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请你嫁给我,好吗?”一声霹雳从耳边炸响!

蔚蓝泪眼朦胧,根本看不清楚在那里耍白痴的男人长什么模样,只隐约见到那人手里,捧着一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大钻戒。那光芒,照射得蔚蓝眼睛生疼,恨不得立即寻摸个墨镜戴上。

“阿嚏!”蔚蓝随手从茶几上扯过一把卫生纸,手忙脚乱地擦着眼泪和鼻涕,这会儿,这位一向注重自身形象的大小姐,模样肯定不那么好看,蔚蓝一点儿都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着自己的大花脸这么深情地表现爱意,“对不起…”

她话音未落,杨父已经左手抄起扫帚,右手拎着晾衣棍,从书房飞奔而出,劈头盖脸地向那个敢虎口拔牙,抢他的宝贝女儿的臭小子抽过去。蔚蓝的母亲大人生怕家里发生血案,拼命在后面拦着,客厅里鸡飞狗跳,场面乱作一团,果真是哀号与恳求齐飞,棍棒与扫帚一色!

杨蔚蓝缓过劲儿来,对着无法控制的场景耸了耸肩,自己的房间是不敢进了,要是被玫瑰花给熏死,她恐怕绝对能够创造世界最新奇司法的吉尼斯记录,转身,径自去了老爸的书房看书,估计,这热闹得持续一阵子!

“老杨,冷静,你冷静点儿!”

啪,哐当!几声巨响。

“唉哟,这是老李头送来的紫砂壶,六千八百块呢,你别摔呀!”蔚蓝的娘亲大人声音里透着心疼,大声喊,“砸杯子,用玻璃杯砸他就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蔚蓝大小姐看完一本宋朝话本的时候,杨父衣冠整齐,一脸温和地出现在书房门口,笑眯眯地道:“蔚蓝啊,咱们杨家是,要讲礼貌,下回再碰上来求婚的,可千万要和人家好好说清楚,万万不能动粗,知道了吗?任何事儿,它都得讲道理,明白不明白?”

“是。”杨蔚蓝翻了白眼,讲理?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儿上演全武行的?

放下书本,蔚蓝走出书房,此时,客厅里已经变得干净又整洁,绝对没有任何一片儿玫瑰存在,就连空气清新剂都喷洒过了。

除了桌子上少了几副精美茶具,挂在墙上的镇宅宝剑和辟邪宝刀也莫名消失之外,整个房间完全恢复正常。

“咳咳。”蔚蓝咳嗽了两声,惋惜地哀悼了下那两把似乎是少林寺主持方丈大师亲自开光的宝刀宝剑,想着那个倒霉的求婚者有没有把它们拾走,她是不是还能把它们从窗户外面拣回来,嘴里却笑道,“爸,下次在墙上挂老妈的画儿吧,保证丢不了了!”

她的父亲大人,生气起来,无论拣着什么东西,都喜欢随手乱扔,而且从来不管那样东西的珍贵程度,只除了一样儿例外,那就是母亲大人的字画,从小到大,杨蔚蓝就没有见过杨夫人的任何一副墨宝被她老爹无意间扔掉。

杨父脸上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学者风范,笑眯眯目送蔚蓝回自己屋去:“蔚蓝啊,明天星期日,别老是看书,你也和小伙伴儿们出去逛逛街,买点儿衣服和化妆品什么的,我们蔚蓝也长大了,应该知道美了才是。”

杨蔚蓝没有理会父亲大人的感慨,回到卧室,整个卧室里的玫瑰早已经被处理掉,只有零星的几片作为漏网之鱼,夹杂在书页里,带起一排馨香,弄蔚蓝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十五岁尚且不到的少女杨蔚蓝,生平首次受到的这般热烈的求婚,就这般惨淡收场了,由始至终,蔚蓝同学都没有看清楚,跑来对未成年少女求婚的大能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番外:重生日记

01

那是一本很厚重,有着黑色封皮儿,漂亮的金属小锁本…

一九八五年十月九日 天气晴转多云

今天,是文化宫青少年绘画大赛开始的日子,我却实在没有心情去和一帮可以说是孙子辈儿的小毛孩们去较个短长,就算是得了第一名,也是胜之不武啊,所以,我不也就不去掺和,乖乖地坐在教室第三排的黄金位置上读红楼。(

这本红楼是民国时期的旧书,全四册,老爸书房里藏的,虽然并不珍贵,我家老爸却喜欢得紧,平时即使有人来借阅,他大概也只会把影印本借出去,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哪怕撕碎了当纸片儿玩,那个人也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那个疼爱我的爸爸,希望我能在学校里多结交几个小朋友,不要变得太孤僻,我其实也挺想满足他的。毕竟,身为人家的女儿,就有让父亲开心高兴的责任,不过,听着周围一帮小毛孩儿,那种类似于——张某某今天穿新衣服了,李某某今天赢了五个玻璃球,王某某喜欢赵某某啊…之类的话题,实在让我很难硬着头皮去搭话,毕竟,我虽然有一副十岁的小孩儿身体,精神上却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老女人了。

“圆圆。”

叫我小名的那声音很好听,我回过头,就看到郝婉翠姐姐叉着腰儿立在后门的大门口儿,她穿了身儿粉红的羊毛衫儿,牛仔裤,大波浪卷的头发,烫成了金黄色,脸上的妆化得很艳丽,却不让人觉得俗气。总之整个人显眼得不得了,貌似有领先一个时代的趋势。

“就来。”收拾好书包,把一些本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才站起身,向外面走去。这会儿教室里剩下的学生已经不多,只有少数几个中午不回家吃饭的聚在一块儿,一边吃肉馅儿烧饼边玩饮料瓶盖儿,热热闹闹的。

“圆圆,今儿帮姐一个小忙怎么样?”郝婉翠牵起我的手,一边向学校外面走去,一边笑眯眯地低头,“你兔姐姐闹肚子,王哥哥的茶馆儿里少了个琴师,我又有点儿事儿,你就帮姐姐去弹一个中午,等有时间姐给你买个漂亮的小画架儿怎么样?…”

“…我才十岁。”再说,画架这东西,家里仓库中有很多,虽然不漂亮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挑剔。阅读更快最新章节请到(

“十又怎么了?”

“你不会是想让去弹儿歌吧?”我对这位姐姐地奇思妙想很无语个十岁地小姑娘去充琴师。亏她想得出来。能弹什么?高山流水。也太不伦不类了。

“嘿嘿。你以为王哥儿那个茶馆儿地客人多么有品味呢。还不都是附庸风雅之辈随手瞎弹。他们也听不出你弹地是什么东西。”翠忒不屑地一扬眉了捅自己恩师地爱女。“小圆圆拜托你了。姐姐我今儿中午约了帅哥儿去看电影不好意思搅和了姐姐地好事儿吧!”

“反正你地帅哥儿又不值钱…”我嘀咕了几句。不过。最后还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没办法。这位师姐地星星眼太厉害。俺可招架不住。

其实王哥儿地茶馆儿真是不错。泡茶地那个老师傅。是真有本事地。可惜。S市虽然不是什么猫在犄角地小城市。却也非首都那样地开放大都市。茶馆儿地生意一般般。每日来饮茶地客人素质也一般。像自个儿老爸老妈那样又有品味又有兴趣地常客儿。满打满算。也就能数出三五个来。

进了茶馆儿地门。坐琴师地位置上。现在客人不多。我干脆把一小绣筒龙井递给师傅:“爷爷。来一壶。”

那位师傅慈眉善目,自个儿一辈子独身,到老了就特别喜欢小孩儿,一看见是我,赶紧把茶叶接过去,打开闻了闻,笑了:“哟,狮峰的,真是好东西,圆圆啊,你爸太舍得了。”

我也笑了笑,其实,对于茶叶,我了解的不多,经常把上百上千的好茶叶泡出来的茶水当凉白开往肚子里面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茶叶啊,不过,即使这样,我爸爸也从来没有委屈过我。经常笑呵呵地由着我糟蹋东西。

净了手,喝了一杯热茶,就开始弹琴,当然,肯定不会怎么用心,就当练习了,弹得是古筝练习曲里面的采茶歌儿,在家里本来就是弹习惯了的,这时候根本用不着费脑子,随随便便就弹上。

差不多过了中午,客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其中,就有两个穿着绿军装的军人,一个身体修长,温润如玉,另一个模样很

年龄幼小得让人惊讶万分。

我一向觉得,这个世界上最能挑动我的心的衣服就是军装,即使是我现在的模样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可是,我依旧觉得这次被迫帮姐的忙,还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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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尹隽人十四岁,还是个娃娃。

“你这次大概不会回来了,这种活儿,不应该是娃娃干的。

”说话的是个样英俊的中年大叔,姓吴,名字为智,智慧的智。

“唔。”尹眨巴着那双贼看贼明亮的眼睛,一边萌得他家队长大人恨恨地把他抱到怀里死命蹂躏,一边在心里跟自己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回来了!

一年前,他比在还像个娃娃的时候,便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这所连名字都不存在的“X”大队。只有十三岁的他,始终不明白,中**队什么时候放宽了入伍的年龄限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加入这个有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即使满怀疑惑,一向将塌下来当被盖作为毕生信条的尹家二少爷,还是摸着自己崭新的中尉军衔,咬牙跟着那群狠得像狼一样的魔鬼们摸爬滚打,训练,战斗。这并不容易,尹隽人的身体从小就不好,而且早被伺候习惯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是一点儿没有,虽然有一个尹风对他还算照顾,可是,依旧不太能适应部队里强度十分吓人的训练方式。

尹加入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外号‘时迁’,是大队里第二小的战士,而年纪最小的那一位,年仅十一岁半,外号‘电~’,一直窝在副队长林小妖的身边,除了时不时地出点儿妖蛾子,弄得大队里鸡飞狗跳之外,目前没有任何建树,等这只‘电~’能顶个儿的时候,说不得队里的人已经有不少盖国旗的了。

“离开咱们大队后,你想干什么?”队长吴智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还能干嘛?只要我那父亲大人和亲大人不再给我捣乱,让我去继承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产业,那么我一定乖乖地上完高中念完大学,然后找份儿平常安稳的工作,结婚生孩子呗!”

“哟,时迁今年刚十四,就想着结婚生孩子了!”吴智咧开嘴大笑道,“那,以后让咱们小妖嫁给你怎么样啊?她平生最高的理想就是相夫教子,你们俩儿正好凑成一对儿!”

尹笑眯眯地点头:“行,不过,她只能当小妾,我的正妻,要贤良淑德,美丽温柔,要能出得厅堂,能进得厨房…”尹隽人偷偷摸摸地扫了坐在前面弹古筝的杨蔚蓝一眼,笑了,“瞅见没有,就是那样的,古典美女。”还古典美女呢,吴智看得大乐,在他眼里,前面那个小女孩儿,实在是够不上女人,更别说美女,只能说,将来有希望成为古典美女吧。

林小妖当然不可能去做尹的小妾,事实上,尹隽人离开的第三天,她就嫁给了吴智,第四天,在越境追捕一伙毒枭的途中,林小妖牺牲了,年仅二十八岁。那一天,吴智他们将林小妖的骨灰扬撒在了丛林间,所以,林小妖的衣冠冢墓碑上面,除了一个很妖娆的名字——林碧颜之外,就只有两句话,“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而尹,这位神偷‘时迁’,也正是因为此事,在离开部队七天之后,再次被紧急召回,从此绝了念想,安心留下,一直到整个队伍几乎到了番号被撤销的地步,才万分无奈地转业离开,进入了国安战线。

当然,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这一刻,尹隽人刚刚收拾了与战友之间的离情,憧憬着进入一间二流中学读书,之后交个可爱的女朋友,甚至还贼眉鼠眼地偷窥着以后会成为一生挚友,如今却仅仅只是个小姑娘的杨蔚蓝同学。

“真好听啊!”尹隽人灌了口茶水,笑眯眯地听着悠扬的琴声。

“看看,人家才多大,就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隽人啊,你以后也好好学习,争取做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子,那样,才招女孩子喜欢。”

“好啊。”尹点头,志得意满,对自己将来的成就,半点儿不怀疑。

这就是杨蔚蓝和尹隽人的初见,只不过,在许久之后,他们再次碰面的时候,大概谁也不会记得小时候的这一次偶遇。

02

今天是一九八五年的十月十六日,天气寒冷,空中飘着小雪。

杨家目前住着的,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小小院落的平房,房子在这个年代的S市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跟大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没法比,但是,也算是早早地奔了小康,院子里的梅花早开,清风一吹,梅和雪搅和在一起四处飘荡,满园的芬芳!

“哎哟哟,我的姑奶奶哎!”

一双大手揽着我的腰,把我从桌子上面抱下来,一落地,入目的就是老爹那张年轻又温柔的脸。

“宝贝儿圆圆,这是想要什么?跟爸爸说,爸爸拿给你。可别自个儿上去,要是摔着了我的小宝贝儿,爸爸可心疼死了。”

杨蔚蓝笑眯眯:伸手,指着那个高高的红木架子上放在最高层的那一幅古画,眼睁睁地瞅着老爸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又变青。五彩斑斓,煞是好玩。

那是一幅《韩熙载夜宴图》,于宋朝的摹本,是她的父亲大人一个星期之前从古玩市场里捡来的一个漏儿,平时稀罕得不得了,也只有学校里的一帮同僚玩友来了,才肯拿出来显摆一下,现在到好,让自己的闺女惦记上了。

“圆圆啊,那东好玩,爸给你买巧克力怎么样啊?”杨父赶紧低眉顺眼地哄闺女。

蔚蓝心里笑了,其实并是真想要他那点儿东西,只不过是逗弄逗弄他罢了当然,表面上还是一脸的纯真可爱,小手儿往下面稍微一挪动,清清脆脆地发声:“爸爸,帮我把鸡毛子拿下来,韩姐姐她不小心踢上面去了。”

“呃…”父抬头一看,果然,一个鸡毛子就躺在上面,赶紧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乖乖蹬桌子上那个让他出丑的罪魁祸首拎下来。

“圆圆也和你韩姐姐他们一块出玩玩。别老在家里呆着。”杨父把子递到宝贝闺女手里。笑道。他这个女儿。从小聪明伶俐。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过于文静了不合群。除了零星几个邻居家里地孩子偶尔会到家里来找她玩耍部分时候。不是读那些根本不是她这样小小年纪应该读地书。就是跟在她妈妈身后学什么琴棋书画。他地宝贝女儿。将来自然会成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地才女。可是不代表这孩子必须牺牲美好地童年啊。

“嗯。”杨蔚蓝不在意地点头答。心里没当回事儿父到是大喜。“好闺女爸爸马上要升副教授了。工资长了一大截儿就给你买巧克力去。好不好?”

“好。”蔚蓝点头。巧克力挺好吃地。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高档饰品。吃点儿也不错。

听见宝贝儿地回答。杨父伸手帮闺女整了整小棉祅。就走出去了。

对于自家老爸地话。蔚蓝实在没怎么在意。跑书房里。把门锁好。然后拿了一本母亲大人地《基督山伯爵》。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细细读起来。如果现在有人看到她。一定会惊讶无比。一个十岁左右地小女孩儿。居然会露出如此一本正经地表情。实在是有些惊悚。

能够在这样地一个家庭里出生。杨蔚蓝觉得自己很幸运。也不想随随便便浪费老天爷给地这种幸运。再加上如今地娱乐真地是少得可怜。那么。趁着小时候脑子好使。多学些东西。多读一些书。对她来说。就是最完美地选择了。虽然。这样地表现会让父母觉得不安心。但。她一点儿改正地意思都没有。

“爸爸…这些…”

杨蔚蓝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屋子各种各样的巧克力…几乎全是美国来的进口货,虽然隔着厚厚的纸箱子和包装,可是,蔚蓝还是隐约能闻到那股浓厚的巧克力味儿,虽然,幻觉的可能性大一些。如果知道自己随随便便地答应老爸买巧克力的提议,换回来的就是这么半屋子的玩意儿,她一定会惜言如金,一个字儿都不乱说。

“呃…”杨父摸摸脑袋,“我不过是请那帮学生和同僚们帮个忙而已,没想到他们居然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杨父今儿上午要批改学生们的作业,没什么时间,又记挂着答应女儿的巧克力,就随随便便在办公室里这么一说,没想到,消息传开来,几乎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杨副教授想给自己的女儿买点儿巧克力吃,群策群力之下,就变成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

一家三口,望着满屋子的巧克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母毕竟稳重,一挥手,下了命令:“这都是价格昂贵的好东西,绝对不能浪费,吃吧。”

结果,整整六天,杨副教授带领着他主要负责的那个班级,二十四名同学,一天三顿,顿顿吃巧克力,吃得学生们的小脸儿都快变成巧克力色的了。

当然,我们杨蔚蓝

是象征性地吃了那么几小块儿,看着一大堆愁云惨生们,蔚蓝很想问一问,为什么不卖出去?干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不过,最后还是没问,当然,她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看着那么多人愁眉苦脸的吃巧克力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乐趣儿!

等半屋子的巧克力消灭干净之后,好几个学生拉肚子,甚至有两个吃到发烧,剩下的十几年之后,再提起巧克力这三个字儿,依然会恶心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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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第六中学

欢送张越等十三名优秀学生去日本交流学习的条幅随风飘荡,大礼堂前排的座位上,坐满了一年都不怎么露面的各方领导。整个会场显得有些沉闷。

韩捷进韩校长端正正地坐在正中央,他年过半百,但是依旧很精神,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整个人十分质朴,充满了学者的清高和温和。

“各位同学,各位领导,今天,们要在这里,欢送一年级的优秀学生干部…”主持人是有着苗条而婀娜的身段,婉约动人的面孔,笑起来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按说,这样的女张口说话,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不是忽然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吵人的话,这个按说,一定会变成现实。

可惜,真实世界里面没果,虽然,此刻发生的情况,不太像真实世界,甚至是这个时代的电影里都很少出现这样的事情。

大堂里的上百人,同时转身,同时张大了嘴,同时发出——“啊!”的惊呼声!无论是一向老练的领导阶层,还是初出茅庐的高中生,此刻的举动惊人一致。

一辆在昏黑的傍晚看不清楚型号重型军用卡车平平稳稳地停在在有些简陋的大礼堂外,掀起一阵巨风,吹得门霹雳作响,车门打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极为迅速地步下卡车,并快步走进大礼堂,虽然隔着老远,但是一股子强烈的肃杀气便扑面而来。

韩捷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处,冷汗哗啦啦地流了下来,这是怎么了,难道他的学生里有叛国重犯?

当头的是名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军人,肩膀上面挂着二毛一的少校军衔,但是,他的军装却和一般的军装不太一样,这名上校带着一帮脸上涂了伪装条,全是荷枪实弹的特种兵一路快行,在众多或惊惶或诡异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舞台上。

“一年级班尹隽人同学,请跟我走。”少校没有拿话筒,但是他的声音平和又洪亮,很清楚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位师生的耳朵里,这句话一连说了三遍,却并没有人站起来。

会场一时沉静。

韩捷进校长脸色苍白,急忙追问身边的副校长,“这个尹隽人是谁?”

周围的几个领导全都摇头。

副校长推了推坐在身边的一年级的教导主任谢平,“老谢,认不认识啊?”

“尹?没听说过啊…一年级比较优秀的学生有康齐,刘素素…到没有听过尹的名字…”

那位少校又接连问了两遍,周围还是一片静寂无声,只是,大堂里中央第五排到第八排,所有学生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一个方向,这时候,一干师生再不明白少校的目标所在,恐怕,也没有资格呆在校园里了。

那个即将被火热的视线烧出十八个大洞的学生,看起来眉清目秀,穿了身很普通的灰色羊毛衫儿,头发很短,很利落,也很精神,这个年代的人尊重军人,特意去理成如此头型的人不少。他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双湿漉漉的,充满了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前方那位少校。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少校同志却毫无怜悯之心,带着一帮士兵匆匆冲下,半是邀请半是胁迫似的拽起尹隽人就向外面走去,直到卡车一溜烟似的消失无踪—韩捷进才大喊一声:“呀,他们要把咱们的学生带到哪儿去啊?”

场内一片轰然!

“牛,真牛,牛到家了,那小子是谁啊?”

“不会是中东哪个国家的王子吧。”即使是这个比较落后的年代,依旧不会缺少花痴女。

“白痴,那是中国人好不好。”

这个时候,尹隽人却顾不上学校里的风波,他坐在卡车里面,恶狠狠地瞪着他身前的那位少校,脸上阴晴不定。

那少校却并不看他,两个多小时过后,卡车驶进了他早已经很熟悉,本以为一生不会再回来的军营里。

03

一九九一年四月十五日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春风和煦。

杨蔚蓝刚刚洗过头,用雪白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头发,她不喜欢用吹风机,总觉得自己的发质先天上并不是特别好,所以在后天护理方面就比较认真,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是很容易造成发质枯黄的,所以,她宁愿慢慢晾干头发,也不想因为图省事儿而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铃…”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蔚蓝皱皱眉,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喂,喂…”电话刚一拿起来,一个极爽朗的男声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蔚蓝忍不住把电话稍稍拿开了些,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耳朵。

“嗯。”听着里面喂喂个不停,杨蔚蓝心里叹了口气,应了一声。

“圆圆啊,你爸爸你没出去,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你一个人住,门可要锁好…”那个大嗓门甚是熟地说了起来。

杨蔚蓝轻轻地飞了个白儿,捧着电话拼命的想,这个人是谁,这个声音以前貌似听过,好像有点儿耳熟儿…不是她记性差,实际上,自从自己一个人到首都求学之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每天都有十几个号称是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熟人按时来电话关照,还有人时不时地上门交代几句,她的耐性再好,现在也差不多到了磨光的时候了。

“您,哪位?”

“圆圆,你是不睡糊涂了,怎么连李伯伯都忘记了?可要好好休息高中学习虽然重要,可是,也不能不顾身体,知道不?等一会儿李伯伯让你婶子给你炖只老母鸡…”

杨蔚蓝浑身抽搐地放电话,哀叹了好半天,不过是老爸的好意,恐怕是害怕她初到外地会生活得不习惯,也难怪,毕竟,她今年只有十六岁,正是花季少女身在外,家里那两位老人怎么可能放得下心。不过实在不想应付即将到来的那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想了想,索性在门口儿留张字条,就说同学请吃饭。

伸手了下外面地温度。不算冷。可是外面有风虽然太阳不小。可是温度并不高。换上条牛仔裤上件儿白色地羊毛衫儿。围上条灰白地围巾出门去了。

不愧九一年地天。蓝得让人心情舒爽空气地质量也好。闻起来带着特别地清香。

漫步在人行道上。望着已有了大都市雏形地街道。蔚蓝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大叫——“杨蔚蓝——”

蔚蓝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看见几个很眼熟地小姑娘正手挽着手往自己地方向走过来。当头儿是个一头短发。样子却很娇美地女孩儿。脸上挂着盈盈地笑意。不过。蔚蓝不喜欢她地眼神儿。总觉得这孩子心里想地。和外面表现出来地不大一样。想了半天。蔚蓝才记起来。这是自己高中地新同学。貌似班花级别地人物。叫徐倩。

她地后面跟着地是自己地那个同桌儿——曲染。披肩发。目光里像往常一样。带着不屑与轻蔑。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儿会讨厌自己讨厌到转学来地第一天就给自己脸色。可是。蔚蓝却很难去讨厌一个直脾气地小姑娘。

“也去吃饭?”徐倩很是自来熟地挽住蔚蓝地胳膊。这里离她们地学校很近。这两位显然是跑出来吃饭地。“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地四川面馆儿。一起去吃吧?”

杨蔚蓝是无可无不可,她也听说过家里附近的这家面馆儿,据说味道不错,正想着找个时间去见识一下。反正现在闲着,跟她们俩一块儿去没什么不好。

于是,三个人便结伴儿而行了,徐倩很会活跃气氛,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路走来,到不算寂寞。

中午是饭点,人不少,一道棉布帘子隔出了里外间,徐倩眼疾手快地在帘子边上占了张桌子,招呼蔚蓝和曲染坐下,管收钱的老板和一个小伙计都忙得是脚不沾地。看着这热闹的样子,蔚蓝到对这里的面食多多少少有点儿期待了。

等上菜的时候,徐倩和曲染俩人凑到一块儿开始背语文课文里的诗词,她们一中属于一月一考的那种学校,每一次考试都非常严肃认真,成绩也很重要,随着这次段考越来越近,整个学校的气压开始偏低,大部分学生都是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天天嘴

有词,背英语,背政治,还得背语文课文,简直是后一点时间学习,估计也是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吧。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是不着急的,例如杨蔚蓝这样不把学习当回事儿的不用着急,反正,九一年的高中课程,对她来说那绝对是小儿科,还有一部分是干脆已经破罐破摔的学生,反正已经摔破了,再说,不过是一次段考而已,就算是期末又怎么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呗。

而徐倩和曲染,恰恰这两种都不是,她们俩正是属于大部分的那种中间阶层。所以,自然要抓紧时间临阵磨枪了。

徐倩看着杨蔚蓝一脸悠闲的模样,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星期的接触,可是她好学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再加上转学考试几乎满分被批准,想不惹眼都不行。

“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习的…听说,你好像还会弹古筝,曾经得过奖是吧?”徐倩貌似很苦恼地拍拍脑袋,虽然脸上笑着,可是眼睛里还是闪出一抹隐藏不住的嫉妒和不甘心。

“咳咳,没有,只是玩而已。”蔚蓝心里叹了口气,为这样莫名其妙的敌意有点儿难受,她知道,当初自己转学到一中的时候,几个老教授都给学校打了招呼,而且,那几个老小孩儿,简直是炫耀似的把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显摆了一遍,他们到是痛快了,却搞得自己还没有入学之前,就已经出尽了风头,如今进入一种就读已经一个星期,却还是风言风语不断,在学校无论走到哪里,回头率都高达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属于外来人员。

“呵呵,哪怕只是玩玩也很起了,我们这么拼命努力学习,也比不上你漫不经心地随便学学啊,看来,天分这东西还真是让人羡慕…”

杨蔚蓝正不道该怎么回话儿——

“哪那么多废话,随便学,还不知道她在家里怎么偷偷努力呢,装什么天才,耍哪门子高傲。”曲染忒不屑地努嘴儿咕哝,随即高声叫道,“老板,我的面好了没有,快点儿,急着回学校呢!”

老板个劲儿地道歉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徐倩了曲染胳膊一下,抱歉似的笑了笑,饭桌上一时间到是静默下来。

蔚蓝也微微一笑,并不在,她知道,自己目前风头是大了点儿,被那几个貌似很有权威的老教授吹得跟花儿一样,就快成天才型的人物了,加上琴棋书画,这种古典才女才会的本事,班里面的男生们总是要对自己高看一眼,不过女生们嫉妒的更多,再加上她初来乍到,尚来不及和同学处好关系,自然没什么朋友,所以在别人眼里,确实闲得高傲了点儿,不过,以后随着关系熟稔,应该会有所改善,毕竟,她可没有成为学校所有女生靶子的意思。

又静默了一会儿,面终于上来了,三碗臊子面。

汤料十足。怪不得这家店的面好吃,生意好,现在看来,那是因为佐料给的足!香菜,油豆渣,榨菜末,肉臊子,是一样不少,不过,就味道来说,只是一般般。

蔚蓝吃了几口,因为料儿放得太足了,面本身的滋味儿吃不出来,弄得蔚蓝有点儿难受,所以就停了筷子。

“怎么?不合胃口?”徐倩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似乎再说还真是个千金小姐啊!但是,面上却露出关心的神色,“哎哟,是不是觉得太简单了,要不,再切一盘牛肉…”

蔚蓝皱了皱眉,不是她敏感,而是这个徐倩的掩饰工夫实在不到家,话儿里的刺儿一般人听不出来,可是杨蔚蓝的真实年龄,毕竟不小了,社会经验丰富,哪里是一般小女孩能比的,这下子,什么胃口都没有了,她其实不厌恶直来直去,讨厌就说讨厌,喜欢便说喜欢的人,可是对这种口蜜腹剑型的人物,实在敬谢不敏。

蔚蓝刚想站起来告辞,就看见曲染把筷子一扔,忒不屑地一推碗,低声道:“什么东西?这就是你说的美食,那样的话,这美食也太掉价儿了…不吃了。”说完,扔下十块钱就起身走人。

蔚蓝失笑,看了眼徐倩略有尴尬的面色,也站起来笑道:“我也先走了,这面的味道还行,只是我不喜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