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绣的挺不错的啊,针脚细密齐整,针线松弛得当,配色也挺不错的。”云卿这话不是随便夸的,大概是家中贫困,从小就做针线补给家用,雪兰的针线活做的相当不错。

她手中拿着的云卿衣裳上绣的这牡丹是用了苏绣中的抢针。

凡是花卉的花和叶,无论花的颜色是与枝茎相连处浅,而花瓣边缘处深,还是花瓣边缘处浅,而与枝茎相连处深;叶子的颜色,不论它的姿态是正的,侧的,还是卷的,都一定是背面色浅而正面色深。要让这些由深到浅的颜色分批衔接起来,就要用到抢针。抢的意思,就是用后针衔接前针,使颜色逐渐晕染开来,显得所绣的花卉逼真。

云卿与绣娘学过这些,看到她的绣图就知道她是个熟手,便笑道:“瞧你绣的这牡丹,图案秀丽,绣工细致,我房中刚好有个绣品上也要用这种针法,不如你来帮我瞧瞧?”

雪兰没想到她不过想要小姐注意到她,哪知道小姐就这么好瞧到她绣的东西了,连忙道:“既然小姐需要的话,奴婢自然愿意去看看。”

针线房的管事妈妈也知道这是得了小姐的青眼,看着雪兰笑了笑,刚被夫人看中,如今又在小姐面前得脸,这个雪兰可不简单。

云卿转身便出了针线房,雪兰将衣服交给了管事妈妈,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一处静僻的亭子处,云卿顿下了脚步。

雪兰左右瞧了瞧,她记得大小姐的归雁阁离这里还要过个回廊才到的,怎的在这里停了下来,一时低着头暗里思量着。

云卿转过身走进亭子里,青莲将石凳用帕子擦了几遍,云卿才坐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垂手而立的雪兰。

雪兰心中极是不解,大小姐不是说要她去看看绣法的么,如何叫了她到这处一声不吭的望着她。她自进府一来,和这位大小姐也只在谢氏那打过一次照面,按理来说未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怎的现下这气氛,倒像是小姐要整治她一般。

“珍珠的事情你可知道?”见心里压力给得差不多了,云卿淡淡的开口问道。

雪兰等了半日,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问这件事,顿时眸子在眼眶里又转了两圈,才点头道:“是的,珍珠的事情正好是奴婢撞见了以后通知翡翠姐姐的。”

云卿自说完后,目光一直细细的留心雪兰的神色,见她眼神微微慌乱,心里大概已经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若开始是怀疑,现在就是肯定,眼前这个雪兰心思还是诡秘的很,还是放在她身边比较放心。

雪兰与云卿差不多年纪,看着这个大小姐也是温婉娴静的,下人的口碑也一直很好,不知为什么,今日站在她面前,总觉得她的气势比起谢氏来不差半点,一双凤眸这么半睁着,看着不怎么醒,里头透出来的光亮,让人心里直突突。

她拾掇珍珠这件事,应是无其他人知道的,只不过是借着珍珠来针线房取东西的时候,她看珍珠擦粉梳头,衣裳光鲜,又听人说珍珠是个心气儿高的,便随意的说了珍珠长得漂亮,比起水姨娘也不差上半点,一看以后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命之类的,若是珍珠没那个心思,她说什么也没用的。

她是被老爷买进来的,在府中又没什么人倚靠,若是自己再不有点心机,一辈子在针线房就只能做个小丫鬟了,这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你可是我爹从路边买回来的那个丫鬟吧?”云卿似乎很随意的这么一问,雪兰就有些忐忑,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见她不是家生子,便不信任她,不想带她去归雁阁吗?

云卿望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个心思十八弯的,也不说透,接着道:“你被老爷买回来,放在夫人的院子里的,结果夫人给你安排到了针线房,你心中是有怨气的吧?”

怨气,这东西雪兰当然是有一点,但是被云卿这么点出来,她岂会,又岂敢承认,立即跪下来表忠心道:“奴婢的命是老爷买回来的,夫人自然想安排到哪就是哪,若是能在夫人面前伺候那是福气,若是不能,奴婢也会好好的做好自己手头上活,以报答老爷夫人的恩情。”

嘴皮子利索,脑袋转的快,又会说话。

云卿笑了笑,上辈子被雪兰哄得晕晕乎乎,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她很奇怪的事,雪兰放着沈茂的床不去自己爬,她爬了不也是做个姨娘,左右都是做姨娘,这又是为何?难道这个时候的雪兰其实还是没有动做姨娘心思的?

她做随意的问问:“我院子里还缺个做针线的小丫鬟,你可愿意来?”

闻言,雪兰两只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猛地抬头看着云卿,嘴巴刚要开口,却抿了抿,目光暗淡了些许,跪着谢道:“能得到大小姐的赏识奴婢感激不尽,可是前两个时辰,夫人才唤了奴婢到她的院子里去,大小姐的这片赏识,奴婢也只有放在心里了。”

若不是有上世的记忆在,云卿定会被雪兰这番话说的触动,她明明是想来自己院子里的,可是因为夫人先开了口,便宁愿不去云卿的院子里,也要答应了夫人,多么的忠心啊。

不过如今她是知道了,雪兰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若是说想去大小姐的院子,不去夫人那,势必得罪人,她拒绝云卿,是有先后顺序的,而且云卿也不会和自己母亲抢人,再者,若是云卿真心想要她,跟谢氏要个丫鬟还怕要不到吗?

可云卿偏不想跟着她设计好的路子走,淡淡的看了雪兰一眼,哼道:“你若是不愿意来,那就算了罢!”

说完,她站起来就要出了亭子,雪兰一下急了,跪扑过去,拉着云卿的裙角道:“大小姐,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可是夫人那…”她咬咬牙,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是她自己扑上来求的,这样就算去了云卿的院子里,雪兰也没什么借口来抬高自己了。流翠将云卿的举动都看在了眼底,暗暗的记了下来。

云卿这才笑了起来,“夫人那我自会去与她说,你收拾了东西后,就到我院子里去吧。”

俯望着低头跪恩的雪兰,其实雪兰上世得了她的心,还有一点她自身也是有点本事的,除了绣工好,为人也是左右逢源,惯会耍油嘴。

眼下就此一问,云卿瞧出来,雪兰的确是没甚心思去做沈茂的姨娘,因为做了云卿的丫鬟了,和沈茂也基本是没缘了,没哪个做父亲的把手伸到女儿院子里来的理,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她倒是奇怪,雪兰虽然是油滑了些,也爱争上游了些,此时还没那些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动起了做姨娘的心思,到最后竟然全部倒戈到了韦凝紫那边。

得了云卿这句话,雪兰立即回针线房收拾东西,而云卿便转身去了谢氏的院子里。

谢氏半靠着石青色的大引枕正休息,听到云卿过来,坐了起来,云卿已经掀开竹帘自己走了进来,看着谢氏脸色还是如先头在荣松堂一般,大概是听到珍珠爬床的事气到了。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打扰谢氏睡眠,便直切主题道:“娘,刚才女儿去针线房看到了小丫鬟针线不错,刚巧我那缺一个,想要了她去。”

谢氏原以为她来是什么紧要事,笑道:“你要是缺了,便要去便是,怎的还特意急巴巴跑娘这来说了?”

“谁让这小丫鬟太紧俏了,非得问过娘才行。”云卿笑道。

“你看上的是谁啊?”谢氏被她弄得神秘兮兮的,这府中还有紧俏的小丫鬟啊。

“就是上回爹给买回来的那个小丫鬟,叫雪兰的那个,我看她绣牡丹绣得十分不错,比起我们商行里的那些个绣娘也不差,便想把她要过来到我院子里,就不晓得娘肯不肯了?”云卿凑到谢氏的跟前,卖乖道。

谢氏怔了怔,没想到云卿要的是她,这个小丫鬟她一直都记得,从买了进来后据李嬷嬷观察,说没见到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此次又立了功,便让她来自己的院子里。

既然女儿也看中了,她倒是无所谓,一个小丫鬟,女儿喜欢就叫去罢,点头道:“你这是故意和娘抢东西啊,吃着娘疼你啊。”

云卿嘻嘻一笑,扯着谢氏的手道:“这世界上若是娘都不疼我了,还有谁会疼我啊。”

“好了好了,你个鬼精的,既然你开口问娘要了,明儿个就让她去你院子里罢,刚巧年纪与你也相差不大,倒也不错。”谢氏看着女儿柔柔的小脸,拍拍她手答应了。

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云卿谢过了谢氏,然后起身道:“娘,你一早就坐马车回来,想必是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谢氏其实本来就有些疲累,可是满脑子都是老夫人在荣松堂说的那些话,即便是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见女儿贴心,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你也是,休息一会,明日才好去学堂。”

云卿点点头,接着退出去回了归雁阁,待头发干透了,到床上小憩了一会。

到了傍晚时分,小丫鬟说沈茂和李斯一起回来了,想起给谢姨妈买院子的事情,云卿穿戴齐整后,又往主院走去,李斯刚巧站在主院外头。

今儿个沈茂出去应酬喝了不少的酒,李斯送了他回来,本来进了垂花门就可以让婆子小厮接过去,可沈茂死活不肯让她们碰,李斯见在二门那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话,便扶着沈茂进来了。

此时他身上也散发了一股酒味,两颊见微红,但双眸有神,显然是喝了酒,但是未醉,见着云卿作揖道:“小的见过大小姐。”

此时虽未天黑,日也渐沉,昏昏暗暗的天际露着残阳余韵的红黑交错,浓艳的晚霞将天空渲染的多了一种哀肃。

“无需多礼了。”云卿拧了拧眉,她不喜欢这个时候的天空,看着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摆摆手问道,“院子的事情如何了?”

李斯正要和她说起此事,说来也怪,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打听合适的院子,扬州要卖的院子不多也不少,三进的,地理合适的也不是没有,可是若说要用铺子换院子的,他问了三两家,都是愿意要现银的,于是这事便拖延了下来。

倒是今儿个中午的时候,他在茶楼里吃饭,上回那个不愿意和他用铺子换院子的人,竟然找上门来,说是愿意跟他如此交易,说开始只想带着现银,全家迁居,如今回去一想,若是店铺经营得当,比起现银来还要好。

说倒是能说的过去,就是态度转变的有点大,而且他提的什么条件,对方都是很利落的答应了起来,让他都怀疑那院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下午的时候差了伙计去打听,那院子地理位置好,没出过什么忌讳的事情。

跟着沈茂做生意这么多年,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也不是没遇见过,只是没想到这回买院子也能遇见。

“已经看好了一个三进的院子,是原来一个珠宝商的,他如今一家子要搬去辰州,便将那院子卖了,里面布局,格调都看过了,还不错。”

云卿不在意那院子风水啥好不好,最好是越不好她越喜欢,可这种心思当然不能对着李斯说,便问道:“所有铺子的几年租期?”

“那院子少说都要两千两,所有铺子的租期加起来要四年。”李斯和那珠宝商也是商量一翻,四年也不错。

“好的,你尽快将手续交接了,把地契拿来。”云卿又询问了一番其他的,没有什么漏洞后,李斯一个成年男子,在后院不能留到天黑,便作揖告辞,由婆子领着出了垂花门去。

进了屋子,便闻到屋中刺鼻的酒味,云卿耸了耸鼻子,谢氏刚才端了一碗解救汤给沈茂喝,这会子沈茂已经好了许多了,没有再像开始那样站都站不起来,靠在罗汉榻上,半睁着眼望着云卿走进来,“这不是我家宝贝女儿卿卿吗?”

谢氏叹了口气,还是有点醉的,卿卿这个称呼,是云卿六岁以前沈茂叫的,后来长大了,因为太过亲密,沈茂只喊‘云卿’了。

此时明显是醉了,看到女儿就亲亲密密的喊出来,真是丢人了。

可是云卿听到这样的称呼心里却是一暖,走到沈茂旁边轻轻的应道:“爹,是我呢。”

“怎么今儿个…这么晚,还没去睡觉?”沈茂觉得头有些晕,但还没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步,便摆出爹的架子来问道。

“爹,刚才我在外头遇见李管事了,他和我说起给姨妈买院子的事情呢。”云卿笑嘻嘻道。

沈茂抬手在额头上搓了搓,谢氏正给他揉着太阳穴,他听到姨妈什么的,想起谢素玲以前做的那是,重重的冷哼了声,“找吧找吧,找好了院子就让她搬出去!”

“爹,要不,姨妈的院子找好了后,让李管事把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云卿接过琥珀端来的一杯水。

“都交给你管,你去管!不要拿她的事再来烦我了…”眼瞧沈茂被酒精麻醉得自制力降低,谢氏将水接过来,又给沈茂倒下去喝了一杯。总不能让云卿在这看着沈茂酒后的样子,损了父亲的威严。

谢氏开口赶人,转头对着云卿道:“你爹醉了,你跟他说什么,快回院子里去。”

目的已经达到,只要院子后续的事情沈茂答应给她处理,云卿还不愿意在这里打搅父母两人相处呢,抿着嘴退了出去。

明显听到谢姨妈的事,沈茂就不太高兴,云卿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母亲和谢姨妈还有父亲之间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似乎老夫人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秘密,似乎是对她有利的,母亲显然很有把握,她也就不急了。

月儿渐渐的从柳梢头上爬起来,挂在天空如同一块银色的宝石。

女儿一走,谢氏差李嬷嬷一起扶了沈茂进了内厅,又给他喝了一碗醒酒汤,渐渐的醒了过来,抬头便看到谢氏发髻松松的垂在右边,灯光下眉眼带着一种烟雾般的朦胧,正拿着一块帕子,帮他擦着手。温软滑腻的手触摸到肌肤上,顿时让他觉得心猿意马,伸手一揽,便将谢氏拉到了身子底下。

谢氏小声的叫了一下,便半推半就的受了,房中一下便只闻的那吱吱嘎嘎的声音。

酒上心头,便是格外的助兴,加上谢氏今晚特别的逢迎沈茂,沈茂只觉得这一晚过的是销魂蚀骨,折腾了两次还不罢休,直到气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才停了下来。

此时酒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都是房事后的各种舒畅,搂着怀中娇媚的妻子,沈茂是特别的得意,刚想找谢氏说上两句贴心话,唤了一句:“文娘…”后,却发现自己胸口有着些许的凉意。

低头看去,正见谢氏在垂着头,无声无息的流着泪水,急忙抬起她的脸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谢氏只埋着头一语不发,越发让沈茂觉得心疼,莫名想起上回她膝盖上的青色,皱着眉头道:“娘是不是又借着什么折腾你了?”

谢氏本来就是要借着机会跟沈茂说的,她跟沈茂是少年夫妻,就是有感情的,这回老夫人闹的太大了,她若一直不吭声,难保沈茂知道这些事不,以前她不告状,那是因为她觉得不生儿子是自己的错,如今既然知道了这其中不是她的错,小委屈她照样忍了,可今日这事,她不打算再忍。

“今儿个我一进门,那苏眉肚子…”她便将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娘当时当着女儿书院的夫子和下人的面,说要将我休了,若是她平日里说也就罢了,今日那么多人,她这么做以后我怎么面对府中的下人和外头的夫人们。要是往后都如此,我真是不要出门了…”

说着,那眼泪就滚滚的落了下来,一滴滴的掉在沈茂的手臂上,他略微收了收手臂,眉头也皱的死紧,以前他都知道母亲对谢氏不好,拿着不生儿子的由头来折腾她,他一来不好开口,而二来心内也是真的着急,可是如今知道了原因,再看母亲的做法,就觉得谢氏让他疼惜的紧,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这个娘是年纪越大越糊涂,性格一时好一时坏,他也没办法说,想了半天,才道:“我明儿个给娘请安的时候去说,就说我在外头喝酒喝得身子不好了,所以才没孩子生,如今正调理…”

谢氏摇了摇头,阻止道:“你现在去说,娘只会觉得是我拾掇了你,等会她请了大夫给你一查,你如今身子又没问题,更是看我不顺眼了…”

沈茂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的,心疼的不得了,他素来不管这后院的事情,也烦的很,想起苏眉就来气,“那我就去跟娘说,说她肚子里的月份不对,直接给她灌药打了算了!”

男人发起狠来,比女人是不会差的,特别是苏眉肚子里的孩子,在沈茂看来,就是个绿帽子种,为了那个种,害得妻子受罚,他当然狠得下心。

谢氏先是一愣,后又想起女儿那日说这肚子里的可能是老爷的种,心里头犹豫挣扎了半天,才闷声道:“云卿后来去问了汶老太爷,汶老太爷说若是中间停药时间长,也许会失效,她肚子里的,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她声音越说越小,垂着眼带着说不出的寂寞,沈茂被那眼神烫得心头发滚,看着谢氏那明显有着犹豫和不舍,还选择告诉他苏眉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他的,今日若是谢氏不说,明天他让人灌了那个孩子,谢氏的位置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他暗暗感叹,这些年在商场上是看多了人尔虞我诈的,只有回来这个妻子,才一心对他好,伸手温柔的给她擦了坠在脸上的泪水,将她抱得上来点,亲了亲谢氏的额头道:“不管她肚子里的了,我只希望儿子能从你肚子里出来,你莫要忧心这些,还是好好的伺候老爷我,早日得了儿子才是。”

他这般小意哄着,谢氏心里舒坦多了,又瘪着嘴道:“能早日得了才好,娘可天天拿着这个说我呢。”

沈茂也烦母亲总是提这么个事,这不是时时刻刻说他不能生儿子吗?想了想,凤眸一亮道:“我手头的事情都要忙完了,等个三五日,我处理安排一下,便带着你去青州的女神山去,一面求佛,一面游玩。”

“真的吗?”谢氏嫁过来后,就鲜少出门,沈茂带她出去玩,也就那么两次,隔了有三四年了,她岂能不开心。

“当然啊!”沈茂望着妻子开心的笑容,那带着点湿意的眼睛如同一汪春水,衬着方才云雨时脸颊没来及消散的红晕,看的他又有些动心了。

“文娘,我们加油吧…”

谢氏被他抱着滚了个边,嘴角都是笑意,只要自己生个儿子出来,这辈子沈家主母的位置是没人能动摇得了的,老夫人的话重要,可是沈茂才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人,这一点,她可是一直都清楚了。于是伸出手抱着沈茂的脖子,天青色织金帐里又是一番浓情蜜语。

次日,温暖的阳光照在了府前的路面上,照的路边小草的露珠化成了气。

云卿重生后第一日到了学院上课,她已经习惯了十三岁的生活,从二十岁的妇人到十三岁的少女,虽隔了六年多,她却没觉得有多少生疏。前世的那一切仿若只是黄粱一梦,梦里不知哪一个才是梦境。

第一堂课是棋艺,她上一世对这门课就非常有兴趣,今世为了能更好的躲过前世所发生的一切,棋艺她认定是一个必学的科目。

夫子在上面讲解:“对待生动活泼,战斗激烈,变化莫测的棋局,下棋者必须要沉稳从容才能取得胜利,所以常下围棋的人,大多有临危不乱的镇定功夫…”

围棋重思考,对弈中每下一子都有攻防作用,全过程斗智斗勇,紧张激烈,能培养人的高度的注意力、快速的计算力、敏锐的观察力、细致的分析力、灵活的应变力、全局的统筹力,而这些都是她在上一世就知道,却完全没有重视的地方,才导致韦凝紫那么多异常的细微末节在她面前,她却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全神贯注的听着夫子的讲课,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夫子宣布课间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云卿坐的腰骨也累了,便拉着安雪莹一起往外走去。

022 安冰山找茬,云卿累财

两人行到一棵树下,安雪莹才细声细气的将那日韦凝紫在杜夫子课上的事说了,末了加了句:“还好你考虑的周到,一早差了人给我送了信,若不然,杜夫子只怕要给你记上一笔了。”

“也得谢谢你帮我将假条拿给夫子了。”云卿淡然的笑了笑,顺手捋了片花瓣放在手心,韦凝紫是喜欢从小处下绊子的人,她当然要防着她利用请假的事情坏了她的名声。

“你和我说什么谢不谢的啊。”安雪莹见她样子不惊不慌,一片淡然处之,成竹在胸的模样,心里对云卿是暗暗佩服,只觉自己这个好友越来越厉害,就连老太君和心高气傲的堂姐安玉莹都对她另眼相看,要知道一个商贾之女,能让老太君多看几眼,那必然是很与众不同才是。

云卿笑着拉安雪莹的手道:“该谢的我可还是得谢啊。”她抬手将安雪莹掉下来的一缕发丝弄到耳后,刚好望见对面韦凝紫和刘婉如,以及其他几位官家小姐站在一起说话。这么快便和那些小姐打成一团了,倒是挺快的,不过她也不意外,如果韦凝紫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上世也不会从妾室做到侯府夫人了。

韦凝紫所报的科目,除了琴艺科,书画科,骑射科与云卿相同外,云卿所报的棋艺科,医科她都没有参加,学的是舞蹈科,和礼仪科,这些都是为她以后在人前加分的科目,她自然是要下本钱学习的。

和安雪莹又小聊了一会,休息的时间就过去了,两人又返回学堂里,继续听课。

到了午膳的时间,下午并没有云卿所报的课程,她便与安雪莹告辞,先行出门回去。

岂料刚要上马车,却看到面前走来一人,烈日下那人一身黑色的长袍,泛着冷冰冰的气息,两颗眼珠望着云卿,里头没有一丝儿热气。

安初阳这会怎么到女学堂的门前来了?虽说大雍男女大防并不是见面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平日里男学生还是不会到女院这边来的,特别今日来的是素来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安初阳,怎能不惊奇。

碍于安雪莹的关系,云卿也不能对他视而不见,转身行礼道:“安公子。”

安初阳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开口,也不回礼,更是一步都不动摇,像根冰棍子杵在原地,直将云卿都看的莫名其妙了。

中午的太阳虽说还不太烈,可是照在人的皮肤上总觉得有些刺,云卿等了小半会,见他不开口,也不耗下去了,直接再行了礼道:“云卿还有事,先回去了。”

“就要回去了,比起你在亭子后站的时间差太远了。”安初阳薄唇微微一动,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云卿刚要转身的动作便顿住了,今日安初阳出现在这里果然不是随意,而是冲着她来的,那日在亭后的动静引来了他的注意力,他只需再询问一下,便知道往那处方向去的人是她,虽然听到了安知府父子吵架的内容,偷听了家事实在不好,可若是否认,倒显得她心虚,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自个儿当时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父子要在路上吵架,那还不许人家听了吗?

想到这里,她便福了福身子,道:“那日云卿喝多几杯茶水,一时未查,走错了路,心中实有歉意,望安公子莫要介意。”

安初阳望着烈日下不急不缓的少女,她并未因为他揭穿那日在亭后偷听的事而变得急躁,也未曾变得慌张,而是大方的承认,并且隐晦的表示了当时的她听到的原因,以及说明她并不会将所偷听的内容说与人知。

这种出乎他意料中的反应,让他不由的打量起云卿来了,上次在府中的时候,她穿的清素淡雅,已是姿色出众,今日她却一反那日的穿着,一身打扮鲜研亮眼。

她穿着一件绣百蝶穿花的淡紫色齐腰襦裙,裙上的牡丹用金线穿插在花瓣脉纹之中,朵朵脉络清晰,层次分明,宛若牡丹开在了裙角,一朵大红的开放的最是灼眼,另外两朵浅红的伴随在枝头,芳香散发引得百色蝴蝶在上面穿梭扑戏,将淡紫色的儒裙也衬得艳丽了起来,腰间系着一根正红色的宫绦,将还未完全拉开的身形,比例上拉的修长了起来,整个人也越发的高挑。

上身却穿了一条白色镶紫色边的夏绸短衫,于艳丽中透出一股凉爽,使得她虽穿着牡丹裙,却不会因为年纪还幼,而镇不住如此华贵雍容的花卉。脖上挂着圆圆的粉色珍珠串成了一条项链垂在胸部上方,从那又落下长长短短的银色细链,将稍显得单调的上身又拉出了流光瀑布的风情。

白皙的脖颈在粉色珍珠的衬托下,几乎带上了透明的色泽,阳光洒在上头,仿若要穿过去射到另外一边,那双凤眸半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了大半瞳仁,在妩媚中又添了一抹婉约,又因白皙的脖颈露在外头,加了一份柔弱。

但这种柔弱,与妹妹安雪莹的那种柔弱,完全不同,她的柔弱是女子天生带来的从体型和外貌上的劣势,而整个人,却偏偏散发着一种坚强不屈的气息,仿若骨子里有一种东西,在支撑着她面对随时突发的状况。

他拽了拽手心的东西,本来是打算沈云卿否认了那日的事情后,他再放到她面前,让她无法申辩的,如今她坦然的承认,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只是他越发的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以前所看到的不同,偏生从外表看,也打量不出什么,只要她不多嘴说安家的事情,不会对妹妹产生什么威胁,他也不多管。

安初阳本就不是多言多语的人,抬起冰冰凉的眼,又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的紧紧的,脸上挂着随时冻死人的表情,转过身又自顾自的走了。

云卿看着他背影转了弯,静静的站了一会,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用了午膳之后,云卿让流翠吩咐将昨日带回来的杨梅分出两篓来,用冰浸着,然后去了谢氏那,发现今儿个谢氏脸颊如桃粉,眼里也流露出高兴的气息,料想昨晚爹和娘说了什么,哄得娘这样开心。不过娘开心,她也高兴就是的了。

“娘,今儿下午没课,我刚好出去送一筐杨梅给汶老太爷去。”云卿吃了一根鱿鱼丝,感觉味道有点腥,端着茶喝了一口,才冲了那味道下去。

谢氏刚巧也有这想法,没想到女儿和她想的不谋而合了,点头道:“杨梅你让人弄了冰浸着,别送过去就丢了味。”又指着桌上放着的几个碟子道:“这是你父亲提回来的,说是朋友送来的海味,我也打包些,听说老人家吃这些对身子好,你也一并提过去吧。”

虽说汶老太爷在皇宫里呆了大半辈子,这些海货肯定也没少吃过,但这是自家的一份心意,云卿点点头,继续道:“还有秦大娘,她昨日搬进院子也不知道如何了?”

昨日谢氏是指了琥珀去帮忙的,此时便站出来道:“回大小姐,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扫,东西也齐全,秦大娘家行李也不多,昨儿个下午都已经安置好了,虽说一直有打扫,院子里的窗帘等物品还是要清洗,奴婢今儿个也跟夫人回了话,夫人安排了一个小丫鬟过去打扫,清理了。”这也等于是给秦氏安排了个伺候的丫鬟。

谢氏如此做法已经是做的十足好了,云卿也知道母亲向来是心善,何况对韦沉渊也有几分看重,更是上心,便说道:“那我今日下午也一道去看看秦大娘,顺便将白鹿书院报名的事解决了。”

云卿又让采青将自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给谢氏过目:“这个是我过去送给韦公子的。”

谢氏大致看了一下,不是什么上等的好物,算得上读书人中最普通的一种,李嬷嬷也看了一眼,转头对着谢氏道:“夫人,小姐考虑得十分详尽。”

谢氏笑着点头,韦沉渊虽能上白鹿书院,但是毕竟家境不好,若是用了一套上等的笔墨纸砚,反而让人起了疑心,毕竟沈家已经将善事做到了最好,如今还可说是资助读书人,若再到处处都提供精细宝物,那就让人浮想联翩了,什么事情都点到为止的好。

她看着女儿颇觉安慰,如今女儿行事都颇有分寸,以后若是嫁出去,也能做好一家主母的位置。

将要说的话说完后,云卿这才退了出去,命人将杨梅和海味,笔墨纸砚等一起打包了,然后才坐着马车去了汶府。

因为不是第一次来汶府了,云卿没有第一次来时的好奇和拘束,在门前递了帖子后,不多时,门房就开门让她进去。

依旧是铭儿在前面引着路,这时他已经不再那么拘束,看到云卿就道:“汶老太爷刚巧在药房里,听到你来了,就让小的来接你呢。”

流翠在后头看到他那小模样,笑道:“你就是想要打赏好去买糖吃是不?”

铭儿年纪不大,九岁左右,长得胖乎乎的,脸儿圆圆,最爱吃糖,听见流翠这么说他,低着头呵呵的笑。

流翠笑骂他几句小胖子,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袋子糖给他,喜得铭儿抓着往口袋里装,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条小缝。

到了药房里,流翠和铭儿就没有跟着进来,守在门口候着。

一进药房,首先是各种草药的气息铺面而来,偌大的药房两边都是挨墙而立的顶天花板的药柜,药柜旁边摆着一架木质梯子,方便上下取药。

而屋子中间则是一个药台,上面放着一些半成品的药丸和药材,而药台旁边摆着一个木头雕成的人形物品,上面画满了红色的点和各色的线条,还有字体标记在上面。

云卿瞧着便觉得有些奇怪,转过药台,盯着那木头人看了看,“这是筋脉图?”

虽说她还没有学金针刺穴,但能从木头人身上所标识的穴位上看出来。

“嗯,这是和真人一样比例做出来的人,上面标识的地方全部都是穴位和脉络走向图,你将药材药性全部弄清楚了之后,就会要学习这一样了。”汶老太爷看着她发光的双眼,笑了一笑,这丫头对学医果然还是有着热忱的,他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道:“怎么今日想起来我这了?”

他和云卿是定的每半个月抽查一次,所以云卿都是按照时间来的,今日可没到半月之期。

“前两日去乡下摘了杨梅回来,母亲让我送一篮过来让师傅你尝尝。”云卿这才将杨梅的事说出来。

“哦,你亲手去摘的?”汶老太爷眯了眯眼,面上满是惊讶,“我记得白鹿书院早几日可就开学了。”

“是的,家中有事,便请假了。”云卿的家事不便多说,汶老太爷也不会在意,不过是随口一问,“听说你还报了医科是吗?”

这也是云卿要来向汶老太爷说明的事情,她先裣衽行礼后,才神色正肃,道:“是的,云卿蒙师傅赏识,收为徒儿,却在未出师之前不得向人说明,若有状况下,不小心展露了医术,反而弄巧成拙,不如报了医科,虽说学了皮毛,但好歹也有了出处,不至于轻易给人看出端倪来。”

其实汶老太爷也认为云卿报医科的目的是如此,再者他教徒弟喜欢靠她个人的悟性,倒是书院里教的虽然是皮毛,可基础的知识还是很系统,传授的很好,云卿在里面学习,并非没有益处。

他点点头,“行,你个小丫头,考虑的倒是挺远的,那杨梅我收下了,正好我想喝杨梅酒,有了这新鲜大杨梅,刚好可以泡出来了哦。”

他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刚好你今天来,我这边的药材上可还没贴标签的,你就帮我贴上去吧。”

“是,师傅。”云卿低声应下,汶老太爷笑眯眯的转身走了出去泡杨梅酒了,流翠依旧在外面守着。

而云卿则看着汶老太爷指的半边药材柜,微呼了口气,这是要考校她对药材的辨别能力了,凤眸里流露出一丝自信,将木梯搬了过来,抽开第一个最上面的一个屉子,拿出里面的药材,开始辨认了起来。

她蹙着眉头,时不时的拿起里面的药片,或者药根,放在鼻子底下闻闻,观察其外形,再放在口中抿抿滋味,然后拿起白色的签条,写好贴在上面。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云卿渐渐的入神,再也管不到别的事情,她一会爬上梯子抽开一个梯子拿出药片,一会儿又爬下来,拿出另外一种相似的药材,将两者拿出来反复的辨认,品尝,并翻开医书,进行细致的对比和研究,区分药材的不同药性…

不知不觉,时间悄悄的过去了,汶老太爷几次进来,看到她都在认真的研究,暗暗点头后,又悄悄的退了出去,直到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侯在外头的流翠也有些牵挂的进来喊道:“小姐,日头快沉了,咱们还要去韦家的呢。”

云卿这才从书和药材里抬起头来,抬头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去,“竟然有这么久了?”

“可不是嘛,小姐你看书看的入神,连汶老太爷进来你都没发现呢。”流翠有些无奈道,小姐用功都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了。

伸手摸了摸脖子,云卿站起来道:“幸好你提醒我,时候不早了,我去跟师傅告辞去。”

从药房出来,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汶老太爷的院子,铭儿守在外头,见她出来了,忙进去跟汶老太爷通报。没一会,出来笑道:“沈小姐里边请。”

云卿点头走了进去,却见汶老太爷的身边还坐了一个人,御凤檀竟然也在这里,随即又觉得下午看药材看的太木了,他本来就是住在汶府中,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收了心神,她对着汶老太爷道:“药柜上的药签已经贴好了,请师傅考察。”

汶老太爷早在开始看了,云卿认药很准,也很细心,他感到很欣慰,点头道:“你对药材已经足够熟悉了,一般的药物你认识肯定没有问题。”说着,从旁边抽出两本书来,“这本是讲述经脉和穴位的,你先回去将所有的记熟。这本…”

汶老太爷说着顿了顿,“是一些比较罕见的药物和方子,你有空便看看。”

“多谢师傅。”云卿见那小册子封面有些朴旧,似乎是流传了很久的物品,双手接过来后,看到里面的字,全部都是手写抄隽的,此时已经有了活字印刷,像另外这本经脉书,就很明显是印刷出来的,看来这小册子是很珍贵的物品。

御凤檀却是靠在椅上,看着她恭谨的动作,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说一句话,手肘支撑着下巴,眼底却有着淡淡的光芒在流动。

汶老太爷看了眼御凤檀,目光微微一闪,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瑾王世子,想必你是知道的?”

云卿自这世一来,感悟最深的就是人不管内心是怎样想的,面上总是要做出一副对自己有益的模样,虽然御凤檀和她在溪边过的那个上午,是肆意亲近了许多,可是出了那块地方,他们又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她浅浅一笑,先回了汶老太爷的问话:“瑾王世子在书院任代理夫子之事,云卿自然是知道的。”然后屈膝给御凤檀行礼道:“见过瑾王世子。”

御凤檀自她行礼,便站了起来,侧开身子避开她的礼,曲线完美的侧脸优雅而沉静,狭眸里少了一抹轻佻,多了一抹暗光,语气淡淡的道:“不必多礼了,我且有事,先走了。”

汶老太爷斜睨着他,“就用晚膳了,你还去哪?”

“不必管我。”御凤檀摆了摆手,宽大的袖摆随着手腕的动作摆荡,白色的背影显得慵懒且疏离,虽与平时无不同,倒是不难看出他心情有些不大好。

汶老太爷微眯了眼,目光转到了云卿身上,大概是看多了御凤檀出现之时那种光风霁月的绝色抢眼,此时他如此,云卿还有些不习惯,想必他对自己的一时兴趣也终于在溪边那次消磨光了,觉得她其实和别的少女也没甚不同,虽如此,云卿也没什么不同的感受,敛了心神道:“师傅,天色已晚,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便先告辞,这两本书我都会好好读阅的。”

“嗯,你且回去,路上小心。”汶老太爷兴味的目光在云卿脸上转了两圈,点头道。

出了汶老太爷的院子,因为来的次数多了,流翠也没让铭儿再跟着,和云卿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汶府下人少,也显得格外安静,云卿走在路上,思绪渐渐的从方才的药材中收了回来,转到了韦沉渊的事情上去了。

马车到了如今秦氏和韦沉渊院子前时,已经是傍晚,大约是吃饭的时间,敲了一会门,小丫鬟才露出头来,看到云卿和流翠站在门前,立即打开门道:“奴婢见过小姐。”

她便是谢氏拨给秦氏用的那个小丫鬟,叫做桂枝,是个手脚勤快的,麻利的跑在前头招待,喊道:“公子,小姐来了。”

若是别的人这么一听,可能还不知道究竟谁来了,可韦沉渊哪里不明白的,从厨房里出来,一脸笑容道:“沈小姐,你来了。”

他穿着一袭旧灰色的布衣,袖子整齐的挽起半截,腰间围了一块花色的围兜,头发全部束成一个发髻用布条扎紧,脸上有着几点汗珠,很显然正在做菜。

见云卿打量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装束来见这种大家小姐实在是不妥,略微有些羞涩的笑道:“不好意思,让沈小姐笑话了。”

那笑容青涩中又带着得体,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十分莽撞,反而有一种热情迎接客人的感觉,云卿摇头道:“倒是我来的匆忙了,打搅你了。”

流翠喊着车夫将杨梅搬进来,又提了文房四宝在手中,韦沉渊将围兜解开递给桂枝,自己带着云卿往内院走去。

云卿观察了一下,虽然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倒是精巧别致,里面的花树也是种得相当有品味,白墙青瓦的很有一种小家韵味。

进了屋子,韦沉渊亲手端了杯水,放在云卿的面前,瘦削的脸上带着笑道:“家中没有茶叶,只有白水招待沈小姐了。”

云卿点头,端起来喝了一口,入口便觉得这水味道甘甜,抬眸问道:“这水,可是井水?”

“是的,这院子后有一口老井,里头井水冰凉甘甜。”韦沉渊对着云卿解释道,又转身欲要进房,云卿忙喊着他:“莫要去烦扰秦大娘了,她身子不好,等会起身一上一下的,劳累了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