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看了一眼，眼睛就猛地睁圆了。
只看了一眼，她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因为太像了。
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
邬生像邬琪华，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母子，本来偏像母亲的邬生，应该没那么像生父才对。
可事实上，并不是，邬生像生父。
不是说五官像，你要说具体哪个部位像，那说不出来，可一眼看上去就是像。
熟悉两人的人，一看到就会觉得眼熟，觉得像的人。
邬生像他，所以苏梨一眼就猜到了。
“您是…”苏梨坐直身体，满脸不敢置信。
第379章 李献
李献没穿军装，穿着白色的衬衣，灰色的裤子。
下面是一双最常见的黄胶鞋。
他偏瘦，混在人群中，大概都猜不出他是谁。
乍一看，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李献这个年纪了，比起邬生他们这样还年轻的气势外露的，他早就气势收敛自如了。
平时就是一个普通老头子，可谁要敢小看他，就瞎了眼。
当然一般人也不敢小瞧了。
“你是苏梨吧？”
李献开了门，一点不显浑浊，而是睿智的、仿佛能透析一切的眼睛看了一眼苏梨温声问道。
苏梨愣愣，“是。”
李献返身关了门，抬头向苏梨走来，“他不在？”
他问的是邬生。
“去买饭了。”苏梨依旧有些愣。
李献在她意想不到的时间，意想不到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还是以如此意想不到的说话方式，那种家常的聊天，让人恍惚。
这位和叶欣兰完全不一样的李献，让苏梨忍不住怀疑他的身份。
“我是李献。”似乎看出苏梨的疑惑，李献开口自我介绍，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买了点水果，也不知你爱吃什么，就什么都挑了点。”
“谢谢。”苏梨猛地反应过来，想掀开被子下床，却被李献拦住了。
“你就躺着吧，别下来了。”
李献仔细看了苏梨一眼，“目光清朗，是个好孩子。”
他微微一笑，“看你的表情，想来知道我的身份。”
苏梨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李献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让你看笑话了。”
苏梨摇头，“您来是？”
是有什么事吗？
李献吸了一口气，“我今天是来道歉的。”
“内人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是对不起你。”
李献来道歉，特意换了军装，没带任何人，下班后来到了医院。
苏梨没想到李献是来道歉的，还是为叶欣兰，她一时间愣了一下了。
说实话，她真的很意外。
意味李献会来到她面前，意外李献是这样一个人，看过叶欣兰后，她对李献的印象并不是太好。
更意外李献竟然是来道歉的。
她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李献似是能理解苏梨心中的复杂意外。
“说一句道歉，轻了，可是我还是想亲口和你说一声，以后我会看着内人，尽量让她不要再这样冲动行事。”
李献看苏梨的目光很复杂。
复杂得苏梨都看不懂。
苏梨被他看得不知所措，想了想道。
“如同您所说，一句道歉轻了，我也不能因为您道歉就说没关系，说实话，因为您夫人，我很受困扰。”
苏梨抬眼认真看向李献，“我困扰，邬生他们也困扰，既然您也不认同您夫人的行为，以后还请您真能约束她。”
苏梨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实在无苟同她的做法。”
李献点头，“我知道，是她做错了。”
李献眼底暗淡一闪而过，他哪里不知道叶欣兰是做错的，他也多次出手阻拦她。
可有时疏忽了也是免不了的，再者，他手段不能过严。
叶欣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一半原因是他，他…
李献抬头刚要开口说什么时，病房门打开了。
“等急了吧，苏梨…”
邬生接下来的话，在看到病房里的人时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笑，迅速褪去，只剩下冰冷防备。
他关上门，站在门口，视线直直看了过来。
李献站起身，回望过去。
父子两远远相望。
两个人好一会都没动。
李献的目光平静，邬生眼底闪过意外、不敢置信、愤怒等等复杂情绪。
李献先回过神来，他回身看向苏梨。
“我先走了，抱歉。”
他深深看了一眼苏梨，眼底的慈爱一闪而过。
这是邬生喜欢的女孩子，这是邬生认定的妻子。
未来可能就是他的儿媳妇…
他永远不可能接受敬茶的儿媳。
李献朝着苏梨点点头，抬头看向了已经走过来的邬生。
“你怎么在这里？”邬生眼底防备，无声质问。
李献深深看了一眼邬生，收敛情绪，敛目从他身边缓步走过。
他怎么在这里？
他除了来道歉，也是想来看看苏梨。
看看可能是未来儿媳的苏梨。
看姑娘好不好，看看姑娘人如何，看看这姑娘长什么样子…
看一眼，他也安心。
看一眼，也免得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他都不认识。
和邬生擦肩而过时，李献眼底温柔一闪而过。
幸运的能遇上邬生，能看他一眼，是他意外的收获。
没有太多人，不是以前的远远在人群中才看一眼，不是在哪里偷偷的偷看一眼，而是如此光明正大的，如此近距离的，连他脸侧的痣都能看到的距离看，很好。
李献缓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出去，回身关门前，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
苏梨和邬生都目送着他。
李献从外关上门，嘴角笑意一闪而过。
这不…又看了一眼不是。
他抬头呼出一口气，背着手往前走。
人精神，眼光也不错，姑娘不错，以后也可以放心些。
病房内的邬生，静静看着那关上的病房门。
过了几秒，邬生回过神，“来吃饭了。”
他将买回来的饭放在床头柜，视线扫过上面的水果。
“这哪里来的？”他看了两眼随口的没话找话说，“还有葡萄啊，小时候我挺喜欢吃…”
他说着说着，嘴里的话忽然卡住。
苏梨不用开口，邬生也知道这水果是哪里来的了。
水果是李献提来的。
里面的葡萄也是他买的，里面水果什么都有，葡萄是放在最上面的。
李献唯一知道的唯一见过邬生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葡萄。
他不知道邬生现在对葡萄感觉一般…
李献说不知道苏梨喜欢吃什么，所以什么都买了点，这是实话。
可是这葡萄，这比其他水果多的葡萄，却不是随意挑的。
他知道邬生和苏梨在一起，所以就多买了邬生喜欢吃的水果。
就希望邬生能吃到。
邬生看着那葡萄，看了片刻，忽然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苏梨。”
他一阵风一样转了出去。
苏梨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邬生开门，冲出病房，冲下楼梯，脚步飞快。
然后在一楼猛地急刹车。
李献正在往医院外走去，脚步不紧不慢。
走了两步，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回头。
邬生的手猛地成拳，想躲闪，却已来不及。
第380章 愧疚
邬生僵在原地。
李献回身看了一眼，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他没多看，看了一下，就若无其事转过头去了。
他背着手继续往前，找到一边停着的单车。
接着，李献就骑上单车慢悠悠走了。
一点点缓缓走出了邬生的视线。
在最后的时刻，邬生看到他抬手挥了一下，似乎在和他告别。
邬生闭了闭眼，嘴里发出不知是懊恼还是郁闷的叫声，猛地转回身。
他的脚步又重又急，像是急切要发泄什么。
这又重又急的脚步，最后到了苏梨病房门口停下。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拍了怕自己的脑门低语。
“邬生，你这是干嘛，耍孩子脾气呢？”
他靠着墙，闭眼不知道想了什么。
片刻后，他回了病房，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和往常一样，闲聊着和苏梨开始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苏梨放下筷子。
“追到了吗？”
邬生筷子一顿，“没有。”
“没有告别吗？”苏梨挑眉。
邬生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苏梨，“我为什么要和他道别。”
苏梨抿抿嘴不回答，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他。
如同她之前所说的所想的，邬生说不认李献，苏梨相信。
可是他不可能不在意李献，不可能不在意。
今天的一切表明邬生在意。
邬生看着苏梨的眼神，挺直的肩膀忽然松了下来。
“我刚才就是想告诉他，以后别这样了…”
他早就不喜欢葡萄了。
又酸又甜的葡萄，只是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罢了。
苏梨没接话，邬生也不需要她接话。
他重新拿起筷子，泄愤似的塞了一嘴饭。
“我其实很烦他，很烦很烦，他总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不出现在面前，如果看不到，邬生就会不在意，可是看到了就总是不得劲。
“这些年来，每次都是，本来不该他出现的场合，他会忽然出现，让人措手不及。”
“我一点不想看到他…大家都说他平易近人，我完全没觉得。”
邬生戳了戳碗里剩下的饭，抬头看了看苏梨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听什么？”苏梨好脾气问道。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倾听吗？
邬生无奈，“你说我两句骂我两句也行啊，还要我教你怎么说。”
苏梨想了想，指着邬生道，“小混蛋。”
他哭笑不得，“苏梨，你…你这是骂吗？什么小混蛋。”
苏梨无辜，“不是你让我骂的吗？”
她顿了顿，“不然我换个词？”
邬生期待。
苏梨想了又想，斜眼看邬生，“傻蛋！”
邬生要吐血了。
他站起身又坐下，站起身又坐下。
“傻蛋，苏梨，你是故意的吧？啊，故意的！”
他指着自己，“你看我这张脸像傻蛋吗？”
苏梨忍笑，“像。”
“我是傻蛋，你就是傻姑！”
邬生反驳，反驳完哈哈大笑。
苏梨也没反驳，就那么笑着看着邬生。
“怎么了？”邬生莫名其妙。
“我还是习惯笑的你，今天是我把你逗笑的。”苏梨小得意。
邬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苏梨是什么意思。
逗苏梨笑，这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事，没想到今天苏梨来逗他笑了…
“你看出我烦了？”
苏梨点头，“当然，我又不是瞎子。”
她拉着邬生的衣服，让他坐下。
“没事的，邬生，你不用烦，你在意很正常，那是你的…你不用自责，不用觉得不能在意。”
邬生看着苏梨，好一会摸摸她的头。
“有你真好。”
母亲、朋友这些，都无处诉说的话，可以向苏梨诉说。
真好。
邬生收拾了碗筷，坐在椅子上，思绪已经陷入了回忆中。
那些每次想起他都要迫不及待打断，不让自己想的回忆中。
不知道是因为才看见了李献，还是因为苏梨的眼睛，邬生第一次平静的回想、诉说。
“他对我对我妈都有愧疚，我都看得出来，他也想补偿，可是这事不容易。”
邬生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不知不觉趴在了病床上。
“你知道的，我妈很能干，她一直说她是又当爹又当娘当得最好的，这话没错。”
“我们家不缺钱，说实话因为我妈的性格，我一直没觉得我没有爸爸是多伤心的一回事。”
这一点，苏梨赞同。
“伯母的性格，是像谁啊？”苏梨对这点很好奇。
邬琪华的性格，在未来也算是有个性的，在这个时代就更少了。
邬生性格这么另类，完全是因为像邬琪华，因为是她抚养的邬生，才能养成如今的邬生。
“像我外公了。”邬生对这一点毫不犹豫。
“外公啊。”苏梨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