼻子朝天之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噢…原来我教的科目是如此不受欢迎啊!”一阵笑声传了过来,靡靡之中含着逍遥之意,又带着不羁的邪气和久在高位的淡漠与冷意,一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而去。

VIP 001 云卿咬世子,表姐被打

众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院门前走来一名男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纯白的宽袖大袍,不同于时人的大袍长而飘逸,袖口绣着紫色的蟠龙纹,随着他大步而荡,上好的绸缎如同流水而淌,宛若行走于仙境之中,带上几分高华之气,再看他剑眉斜飞,意态风流,漂亮的眉毛傲然的扬起,一双狭眼斜斜往上挑起,瞳光碎碎流转,水光潋滟,漆黑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相得益彰,形成一种亦妖亦仙的风情。

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一只棕色木簪簪起,简单朴质,然云卿却发现,那是千年阴檀,便是如此一根,已经价值千金,抵过万千珠玉的堆砌而丝毫不张扬。那千年阴檀映衬得乌发更如泼墨,如同三千流水奔流而下,有些随意,有些散漫,却让人无法漠视他的存在。

他仿若那天边来临的第一道晨光,破开重重黑暗,引来人们目光,却不得不半眯了眼,以防被那灼目的容光刺到双眸。

如此绝色,如此风华,一眼便可夺人魂魄。

即便是第二次再看到这般容颜,云卿依旧觉得呼吸为之一夺,让人顿时喘不过气来。想起上一世她所知道的御凤檀,她不禁在心内疑问道:一个男子长成如此祸水,若说是皇朝贵族,京城纨绔不难想象,可这个人日后竟是带领万万军马横扫北边诸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西大将军,他所到之处,如同一阵龙卷风,将敌军击得溃败而逃。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御凤檀悠然走进白鹤书院里,嘴角微微勾起,狭眸中的光芒流转着几分兴致盎然。

没想到路过白鹤书院也能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使得他脚步一转,便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院中人,最后停留在云卿的身上。

她伫立在院中,一手拉着站在身边的女子,面上都是满满的勇气,眉宇里还有着方才铿锵反驳的豪气,眸光在看到他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的惊愕,和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对他容貌的赞赏,却不痴迷。

对上男子如同深渊一般的目光,云卿蹙了蹙眉尖,然后缓缓的转开目光,她和他上次是一次误会,两人之间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是芸芸众生里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看出她目光中的疏离和刻意的陌生,御凤檀心情有些不好,他们明明是见过的,她却装作不认识他?

啧啧,果然是与那些女人不一样啊,如此特别啊,他回想起那日在竹林里她的样子,嘴角动了动,还真是…大胆的。

“见过瑾王世子。”案台后两个夫子其中一人曾经见过他,连忙提起直袍,站起来行礼道。

瑾王世子不同于侯府嫡女,不说王爷本就高过侯爷几个阶级,单说侯府的嫡女身份再高,终究是一个虚名,如无封号,便只有嫁出去后靠着夫君鼻息,能得个诰命之类的,而世子是有份位的封号,一旦瑾王薨,世子就是下一代的王爷,所以夫子都上前来行礼。

御凤檀一出现后,院中的千金小姐们纷纷注目,知道的不知道的,此时都知道面前这个容姿无双的男子是谁了。

一个个脸色绯红,心口砰砰的跳个不停,就算不看瑾王的家世,单单世子的风姿,便能让她们芳心暗许,更何况身份还如此之高贵,简直世上无双,人人都想拥有的夫君。所以她们之前在得知世子送汶老太爷回扬州之后,才会全部围在汶府门前,想寻机亲近他。

可惜的是汶府的门实在关的太紧,没有一人能得门而入,而瑾王世子没过几日,便又回了京城,让她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没有想到在书院,竟然又看到了他。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御凤檀的话,他说他教的课程,难道就是骑射吗?

白鹤书院每次开学之前,院门前两旁的朱色公告栏贴着本期每科上课夫子的名字以及资历,这一条也是开国坤帝开创的,为的是让学子可以对夫子的才能有所了解,从而更好的选择适合自己的课程。

而每个女学生根据自己的特长和所需每年报五门课程,年终会进行考察,评出综合成绩。女子学院开放的课程有乐器,书画,棋艺,舞蹈,礼仪,骑射,绣工,诗词,茶艺,医科一共十项。

她们明明在骑射项目看到的是朱夫子的名称,怎么突然变成了瑾王世子了,再说瑾王世子不是都在京城的,为何来了扬州?

一时心中都各有猜测,但是心内总之都是开心的,这样她们的接近瑾王世子的机会更多了。满院子都是少女粉红色的心思在漫天飞舞,云卿暗里叹了口气,若是他真的做了骑射的代课夫子,还有几个人是真心来学东西的。

看到云卿面色有些不好,安雪莹也无心欣赏眼前的美男,她心思单纯,看到俊美的男子也只是欣赏一会,在安雪莹心中,云卿比美男重要多了,她侧头拉了拉云卿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拉力,云卿摇摇头,余光瞟了一眼御凤檀,带着遗憾道:“看来这骑射课是没法学了。”

听到云卿的担心,安雪莹瓜子脸露出了然的表情,笑道:“你别担心,瑾王世子的骑射在京城属一属二,他教的肯定比朱夫子好。”她在京城听过不少御凤檀的事情,对于御凤檀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云卿淡笑的点点头,她哪里是担心御凤檀的骑射不好,她是担心骑射课上飘的都是桃心,而不是箭。周围空气中蠢蠢欲动的气氛无不在告诉她,马上会有人要冒头了。

果然,云卿的心声还未落下,院中便有人出声了。

章滢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她收回停在御凤檀身上的痴迷目光,冲在了前头开口道:“世子所教的课程怎么会是粗鄙的,那一定是最高贵清华的。”

云卿看着章滢的模样,这世界上的人都喜欢以身份看人,同是一门课程,平凡的人教这门课便是粗俗,换成瑾王世子教顿时变得高贵了起来,这样的标准她实在不敢苟同。她眉眼中带着鄙视,轻笑了一声,“章小姐怎么又想报骑射了?”

这话明显是讽刺她前后不一,章滢却没有任何异样,她瞪了云卿一眼,“我如今想学了,难道不可以吗?”说罢,对着两个夫子高傲的吩咐道:“将刚才我报的棋艺去掉,换上骑射一栏。”

此语一落,两个夫子只觉得脸面都丢尽了,这个侯门大小姐章滢刚才明明说沈云卿报的骑马射箭是最粗鄙的,前后连一盅茶的功夫都没有,她又自打嘴巴,说骑射一门高贵清华,真是丢了白鹤书院的脸面。可是碍于颍川侯的面子,他们还是摇头叹气的提笔将课程改了。

面对没有半点难堪的章滢,云卿暗自佩服,她可作不了这样的事情,又抬头看了一眼依旧趾气高扬的章滢,又觉得讨厌又觉得好笑,她真是直来直去的够可以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顾忌,而且没有一点脸红的模样,这就是俗称的脸皮厚吗?

御凤檀站立在院中处,他姿态慵懒,却恰到好处的将他那种从骨子中透出来的高贵清华展现了出来,目光在云卿面上流连,直到听见章滢开口更改课程后,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那双狭眸中的闪过一丝讽刺的光芒,长眉一扬,惊讶道:“原来科目的高贵和粗鄙是随着夫子的改变而改变的,嗯…朱夫子教的时候…章小姐便骂是粗鄙,那便是说朱夫子粗鄙了,等你们夫子好了,我便去告诉他小姐你的话啊。”

他的语气和缓中带着轻轻的笑意,听起来如沐春风,可是话中的含意却让章滢脸色一变,每年考试虽然是按照成绩来评的,可是夫子对一个人印象的好坏会决定成绩的高低,以前就有学生肆意妄为,惹恼了夫子,直接给零分,一时丢脸的没法见人,她可不要这样。

当她习惯性的想要开口反驳,抬头望见那极美的男子唇角的笑意,竟似开不了口,只能怔怔的望着他,心底的怒意随着眼前的美色消失如云。

而御凤檀则笑盈盈的望着云卿,目光中有着期待,他在帮云卿扳回一局呢。可惜云卿根本就不想和他对视,只顾着和安雪莹说话。唉,不知道她怎么偏生就对他有意见。

韦凝紫自从御凤檀进来后,如其他人一般看的杏眸生痴。

她在京城曾听说过瑾王世子御凤檀的名声,却从未见过其人,在她想象中,美男子再有风仪,也不过如此,哪有描述的那般颠倒众生,如今看了御凤檀之后,才知道那话不假,若是说美姿容,其他人皆为虚无。

望着院中一干小姐们眼中都有着痴意,她知道动了心思不止自己一人,暗中思忖道:在一干珠围玉绕的千金中们,她无论容貌,家世,还是其他,并不算顶顶出色的,若要让世子记得她,便要使出些手段才行。杏眼转了转,垂着头思量着办法。

云卿与其他人的心思不同,虽然刚才她凌厉的反击了章滢的话,可也清楚,自己虽然是千金小姐,终究家中只是商贾身份,比起面前的男子来,差得没有十万也有八千,两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面前人虽好,也在几年后如星陨落,她不必要与他有瓜葛,给自己多添麻烦。

她思忖了一会,本来报骑射一项,是为了强健体质,多学一门有用的东西,岂料这个高贵的世子也会来做代课夫子,这和她的初衷不同。

她抬眸,正迎上御凤檀嘴角的那抹笑意,长得祸水也就罢了,偏生一双眸子似能看穿一切,总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真是妖孽。

云卿抿了抿粉唇,垂眸敛睫,遮住那抹让人无所遁形的眸光,暗里沉思:罢了,她将骑射课程取消,换成其他的科目,等明年再报骑射也不迟。

御凤檀似乎看出云卿心中所想,嘴角勾起的笑意加深,狭长的眸中潋滟碎光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抢先道:“夫子,骑射课程不许学生随意更换,方才那个就算了,以后已经报了的不能改吧?嗯…?”

男子语调慵懒随意,后面的“嗯”字更是懒懒是从鼻音中哼出,尾调悠长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威胁。

不能随意更改课程本来就是院里的规定,只是规定是死的,还没正式开课,便顺手为章滢改了。此时瑾王世子开口,那种压迫的气势迎面扑来,夫子只觉得背部冒汗,怎的今日报名也会惹出这么多纷乱来,连忙低头应道:“世子所言甚是,一旦确认,课程不可改变。”心中却暗暗奇怪,他们昨日还见到朱夫子了,如何未听到说朱夫子有事要请人代课呢,难道是突发疾病?而且他们和朱夫子相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他提起与瑾王世子的关系,他究竟何时与瑾王世子相识的,还故意藏着,太不厚道了。

听到夫子的话,章滢和一干方才选报了骑射的几名千金小姐喜上眉梢,真是天降好运,只觉得神清气爽,心内如绽开了花。

骑射在女子中本来就属于冷门课程,很多人都不会选择这门科目,方才她们还担心太多人报这个课程,现在夫子的话一出,断绝了已经报名过的人想法,加之就算等会还有其他千金报名,竞争对手也会少很多。

一时之间,院中气氛特别的奇怪,报了的一片粉红,没有报的芳心碎裂,手中捏着帕子,暗里咬牙,恨透了自己嘴快,也不知道等一等再去报科目,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而院中唯有一人,脸色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云卿转过头来,脸上挂上一层冷冷的冰意,凤眸如同两汪乌黑的泉水,对着御凤檀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人一出现就没什么好事情,刚才他一定是看穿她的想法,才故意出言让夫子开口的,好断了她取消课程的心思。她跟他并无仇,为何总针对她!

感受到少女带着怨意的目光,御凤檀缓缓转过头来,在她不满的视线中,狭长的眸子突然眯成弯弯的一条,唇边突然绽开一个微扬的弧度,惊艳得仿佛万千花朵竞相开放。

云卿看的一怔,却不是为那容颜,而是在这么一笑之下,眼前男子无双容颜中带上了一抹大男孩式的调皮和稚气,像是暗里使坏成功后向人得意炫耀成果一般,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点…虽然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有点可爱。

脑中念头刚一冒出,她便吓了一跳,想起在汶府里的相遇他无端的调戏,再到今日他故意不许自己换科目的行为,自己竟然还会觉得他可爱,便是鬼附身了一般,果真是生的一张惑人的脸。

连忙敛了心神望着周围满脸痴意的少女们,这样一个男子,便是他不惹桃花,桃花也会自动粘上来。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成为众多少女心中的假想敌,天天面对无数冷枪暗箭。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一刻都不能停留,低头对着安雪莹道:“雪莹,许久未见,我们先去外面逛逛街,顺便说会子话。”

不知云卿为何突然提起要走,安雪莹也确实有很多话想和云卿说,便点点头,应道:“好的。”两人一起转身往院外走去。

就在这时,她们后方冲出一个素白的人影,以一种疾快的速度跑了过来,云卿余光一瞟,嘴角浮上了一抹讽笑,韦凝紫果然是迫不及待了,知道了御凤檀的身份便急着下手,还真是她的作风,眼看韦凝紫低头奔跑,没有注意前方的状况,她眼明手快将安雪莹拉开,以免她被冲击倒地,霎那间,那个人影便刚好撞在她护着安雪莹的身子上。

巨大的力道撞击在背后,使得她脚步踉跄,平衡顿失,直直的往前方扑了过去,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前方却出现了一双手臂对她张开而来。

这一瞬时间变得格外的绵长,倒下时耳边的风呼呼的刮过,一切都被放慢再放慢。

她没有听到安雪莹被旁人扶好之后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的听觉触觉似乎都在此刻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白润的脸庞,五官俊美,墨黑的眸中有着柔和的光亮,配合略有些丰厚的唇,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中透着一股忠实之气,让人一见便生出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这张脸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可亲,曾经让她将一番少女的情思都寄托在这张脸这个人身上,可是后来呢,她为了他倾尽所有,让他在外行走不会没有足够的银钱,让他回到家中能有舒适的环境居住,他给她的回报是什么,是满目的血冤,和满心的疮痍。

上一世他便以救世主的状态出现在被众人嫌弃的她面前,这一世难道她又要被他伸出的双手接住,再做一个救助者的姿态吗?

她不要,绝对不要…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云卿的腰竟然突然生出一股巨力,将她倒下的方向生生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栽在了一个怀抱中。

她眼前一黑,胸中气血翻腾。难道她注定和耿佑臣有牵扯吗?难道即使是重生,他还是要以这种救助她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往全部往脑海中冲去,她回忆他温和的笑脸却怎么都想不起,脑中反复是他要她将嫁妆交给他时候假善的面容,是他每日回来抱怨银钱不够的虚伪叹气,她听到韦凝紫在耳边的尖叫,她听到父母惨死的真相,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地上的雪冰冷刺骨,啪啪的木棍打在她的背上,痛得她想大吼,却被一种更深的仇恨所取代。

她听的脑中噼啪的声音,好似所有的血管都在爆裂,血液爆炸般的喷出,全部袭向她的胸口。

她以为自己不恨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淡然的看着韦凝紫,便是不再计较了。

原来那些恨意一直都深藏在血液中,生生循环,直到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便爆发出来。

她鬼使神差的张开牙齿,对着面前的胸膛张口咬了下去,那样的用力,那样的不顾一切,就算被人说疯子也好,就算被一掌打死也罢,若是能一口咬死他,那也值得了。

口中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让她口齿生疼,却不知怎么又放松了下来,任她咬着。

直到口齿间沁出了铁锈般的腥味,牙根被骤然生出的巨力咬得生疼,她还舍不得放开。

御凤檀看着怀中埋在他胸膛的人儿,她的身躯在不断的发抖,是一种僵硬的颤抖,浑身绷紧,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像是一个冰冷的娃娃落在他的怀中,只有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在告诉他,她的确是在咬他,力道之大,让舍不得用内力绷紧肌肉的他,也开始觉得疼了。

狭眸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彩,御凤檀感受到她的异常,一只白皙的修长的手掌轻轻的伸过来扳住她的下巴,硬生生的扳开了她已经僵硬了的牙齿。

陷入在回忆中一幕幕的云卿,在耳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别咬了,卿卿乖,周围还有人呢。”

即便是含着戏谑,又带着调戏,云卿还是感觉到声音里的温柔,和深藏着的一丝宠溺,卿卿?谁在叫她卿卿?

卿者,爱人也,如此甜蜜,如此亲密。

她缓缓的抬起迷蒙的,带着水雾的凤眸,当看清楚面前凤姿龙仪的容颜上一双透出霞光潋滟的狭长双眸里,清晰的映出她略为古怪的表情,一霎那,云卿眼神陡然变得清明,冷目道:“怎么是你?”

闻言,御凤檀的狭长的凤眸微微一冷,朱唇微启,语气冷漠道:“难道你想掉的是别人的怀里?”方才若不是他用内力卷来,她倒在的就是耿佑臣的怀中,她在自己和耿佑臣之间,更喜欢耿佑臣的怀抱?

其实当云卿抬眸看到是御凤檀的时候,她心中便如释负重,就算掉在他的怀中,也比好过碰触到那人一寸,她心中原本是存了庆幸的。可是当听到御凤檀这般冷语时,她便赌气了一般,抬头看着他瑰丽的容颜,蹙眉道:“我说过,就是摔在地上,也不会倒在世子你的怀中。”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御凤檀眸中的冷意渐渐消失,她还是在记恨自己上回在汶府中的行为,看来她对他的印象也很深刻嘛,如此想嘴角便抿了一丝笑意。

只是他没有错过刚才她抬头时候的表情,一双乌眸散发出森寒的凉意,瞳仁缩小到没有任何焦距,仿若大雾中迷蒙的森林,带着鬼魅幽灵的气息,直直看着前面的不知何处。

这样的她,让他很陌生,胸口却生出一种凉意,仿若她是一只随时会消散的魂魄。

他狭眸微眯,方才的她表现的很奇怪,难道是为了发泄上次他对她的试探才狠狠的咬他吗?那恨意…太过强烈了些。

云卿见御凤檀突然又笑了起来,不知他脑中在想什么,怎会一时冷一时喜,带着探究的目光望着他的面容,想要看看这个屡次出现在面前的男人,是怎样的人。

如果避而无避,她就要了解在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包括面前这个危险的御凤檀。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习风,桃花花瓣卷起,落在他长卷的睫毛之上,配上那双波光潋滟的狭眸,说不出的蛊惑。

有他的地方,一切都变成了陪衬,人是陪衬,花是陪衬,便连日光都变成陪衬。面对他,任何一刻都不能放松,否则随时要失神。

云卿移开目光,不去看那惑人的容颜,当撞上半空中一道道少女射来的,如同冷光利箭的目光,她知道方才不小心掉在御凤檀怀中的一幕,让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善之极。

心中思忖,她连忙往后退上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以周围人听得到的声音行礼道谢道:“事发突然,多谢世子侠义心肠,顺手相助。”

‘顺手’二字她咬得格外用力,发声也格外清亮,她不知道自己生出的力竟然可以转换跌倒的方向,又掉入了这个避而不及的男人怀中。但她知道的一点是,必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撇干净,否则日后一定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她不想在书院中处处树敌。

御凤檀那双如霞光光艳夺目的狭眸透出笑意,看着低头垂眸,态度平和的云卿,低低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多谢。”

她既然要撇清,他就帮她,只不过日后,她便不要再想和他划得如此界限清晰了。

修长如玉石的右手食指和拇指微微相搓,似乎还留着捏在她下巴中的那种嫩滑细腻之感,方才抱着她的感觉还存在肌肤之上,让他流连回味。若不是不让她难堪,他便要再多抱一会。

未料到他此次会如此配合,云卿微微诧异,随即又想明白,他如此高贵身份的人,也不想被人误会与她有何关系,心中便释然,这样的结果和她的想法一样,便是最好。

一旁被人扶住的安雪莹疾步走上来,担心的握住云卿的手,云卿缓缓摇头,浅浅微笑,示意自己没有受伤。

然,此间发生之事,不过转瞬之间,而那个冲出来的素白人影,由于半途撞到了云卿身上,前力受阻反弹的她往后一跌,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