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因为柳易青的事情丢尽了脸,柳大夫人田氏虽然心疼女儿,可柳老夫人的意思是打算没有柳易青这个孙女了,她也不好明面上帮忙,私底下…也帮不到什么,可想而知,柳易青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

没想到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但不反思自己夺人未婚夫,婚前与人暗结珠胎的错误,还在怪云卿的错误!

是的,像柳易青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倒是真正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她自己因为偷情名声全无,便也要拉着云卿丢了名声,丢了贞洁!

安初阳一脚将老二踢昏,才转过头来,望着云卿,但见她一身织金的衣裙都染上了红色的鲜血,脸色苍白,眼眸看起来平静,内里却还是有着受惊的神色,坚毅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坚强又脆弱,好似一个玻璃人一般,随时都可以碎掉。

他本来蹙着的眉头不由得打了个更深的结,再看她的手,都是一阵的猩红,目光从地上的尖嘴男颈间掠过,不由的冷了冷眼。

看起来柔弱无骨的沈云卿竟然有这种魄力,可以以一个人女子的力量杀了比她高大许多的男子,且不说她如何可以做到,单单这份勇气,就十分的与众不同了。

他眼眸微震,抬头看着云卿,这个少女,几乎每一次见到她,她都给他带来不同的感受,冷静,娇美,勇敢,每一面都是她,又都不完全是她,让他觉得很新奇。

见她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安初阳知道她杀人只怕也是被逼无奈的,若是让这几个人真的卖到了哪里去,那也只是死路一条。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想开口,又闭上了唇,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和一点的开口道:“你先把手中的瓷片丢了,我带你离开此地再说。”

云卿紧绷的神经到了此时,已经到了一个高度疲惫的状态了,眼看安初阳进来,与那老二一顿打,将事实说出来,心中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听到耳边虽冰冷如旧,却已然有了融化的嗓音,抬起头来,正好望进一双黑色的,寒中有柔的眼眸里,不禁的心口一颤。

屋内的光线十分暗,门被安初阳关起来之后,那油灯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显得整个房屋里阴冷,昏暗的灯光摆了几下,咻的一下就灭掉了。

云卿的神经就如同这油灯一般,在这一刻也全部绷断,眼前的一切随着油灯一起黑了下来。

安初阳见她突然身子往后仰倒,料想这发生的一切让她体力透支,如今放松了下来,人已经昏厥了过去,赶紧过去接了她,以防倒在了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云卿整个衣襟全部是撕开的,此时垂软掉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精致小巧的锁骨,还有那水红色的肚兜带子也垂落了下来…

他眉头再次打上了死结,面色发沉,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这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对于云卿,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她身份不高,却能和雪莹相交甚好,而知府夫人对云卿的口碑也不错。

这样一个圆滑的女子,却也有天真和刚强的时候,在柳府花园后看到她,那时候她是完全没有掩饰的,真正的心善也纯真,那副画面在他脑海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

如今怀中她柔软的身子抱着,他心里却觉得又愤怒又心疼,扫过那两个躺在地上的男人,和另外两个丫鬟,这事得处理好。

一下没弄好的话,沈云卿的闺誉可能就没了,他先将油灯点亮,然后将云卿抱在胸前,蹲下来,在老二身上翻了一下,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翠绿色瓶子来,揭开后给流翠和采青闻了闻。

没过一会,她们两人就醒了过来,一看眼前的光景,地上躺着两个大男人,又在陌生的环境里,采青揉了揉眼睛立即尖叫了起来,流翠心里也是一惊,却没有吼叫,一把掐在采青的身上,“你鬼叫什么!看看小姐在哪!”

采青手臂吃疼,魂也回来了,这才忙道:“小姐呢!?”

流翠首先发现了安初阳抱在怀中的就是云卿,立即过来上下打量云卿,问道:“小姐有没有怎么样?她怎么晕倒了?是不是受了伤?”

安初阳看了她几眼,认出是每次云卿去知府家都带着那个丫鬟,便点头道:“她没事,不过是吓晕了,你们两人先去拿身衣服来给她换洗。”

流翠看了一下云卿,看到那衣服都是血迹,衣襟口更是被扯开,连同中衣也是被扯烂了一大片,露出一大片的雪肤和肚兜来。

她首先抬头看了一眼安初阳,知他若是要下手,也不用将她们两人留在这里,便点头道:“那好,小姐的马车里备了一套换洗衣物的,我去拿。”

转头对着采青道:“你在这看着小姐。”

采青脸色还是发白,但是也镇定了下来,点点头,看了一眼安初阳的脸,只觉得他冷冰冰的,她也见过安初阳两次,只觉得这个总是散发寒气的知府家公子虽然人长得俊,可到底不如瑾王世子看起来有亲和力,不敢靠近,在一旁守着。

安初阳也无所谓采青帮不帮忙,现在首先就是要将云卿的衣物换了,天黑之前送回沈府才是。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站在门外,轻声喊道:“公子,是我。”

闻言,采青连忙跑过去将门打开,流翠提着一个小包袱跑了进来,安初阳将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上东西都扫开,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垫在桌上,把云卿放在上面,道:“我出去守着,你们赶紧给她换了衣物。”

流翠点头,暗道这安公子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个细心的人,手中丝毫不停歇,和采青两人快速的脱了云卿被撕烂了的衣物,穿上拿来的干净衣服,流翠让采青将云卿的发髻也重新梳理了一遍,整个人整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将旧衣服打包装好后,两人扛着云卿打开了门。

安初阳站在外头,二话不说,将云卿抱了起来,流翠刚要开口说话,他便道:“此处无人,到前头,你们扶着上马车,说她头晕便好了。”

眼看这里离刚才的巷子还有一段距离,流翠也不多说,天快黑了,她们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待到了巷子里的时候,安初阳便将云卿交给了流翠和采青,自己往在街上带了一队巡捕往开始那间黑瓦屋子方向而去。

捕快见知府公子喊的,哪有不跟,随着他一起到了屋子里,查看了一番,捕头上前道:“公子,里面的人其中一个死了!”

“他们内斗,自相残杀。”一句话,安初阳便将老二和尖嘴男的死定了位置,捕头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里头的人可能是得罪了知府公子,“务必问出,还有没有其他同谋!”

审问这种事情,自有人会做,捕头将人抓了回去,丢到牢里,好好的让人审问那个老二,还有没有其他同谋?

而云卿自昏倒后,扶进归雁阁时还没有醒来,流翠和采青用小姐中暑气为借口,倒也没有人起疑心,只有谢氏听到后,急巴巴的赶了过来。

进门就斥道:“怎么这天气还让小姐中了暑气,你们一个个怎么照顾的?”

翡翠搀扶着谢氏,也皱起了眉头,小姐说出去买东西,怎的会买出暑气来,别的人可能不知道,她这种贴身大丫鬟都晓得的,像云卿这种大小姐,沈府里每日里吃食都是根据天气来调配的,一般是不会中暑,除非外头出了什么事。

谢氏一掀帘进去,便看到云卿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雪白的,看着几分憔悴,心疼的坐在床头,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没有发烧,松了口气。

云卿此时也昏昏沉沉的醒来了,入目便是天青色的云纹床幔,鼻间是淡淡的清香香薰,床头缀着那滚球的熏香正散发着香味,便知道现在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只觉得太阳穴还是疼的厉害,伸手要按,抬起手掌的时候,却嘶的一声喊痛。

这声音将正在对流翠问话的谢氏惊动了起来,转头看着她道:“云卿,你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趟会中了暑气…”

目光却落在了云卿被包扎起来的手掌上,目光一下变得紧要了起来,拿过她的手,将那绕了两三圈白布的手一看。

只见那小手掌心里有着两道极深的割痕,上面洒了药粉,依旧可以看到淡红色的皮肉,她心都疼的揪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卿一看就知道不好,这一定是回来后流翠她们处理了的,可她一时刚醒没有注意,抬起手来,就在谢氏的面前露了馅。

她飞快的想着说辞,可云卿是谢氏的女儿,谢氏虽然不说能全部明白她的一切,此时也知道问她也许是问不出真话,转头对着流翠,肃声问道:“小姐手心的伤是怎么回事?”

流翠为难的看了一眼云卿,云卿想着今日的事情,既然谢氏已经起了疑心,反正也瞒不了,不如说出来,让娘好好的看看柳家人,便轻点点头。

翡翠知道这事肯定不是好事,否则小姐的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让采青将外头人都谴了出去,将房门关好,莫让人进来。

流翠这才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掠过了厉稳婆家的事,只讲云卿走到一个巷子口就被坏人掠了去,后来被知府家的安公子救到了。

听的谢氏是一惊一怕的,脸色苍白,翡翠更是惊讶道:“这,这也太灭绝人性了!虽然她抢了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小姐都没有怪她什么,如今她自己过的不好了,反而怪到小姐身上,这种人,简直是忘恩负义!”

流翠其实心里气愤的更加厉害,早就回来的路上和采青两人骂了不少,但是如今心里纵使惊多一些,“还好安公子出现的及时,小姐没受到什么伤害,否则奴婢万死都不为过!”

谢氏气的嘴唇都在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对柳家的人已经开始失望,可是今日这事,她真是失望到了极点,当初柳易青在园子里能对着云卿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其实她就知道柳家根本没将沈家放在眼底,骨子里是瞧不起的!

如今可好,柳易青死皮赖脸的抢走了表妹的未婚夫,被人嫌弃了,又喊着这些地痞来作践她的云卿!要是云卿失踪了,被卖到青楼里,她简直是不敢想象以后自己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想起前半个月,柳易青的父亲柳启东还从沈府拿了一大封的银子说要去活动下年终的考评,谢氏内心就无法平静!

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并不是个一击就倒的妇人,抚摸了女儿的小脸,安慰道:“别怕,现在回来了,就没有事了,你歇着,娘在身边,什么都不要怕。”

谢氏有身子的人,云卿也不好让她一直操心,便让她先回去,谢氏点头回去了之后,差了琥珀送了一罐药,细细的嘱咐流翠怎么用,千万别要给小姐手上留了疤。

夜色渐沉,云卿歇在床上,今日她对尖嘴男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有半分的犹豫和心软,即便是鲜血流在手上有一瞬间的不适,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如今她脑海里倒是总是响起那老二和尖嘴男的对话,根据他们所言,还有一个叫老三的也是他们的同伙。

可是流翠和采青说,到她们回来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有其他人来,那这个老三是还没有过来?还是中途回来过又走了?

她隐隐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

034 两家强娶

正如云卿所预料的,那个老三中间确实回来过,不过当时他远远的看到屋子里有人将老二踢了出来,老二是他们中间身手最好的了,他想了想,还是不上来自投罗网,转身又跑了。

因为怕惹祸上身,他就去找了与他联系的芍药,将看见的情况说了,芍药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也就告诉了柳易青。

柳易青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是失望和气怒不已,她设计这么一幕,就是要报复云卿,岂料现在得了这么个结果。

不过,她对着芍药问道:“那个老三现在在哪?”

芍药道:“在外头等着呢,姨娘,咱们是不是要让他赶紧走了,以免被官府抓到,惹祸上身啊。”当时和这三人联系的就是她,抓住了之后,他们招供了出来,那岂不是她也没办法逃脱了!

“不!”柳易青眼底闪过一丝毒辣的光芒,在齐家她不受宠爱,长期的苦闷日子让她心思更为歹毒,“这是一个机会!快点备纸墨来,我要让沈云卿这一辈子活的比我更痛苦!”

芍药不知她所想,赶紧拿了笔墨纸砚给她,片刻之后,柳易青将吹干了的信纸叠好放入信封,吩咐芍药让人送到柳府去。

必须是越快越好!

柳府。

百合从外头匆匆的进来,拿了封信递给柳大夫人,道:“这是大小姐从外头让人送进来的。”

柳大夫人这些时日憔悴了不少,先是大女儿嫁了个知县儿子做了妾室,再又是儿子如今阳事不举,儿媳去世,整个就没一件顺心事,唯独庆幸的就是儿媳还生了个孙子,如今收到大女儿的信,又期盼又烦心,总觉得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从这个大女儿这里开始的,皱着眉头接过信,道:“难道又没钱做衣服了,上个月才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这哪有出嫁女儿老往家中要钱的?!”

百合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说到底大小姐嫁出去还敢开口要钱,还不是仗着大夫人宠爱呗。

撕开信纸先是随便扫了一眼,柳大夫人瞳仁放大,连忙拿了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方才还黑云密布的面容,此时换上了春风拂面,两眼绽放光彩,连连唤好。

柳大夫人将信纸往怀中一折,喊着百合就上柳老夫人那里去了。

屋中五彩百子戏耍三足香炉里徐徐散发着安神的香味,柳老夫人歪在罗汉床上,听完柳大夫人的的话,睁开眼,懒懒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这可比珍珠还真,这种事若不是表弟妹托人告诉我,我如何晓得?”柳大夫人眉飞色舞道:“云卿昨日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劫匪,被劫匪撕破了衣裳,好在最后被救了回来,可是到底是损了贞节了,表弟妹觉得这事不光彩,于是私底下跟我说,既然阳哥儿如今是这么个条件,云卿也是如此,那就让两人一起相伴算了,至少两家也是亲戚,我对云卿也会比其他人家好。”

柳老夫人老眼一闪,嘴角微微笑着,望着柳大夫人是暗暗冷笑,这老大媳妇真当她老糊涂了还是怎么了?文娘和沈茂就这么一个女儿,就算是被劫匪抓了,撕了衣服,凭他们的家世财富,找个低门的未必做不到,犯得着来找阳哥儿这个废了的,来做个不讨好的继母吗?

不过她也知道,自个这个老大媳妇也不是敢随便胡诌这种事情的人,可能是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外头压了下来,她知道了就想拿来做文章。

想起云卿的品貌,柳老夫人暗暗可惜,这样一个姐儿,以后嫁个官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还真不好说。

不过可惜归可惜,柳老夫人还是护着自个儿那个大孙子,那可是一表人才,给螺丝那个贱人下了药,如今人都是奄奄的,哪有人家的闺女会嫁给他,再说,远哥儿还这么小,总要找个娘带着才是事,云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想到这里,柳老夫人也没揭穿柳大夫人的话,淡淡问了句,“那你准备怎么做?”

“反正两头都说好了的,我这边把彩礼送过去,再让媒人过去将日子商量好了便行了。”柳大夫人笑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做吧,到底你相公也是个正五品的同知,云卿嫁到咱们家来,也不算吃亏。”柳老夫人说完,就闭眼要睡了,柳大夫人得了话,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知道云卿生病了,安雪莹就到了沈府来做客。

流翠她们知道她是知府家的小姐,又是云卿的好友,招待的一点都不懈怠。

安雪莹进了屋,解开披风让小寒拿着,坐下来就对着云卿道:“你也是,这种天气还能中暑休在家,若不是恰好听到你这个消息,我都不相信。”

“没事的,哪有那么要紧。”谎言既然开了头,后头就得圆过来,云卿借着‘中暑气’在家中休息了两日。

“你说没事,没事还在家里休息着。”安雪莹转头道,“对了,兄长昨日刚好给我送了只翠毛鹦哥,我提来给你看看。”

听到她说兄长,云卿知道是指安初阳,这同父异母的一对兄妹,倒是处得十分好,没有因为母亲而生出隔阂来。

大寒手中提着个白色的圆形鸟笼,安雪莹逗它说话,“来,豆豆,说话!”

里头的鹦哥豆豆扑了两下翅膀,一对小眼转了转,也对着安雪莹道:“来,豆豆,说话!”

安雪莹在家教了它好久,想拎来给云卿看看的,谁知道这鹦哥如今又开始学舌了,便敲了敲笼子,“快说,我教你了的。”

一直在院外的银耳听到有鸟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翠绿的豆豆,顿时扑了上去。

豆豆立即吓得在笼子里扑腾的翅膀大喊:“云卿快点好,云卿快点好…”那慌乱的模样,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忽然采青从外头跑了进来,大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柳家送了彩礼…”她进了屋子才看到除了云卿还有安雪莹也在,顿时收了声音,垂首站在一旁:“安小姐好。”

云卿知道采青如此慌张,肯定不是小事,安雪莹听到彩礼两个字,脸色也微微一变,可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插不上嘴,又说了两句话缓和了气氛后,就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门前有人抬了大红色的箱笼,上面系着大朵的红色绸花,她隐隐约约知道是什么,却更加担忧。

却说云卿这头,送了安雪莹出去后,即刻回了院子,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奴婢也没听得太清楚,就是说外头婆子讲的,说刚才柳家派了马车,送来了求亲的彩礼,说是给小姐和柳家订婚用的!”

云卿一听,头就有些发昏,时下成亲都行“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彩礼便是“纳征”,这柳家直接把彩礼送来,就是说沈家已经和她们定好了亲事?

如今柳家合宜的男子不多,只有一个新丧妻,还无能的柳易阳,难道父母要将自己嫁给他?

云卿不敢相信,连忙提腿就往谢氏的院子里疾奔而去,刚一进院子就听到沈茂的怒吼声:“外头那些个彩礼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云卿嫁给那个柳易阳不成!”

她心里便静了静,看来这婚事十有八九是柳易青与柳家联络上了,借此来威逼的。

她往前走到主屋的外面,听到谢氏正压低着嗓音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刚才管事与我说的时候,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你都知道那个柳易阳是个什么样的了,我怎么可能会将云卿嫁了出去!”

沈茂何尝不知道,谢氏如何会将云卿嫁给那么个人,可是若是谢氏没和柳家说什么,柳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将东西往沈府送吗?

谢氏倒想到了,那日云卿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劫匪那事是柳易青指使的,柳家肯定也知道了这事,才敢把这当成了威胁,擦了擦眼泪,看着面色铁青,狂怒中的沈茂,声音颤抖道:“老爷,有一件事我这两天一直都没跟你说,估计柳府敢这么送彩礼,就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事!你还不说!要等着人家把女儿娶走了你才说吗?!”沈茂在商场锻炼了多年,修养是极为不错的,鲜少发火,今日是没办法忍的下去了。

谢氏坐在罗汉床上,知道这事头等紧要了,也顾不得那多忌讳,“前两日云卿去街上买药的时候,给劫匪劫了,后来给安知府家的公子救回来,审出来的联络人就是柳易青身边的芍药。我估计是柳易青告诉了柳家的人…”

此语一落,云卿就听到屋内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沈茂一脚踢翻一条圆凳,霍的站了起来,暴怒道:“柳家的人太过分了!简直将我沈茂不放在眼底!”

是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藐视沈府的一切,云卿心内是又庆幸又惆怅,庆幸的是,经过这件事,柳家和沈家的关系不管她嫁不嫁过去,只有一条路,就是破裂,她一直想用方法让沈茂和谢氏看透柳家人的嘴脸,如今根本不需要她再使力,柳家今后要想在沈家再拿一分钱,都是不可能的了。而惆怅的却是,柳大夫人已经认定了,只要将这件事掀了出去,云卿被劫匪沾了身子,还是个没人要的,迟早还是要嫁到柳家去伺候一个废人柳易阳,她们娶她,是看得起她!

云卿不会嫁,也从没有打算要去嫁给那样的人去!她心内很冷静,在分析着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沈茂在屋内喘着粗气,看着大着肚子,流着眼泪的谢氏,真是说不出来话了,上回他听说了柳易青和齐守信的事,虽心里不痛快,到底是觉得齐守信那样的人,女儿不嫁给他也好,省的婚后还白受苦。谁知如今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情,柳易青还心怀怨愤,要报复云卿,柳家知道了以后,还变相的威胁想娶!在他看来,柳家根本就没当沈家是亲戚,而是个取之不尽的银库!

如今柳家的威胁是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面前,若是云卿不嫁过去,她们就会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就算云卿和沈家能顶得住压力,将来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要么就是老老实实嫁给柳家,外头看起来是亲上加亲,云卿嫁的也是个好人家,虽是个继室,也好歹是扬州的名门望族,柳易阳的不举又未闹得人尽皆知,谁知道其中好坏!

谢氏垂着头擦着眼泪,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姑妈家,会有这么一堆的亲戚,更心寒的事,聘礼的事,如此大的动静,姑妈不可能不知道的。这都是由着一家子来作践自己的女儿啊。

云卿在外头站了一会,她心里头是下了主意,无论如何,是不会嫁给柳家的,她对着小丫鬟微微一笑,小丫鬟便拉着缠枝莲纹紫锻帘子道:“老爷,夫人,大小姐来了。”

云卿走进去后,瞧着面色黯然的谢氏和满脸怒忧的沈茂,并没有装作毫不知情,而是问道:“爹,娘,外头的彩礼是怎么回事?”

沈家只有一个女儿,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反而显得太假了,没有女孩儿不关心自个儿的婚事的,不过是表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谢氏见女儿的模样,越发的伤心,抱着她道:“云卿啊,娘跟你说,你莫要伤心啊…”没想到去了齐守信那头恶狼,又来了柳易阳这只废犬,女儿的婚事怎么就这么不平啊。

云卿搂着她,安抚道:“娘,你不要哭啊,小心肚子里的弟弟。”

沈茂见她此时还在安慰谢氏,女儿如此懂事沉稳,心内肯定是有数的,又是愤怒,如此好的一个女儿,为什么要嫁给柳易阳!

可他眼下也不知道如何和女儿开口,这事他如何去说的?

倒是云卿自己开口道:“爹,娘,女儿不会嫁他的。”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出这样的话,实则太惊人,可是此时的沈茂倒先开口问道:“你可知不嫁的后果?”

“当然知道,柳家无非是会到处宣传女儿失贞之事,让全扬州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儿家,比起柳易青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纵使这样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失去名声,没有人敢上门求娶罢了!可若是嫁给了柳易阳,女儿一辈子就等于毁了!”

损名声和损一辈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闻言,沈茂眼底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你所想没错,可是名声对人一样重要,人活一世,很多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名声而活!”沈家,也因为名望好,才能将生意做的如此之好的。他对于女儿说的话认同,可是这话,若是男儿说出来,便是风流不羁,若是女儿,说出来,那就是放荡无礼。

“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可以了!”沈茂只恨云卿为什么不是个男儿,就是这气度和头脑,做儿子一定比做女儿更出色,也少了这些糟心事。

云卿沉默,不点头也不做声,她知道沈茂不会就此答应的,在他们眼底,女子的名声很重要,父母绝对不允许自己以后嫁不出去。身处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和性命的重要性相差无几。

“你别想多了,先回去歇息了,手上的伤记得不要碰水。”谢氏打发了云卿出去后,这才对沈茂道:“老爷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哪有什么好法子!”沈茂长叹了口气,眉心死结打的紧紧的,此事不比做生意,大不了亏上一笔银子,下次还能赚回来,左右都会赔上女儿的一生,他不能做这种不损一千就损八百的选择,女儿年幼,不知道名声这东西的重要性,他可是知道啊,没了名声,以后一辈子都难以抬头做人。

夫妻两人坐在屋中,思虑着解决的办法,最后沈茂抬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在柳家之前,先给云卿订下婚事了。”

谢氏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法子,道:“可是,若是和其他人家订下,柳家再闹起来,难保男方不记恨我们欺骗在先。”

“这个我早想好了,找家门第低的,就和咱们一样是商户,人老实靠得住的,将今日这事透个口风,我们沈家若是不攀什么高枝,沈家女照样百家求!”沈茂一拍大腿,当即就定了,在他下面或者左右的商户里寻一家不大不小的,让云卿嫁过去,再怎么都不能让女儿嫁给柳易青那个废物!那等于要云卿守一辈子的活寡,怎么能成!

谢氏实在是无法了,想着自己养在手心里宠着的宝贝就要找户人家随便嫁了,眼泪又忍不住扑梭的掉了下来,沈茂同样心烦的很,拍拍大腿,站了起来,道:“你赶紧让媒婆拿百家册来,看哪家合适的,我也出去找找!”

安雪莹出了沈府,一路上就忧心忡忡,想起出门时候看到的那些彩礼,联系了柳家,便是下了马车也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就撞上一根柱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抬起头,安雪莹正看着安初阳站在前方,揉了揉额头道:“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

“在想什么?”安初阳靠在一根廊柱上,幽黑的双眸看着安雪莹,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幽亮如绸。

安雪莹低头想了想,她自小和安初阳的关系就好,和安兰安芳两个庶出姐妹的关系反而一般般,今儿个这事也实在是蹊跷,她又不好和母亲说,便开口道:“刚才去沈府,看到柳家抬了彩礼去,不知道他们是要娶谁,难道是看上了哪个丫鬟?”

都是扬州圈子里的人,柳家唯一的适婚男她也知道只有云卿一个,可是到底不敢相信,柳家要娶了云卿去做继室,沈府竟然还同意了,按照沈家伯父伯母对云卿的疼爱程度,不应该如此。

她不知道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可是安初阳却是知道的,声音无起伏道:“柳家是要娶沈云卿。”

“怎么可能?!”安雪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反驳道,云卿才满十四,及笄都未曾。

安初阳看她惊讶的模样,想起在瓦房里看到云卿的模样,虽与雪莹同岁,可是两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事完全不同,雪莹被继母一贯娇养着,又因为患有心疾,家中谁人都让着,虽没有培养出骄纵的性格,却是不谙人事,哪懂得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是最多的。

他倒是又想起那日在花园里遇见云卿陪着一个小孩玩,那小孩好似就是柳易阳亡妻留下的吧,让她去做继室,他忽然觉得心里百般的不愿意,若是柳家是拿了被劫匪的事做要挟,那他救了她出来,还看了她的肌肤,比起柳易阳更合适,道:“你帮兄长跑一趟,就说我愿意负责。”

安雪莹还没从刚才惊讶中回过神来,又听安初阳这么一句,倒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惊讶之情了,刚想开口问,安初阳已经走得远远的。

愿意负责?

云卿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安初阳的意思,只怕他见义勇为做得多了,做上瘾了,如今都要见义勇为的将她娶了回去,虽然现在她暂时没想到好办法,可也不愿意因为这事随便找个人嫁了了事,故而她沉默了一会,便道:“替我谢谢你兄长吧。”

安雪莹被两人的哑谜打得满脑子不知为何,可问了两人都不开口来说,只得回去将这话又告诉了安初阳。

安初阳听了后,半晌没有说话,什么也没说,自己去找了机会将云卿拦了下来,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想要嫁给柳易阳?”

受他救命之恩,云卿不说涌泉相报,至少态度上要好,她摇摇头道:“我从未想过。”

“那你可想随意嫁个商户?”

“未曾。”云卿一愣,便猜到是沈茂和谢氏定然在想办法,先行找了别家定下婚事,好回了柳家。

“那你为何不想嫁给我?”

被人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即便两世为人,毕竟两世都不算经历什么人事,云卿颇有些羞赧,但还是很冷静的开口道:“那日之事,安公子能相救已是很好,云卿不会借‘负责’二字议亲,虽沈家不贫,终究还是官商有别。”

当然,在云卿的心中,她并不认为知府家如何了得,她们沈家配不上云云,百年沈家在扬州已是根基颇深,齐家退婚的做法实则是眼光短浅,沦为扬州笑柄不说,单凭沈家的财富,官家愿意结亲的也不少。

如今柳家就是吃定了云卿是个未嫁的闺女,而柳家拿了劫匪劫持云卿的证据,只要有证据在手中,她们就能在扬州闹得风雨皆知。

云卿所面对的后果就只有两个,一个就是嫁,一个就是嫁不好,哪一种结局都是不好的。

云卿在家中思来想去,如果说不要名声,只要不嫁柳家的话,她有许多的办法,可是父母的意思很明确的表示,他们不愿意丢失名声,因为云卿的名声也包括了沈家在内,如今她是沈家唯一的子嗣,若是唯一的女儿都如此,沈茂在外头也会被人轻视的。

于是她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丢失名声,又不要嫁给柳家,同时还能就着这次的机会,让柳家这一屋子的人狠狠的打击到。

那么难度就要大上许多了!

嫁给安初阳的确是最快捷最顺利的办法,不过她和安初阳不过是见面之情,若是为了负责嫁过去,虽说按知府和宁国公府的权势,柳家是掀不了浪来,可是嫁过去也不过是你看我,我看你的,若是劫匪一事传出去了点什么,指不定知府夫人和知府还会因此看轻自己,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幕后主使还没有抓出来,圣驾南巡还没有到,这些她都必须要倾尽自己的力量来做,她不能就此订婚嫁出去!

安初阳看着阳光下她洒满了碎金的双眸,定定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两不误的解决这个问题吗?”

035 扭转乾坤,柳府败落

望着那双幽黑冰冷的眸子,云卿脑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形成,她这一次一定要一次将柳家彻底拉下来,让他们知道,无耻也是有尽头的。

她点头道:“有,但是需要你帮忙。”

安初阳倒是有几分心疑,如今的事态如此两难,她竟然还能想出办法解决这个事,不得不让他觉得有些疑惑,是真的有办法解决,还是表面撑起来的,故意这么说的?

想到她若是宁愿表面撑起来,也不愿意嫁给自己,心内就像被猫挠过了,难受得慌。

“你说。”

“当初我被他们抓住的时候,听到对话,除了他们两人,还有一个叫老三也是同伙。”

安初阳点头道:“嗯,审问那个老二的,他也说还有一个同伙,但是捕头四处巡查,这两日都没有抓到他。”像这种人贩子,狡兔三窟都不够形容他们,他们神出鬼没的,无声无息,要抓住并没有那么快。

“你们去柳易青家周埋伏,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他。”云卿道。

“为何?”安初阳很奇怪她为何能如此笃定。

比起他来,云卿这两日将整个事情翻来覆去的想,很多地方比安初阳这种站在客观角度上来看的人看的深刻多了,“你们还没有将老二被抓的事情公布,柳易青却在第一时间得知我回来,让柳家准备好了聘礼来沈府,这肯定是老三回去通风报信的,而柳易青为了能很好的将谣言真实性存在,一定会好好的藏起老三,避免他被你们衙门的人抓去,只有老三在,他站出来说的话,才能真正的用劫匪这件事来威胁我。”

如此一分析,安初阳暗暗佩服,事到如今,沈云卿还能将事情冷静的分析,实在是不简单,“那只要将老三抓住,你这事就解决了。”

勾起唇角笑了笑,云卿望着面前的男子,“聘礼都下到我家来了,若是我家就这么退回去,他家不是照样可以说我沈府不守信用,定下的亲事还否认,到时候我还是等于没了名声!”这就是柳府的高明之处,一环扣一环的,选择左还是右,都只有那么一条路。

“那你有何想法?”事到如今,安初阳知道云卿心里一定有了想法,等着她说出来。

“置绝地而后生!”

三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柳大夫人等着沈府的人上门表态,可是怎么也没有半点音讯,不禁的有点坐不住了。

沈府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看到那彩礼还不明白,还是她们想要故意拖延时间,来将这件事掩藏了过去?

柳大夫人觉得不能这么拖下去了,既然沈府还不明白这事的重要性,那她就上门去提醒提醒她们!

转头便吩咐了百合让外头准备马车,换了一身衣裳,往沈府而去,因为是沈府的亲戚,所以门房也没有特别阻拦,府中的下人只知道柳府要和沈府结亲,更是对柳大夫人的到来开门欢迎。

到了谢氏的院子外,却被人拦了下来,李嬷嬷站在门前,满脸笑容道:“柳大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夫人如今五个月的身子了,每天又疲倦,睡得少,吃的更少,今儿个又吐了好几次,眼下正在床上休息,不宜见客,还望你多包涵。”

“五个月了还这样,表妹身子也没虚成这样吧,肯定是你们这些人伺候的不够好,我得进去看看。”柳大夫人哪里管那么多,推开李嬷嬷就要往里头走。

李嬷嬷是奉命出来挡柳大夫人的,一竿子婆子丫鬟也挡在了前头,她依旧是笑着道:“柳大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你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明日再来罢。”

“哼!明日?就怕我等的,你们等不得!”柳大夫人气势汹汹,喊着身后的婆子就和李嬷嬷他们推搡了起来。

院子里闹哄哄的,吵闹的不行,这时谢氏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翡翠和琥珀两人跟在后头才扶着,她一见柳大夫人就笑道:“怎么今儿个大表嫂会来了?”

李嬷嬷见谢氏出来,让其他下人退下,柳大夫人轻哼了声,走到前头道:“你身体不是不好吗?怎么又出来了?”

“大表嫂来的动静这么大,我就是想要睡觉也睡不了了。”

谢氏笑眯眯的话,将柳大夫人讽刺了个干净,平日里她总是和和气气的,今日每句话都带着刺,柳大夫人越听越不舒服,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又想起自个儿的儿子和大女儿,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咱们两家的亲事也订下了,今儿个是上门和表妹来商量下阳哥儿和云卿的婚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