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安玉莹被杀,也让四皇子逃脱了,他不会再受到牵连,还真是可惜了一个机会,多好的场合,这么多人在这里,三皇子也太不谨慎了,自己送上去的机会,他都没有抓住呢。

“好可怕啊,三皇子,我不要留在这里了!”魏侧妃从一脸害怕的缩到了三皇子的怀中,一步步娇怯怯地说道。

三皇子无比柔情的拍着魏侧妃的背,安慰道:“你不是知道那里死人了吗?怎么还过来呢,不要怕,不过一个死人罢了!”随即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三皇子妃,冷声斥道:“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她胆子小,经不得吓吗?”

三皇子面色恭顺,歉意中又带着委屈道:“是魏侧妃说这边热闹,要过来看看的。”她话还刚落音,三皇子便冷哼了一声,目光冷然,“你做正妻的,难道不应该照顾好她,她年纪还小,你也与她一同胡闹吗?!”

云卿看了一眼前方正在训话的几人,三皇子妃面色恭谨,与其说温柔,倒像是麻木,半垂的眼眸遮住了瞳仁的神色,低眉顺眼的听着三皇子的喝斥。她微微的勾了勾唇,又看了一眼像是吓怕了的,一直埋在三皇子怀中的魏侧妃,冷冷的笑了笑。

要是真怕的话,刚才听到有人死了的时候就不要去花园之中,现在看完了热闹,却装的这样的柔弱可怜,说到底,不过是耍心计,要三皇子妃更难看罢了。

她又看了一下三皇子,他训斥三皇子妃的时候,眼底的憎恶真是一点都不掩饰,好像那魏侧妃是被三皇子妃拖了去看死人一般。男人一旦偏心起来,就会被人蒙了心,遮了眼,完全看不到摆在面前的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根据自己的臆想来决定,真是可怕!

“云卿,刚才可真是惊险啊,我差点就以为你会被抓去牢里了呢!”林真从一旁蹭蹭的跑了过来,朝着云卿瞪圆了眼睛。

云卿朝着她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不是真相大白了吗?是谁做的事情,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林真偷偷的看了一眼御凤檀,压低了声音道:“那侍卫长得真一般,世子比他帅一百倍也不止,也就只有安玉莹那个得不到的,才会去找长得有点像的人来代替,亏她也好意思!”

林真是真以为安玉莹和那侍卫有私情,心里又憋不住话,对着云卿都倒了出来。

云卿余光瞥了一下御凤檀,见他也在与走过的官员说着话,那姿态当真是倜傥俊逸,无人能及,唇角便越发的溢出和柔的笑来,“她人都死了,就不要再说了。”从某个角度来看,安玉莹也算是个可怜的,人死了,一切也就散了。

林真点点头,林夫人走上来,对着云卿道:“世子妃。”然后转头望着林真,一脸不争气道:“一会不看着你,你又乱跑了。”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是听的出其中的关心,显然林真这个活泼的性子平日里没少给林夫人找麻烦。

“娘!”林真皱起俏皮的眉眼,轻轻地剁了一下脚,显然觉得林夫人在云卿面前说她很丢脸。那天真可爱的模样惹得云卿会心的一笑。

林夫人看看女儿,再看一眼姿态优雅高华的云卿,暗里叹了一口气,当初林真对御凤檀也是有一点儿女情怀的,她也想过将女儿嫁给御凤檀,根据刚才的事情来看自己女儿单纯天真,要应付王府里已经皇族这些事务,恐怕是不行的啊。

花园的湖泊占地颇广,从林荫间有一座拱形蜿蜒的飞桥相连,像是一道彩虹跨越。魏侧妃看到那迤逦的飞桥,便往上走去,三皇子正与官员说话,自是不能只照顾着她。

三皇子妃便在后头喊道:“魏侧妃,小心一点,桥梁太高,我们绕道而行。”

魏侧妃斜睨了她一眼,轻轻一笑道:“一座桥而已,我怎么会走不过去。”说罢,便拉起了裙摆,朝着桥上走去,就在这时,她忽然脚下一滑,在身后的婢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从桥坡之上滚了上去,跌入了湖水之中。

众人一阵惊呼,此时虽然是五月,然而水中的气温则是相对较低,魏侧妃先是一摔,而后跌入了话中,性命自然是无碍,可肚子里的孩子就难说了!

“还不快下去将魏侧妃救上来!”三皇子妃脸色一变,急急的朝着桥边跑去,完全不顾仪态的喊着,旁边有那懂水的婆子已经跳了下去,游到湖心救魏侧妃。

云卿见前面一下变得格外的热闹,人群熙攘中只见一个全身湿漉漉的女子,被人抱着往着前面跑去,还伴随着三皇子的一阵阵怒吼,她拉住一个丫鬟一问,这才知道是魏侧妃落了水。

她眉心微微一蹙,走到那桥边去看,望到湖边的草地之上,有一只掉落的鞋子,她弯腰捡起来一看,这是一只茜红色串珍珠葫芦的盆底鞋,鞋底是用木块做成的,增加人的高度,显得腿长,身形更加窈窕,正是现在京中流行的款式。

云卿翻过来看那鞋底,只见那鞋底簇新,上面勾勒着极浅的花纹,四周磨成了圆形,大大降低了鞋子的防滑度,这样的鞋子,只要路面稍微陡一点,湿一点,很容易便会滑倒。

她微微一笑,看来这做鞋子的人,对魏侧妃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正想着,三皇子妃便从前面走了过来,她看到云卿,目光落到了鞋子上,先是一愣,随后便换上了柔和的笑意,道:“世子妃,你手中的鞋子可是在这湖边捡到的?”

云卿道:“是的,看这样式,似乎是魏侧妃的。”

三皇子妃点头道:“是啊,刚才落水的时候,不小心将鞋子掉了。”

“不知魏侧妃如何了?”云卿出于礼貌的问道。

三皇子妃叹了口气,头上端庄的凤首步摇轻轻的晃动,越发显得她眼眸柔顺,“已经请了御医过去看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云卿却明白,魏侧妃肚子里的胎儿,是凶多吉少了,她略勾了唇畔,将手中的绣鞋递给了三皇子妃,“魏侧妃吉人自有天相,这鞋子我刚捡起,三皇子妃就过来了。”

三皇子妃知道,云卿定然是从鞋子上看出什么来了,可是云卿什么都没说,还表明她刚捡到,其他的一概不知。这是向她示好,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鞋子,对着云卿道:“谢谢。”

“不用谢,刚才你也帮了我。”云卿淡淡地道。

三皇子妃微愕之后,又露出一抹笑容来,那素来宽和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羡慕的颜色,“今日看到你,我突然觉得很羡慕,世子信任你,爱护你,为你说话,与众人辩解。”

云卿看着她那笑容里透出来深深的寂寞,垂眸道:“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三皇子妃也会有的。”此时不管是谦虚,还是含笑承认,都无疑有一种炫耀的成分在内,云卿选择了绕开这个话题。

三皇子妃颔首一笑,“你是个聪慧的女子,我要将鞋子拿过去,下次有机会再聊。”说完,便转身走了。

“你对三皇子妃倒是不错。”御凤檀从树林间走出来,狭眸朝着云卿眨了眨,显然他也看到了鞋底。

云卿摇了摇头,道:“一个可怜人罢了。”

她遥望着三皇子妃的背影,挺拔端肃之中带着一抹寂寥,魏侧妃在生辰宴会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位正妃,三皇子还帮着魏侧妃责骂三皇子妃,可以想象,在府里,三皇子妃除了这个头衔和身份,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想说三皇子妃和魏侧妃谁是谁非,但是云卿身为正妻,她自然是对正室有一种同类支持的心理,更何况刚才‘荷包事件’的时候,三皇子妃本可以不说话的,但她开口帮云卿说了一句,也许三皇子妃是处于一种正妻的微妙心理,看不惯安侧妃那得意的样子,但是对于云卿来说,在那样也许说一句就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时候,三皇子妃能开口,的确是不容易了。

如今她不过也就是行了口舌方便,不把这件事说出来而已。

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看到不平之处就要站出来指出,三皇子府里的争斗,又关她什么事呢。

御凤檀点头道:“三皇子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今天宴会上人人都看到了三皇子妃被魏侧妃欺辱的连辩解都不敢。谁又会知道,宽厚淳和的三皇子妃会动手脚害魏侧妃。”三皇子以前的确不会如此,可随着魏侧妃家中势力的渐渐增长,以及三皇子妃家中的沦落,对比就愈发的明显了起来。

若是三皇子不这么偏心侧室,三皇子妃也不用如此。女人的战争,大部分都是由男人引起的,最终他们却觉得一切都是来源于女子的妒忌和小气。

云卿笑了一声,没有将这句话说给御凤檀听。因为她懂得夫妻相处之道,并不是将所有的话说与对方听便是维系关系的最好方法,有些话,是不方便对丈夫说出来的。

御凤檀拉起云卿的手,在唇边一吻,声音轻柔,“别想了,我们回去吧。”

还好,她不用像三皇子妃一样与其他女人去争宠夺爱,云卿朝着御凤檀恬美的一笑,凤目里却流露出一丝凌厉来,“回府之前,我想去一趟宁国公府。宁国公府,一定出事了。”

193

御凤檀知道云卿在宴会上没见到宁国公府的人,包括安尚书也没有看见,在原本知道安雪莹会来四皇子府的情况下,定然会觉得有些不妥,他扬起唇角,点头道:“我陪你一同过去。”

云卿看向他,神色肃穆,能令宁国公府人都未参加宴会,必然不会是一件小事,若是平常,她一个人去也就罢了,若是御凤檀一起,还显得太过隆重,反而添了麻烦,但是今日,有御凤檀一起,也许会更好,随即便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以防到时候有未能预料之事,而不能隐瞒下来。

这样的问题,御凤檀自然能预料得到,他朝着跟在不远处,既不妨碍他们聊天,又能处于保卫范围的易劲苍道:“你去对父王说,我和世子妃受安夫人的邀请,到宁国公府去,其他的无论怎么问,你都一概不知。”

易劲苍训练有素,当即沉声应下:“是。”

云卿又朝着流翠和青莲道:“你们两个是我的贴身丫鬟,等下到了宁国公府,不管是看到什么,都不要多说一句,多问一言。”

淡淡的声音里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流翠和青莲两人低头应下,御凤檀和云卿这才出了四皇子府,坐上了马车,朝着宁国公府而去。

云卿坐在马车中,姣好的眉目蹙起,凤眸里挂着担心和忧虑,视线透过天青纱窗望向外面,眼中带着点点紧张。

御凤檀见她如此,哪里不晓得她的心忧,温和的一笑,拉住她的素手道:“你不必挂念安雪莹的安危,这一次宁国公府包括安老太君和安尚书都没有来,若是有人出事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是她,而是其他人。”

相较于安雪莹的身子来说,就算她病发了,安老太君和安尚书也可以抽一个人代表宁国公府来参加宴会,如今全部人都没有来,那么就代表了出事的这个人一定是关系着宁国公府上下,牵动所有人的心。

然而听御凤檀如此一说,云卿眉间的神色却越发的忧郁。

待马车停到了宁国公府,流翠便下去递了帖子,不多时,小厮就迎了云卿和御凤檀往里去,到了垂花门的时候,里面就出来了一个穿着青色比甲,梳着双环髻的俏脸丫鬟,正是安雪莹身边的大寒。

“奴婢见过世子,世子妃。”大寒先是规矩的向御凤檀和云卿行了礼。

御凤檀微微颔首,转头对着云卿道:“我在外院等你。”既然是安雪莹的丫鬟出来接云卿,那就是女眷相见,安雪莹还是待嫁闺中的女儿家,御凤檀与她在内宅相见不方便,他此举是为了避嫌。

云卿见大寒脸色虽然平静,然而眉宇间像是含着一抹轻愁,只是她素来沉稳,粗粗看上去像是平常的样子,但是却并没有逃脱有细心观察习惯的云卿,她隐隐觉得,宁国公府出事了,只怕出的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严重!她应了御凤檀后,便随大寒往里走去。

宁国公府与抚安伯府一直都相熟,两府交情也甚好,云卿并不是第一次来宁国公府,以往来的时候,只要让下人递个口信便能进去,但是却还是第一次以瑾王世子妃的身份到宁国公府来,但是大寒出来引路,代表着宁国公府有事情暂时不想御凤檀知道,却没有拒绝云卿,这是给云卿的一份信任。

大寒并不是带着云卿到雪莹的院子,而是到了安夫人居住的主院之中,一进院子的大门处,便可以看到屋子里一片肃穆之色,院子里的丫鬟一个个都是脸儿紧绷,待进了屋子之后,扑鼻便是一股药味,充斥在整个空间之中。

安夫人坐在堂中的主椅之上,远山眉紧紧的皱起,眼眶发红,而安雪莹则捏着帕子在一旁,不时的抽噎一声,本就有些偏白的面容此时更是有一股不正常的红色,眼底还含着泪水,一看到云卿那泪水就有些止不住的掉下来。

云卿见她安坐在这里,安夫人也是除了伤心了一点,也没有什么异样,心底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是一紧,她们两人都完好无缺,那么唯一剩下的两个对象就是安老夫人和安尚书了,而若是安老夫人出事,她们便不会在这里,而是应该在松青院了。

安夫人看到云卿来,站起身来便要行礼,云卿赶紧拉住她道:“夫人不用对我如此,虽在外头我是世子妃,可也是雪莹的好友。”

安夫人看了一眼她,见她神色肯定,双眸里带着真诚,除了发髻有改变,还是以前那副温婉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今天在四皇子府里难为你了。”

云卿见她目光里带着安慰,知道四皇子府里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宁国公府了,毕竟此事关系十分大,身为侧妃与人有染,一个不小心也许会连累到娘家的,就算宁国公府没有人在场,与宁国公府交好的人家,和安尚书相交的官员自然会将消息传递过来,所以云卿也并不觉得奇怪。

她微微颔首,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安玉莹到底是安家的人,她已经去世了,就算云卿是受害者,此时也不会再去说安玉莹的不是了,这是一种礼节。

“她与侍卫有私情在先,事情败露之后,又意图对四皇子行刺,真是太鲁莽了!”安夫人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可惜,然而眼底没有多少伤痛之色,应该是安玉莹和薛氏的所为,让她早就对这两人生了痛恨之心,并不会觉得多难过。

安雪莹闻言,泪水则流得更凶,滚滚落下,沾湿了帕子,“没想到堂姐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那四皇子也太狠心了一点…”

她心地善良,就算在府中被安玉莹下绊子,被陷害连累,对于一条人命还是有些不忍,后面一句,却又是觉得四皇子太过狠心,安玉莹是他的侧妃,他杀就杀!

云卿看了一眼安雪莹,叹了口气,“我今日在宴会上没有看到安老太君,安夫人以及安尚书,还有雪莹,便觉得有些奇怪,来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可以帮帮忙。”

云卿并没有太拐弯抹角,毕竟宁国公府的人没有来参加宴会在前,安玉莹死在后,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更何况安夫人她们并不打算在云卿面前掩饰,否则的话,一开始就不用将云卿带到这里来。

只看安雪莹听到云卿的问话之后,雪白的面容上就露出苦苦之色,走到云卿的面前,一脸凄苦道:“云卿,我父亲今日早晨起来的时候便有些不对劲,现在倒在了床上,正请了御医在看!”

安尚书病倒了?

云卿略微皱眉,其实在宴会上没有看到安雪莹开始,她便怀疑是不是安玉莹动了手脚,因为一般宴会上,只要安雪莹在,两人都是在一块的,若是如此,今日这个局便不好设计,所以云卿便想到,宁国公府是出了什么事,但是眼下看安夫人和安雪莹的样子,可不是病倒了这么简单啊!

“御医怎么说?”

安夫人打理宅院多年,是标准的大家主母,从云卿递了帖子后,结合四皇子府的事情,她便猜到云卿所来的目的了,此时见她一语便切着重点相问,望着云卿那睿智的双眸,略有些苦的摇头,“御医刚才来诊断了,说是中了一种毒,已经吃了解药了。”

云卿看着安夫人那紧锁的眉头,暗道事情只怕不是这么简单,若是中了毒吃了解药,那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便看到安老太君从内间走出来,她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两鬓夹杂着丝丝银发,朝着身后之人问道:“汶老,你看看知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喝了御医配的解药后,反而吐血的更厉害了?”

跟在安老太君身后出来的,便是汶老太爷,他看到云卿,只是点了下头,干瘦的脸上带着一丝谨慎,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思索了一下道:“御医配的解药是对的,安尚书中的的确是很轻微的毒,只是让他略感晕眩,不能站立,看起来像是中暑一般,这种毒一般的大夫都能解,御医就更不会弄错了。”

他这么说,安老太君没有安慰,反而目光中更是露出了一抹焦急,右手拿起拐杖笃了笃地,道:“既然已经解了,那为什么反而看起来比之前更危险,之前还不会脸色发青啊!”

安夫人站在安老太君的身边,一脸期盼的看着汶老太爷,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云卿在一旁,将所听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安玉莹设局害她,让人在安尚书身上下毒,使安尚书发病,如今宁国公府内就靠安尚书支撑,若是安尚书出了什么事,自然上下都要担心,于是安老太君请了御医过来看,这种毒很轻微又很常见,所以御医马上就开出了解药,谁知道,解药喝了以后,反而病情更加严重,安老太君又急忙请来了汶老太爷。

只是为何这解了毒之后,反而又发作的更加厉害了呢?!

194

汶老太爷顿了一顿,像是在思忖什么,最后抬头看了一眼云卿,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照安尚书的症状来看,他身上的毒,应该是没有解开的。”

闻言,安老太君有些糊涂了,她皱起双眉,目光里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肃声道:“汶老,你有话就直接说!”安老太君挂念儿子的安危,说话的时候语气便不大好听。

安夫人见汶老太爷皱了皱眉,赶紧道:“汶老太爷,刚才你说那毒十分寻常,御医一定能解的,此时又说他毒未曾解开,我等对医理不明,还望你说明白些。”

汶老太爷是京城最好的御医了,连皇族都是他一手医治,若是汶老太爷一时发怒不治,那可就麻烦了。

汶老太爷点点头,他皱眉并不是因为安老太君的语气不敬,而是思索一个问题,抬起手摆了摆道:“按照我刚才诊脉的情况来看,之前那浅毒的确是已经解了,但是安尚书身体内的毒性却更加猛烈,根据我多年行医看诊的经验,他本身身体里,应该还中了一种慢性毒药,本来是不会这么快发作的,但是所中的浅毒将那慢性毒药的毒性引了出来,毒性迅速的蔓延,以至于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安老太君闻言,威严的双目中透出的惊诧之光几乎可比日月,她紧紧的盯着汶老太爷,一手牢牢的握住丫鬟的手臂,让身子不至于发颤,保持好她的庄严,这才问道:“知义身体里,还有一种慢性毒药?!”

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问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安夫人,安雪莹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安老太君少。

汶老太爷一脸的严肃,眉心紧皱,平日里随和的面容此刻都是沉穆,“对,那慢性毒药的毒被牵引出来后,迅速发作,按照毒性的强度来看,这毒药已经服用了有半个月之久。”

云卿心中大骇,顿时抬眸问道:“那这毒药本来预计发作的时间是多久?”

汶老太爷见她眉眼里透出一股寒气,答道:“若是没有被浅毒牵引,本来也应该就是这三五天的样子。从下毒的手法来看,这人明显有精通毒术,并且是有备而来,每一次下的分量都十分的轻微,这种毒药一开始会让人觉得有些嗜睡,而后就感觉容易疲惫,慢慢的食欲减少,夜不能安眠,到最后便会死的悄无声息,一般人只会觉得是身子发虚而导致的,根本不会察觉到是用了毒药!”

安夫人听完汶老太爷的话,心中早就是波浪翻滚,汶老太爷所说的情况,正与安尚书这段时间表现出现的症状一模一样,她愤声喝道:“是谁胆大妄为,竟然给老爷下毒!这不是要对付老爷一个人,这是要害了我们宁国公府!”

安老太君低头含泪,脸色也是痛恨不已,她看到汶老太爷一直没有提解药的事情,脸色又是凝重无比,一颗心如系了千斤大石般,声音干涩的问道:“汶老,现在你查出这毒药来,有没有办法解开它?!”

汶老太爷看安老太君两鬓霜白,长子已经卧床被病魔缠绵,如今次子又中毒不起,心中微微一叹,目光中带着一丝怅然道:“若只是这种毒,自然解开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目前这毒药混合了浅毒的毒性和解药,变成了另外一种衍生出来的新毒,我需要一些时间来针对毒性配置解药…”他稍微顿了一下,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这毒性发作的时间和研究心毒会要的时间。

“汶老太医,你需要多长的时间配置解药!”见汶老太爷沉吟不语,安雪莹紧紧的捏着帕子,迫不及待的问出了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特别是中毒了的人,若是拖延的太久,也许就算解了毒,人也已经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了!

汶老太爷看了一眼脸色雪白的安玉莹,并没有责备她的无礼,而是缓缓的,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毒,配出来解药的时间或长或短,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只是按照现在毒性发作的趋势看,安尚书只怕是半个月都熬不过去了!”

安雪莹身子一晃,几乎是要倒下,吓得云卿连忙扶着她,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

而安老太君也好不了多少,眼前一黑,就朝后倒了下去,幸而身后的丫鬟婆子快手接住,才没倒在了地上,人却是已经昏厥了过去!

安夫人眼看女儿和母亲两人都承受不住这句话而倒下,眉眼里端肃之色更重,现在府里主事的也只有她了,就算她心中担忧也不能乱,随即是沉声吩咐道:“你们,扶安老太君去松青院休息!”然后转头对着身边的大丫鬟吟画道:“告诉所有人,今日若是有人敢将老爷中毒的消息传出去,一旦发现,家生子全家发卖,其他的在哪房做事,其他人也全部连带责任,一概打死!”

云卿见她双眸之中悲痛之色并不比安老太君少,可此时雷厉风行,果断凌厉,首先便是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以免有那好事之徒借此事,在朝堂上对安尚书雪上加霜,而宁国公府暗下黑手,其次便是用连带责任之法,让所有奴婢下人各个相互监督,彻底断绝走漏风声之举!

也只有这样厉害精明的母亲,才能将女儿保护的世事不知,将一切明枪暗箭都阻止在外。

吟画见安夫人两眼之间带着一股煞气,心中一凛,立即道:“是,夫人!”

安雪莹靠在椅上,见母亲这般举动,也知道这时不应该乱,方才惊慌的心情在安夫人的镇定之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脑中却还记得刚才汶老太爷所说之话,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担忧道:“汶老太爷,你有没有办法,将父亲的毒压制住?”

“我可以用针灸压制住,但是需要每日行针,若是让其他人看到我日日来宁国公府,只怕会让人发现其中端倪的。”汶老太爷慎重的说道。

他身为神医,出入宁国公府,一次两次,倒还能说是为安老太君看诊,可日日都来,加上安尚书这段时间肯定是不能去上朝,有心人必然能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和一开始隐藏中毒情况就背道而驰了。

“若是其他的大夫,可以吗?”安夫人想了想后,问道。

“其他的大夫所用的针法与我不同,只怕达不到克制毒性的作用。”汶老太爷知道安夫人忧心忡忡,但是也只能以实想告。

汶老太爷的儿子也是宫中的御医,也就是说,只要是汶家人来,那么别人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安夫人脸上隐隐露出为难之色,丈夫的安危是紧要的,可宁国公府一样重要,没有了安尚书的支撑,安初阳如今在大内做副统领,暂时还撑不住整个宁国公府,安老太君活了这么多年,儿子和家族一样都看的很重。所以在家族与个人之间,安夫人要选择一个。

云卿见她如此,便知道她现在很为难,她走了汶老太爷的身边,问道:“不如让我试一试?”

汶老太爷见发生如此大的事情,安夫人并不排斥云卿的在场,料想两家之间关系颇好,便知道依云卿的性子,定会要自告奋勇的来解开这个难题的,所以此时一点也不意外,“你的针灸之术,早已可以出师了。”

这便是应承下来,也是汶老太爷首次点头承认她的医术,并让她在人前施展。云卿眉目一喜,扬声道:“多谢师傅。”

“不用了,这是你自己勤奋的结果。”汶老太爷望着小徒弟一脸的欣喜,眉目里也带着一丝骄傲,云卿学医实在是很有天分,两年便将基础打得十分牢靠,特别是针灸之术,不用多久,便能独挡一面了。

“你是汶老太爷的徒弟?”安夫人本还在想如此处理,陡然间事情轻松解决,爆出如此大的内幕,不禁失声问道。

云卿见她惊讶,凤眸里含着一丝歉意,点了点头道:“蒙汶老太爷不弃,两年前收了云卿为徒!”

安夫人一时又惊又喜,上前拉住云卿的手,感激道:“云卿,你可真是我们安家的福星!老爷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若是换了其他人,安夫人定然是要忧心的,可是这个人是云卿,她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就是在汶老太爷的身上了。

汶老太爷素来是谨慎,医术又是闻名的高超,云卿在他手下学了两年的医术,亲口得了他认可,自然是无碍的。

安雪莹也是一脸惊讶,听到后来又带了笑意,道:“若是云卿出入我们府上,其他人虽然有些奇怪,但绝对想不到,她是给父亲看病的!”

云卿含笑点头:“嗯,我学医的事情,除了师傅和家人知道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日后我便借口要来府上跟安夫人学书法,每天在府中呆上一个时辰,应该是不会引人瞩目的!”

安夫人写的一手好字,在京中夫人里是赫赫有名的,不少人经常来向安夫人学习,云卿用这个借口来,的确是妥帖。

安夫人见云卿不仅是应下了这行针灸之事,连来府中的理由都提前想好了,目光中含着感激道:“云卿,真是麻烦你了。”

安夫人知道云卿和安雪莹两人关系十分之好,当初池郡王家的亲事,也是云卿发觉有些古怪,才使了人去查,最后安初阳他们弄了一手好戏,才使安雪莹避免一嫁过去就做了娘的闹剧。今日云卿之所以前来,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安雪莹,就连这援手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

非亲非故的,能为朋友做到这地步的人,实在是太少之又少了!

“我会在这个月内,好好的替安尚书针灸,以便让汶老太爷研究出解药。”其他人也许只知道云卿与安雪莹的关系好,但是只有云卿才知道,安雪莹对于前世的云卿来说,是万里冰原里的一点烛火,一点星光,让她在那样荒芜的日子里,有所寄托和期盼。

云卿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安雪莹,她愿意以十倍,百倍的情去回报她。

汶老太爷见这边安排好了,便起身道:“我要取一点安尚书的血液。”安夫人点头,带着汶老太爷进了内厅之中。云卿要与汶老太爷看一次针灸的方法,也跟随着进去。

进屋之后,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安尚书躺在暗绿色的锦塌之上,原本健康的面色透着一股青色,嘴唇透紫,看起来有一种僵硬的错觉。安夫人望着夫君变成这样,眸中泪光一闪,眼见就要落出,却始终都停在眼底,含而不落。转身对着府中大管家道:“这半个月,有什么东西是老爷一个人常吃的吗?”

安尚书在家中都与众人一起用餐,若是下在饭菜里,安夫人等人也会中毒,但是却没有,这就证明被下毒的东西,定然与平日里众人所吃的东西是分开来的!

大管家见夫人眼中杀气十足,立即回忆道:“老爷一般都是在家中与夫人一起用餐,偶尔会与同僚在外喝酒,若是有什么区别的,我记得,老爷每天在书房中,都要喝上一壶茶。”

“将茶壶,茶叶,茶杯立即拿来!”安夫人听到这里,心中立即有了决定,对着大管家吩咐道。下毒毒害安尚书的人,她绝不能放过,必须要严惩!话音刚落,她又道:“别让人发现你拿的东西!”

大管家得了话,立即去书房里取那套茶具,茶叶,听安夫人又加上一句,心内一紧,知道安夫人是怕下毒之人发现了端倪,而隐匿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而安夫人此时也转过身来,看云卿正和汶老太爷讨论下针之处,和入肉的分寸,她安静的站在一旁,心内期盼着丈夫能早日解毒。

过了没多久,大管家就拎了一个食盒进来,从里面取出了茶具和茶叶摆在了紫檀木梨花圆桌上。

安夫人拿起那茶叶闻了闻,又拿起茶具端详了一番,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妥当的,“除了这些外,还有其他的吗?”

大管家摇头道:“老爷的爱好也就是在书房里的时候喜欢泡一壶茶,除此以外,其他的东西很少碰。”

云卿和汶老太爷讨论了下针之后,抬头便见到安夫人手中的茶具,她起身走了过来,拿帕子擦了擦手,道:“这茶具很特别,是竹编茶具吧!”

安夫人见云卿走过来,将那茶具递到云卿面前,“老爷爱喝茶,也偏爱竹编茶具,他说这样的茶具,对茶无污染,泡出来的茶有一股自然的清香。”

“安夫人,这茶具能借我看一看吗?”云卿的目光落在那茶具之上,那是黄山的竹编茶具,竹丝细腻,其色若锦,上面还有一副水墨简笔老翁垂掉图,甚是雅致。

“当然能。”莫说是看茶具,就算云卿要一套茶具,安夫人也会给她。

云卿微微一笑,将那茶具接了过来,放置眼前细细的打量着。

大雍朝的人爱以茶待友,几乎上至皇孙贵族,上至平民百姓,家中都有茶,而茶具则是冲泡茶的器皿,茶具根据制作材料的不同分为陶土茶具、瓷器茶具、漆器茶具、玻璃茶具、金属茶具、竹木茶具和玉石茶具等几大类,而一般人都喜好用陶土茶具与瓷器茶具。竹编茶具由于不能长时间的使用,无法永久保存,所以大家族里面很少人会用。

“这套茶具,应该用了没多久吧。”云卿仔细的看那外表,见外表光滑细腻,图色簇新,目光中露出一丝锐利,对着大管家问道。

大管家点头道:“这套茶具是老爷新买回来的,具体时间,大概就是二十天前。”

云卿拿起那茶具,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拿了安尚书所喝的茶叶拈出一片放在口中嚼了一下,目光中含着一丝明了的光芒,冷笑道:“果然如此!”

安夫人从云卿一开始提问后,便觉得这其中有了蹊跷,再见云卿如此表情,脱口道:“老爷的毒是不是因为这茶?”

云卿摇头,在安夫人不解的目光下,将茶具放到桌上,冷声道:“安夫人,你请看,这竹编茶具一般是由内胎和外套组成,外套是用精选的慈竹经过多道手续做成发丝粗细的柔软竹丝,然后经过烤色,染色后,依附在陶瓷的内胎上嵌合,使它成形。这竹编茶具,它外面是看不出任何不妥的…”

然后,云卿将那茶具往桌上用力的一摔,取出一片碎片,“你看,这陶瓷的色泽,是不是偏绿?”

安夫人接过碎片,往亮处一看,果然见紫红的陶瓷之中透出一股淡淡的绿色,她心头恼怒,顿时将那碎片一掷,冷笑一声道:“好歹毒的心思,难怪我都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原来是在这陶瓷内胎上动了手脚!”

云卿望着那破碎的内胎,拧眉道:“这毒虽无味,但是有色,若是下在普通的东西里,容易被察觉。而将这内胎在下了药的水里面浸泡煮过,陶瓷吸了药水,自然是变了颜色。”

安夫人双眸里怒火高涨,恨声接着道:“老爷素来爱喝碧螺春,只要老爷一泡茶,就毒便混到了茶水里!茶水为绿,混进毒药的色泽也丝毫不会留意,再用了这慈竹包裹,掩盖了内胎的色泽,我们根本就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了!”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冷,提声道:“大管家,这茶具是老爷在哪儿买的?”

大管家听到此处,想起老爷每日在书房里喝茶就是在喝毒药,心内还在发颤,努力回忆着那一日的情形,“我记得老爷是说和同僚一起上街,看到这竹编茶具做工精致,壶身优美,价格也刚好合适,便买了回来,具体是谁,老爷并没有提起。”

闻言,安夫人心内是又恨又气,恨恨的望着大管家,但心中也明白,安尚书是主子,他买一套茶具回来,自然也不用向大管家交代,而这套茶具是作为安尚书的私人物品买回来的,他跟安夫人提起的时候,安夫人也没留意,一套价值不贵的茶具,任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这很明显便是朝堂上的算计,知晓安尚书喜爱竹编茶具,便带着他去买下了这套茶具。若说是有人对安尚书暗藏歹心,不如说是对他这户部尚书一位虎视眈眈!

云卿看安夫人气得眼眶都红了,心内暗叹了一口气,安玉莹本来只是想牵绊一下安雪莹的脚步,谁知道却意外的引发了安尚书身上的慢性毒素,也不知道她这个做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对安尚书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只是这幕后人,本来水到渠成的事,被安玉莹这么一插手,说不定就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安尚书抱病休假之后,他会按捺不住的跳出来。

她安慰道:“安夫人,汶老太爷说他可以研制出解药来,你也不要心急,这府中上下如今还要靠你打理。如今你们且不要让任何风声透露了出去,若是背后那人知道安尚书病了,自然会要出来的,他既然计划的如此周密,肯定不能放过现在的好时候!”

安夫人在起初的愤怒之后,此时听了云卿的话,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虽然心内还气怒,然而就如云卿所说,如今的宁国公府,必须以她为主心骨了,她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如铁声铮铮,道,“这一个月,我无论如何也会支撑过去的。”

第二日,安夫人便以安尚书的名义,递了折子到吏部,说是家中母亲生病,床前尽孝,需要请一个月的假期。

就在折子递上去没多久之后,外头便流言四起,说安尚书是得了重病,根本就起不了床,只怕马上就要命不久矣。

一时间,这件事情在官员之中迅速的传来,不少人暗自揣摩事情的真实性,对朝堂上因为安尚书要退下之后,户部尚书一职的变更会给朝堂上带来怎样的骚动,开始了各自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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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云卿在知道了宁国公府的情况之后,回家与御凤檀商谈此事。

“你怎么看待这次下毒事件的?”接了青莲冲过来的茶水,云卿皱眉问道。她在路上已经思忖了一会,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但是这猜想很大胆,让她决定听一听,御凤檀的看法是怎样。

御凤檀望了她一眼,见她眸子里带着点点期盼的望着自己,微微点头,狭眸里精光微闪,他心中也正在想着这件事情。

本来安尚书府中的事情,他没有看到,但是云卿出来的时候,那深藏在眼底的担忧,没有逃过对云卿投以关注的御凤檀的眼底,被他察觉了之后,云卿并没有隐瞒,而是将事情告诉了御凤檀。

此时,御凤檀左手横置胸前,右手撑着下巴,微垂的长睫挡住外界的干扰,想了想后,道:“你是不是觉得,安尚书的毒,是四皇子下的?”

云卿目光看着御凤檀,瞳仁里的碎光如湖水倒影的星光,散发出闪亮的色泽,面上却溢出一丝明透的笑意,“嗯。”

她抿了一口茶水,口中余留着茶水的香味,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这才继续道:“在四皇子府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杀安玉莹的举动实在是太过鲁莽了。如今的四皇子,没了薛家这棵大树,又少了皇后稳坐中宫,宁国公府对于他来说,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一个支撑,但是绝对是举足轻重的。他能毫不犹豫的将安玉莹斩杀,表面上看,是为了杀人灭口,以免这次陷害之事被人抓住了把柄。实际上,我觉得,他是已经有了后路,在惹怒了宁国公府后,能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个支柱!”

当初宁国公娶了薛氏,在所有人的眼底,宁国公府和薛家,和四皇子都是一派,而宁国公也晏然将自己当作了四皇子一派。

而如今,薛氏死,宁国公病,剩下的就是安尚书一家,安尚书在朝堂上,一直是以中派而自居,从不偏袒哪一边,但是因为安玉莹与四皇子的联姻,在朝臣的脑中,还是将他归于四皇子一党的。

然而,安尚书自身却是不动声色,在四皇子的步步禁逼之中依旧不偏不倚,没有一丝要被四皇子拉拢的意思。此次安玉莹之死,彻底将安尚书和四皇子之中联系的那根细弱的线剪断,安尚书肯定不会再站到四皇子一旁。

当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本来就是准备给那时候任户部侍郎的耿佑臣的,谁知道耿佑臣自毁前途,娶了二公主,才让安尚书坐上了这个位置。

四皇子对户部尚书一位谋划已久,哪里会轻易甘心。

云卿之所以想要听一听御凤檀的看法,是因为,这样意味了从一开始,四皇子就是要牺牲了安玉莹的,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安玉莹今次不管是陷害云卿成功也好,不成功也罢,他都会让她消失。

四皇子早对她起了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明帝硬要赐婚起,还是从晶心殿里作证的那刻起,还是从皇后被囚禁的那一刻起,具体是什么时候,只有四皇子知道了。只是这个时候再看安玉莹,真的是一个可怜到了极点的人。

御凤檀勾唇一笑,瑰丽的容颜充满了讥讽,薄唇轻启道:“冷酷无情,是御宸轩一贯的风格。他这步棋其实下的很妙,只可惜他没有想到,两种毒性之间竟然会相冲,想必当初安玉莹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安玉莹若是真心要让安尚书死,完全可以下杀手,然而她只不过放了点浅毒,造成晕眩的效果,这证明她还是知道,娘家是她现在唯一的靠山。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夫君心思是多么的狠毒,多么的深而已。

当然,四皇子不会将这样机密的事情告诉安玉莹,显然在四皇子的心里,安玉莹只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棋子,绝没有资格知道如此重要的机密。

“那这个月,你就必须天天要去宁国公府了,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御凤檀说着突然转了护体,将云卿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狭长的眸子流露出一丝小动物似可怜巴巴的神情,瞳仁乌黑发亮。

云卿不妨他突来的动作,贴着温热厚实的胸膛,抬起小脸瞟了他一眼,责怪的轻笑,“你够了,我每日就去一个时辰,哪里会见不到,更何况,你大部分时间都在京卫营里,哪里会天天呆在家中,我出去了你也不知道。”新婚假期一过,御凤檀又忙着接手京卫营的一切,有时候几天不回来也是有的。

御凤檀听到云卿最后一句,声音娇浓软腻,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眼底的蜜意更浓,心里柔情泛滥,低头在她光滑的额上一吻,声音温柔:“每天跟那些大男人在一起,天天揍人也没什么乐趣,卿卿,我好舍不得你!”

轻软的唇在额头停留,有一种被珍惜,珍爱的感觉直到全身,云卿仰首,白皙细腻的肌肤水润光透,视线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唇微微嘟起,在御凤檀薄唇上印上一吻,“你就晓得欺负他们没你武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