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莫氏从沈府回去了之后,将两个庶女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当着噼里啪啦的就一顿骂了下去,“看你们两个木头,带着你们出去应酬,一句话都不晓得说,送上门给你们穿金戴银的好机会都不好好把握着,亏我一人在那里说的口都干了,你们吱都不知道吱一声!”

那两个庶女哪里敢出声,就垂着头,木然的等着她骂。

莫氏心里是越想越不舒服,谢氏肚子里有了沈茂还不是要去找其他人睡,这几年沈府也少添姨娘,来了个苏眉,也是有身子的,她好好的将自己闺女送过去,竟然挡了回来,难道外头那些比这些知根知底的好?又看着那两个庶女苦着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一个个哭丧着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过了一会,沈平回来了,看到站在房中的两个庶女,随口问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那个沈茂,仗着家中富裕,今儿个我带着两个女儿上门去拜见,哪晓得谢氏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将我这么打发了出来!也不看看他如今的富贵,没有族里面的庇佑怎么可能得到,一点儿都不挂念着我们这些族里的人,真是让人不耻!”莫氏这一圈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完全是身临其境的愤怒。

沈平听后,眉头带着阴沉,眸中闪过一道犀利的锐光,过了一会,才道:“风水轮流转,谁知道最后笑的人是谁呢。”

莫氏哼了一声,“那倒是,我就看着什么时候他家里倒霉!”谢氏如今才怀孕了一个月就神气,有什么好神气的,生的下儿子再说吧!

莫氏是动了往沈府塞人的心思,而谢姨妈听到谢氏怀孕后,动的就是另外一番心思了,她同样也想到了沈府如今需要帮忙处理府中中馈的人,料想也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在她的眼里,沈府就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金锭,她只要带着小锤子在上面敲下一块来,必定会发了财。

上一世的时候,她进了沈府,借着和谢氏亲近,老夫人帮她,也是分走了不少管家的权利,利用手中管家职权的便利,刮了不少的油水去,还苛待下人,将沈府好好的口碑弄得到处都是怨声。今世她开始没拿到这个机会,如今听到谢氏怀孕这样的好事,哪里还会放过?

第二天就巴巴的上门,打着看望谢氏的旗帜,进去随便问了几句后,一点都不遮蔽的开口道:“姐姐,看你这才怀了身子一个月不到,人就憔悴了许多,我也是怀过紫儿的,知道做孕妇的人不容易,白日里吃不下,夜晚里睡不好。”

谢氏颇有同感道:“妹妹说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这一胎格外不安稳。”

“就是啊,咱们年纪不小了,怀上一个不容易,若是不多注意,那可是很危险的,你现在还是一个月,往后身子越来越重,府中的事如何处理得了啊,还不劳心烦神的日夜难安,见你如此,妹妹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你就将一部分给我分担了,虽说沈府比韦家人多了些,但是处理起来都是一样的。”

若是早一点来,也许谢氏还会考虑下,现在她自然是想起李嬷嬷的话,便笑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来迟了。”

谢姨妈一听这是拒绝的意思,面上的笑就淡了几分,“难道还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吗?”

“昨儿个老爷说了,云卿的年岁也不小了,该学习学习掌管中馈事务,正巧这是个机会,便决定让她理事了。”谢氏微笑道。

“她?她一个丫头,懂得什么东西!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一切,她懂吗?她管的了吗?你去告诉她,若是她有心学,就跟在我身边看看行了。”谢姨妈不以为然道。

李嬷嬷听了心内不喜,在一旁开口道:“大小姐年纪也不算小了,十三岁完全可以学这些东西了,再者她是府中正正经经的小姐,她是再适合不过的人,若是她都管不了,那奴婢还真不知道谁能管的了了。”

谢姨妈被一这番话刺的面上讪讪的,见谢氏也没有要她帮忙的意思,心内不甘,哼道:“你就是舍不得,将我赶了出去,如今又怕我占了你家的便宜,你就看吧,看她管不管得了,到时候出了岔子,你小心气的肚子疼!”

甩下这么句话后,谢姨妈往外头走了出去,在心内诅咒谢氏的胎最好马上流了。

谢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云卿得知这件事后,吩咐日后谢姨妈若没什么重大事情,就把她拦下,不让她进院子里,这个人的嘴实在是太没有遮拦了。而她也更加下定决心,要管理好家事,让谢氏安安心心的养胎。

上一世她完全不懂这些,直到要出嫁的那前两个月,谢氏从匆匆忙忙的教了她一些东西,学的都是囫囵吞枣。嫁到了永毅侯府后,里面的人际关系复杂,人员众多,她处理起来总是力不从心,那时候也是韦凝紫一直在旁边指导她处理事情,虽然每次都能将问题处理完,她心里也颇为感谢韦凝紫。

但是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似乎府中的人更信服的是侧夫人韦凝紫,而不是她这个正室沈云卿。

所以说起来,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的经验,从出嫁到被贬为妾室,统共也不会超过一年的管家时间。可是那时候也是她根本就无心学习管理中馈,如今她是有心要学,自然是用心用力的去看,去揣摩其中的一切,发现其实管起一个家来,学问其实比她想象的要多多了。

这一个月她还不是完全上手,谢氏和李嬷嬷还是从旁指导着,渐渐的越来越熟练,而此时,也快到柳老夫人的寿宴了。

她刚处理了一堆的事情,回到院中,却看到流翠满脸铁青的拿着一件破了的衣裳走进来,摆在了她的面前。

云卿一看,那正是她昨日穿过的妃红色绣金丝牡丹齐腰儒裙,裙摆上牡丹开放得金蕊,拉开了一个小洞,脸不由的就沉了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晨的时候奴婢拿给下面的小丫鬟,让她们将小姐的这条裙子洗了,谁知道那个洗衣服的小丫鬟的洗衣板上怎么多了个刺,不小心将这衣裙洗烂了。”流翠心里骂那个小丫鬟真是不小心,这条儒裙是夫人亲自去给小姐定制的裙子,小姐向来宝贝,这一下勾得烂了,可该怎么办啊。

洗衣板上竟然有刺?云卿接过裙子放在手中看了看,这条裙子下摆几乎全部是用刺绣功夫绣成的,光是这上面的牡丹就花费了绣娘半年的功夫,还不说其他枝叶,加起来起码要大半年的时间。这条裙子出彩的地方也是这牡丹,如今挂坏了,就整条浪费了。这裙子不仅价值高,也是谢氏送给云卿的十二岁礼物。

流翠拉着裙子看了一下,皱眉道:“小姐,上回你从夫人那要来的雪兰,她不是绣工好吗?要不要让她来试试补补看。”

这可真是巧了,云卿提着那条裙子,嘴角微微勾起,她的院子里,按照规矩两个大丫鬟流翠和采青已经齐了,四个二等丫鬟,却只有青莲和问儿,还差两个名额,这也是云卿的一种做法,空出个位置,让下面的小丫鬟有点想头,看的到升等的前途,做事更加卖力。

如今这雪兰可不是卖力到了她面前了,院子里数雪兰的绣工最好,一旦这裙子被勾破了,自然会想起她来。到时候她就有到云卿面前露脸的机会,补好裙子说不定云卿就升她做了二等丫鬟了。

她正好想那雪兰混在小丫鬟中间,她也不好管,如今有个机会,将雪兰放在自己眼皮子下面,她倒是更有机会好好观察。

她用手摸了摸被勾破的地方,眼底漫着冷气,雪兰有这等心机的确是很厉害,不过却是损人不利己的那种阴毒心思。若不是她重生一世,看透了其中的缘由,将这条裙子勾破了的小丫鬟肯定会没什么好果子吃,看来即便是再来一世,雪兰的心还是没有变化,一心往上走,不择手段,不顾人情。

她将裙子又拿给流翠,转过身坐到了罗汉床上,问道:“洗破这裙子的小丫鬟是谁?”

流翠顿了顿,抬头看着云卿道:“是飞丹。”

有意思,和她想的一样。飞丹可是当初她从老夫人那特意保来的,归雁阁里谁都知道,飞丹只要表现好,升上二等丫鬟绝对没有问题,雪兰这是打算一箭双雕,将飞丹这个潜在的威胁除掉吗?

既然她想出头,云卿打算好好的帮她一把,这个宅院里,会玩心计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莫要把其他的人都当成了傻子。

微微一笑,道:“你将这裙子拿过去给雪兰,让她补好了,等送来之后就升她做二等丫鬟,然后再去告诉飞丹,那洗衣板上的刺,不是无缘无故的来的。”

027 遇安冰山,让云卿做继室?

这天是柳老夫人的寿宴,沈茂,谢氏和云卿,还有老夫人都一起去了柳府。

虽然不是大寿,柳家依旧是办的场面很大,自从出了柳易青的事情之后,柳家在扬州很是没有脸面,几乎大半年没有参加扬州的各种聚会,想借着这次将柳易青丢出的脸面捡起来。

待到了门前的时候,便看到柳大夫人田氏正领着柳二夫人以及柳易月和柳易心在门前迎接各方的客人。待看到沈府一家人的时候,忙上前来,首先对着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吩咐人将她们带了进去。

女眷当然是和男眷分开的,到了里面,柳老夫人正坐在上面,穿着暗红色的万福暗纹镶银边长褙子,系着棕色的马面裙,一看到沈老夫人便笑道:“你可是来了,我在这看了许久了呢,想着你从京城里回来,很久没见了。”

沈老夫人自然也会说这些客套话,应了几句后,又来了客人便让人将贺礼单送了上去,柳老夫人略微一扫前头的那些礼物,脸上的笑意就越发的明显,招呼了谢氏和云卿坐下。

知府夫人今日也受邀前来,云卿见她在,自然的就看安雪莹的身影,却没有发现,还是知府夫人知道她们关系好,告诉她昨儿个雪莹受了寒气,还躺在床上的,所以便没有来参加了。得知雪莹病了,云卿心内担忧,问了几句后确认无事,这才随着谢氏坐到了早就安排的位置上去。

到了开宴席的时候,一干人进来拜寿,柳易阳看到云卿,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小表妹是见一回变一回,越变越好看了,便借着上前和谢氏说话的机会,和云卿也见机搭讪了几句。

“表妹许久未见,可是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出众了。”柳易阳转头望着云卿。

“表哥谬赞了。”他云卿是没什么心思理的,再说说自家表妹越来越好看其实是不妥的,这种话略微显得有些轻浮了,就是谢氏也显得不大高兴。

柳易阳一点都不在乎云卿的态度,站在那依旧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云卿见他说的起劲,懒得理他了,目光落到了黄氏身上,距离上次见她又有一个月了,黄氏似乎和云卿投缘,偶尔也邀云卿到她这边来玩。如今看她比上次又瘦了,几乎是瘦的不成样子,虚弱的站不稳,由丫鬟扶着来拜寿,略微行礼就坐到了一边。可是目光却还是在往柳易阳那边瞟。

都这幅模样了,还总盯着自己的相公,这个表嫂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遇见了,总要说两句客套话的,云卿便行礼问道:“怎么不见远哥儿呢?”她来黄氏这儿的原因,也是因为远哥儿,那孩子的模样乖巧,结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云卿看了就觉得很喜欢。

黄氏听她问远哥儿的事,眼底划过一道光芒,声音轻细,若一缕游丝般,道:“乳娘带着他在玩呢,调皮的紧,不肯到这边人多的地方来,给老夫人请了安就喊着要出去玩,乳娘就抱了他出去。”

她说这么几句话,中间停了两次,似乎很辛苦的样子,云卿也不好拉着她聊,不过一会,丫鬟便扶着她先下去了,想必老夫人也是不喜欢一个病怏怏要死的人在自己寿宴上出现。

没有安雪莹在,其他的人云卿也不大想搭理,趁着她们一屋子人在说话的时候,退了出去,想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会儿。

她走到一处树荫下,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就要坐下来,却听后头传来脚步声,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仆妇打扮的人在这园子里绕来绕去的,满脸焦急的模样。

她见到云卿后,就急急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表小姐,你到这儿之后,可是有看到远哥儿?”

“远哥儿不见了?”云卿听她说话,面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今儿个来的客人也多,他们各自又带了仆人,若是混进了什么人,将远哥儿掳走了,那可怎么办?

乳娘面上也是急的不行,都要带上了哭声:“远哥儿要玩躲猫猫,奴婢想着在小花圃里不大,也没事,就和他玩,谁知道,一会儿以后,轮到远哥儿藏起来,奴婢转过来数了十下,就怎么都找不到远哥儿了,翻遍了整个小花圃都没看到他!”

这可是黄氏的心肝肉儿,要是丢了,那等于直接要了她的命,云卿忙道:“你往那头,我往这头去,你再悄悄的吩咐些人,在花园里静静的找着,切莫要惊动了其他人。”今儿个可是柳老夫人的寿宴,若是先把事情嚷开了,不止柳老夫人心里会不痛快,就连那些来参加寿宴的人儿也会不舒服的。

乳娘和云卿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喜欢远哥儿的,立即点头道:“好,好,多谢表小姐了。”

云卿当即也不废话,绕着花园的路就开始走了,柳府的花园占地也不算小,这倒没什么,关键是远哥儿一个四岁还没到的小孩子,若是真心想要躲藏,很多地方他都可以钻进去的,所以云卿一路非常认真的在寻找,高一点的草丛,密一些的花圃,大一点的假山,她都去看过,直到快到回廊的一个假山后面,她才发现了穿着红色小褂子,正蹲在那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的远哥儿。

小家伙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卿一路看来,是急的不行,开口道:“远哥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姑姑好一通找!”

这么说话语气有一点的重,远哥儿不知道怎么平时对他温柔的姑姑怎么看起来有点凶,立即瘪了嘴,嘟起粉嫩的唇,哭了起来,“咕咕咕咕咕咕好凶噢…”

他的声音细细嫩嫩的,好像糯米年糕一样,带着小孩子的天真,因为边哭边说话,口齿不清楚,姑姑两个字被他喊得好像鸟在叫一样,云卿顿时被他弄的感觉自己好像犯罪了一般,连忙蹲下来,掏出帕子去擦他的脸,“远哥儿不哭不哭,姑姑没有凶你,姑姑最喜欢远哥儿了,怎么会凶你呢,来,姑姑抱。”

远哥儿这次似乎特别伤心,瘪瘪嘴,不接受解释,“不要姑姑抱,姑姑凶。”

哎哟,这还记恨上了啊,云卿顿时又觉得好笑,想了想,从荷包里翻出了糖出来,这还是因为铭儿爱吃,她刚才看到这桂花糖不错,拿了两颗,现在可派上大用场了。

将黄亮的糖放到远哥儿的面前,云卿哄道:“远哥儿看,姑姑这儿有糖吃哦,你不哭了,姑姑就拿给你吃。”

面对美糖的诱惑,远哥儿定了一会神,圆圆的眼睛在糖上面溜了一圈,小手将糖接了过来拽在手心,然后接着哇哇大哭。

云卿:“…”对于这种小孩子的无赖,她还真是没有办法,只好将那条沾满了远哥儿的眼泪鼻涕的帕子拿起来,柔声道:“远哥儿不要哭了,看姑姑给你变戏法。”

一听有戏法,远哥儿抽了抽鼻子,长大了眼睛看着云卿,云卿拿着那有鼻涕的帕子在远哥儿面前抖了抖,“你看这是什么?”

“手帕。”远哥儿稚声稚气的回答。

“远哥儿好聪明哦,你看姑姑将帕子变成小老鼠哦。”她拿起手绢一叠,折成三角形,然后飞快的左右折到中间,再卷好,塞上角,将手绢翻了出两个角,将其中的一个角系好,再拉另一头当尾巴,那粉色的帕子马上就变成了一只小老鼠。

“你看,这是不是小老鼠啊?”将这个成品的粉老鼠放在手心,云卿挑眉哄道,她这可不容易啊,小时候玩的东西基本都要忘了,幸亏她还记得叠这个。

“那姑姑还会叠兔子吗?”小孩子思想简单,被云卿带着忘记了开始的事情,定定的看着那神奇的帕子,提出了要求。

“太容易了,看姑姑的。”只看云卿巧手一变,将帕子几叠几折,那只粉老鼠马上变成了粉兔子,摊在了远哥儿的手心里。

远哥儿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抬头道:“姑姑,小老鼠去哪了?”

云卿看着他婴儿肥肥的脸蛋,天真的样子,不禁的笑了起来。

阳光穿透假山的拦截,从另一面照了进来,树影下的女子侧面柔和美好如一副画,她的眼睛微微上挑,因为笑开了怀而斜飞得更加明显,鼻梁因为笑而有些浅浅的皱起,给她这张妍美的脸带上了一丝孩子气,眉梢如同缀上了金光点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安初阳站在假山后,看着她的笑靥,目光落到远哥儿手中的粉色小兔子上,手指收紧。

骨节发出的轻微咔嚓声,让云卿从笑中侧过头来,望见了树丛后方,穿着一袭墨蓝色绣金丝云纹圆领长袍的安初阳。

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现在此处的?她将远哥儿的小手牵了起来,客气的问道:“安公子。”

虽然语气客气,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容,可是安初阳可以看出她的笑和刚才对着远哥儿的笑容有着极大的区别,现在的样子,和外头那些千金一般,戴着一层假面具,温柔却难以靠近。

云卿能感觉到他身上又散发出一层冷冷的寒气了,虽说安初阳何时都是冷漠的像冰,可是这样的寒气还是少见的。

“那个兔子,送给我。”他的话干干的,不算是命令,可听起来也没恳求的意思,大概是人太冷了。

云卿一抬头,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话,看了一眼满脸无表情的安初阳,再看了看远哥儿手中那个手帕兔子,不太确定道:“你要的是这个?”

不等安初阳开口,远哥儿拽紧了手中的新玩意,口中因为含着桂花糖而变得模糊不清的发音:“不啊抢偶的吐自。”(不要抢我的兔子)

安初阳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云卿知道他的确是想要这个,不免有些不悦道:“安公子可知道一只兔子事小,若要让人看到那是我的帕子,只怕对你的名誉不好。”

安初阳面上这才露出一愣的表情,看了看那只兔子,眉头皱了起来,他刚才只是要这个东西,倒是忘记手帕是她的贴身物品了。

“对不起。”

这种东西对姑娘的名誉十分重要,也怪不得云卿要这么尖锐的说话了,可是云卿也没想到安初阳会这么自然的就将道歉的话说了出来。

不禁的抬眼紧紧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皮肤是接近古铜色的,这大概和他喜欢骑马打猎有关系,眉毛浓烈显得男人味十足,却有一双稍显柔和的眼睛,若是不看那冷冰冰的脸色,单单望着这双眼睛,感觉他一定是个很温和的人,两颗眼珠子黑的很纯粹,很澄澈,里面倒影出她的样子,很清晰。

这样的人,一般心地都不阴毒,云卿这样想,刚才安初阳要兔子的时候,也许是一时没有想到那是她的手帕。

她微微一笑,“怎么安公子没有在前面和他们一起呢?”这个时候前面应该正有节目,那些公子哥也会在一起斗鸟喝酒的。

安初阳被她的目光看的有几分不自在,那样的眼神,带着打量,又没有其他的成分在其中,他略微转了视线,目光落到一旁绽开的美人蕉上,竟觉得那火红的花儿没有她的裙角来的吸引人。

“没意思。”云卿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却得到了安初阳的回答,不过还是他一贯的作风,字少话短。

远哥儿见没人来抢他的小兔子,放下心来了,大概是玩的也累了,抬着小脑袋道:“姑姑,我饿了。”

云卿笑道:“姑姑就带你过去。”她对着安初阳福了福身子道:“我还要将远哥儿送到她乳母身边,先告辞了。”

不知怎么,安初阳抬起头往不远处看了一眼,又看着云卿望向远哥儿疼爱的眼神,薄唇吐出一句话道:“刚才一个穿着湖蓝色褙子的妇人一直跟在你后面。”

他是因为不喜欢和那些公子一起才到后花园来走走的,绕了一圈后,发现有一个妇人偷偷摸摸的跟在人后面,他瞧着身影有些像云卿,怕有什么意外,便跟了上来,哪知道那妇人躲在一旁看到云卿找到小男孩后,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穿湖蓝色褙子的妇人?她脑中浮现的是远哥儿乳母的身影,暗暗皱了下眉,不再做声,抱起他往黄氏的院子走去。

黄氏居住在柳府的西府,从后花园穿过去后,就到了她居住的落雨居。因为今日是柳老夫人的寿宴,人手都在前头去忙,黄氏的院子里略显得清静,只有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螺丝在身边。

看到云卿来了之后,仿若早就知道她会来一般,迎着她进去了。

屋中依旧是浓浓的药味,黄氏靠在床头,一身瘦骨嶙峋,穿着白色的中衣让人感觉透出一股萧瑟的病弱,云卿看着全身都有些不自在。

黄氏见她进来,病怏怏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没看到乳母在黄氏这里,云卿心头虽有疑问,但是送到黄氏这个亲娘手中,也更放心,便将怀里的远哥儿要放下来,谁知道螺丝一过来接,远哥儿就哼哼的哭,他刚才估计是累了,趴在云卿的胸口已经眯眼睡了,小手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云卿叠的兔子,另一只抓紧了云卿的领口。

黄氏满脸歉意道:“这孩子睡觉就是爱拽着东西,好像生怕别人给他丢了一般。”

她说着,脸色就有点黯然,云卿是知道她身体情况的,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知道她是想着要和远哥儿分离的事,便示意螺丝别接了,抱着远哥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表嫂还是把心放宽些,别想太多了,忧心加重病情。”

黄氏笑道:“还是你心好,月儿,心儿,都没你这么有耐心,真是人美,心肠也美,难怪远哥儿特别喜欢你。”

“远哥儿性子活泼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更何况我是他表姑,偏爱一些也是难免的。”黄氏刚才一顿夸下来,云卿都有些羞赧了,她望着怀中吧唧嘴的远哥儿,凤眸里流露出一丝疼惜,她没有过孩子,也不是对孩子特别喜欢的那种,只是看到远哥儿就不由的会想起他上一世所落得得悲惨命运,莫名将这个小娃娃和自己的前世联系在了一起。再者远哥儿却是长得逗人喜爱,又是自家的晚辈,云卿当然是喜爱了。

黄氏看着云卿的眼神,眼底流露出一丝高兴的色泽,显得两眼很亮,“不是的,远哥儿对其他人不会这样。”除了黄氏和乳娘,其实远哥儿很难在别人的怀中睡着的。

她看着云卿怀中熟睡的儿子,和云卿脸上发自内心的疼爱,眼里浮上了一层喜哀交错的神色,由螺丝扶着她坐起来,重复道:“我看的出,你也是真心喜欢远哥儿的,别的人只怕是没有那个耐心陪着小孩子哭闹的。”

云卿抬头看她泛着奇异光彩的眼,顺着视线又像是在看她,不觉有些奇怪,若是看着远哥儿还是正常的,可看她就有点奇怪了?

黄氏猛烈的咳了几声,螺丝道:“大少奶奶,奴婢在火上炖了雪梨冰一糖。表小姐,你也喝一碗吧。”

刚巧在席上的时候,云卿没什么胃口,口也有些干燥,便点头道:“也好。”

螺丝得了话,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帘子掀起来,螺丝手中端了个红漆描金的方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官窑青花瓷碗,盛着的正是冰一糖雪一梨。她将左边的端给了云卿,然后再将另外一碗放在桌上,拿了个大背靠放在黄氏的后头,才将雪梨冰一糖端过来给她。

黄氏用勺子在碗中轻轻的搅合,看着云卿空不出手来,对着螺丝道:“还不快去将远哥儿接过来。”

因为远哥儿抓的紧,螺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小手指一根根扳开,云卿看着都有点心疼,转头对着黄氏道:“就让他再睡会吧。”

“不用了,让螺丝抱着吧,都是乳娘惯的坏毛病。”

黄氏的语气是很轻松,可是云卿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心疼,她看了看螺丝,眉间带上了狐疑。

“表妹喝雪梨汤吧,这个最滋润心肺了。”黄氏笑着喊道。

云卿微微一笑,端起雪梨汤用白瓷勺了一勺,刚碰到嘴唇,那碗里散发出一种东西的味道,让她本来温柔含笑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余光瞥到黄氏期盼的目光,凤眸的凌厉如同针刺一般。

她垂了垂眼睫,微抿了一下勺子,动作慢且优雅。恰好此时远哥儿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云卿正在喝东西,挣扎了要过去,娇声唤道:“姑姑吃什么,我也要。”

云卿抬起头,面色柔和而靓丽,站起来一手接过伸出两只小短手要她抱的远哥儿,坐下将他放在腿上,“姑姑在喝雪梨汤哦,你要不要?”

“要!”远哥儿大声的回答,这娇嫩脆的声音,直将螺丝和黄氏两人的脸色弄的一变。

云卿微微一笑,从碗里舀了一勺出来,往远哥儿的口中喂,螺丝在一旁大声喊道:“表小姐,不要给远哥儿喝。”

停下喂食的手,云卿抬起玉芙蓉一般的脸蛋,菱唇带笑,凤眸里却环绕着森森的怒意,轻轻的开口道:“为何不可?”

“这…雪梨是凉性的,远哥儿喝了对身子不好。”螺丝顿了顿,开口道。

云卿天真的瞠大眼睛,蹙眉轻笑道:“螺丝,你这就不懂了,学院的医夫子可是说过了,雪梨虽寒,但是冰一糖是温性的,两者一起煮过后,便是温性食物,且冰一糖营养,小孩子喝了对身体好呢。”

她微微笑着,说不出的好看,拿着勺子就要喂给黄氏,那笑容在黄氏眼底,却比毒蛇还毒,她急的从塌上扑了过来,“不要给远哥儿喝,那会害死他的!”

“当咚”的一声,勺子撞击到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碗里淡黄色的甜汤溅起了一桌的水,云卿将远哥儿抱着往螺丝的怀里一放,冷声道:“将远哥儿带出去!”

螺丝知道今日大少奶奶吩咐的事,表小姐肯定发现了,连忙接过远哥儿,走了出去,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因为刚才动作太大,黄氏趴在塌上,头发散乱,正在喘着粗气。

云卿这个时候的脸上却没有了半点的怜惜,凤眸里一片冷漠,定定的望着她,“表嫂刚才紧张什么,那汤我能喝,为什么远哥儿不能喝?!”

黄氏嗫嚅了嘴唇,脸色露出了凄苦的神色,看着云卿道:“不能喝,他还小,不能喝那个汤!”

“不是他还小,是因为他是你儿子,所以你害怕他喝了那个汤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我,不过是一个远方的表妹而已,所以绝子汤这种东西,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端来给我喝!”云卿怒声道,若不是她跟着汶老太爷学医,这雪梨汤中所放的绝子药她根本就尝不出来。黄氏下在里面的分量极其微小,喝一次并没有事,可是若是长期喝下去,那么就会像这个药的名字一般,喝下这药的女子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怀孕生子了。

黄氏已经缓过气来了,她翻过身,因为激动而直起身子奋力的辩解道:“你不是喜欢远哥儿吗?远哥儿也喜欢你啊,到时候我去了,你就嫁到柳家来,这里是你的姑姥姥家,公公他又是知府同知,你嫁进来也不算辱没了!”

云卿突然觉得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因为知晓前世的一切,所以对黄氏和远哥儿都是真心相待,远哥儿她也是真心疼爱的,可是她疼爱是疼爱,不代表她就要为了一个疼爱而嫁到柳家来为黄氏养儿子。也许在黄氏的心里,还觉得她嫁的不错,一个商户之女能嫁到柳家来,可是她却没有半点,没有丝毫的兴趣想要到这个地方来!谁说嫁到柳家就会幸福,是亲人又如何,柳易阳那个人,她前世不会嫁,今生更不会考虑。

她望着黄氏凄惨的脸,嘴角带着讽刺道:“我辱没不辱没不是你说了算,你也没有资格替我的一生做打算!你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在汤中下绝子汤,可曾想过我不管是做继室还是嫁给别人,不能生孩子的事实会让我一生都在婆家抬不起头来!你什么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问题,还要装作是为我考虑,真是自私的让人觉得你可怕!”

黄氏内心在做出下绝子汤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是很犹豫的,她喜欢云卿,喜欢她温柔,善良,随和,若是她没有病入膏肓,没有只有半年不到的就要撒手人寰,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她看着云卿带着冷刺一般的眼神,心里各种滋味交杂,后悔,愤怒,哀伤,着急,懊恼都交织在了一起,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从她瘦到没有一丝肉的脸上滑落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抓着红色的锦被,大声哭道:“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吗?东院的那个女人就要生孩子了,他每天都在那边陪着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来我这里,连远哥儿都不怎么看,他说等我死了,就将那个女人扶正做正室,那个女人这个月已经来我这里挑衅了两次了,她天天咒我早一点死,最好带着远哥儿一起去死,若是不带远哥儿一起去,她到时候也会想办法折磨死他的!我没有办法了,我想给远哥儿找一个疼他的后妈啊…”

黄氏的泪水如同开了匣的潮水,哗啦啦的流着,她头猛烈的摇着,像是要宣泄什么,“柳易阳每次见到你,眼睛就会发亮,我知道他是喜欢上你了,可是沈府就你一个女儿,不可能会将你嫁给他做继室的,只有让你没有孩子生,你才会嫁到柳家来,才会疼我的远哥儿,将他视为己出…”

她哭的很激烈,那种悲恸的情绪即便是盛怒的云卿也能感受到,那是一个母亲强烈的爱意,她面无表情道:“你没有去找别的小姐试试吗?也有心肠好的小姐的。”虽然很少。

黄氏摇头,这次她摇的很慢,像是绝望了一般,“你不知道柳易阳这个人,长得一般姿色的他看不上,家世太差的老夫人也不会同意,那些稍许合适一些的,我也试探过她们,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是真心对远哥儿的,她们当着我的面是一回事,背着我却对远哥儿不理不睬,毫无耐心,她们不像你…”

她抬起头来看着云卿,“云卿,你骂我也好,怪我也好,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那个女人的肚子已经快生了,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是迫不得已的啊,她那种人,一定会对远哥儿下的了手的…”

看着眼神里透着期盼和绝望的黄氏,云卿在心内重重的叹了口气,从黄氏的角度来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远哥儿,她只想为儿子找一个疼爱他的后妈,可是云卿终究不是黄氏,她这一生也不是为了成就为一个伟大奉献的后母而来的。

善良是一个标准,可是善良不代表就要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每个人只对一部分人善良,因为那些人是心中所在乎的。

坐在一旁,云卿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半垂着长睫道:“除了找一个疼爱远哥儿的后妈,你没有办法了吗?”

黄氏满面都是泪水,她用帕子擦了擦脸,声音带着哽咽,无奈的摇摇头道:“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我去了之后,柳易阳肯定是要新娶的,不管是升了那个女人的位分,还是新讨一个新夫人回来,我的远哥儿以后面对的都是危险。”扬州的合适的待嫁女她都查过了,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看着这个为儿子操碎了一颗心的女人,云卿抿了抿粉嫩的菱唇,水光在上面划出一道锋利的色泽,默默的颤动:“我有办法。”

028 苏眉要生,妾室难产

黄氏听到她说有办法,眼底带着狐疑,开口道:“你有什么办法?”自从病了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柳易阳继室之事,不觉得有什么办法比云卿坐这个位置更合适了。

云卿站了起来,从红木圆形嵌大理石上的水果盆里拿出一个水果,放在手中,慢条斯理的剥道:“这种果子叫什么?”

见她问得问题和开始风马牛不相及,黄氏有些不舒服,可是想到开始所说的她有办法,便配合着道:“这是芒果,公公下属送来的,说是见得少,老夫人让人送了几个在我房里。”她如今病痛缠身,胃口不好,尝了一点也没有再吃。

云卿拿在手中掂了掂,唇角微勾,道:“这东西因为稀罕,所以才会有人送来给大表舅,若是一般的梨子苹果相信没人会特意送过来了的。”

黄氏隐约觉得她话中有话,可是却听不太明白,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物以稀为贵,芒果少所以被人当宝,苹果多,所以人不在乎。”云卿将那黄色的芒果在手心一转,又放回到水果盆中。

猛然听到这话,黄氏还怔了一怔,不知道云卿所说的办法和水果有什么关系,直到外头传来远哥儿咯咯的笑声,才领悟了过来。

那个女人之所以敢嚣张的在她面前狂言的原因是知道她要死了,而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同样是柳易阳的,所以那个女人敢说等她上来就要弄死远哥儿,因为远哥儿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

而柳易阳也如此不在乎远哥儿的原因也在此,就算远哥儿没了,他还可以找很多的女儿再为他生孩子,将来娶的继室可以,纳的妾室也可以,在他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人只有宝贵得不到的东西,子嗣也是,若是柳易阳以后没有其他的儿子,只有远哥儿这一个,那他就只有好好疼爱这唯一的一个了。

可是这种办法…黄氏抬起头来,两手握紧,瘦如竹节的指骨因为用力而凸的更加厉害,“你是说,让我给柳易阳下药,让他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云卿立在屋中,背对着门的方向,她的面容在阴影里看的不太明确,“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觉得芒果少见。”

她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说出让柳易阳绝种的话来让人抓住把柄,黄氏算不得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平日里是没什么,一旦关于儿子的事,必然是狠得下心来的。

若是今日她直说了,日后发生什么变故,赖到她的头上怎么办?只是自古以来女人蠢得不可救药的就是这点,总想着去防范女人,认为女人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殊不知后院的争斗都是由于男人而起的,只要男人有这个心,你费尽心力防的了家里,也管不了他在外头做什么,那胭脂巷里愿意攀附的美人多的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黄氏知道她的意思便是如此,可是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我要是给他下了药,以后他不是再不能生育了?若是他知道了,迁怒远哥儿怎么办?那他以后再没有子嗣了…”

云卿抬眸望着她,以前看着她的时候,云卿总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是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却让云卿再也激不起一丁点的同情心,若是说这个办法是为了她而说,倒不如说是为了远哥儿。

可是她都说到了这里,黄氏还在这里担心柳易阳以后有没有子嗣,黄氏都是要死的人了,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人死一切都灭了,到了这个地步,还去挂念那个男人,有什么意思。

给她下绝子汤的时候怎么又没有想想她的处境呢,为了一个花天酒地,薄情寡义的老公,倒是犹犹豫豫的。

这种女人实在是不值得同情,若不是为了远哥儿,她一句话都不会多说,早就摔门而去了。

门敲了三声后,螺丝抱着闹嚷着要娘的远哥儿进来,黄氏犹豫的神色立即带上了满满的心疼,抱着远哥儿在怀里,在小脸上亲了几亲,儿子这么小年纪,她就要去了,这以后怎么办啊。

远哥儿拿着手在她胸口扑了几扑,黄氏抓着他的手握在手中,却摸到了柔软的一团,立即将那一团东西从远哥儿手中抠了出来,放在被子底下。

云卿将她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顿时觉得这种人实在没有意思,凤眸里蕴着一丝光线,开口道:“表嫂身子不好,好好休息吧。”

黄氏听了她的话,干瘦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将远哥儿放在腿上,点头道:“今日多亏了你,不然的话远哥儿还不知道要在那躲多久呢。”

到了这个时候黄氏还想拉近她和远哥儿的关系,实在是不想和这种愚蠢的女人再多说话,云卿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表嫂,不知道你觉得我太傻,还是你自以为太聪明,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让乳母将远哥儿带到假山后,然后引我过去,目的就是试探我背着你的时候,对远哥儿还好不好,本来碍于两家是亲戚,我不想将这件事说穿了。如今,你自己非要扯破这层脸面,那就别怪我了。”

自安初阳说出有一个妇人偷偷跟在她后头,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直到黄氏端来那汤后,前后就能对应了起来,一切都是黄氏计划好了的事情。

“你说什么?”黄氏露出几分慌张,脸上装着迷茫道。

“把我的手帕还给我。”这一次,云卿直接伸出了手在她的面前,刚才黄氏从远哥儿将小兔子拿了出来,偷偷藏在被子底下的动作她并没有错过。

她已经出了这个点子,可黄氏依旧想做她的贤妻良母,替丈夫找好漂亮的继室,替儿子找到疼爱他的母亲。

这帕子若是被黄氏拿了,她敢保证,到明日,这帕子就会到了柳易阳的手里,紧接着就会传出她和柳易阳私相授受的传言,到最后,她被逼的不得不嫁入了柳家。

像黄氏这种人,若不是到这种生死关头,平日里是看不出会有如此自私的。

黄氏没有想到她的动作一直都被云卿看到,讪讪的从被子底下拿出帕子,递给了云卿,云卿一把接了过来,甩手就走了出去。

黄氏愣愣的看着云卿的背影越走越远,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来看远哥儿了,她望着坐在自己腿上的远哥儿,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模糊的色彩。

她将螺丝唤了进来,对着螺丝道:“螺丝,自从我娘将你从路边捡回来后,你就一直是陪在我身边,与我一起长大,后来又做了我的陪嫁丫鬟,到了现在,也只有你还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螺丝看着她那发黄的脸,泪水止不住的掉了下来,跪下来道:“大少奶奶,你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辈子都记得的。”她只恨为什么大少奶奶会嫁到这柳家来,原以为是扬州的名门望族,谁知道大少爷是个不管妻儿,只管快活的人,大夫人又一味的偏袒儿子,什么都只说大少奶奶的不是,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胡闹,大少奶奶嫁进来没一个月,柳易阳就纳妾,这些年,若不是又气又郁,大少奶奶也不会病的如此厉害。

黄氏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中透出一股凄苦来,她低头看着螺丝清秀的面容,轻轻道:“大少爷多久没来我这里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螺丝抬起脸,点头道:“奴婢都知道,大少爷是生奶奶的气,他要奴婢…”后面几个字,她到底是未嫁的闺女,没有说出来。

黄氏看着这个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丫鬟,心内感慨万千,她想起小时候和螺丝一起渡过的日子,在她心中,螺丝不仅仅是丫鬟,也是姐妹,当初她陪嫁过来的有四个丫鬟,都被柳易阳睡过了,只有螺丝,她一直拼力的保住,为的就是想以后给她找个好的前程,可是也为此惹怒了柳易阳。

当初那样保住她,如今却不得不将她又推出去,黄氏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嘴唇翕合了几次,还是没说。

可螺丝在她身边十多年,与她可以说是心灵想通,否则的话,刚才黄氏也不会让她来帮手,她擦了擦泪水,知道如今大少爷不喜欢来大少奶奶这里,就是因为她病得容颜残了,便抬手擦了擦泪水,开口道:“大少奶奶,你有何事就直接吩咐,当初这条命也是老夫人救回来的,为了您螺丝什么都舍得。”

她的两眼里都是坚决,黄氏望着一阵心酸,她搂着什么都不知道,睁大圆溜溜眼睛看着她们的远哥儿,颤声道:“螺丝,我现在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