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牢子都不必马大人吩咐,立刻将绊了辣椒末儿和粗盐的冷水泼向温诚被烙伤之处,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温诚被活活疼醒了过来。

“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实实有…不知…犯了什么…错…大人明…示…”温诚断断续续的叫了起来。

马大人皱眉看着两个动刑的牢子,不满意的说道:“人犯问本官他犯了什么错?你们两个也是刑部的老人的,怎么可以让人犯问出如此不经的话?”

两个牢子立刻躬身称是,转身再看向温诚之时,便和看死人差不多了。若撬不开此人的嘴,那刑部一众同僚可就丢大人了,又得被慎刑司那帮子家伙嘲笑,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只见几名牢子如同炫宝似的拿出一件又一件的刑具,每件刑具上都有着乌沉沉的血迹,看上去不知道曾经染了多人的鲜血。温诚越看越心惊,到底忍不住惊恐的叫了起来:“大人饶命啊,您想知道什么,小人全都招…”

马大人一挥手,众牢子全都退了下去,牢房之中就只剩下马大人和被绑在架上的温诚,就连一旁做笔录的书办也都被马大人赶了出去。温诚一见这个阵仗,心里一阵阵发凉,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

“说吧,是什么人指使你派人两次袭击行刺睿郡王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马大人冷声问道。

温诚在一瞬间想了许多的事情,最后他咬牙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小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正月初一和初三行刺郡主之事,都是小人命马豹等人干的。”

马大从冷声道:“这个本官知道,自不必你说,本官想知道是何人在幕后指使!”

温诚喘了口粗气,咬牙说道:“是小的看不过去才自做主张的,并没有受任何人的指使。”

马大人神色更冷,厉喝道:“胡说,你一个小小的郡公府二管家,能有这天大的胆子行刺当朝王爷郡主?莫要把自己抬的那么高!”

温诚疼的脸上肌肉都扭曲起来,却还一脸真诚的说道:“马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话,您听小的解释。”

马大人冷道:“那你便说说看。”

“我们殿下一般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五殿下被封为睿郡王,而我们殿下只被封为郡公,我们殿下对郡主极为倾心,可皇上却将郡主赐婚给睿郡王,这太不公平了!我们殿下当成欢笑背后伤心,小的母亲是殿下的奶嬷嬷,在小的心中,殿下如同小人的弟弟一般,弟弟受了委屈,做哥哥的自要替他找回公道。所以小的这才找人袭击郡主。”温诚一口气说了起来。

马大人冷声喝问道:“为何要取郡主的头发和鲜血?”

虽然庄烃并不曾告诉温诚要头发和鲜血的目的,可是明眼人一听就能想明白,头发指甲鲜血等物是行巫蛊之事必备的几样东西,取这几样无非是为了做法,至于做法的目的是治人死地还是移人 ,这便不好说了。不过温诚以为还是移萱华郡主的 更为可能。因为这几日庄烃突然对大婚之事上心了许多,不象年前那样爱理不理,听到回禀有关大婚之事便发火。

“小的听说有位道长有极高深的法术,能移人的 ,小的便想抢来郡主的头发和鲜血,让她改了主意嫁给我们殿下。”温诚不打顿儿的说道。

马大人听了这话不由怒斥道:“怪力乱神之事也可妄信!简直一派胡言!”

温诚急道:“真的真的,马大人,小的说的全是实话,您一定要相信小的。”

“此事不是你家公爷指使的?”马大人冷声追问。

温诚立刻拼命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殿下完全不知道此事。”

马大人冷笑道:“你一个郡公府二管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千两银子?看来敬肃郡公府的油水很大啊。”

温诚一滞,这银子的事情他还真不好解释。以他的收入,一年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而且他进敬肃郡公府当差不过三个月,便是一进府就开始做手脚,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捞到这么多银子。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温诚想出了说辞,他低头道:“马大人,那些银子是小人家中全部的积蓄。”

马大人讥讽道:“你倒真舍得!”

“大人,六殿下对小的娘亲有救命之恩,小人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报答六殿下。”温诚立刻叫了起来。

马大人没有想到这温诚竟如此难缠,便向牢房外高喊一声:“来人…”

书办和牢子们都跑了进来,马大人厉喝道:“此贼满口胡言没有一句真话,与本官狠狠教训他!刑部哪年不死几个死硬的人犯。”说着,马大人向为首的牢子使了个眼色。牢子会意,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马大人那话是说给人犯听的,而这个眼神,便是示意他们不要真的把人犯整死了。毕竟还要接着从这人犯口里挖口供。

马大人走出牢房,片刻之后便听到牢房中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马大人嘴角勾起笑了一下,这地牢可是不弱于慎刑司的存在,便是个哑巴进来,也能被撬开嘴。他就不信这温诚有多硬的骨头,能扛的住地牢里的几十种酷刑!

第一百二十九章相看儿媳

马大人原以为不过等上小半个时辰温诚就熬不住刑什么都招了,可不曾想他这一等竟然等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到牢房中传来时高时低时撕心裂肺时虚弱无力的惨叫声,却不见牢子出来回禀,说是人犯肯招供了。

马大人见此情形不对,便沉沉干咳一声,立刻有个牢子跑出来气恼的躬身回禀道:“禀大人,这个死贼囚牙口硬的很,打死都不招。”

“哦,竟有此等事?”马大人挑眉沉声说了一句,便进了牢房。

此时的温诚已经没法看了,他身上没有一寸完整之处,皮肉脱落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脑袋歪到一边,看上去象是熬刑不住死了一般。

马大人双眉皱的更紧,一个牢子忙拿了一张黄表纸放到温诚的鼻端,只见那黄表纸被温诚虚弱的气息吹动,轻 了几颤。马大人心中才踏实下来,还没审出真相还把人犯审死了,定会成为他断案史上的一大污点。

马大人招了招手,命牢头跟自己出了牢房,低声吩咐道:“看紧些,别让这厮死了,过几日再审。”

牢头应了一声,立刻回牢房安排,马大人心烦意乱的去了书房,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象温诚这么硬的骨头,真是很有些棘手。

刑部的狱医去给温诚治了伤,温诚身上的伤虽然极重,可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脏腑,审案用刑更侧重于施加给犯人的 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打击,并不是要将他们直接打死的。所以温诚只要休养上两三天,便可以继续接受审问了。

这两三天里马大人也不能闲着,他仔细的审问了马豹及其手下的每一个人,记录了足有一寸多厚的口供笔录,马大人日以继夜的研究这些笔录,希望从这些口供出找出些有利的证据,就连马夫人带着马佳媛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情形到底如何,马大人都没顾的上回家问一问。

却说马夫人一大早带着马佳媛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们母女一进懿坤宫,便见皇后娘娘高高在上坐着,在皇后娘娘的左右下首分别坐着淑妃娘娘和萱华郡主。

皇后娘娘到底不放心无忧,必要亲眼看看她不可,于是无忧便由庄煜和无忌护送,一大早就进了宫,陪皇后用了早膳。皇后见无忧的确什么事儿都没有,心里才踏实下来。

皇后想着无忧与马夫人马小姐从前也都认识,而且关系也不错,便也让无忧留了下来,也好让马夫人和马小姐不那么紧张。刑部尚书马志明是隆兴帝身边得力的臣子,皇后自是要多给其妻女一些脸面。

“臣妾马徐氏携小女马氏佳媛给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郡主娘娘请安。”马夫人紧紧攥着女儿的小手,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皇后和蔼的笑道:“马夫人马小姐请起。”淑妃娘娘和无忧亦向马夫人和马佳媛颌首致意。无忧看向马佳媛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浓一些。

马夫人行罢礼拉着女儿站了起来,皇后宽和的笑道:“赐座。”

马夫人携女谢座,只斜签着身子只坐了绣墩边上,马佳媛则紧紧挨着母亲站立。

皇后看着明显有些紧张,却不掩娇憨可爱的马佳媛,第一印象很是不错,便笑着招手道:“佳媛,到本宫这里来。”

马佳媛赶紧看向娘亲,马夫人忙低声道:“宝宝快过去。”

无忧见小姑娘紧张的小脸儿都有些个发白,便走上前笑着问道:“宝宝,还记不记得我?”

马佳媛看见除了娘亲之外唯一的一个熟人,自然甜甜的笑了起来,“媛儿记得郡主姐姐,郡主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无忧牵起马佳媛的小手,边向皇后身边带边笑道:“姐姐进宫来给皇后姨妈请安,宝宝,你到姐姐的姨妈面前,让她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马佳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甜甜的笑道:“好。”

皇后和淑妃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留心观察马佳媛,特别是淑妃娘娘。昨儿皇后已经和她透了话,并让她一起来见见马佳媛,到底是给十皇子庄炽相媳妇儿,淑妃可是正经婆婆。

两人见马佳媛很是爱笑,一笑起来两靥便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却极为甜美可人。这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很紧张,可一言一行却丝毫不乱,一看便知道她自小便受了极好的教育,马夫人一定在她身上用了不少的心思。

有无忧领着,马佳媛不太紧张了,她走到皇后面前,双膝微屈双手交叠握于腰侧,行了个极标准的万福礼,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马氏佳媛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对马佳媛的第一印象很好,便亲切的笑道:“佳媛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快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呀?”

马佳媛眼儿弯弯笑着说道:“回皇后娘娘,小女今年八岁了,平日在家里随娘亲姐姐学针线,跟爹爹学读书写字。”

“是么,那么佳媛学了几年针线呢?”皇后娘娘看着 可爱雪娃娃般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不觉也越发轻柔起来。这让马夫人一直悬着的心踏实了几分。看来皇后娘娘还是挺喜欢宝宝的,马夫人在心中暗暗说道。

“回皇后娘娘,小女六岁起开始学习针线,已经学了两年啦。”马佳媛见皇后娘娘笑容可亲,而且又和相熟的郡主姐姐有些相象,她心中的紧张也渐渐的消散了,应答起来便显得很是自然流畅。这让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淑妃很是满意。

“姨妈,宝宝的针线活很不错的,宝宝,这个小猫扑蝶的荷包是你自己绣的吧?”无忧指着马佳媛身上佩戴的云形荷包笑着问了起来。

马佳媛小脸儿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蝴蝶和小猫身子是小女绣的,可眼睛是娘亲帮着绣的,小女还绣不出小猫眼睛的神韵。”

皇后和淑妃的目光都落到马佳媛腰间的荷包上,只见那只杏红缎面云形荷包上绣着一只胖嘟嘟憨态可掬的小花猫,它小半个身子藏在草丛中,正做势欲扑停在草尖上的一只彩蝶。

小猫和彩蝶的配色鲜亮神态逼真,小猫儿圆睁的眼睛中,瞳仁逼成一线,果然是生动极了,似这样一个荷包,便说是熟手绣娘绣出来的都不过份。

皇后和淑妃娘娘都暗暗吃了一惊,她们也是自小学习女工的,只学了两年便能绣出这样的荷包,这两年来马佳媛必然是极刻苦练习的。

“马小姐,可以把荷包给我看看么?”淑妃笑着起身走到马佳媛的身边,柔声问了起来。

马佳媛解下荷包双手捧着举到淑妃娘娘的面前,恭敬的说道:“请娘娘指点。”

淑妃拿过荷包,认真的仔细欣赏起来,果然这绣包做工很是精细,针脚细密均匀,看的出来很下了些工夫。只是说这荷包是个才学针线两年的小姑娘绣的,淑妃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该不是绣娘做的,却被小姑娘说成是自己做吧。

无忧猜到淑妃的疑问,便笑着对皇后娘娘说道:“姨妈,您记不记得年前无忧送您的那幅松鹤同春并百鸟朝凤的双面绣?”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自然记得,难为你绣了足足四个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无忧曾于皇后娘娘的千秋寿诞之时进献了一幅五尺见方的大幅双面异绣,一面绣的是松鹤同春,一面绣的是百鸟朝凤,以金银二色丝线绣成连绵万字如意边,深得皇后的喜爱。

无忧笑道:“那幅百鸟朝凤图的连绵万字如意边就是宝宝绣的。那日马夫人带着宝宝到王府做客,无忧知道宝宝苦练过绣花边的技巧,便让宝宝帮着绣了边。”

皇后娘娘点头道:“原来那花边竟是佳媛绣的,怪道能绣出这么好的荷包,马大人马夫人教女有方,日后必有厚福。”

马夫人忙站起来深深躬身道:“妾身惭愧,不敢当娘娘夸奖。”

皇后笑道:“马夫人不必如此拘谨,坐下说话吧。”

淑妃听了无忧的话,心中的怀疑便打消了几分,她知道萱华郡主绝对不会为马佳媛而欺骗皇后娘娘。而且绣活这种事情到底也做不了假。再者只练了两年针线的小姑娘本不该有这么好的手艺,马夫人便是想为女儿搏好名声也不应该在这面打主意。况且淑妃也知道这马夫人从前便是出了名的巧手,若是马佳媛随了母亲,这倒也说的通。

皇后娘娘又问了马佳媛一些问题,马佳媛都回答的很是得体,而且她的脸上一直都有甜美的微笑,让人看了感觉特别舒服,淑妃心中已经暗暗取中了马佳媛。她的儿子庄炽是个很温和的 ,所以不能娶一个极为强悍的儿媳妇,以马佳媛这开朗和气的 ,若是做了十皇子妃,庄炽一定会过的很舒心。

皇后足足问了马佳媛一刻钟的问题,马佳媛始终甜甜笑着。这却不是训练出来的,皇后看的出来这笑容发自马佳媛的内心深处。想来也是,她是马大人夫妻的掌上明珠,从来连重话都没有听过一句,自小便被娇宠着无忧无虑的长大,自然会养成这般爱笑的性子。

“无忧,带宝宝去御花园玩玩吧。”皇后笑着说了起来。一番话问下来,皇后对马佳媛的称呼也从客气疏离的马小到到佳媛,再到亲热的唤她宝宝了。只从这称呼中便能看出马佳媛已经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认可。

无忧忙屈膝应了一声,向淑妃和马夫人颌首微笑示意,然后才牵着马佳媛的手,带着她去御花园了。

大正月里的御花园其实真没什么看头,只有三友斋的青松劲竹和寒梅有些看头,无忧便带着马佳媛去了三友斋。

无忧刚出了懿坤宫,和无忌一起被太子叫到东宫的庄煜便得了消息,他立刻坐不住了。太子见状笑了起来,只挥手道:“罢了,改日再聊,煜儿,和无忌去三友斋吧。”

庄煜如逢大赦,立刻跳起来给太子深深做揖道:“多谢大哥,小弟这便去了。”

太子也不说话,只是飞快向外挥了挥手。庄煜便和无忌一阵风似的去找无忧了。

萱华郡主带着个小姑娘去了三友斋,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顺宁公主庄嫣的耳中。庄嫣不由心中一惊,立刻说道:“快服侍本宫更衣。”宫女们服侍庄嫣穿戴起来,庄嫣便急匆匆赶往三友斋。

还不知道有两拨人追着自己而来的无忧正向马佳媛介绍着宫中的景致,离开大人的面前,马佳媛明显活跃了许多,她摇着无忧的手甜甜叫道:“郡主姐姐,等出了宫我能去找你玩么?”

无忧轻轻捏一捏马佳媛那手感极佳的小脸儿,笑着说道:“当然能啦,这样吧,等二月二,姐姐带你做画舫游曲江可好?”

马佳媛喜欢的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娘亲都没有带我去过曲江呢。”

说话间便来到了三友斋,守门的小太监一见无忧便上前请安道:“奴才刘安请郡主娘娘安。”

无忧含笑道:“免礼,可有人在三友斋中赏玩?”

刘安忙道:“回郡主娘娘,并没有主子在里面。”刘安一时激动便忘记了这三友斋可是有三处院门的,他守的这个门没有人进入,可不代表别的门也没有人进入。

无忧点点头,便带着马佳媛和几个宫女嬷嬷进了三友斋。一进门便见到一片刚劲挺拔的绿竹傲雪而立。于寂寂冬日中见到这一片青绿,是件极为舒心养眼的事情,马佳媛惊呼一声道:“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这样青翠的竹子!”

无忧笑道:“宝宝,这是宫中花匠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培植出来的碧玉竹,比普通竹子更加耐寒,京城里也就这一片碧玉竹能傲雪而立,其他的竹子都耐不住京城的严寒。”

“真的啊,这些碧玉竹真是好珍贵啊!”马佳媛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无忧知道马佳媛的性子,也不拘着她,只笑着说道:“是啊,的确是很珍贵的,宝宝你看,这叶子多么青翠油亮,象不象上好的碧玉?”无忧边说边将一片竹叶轻轻扯下来放到马佳媛凝脂白玉一般的手心里。

马佳媛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到一声略带一丝焦虑的叫声:“萱华姐姐…”

无忧微微蹙眉,和马佳媛一起抬头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披大红羽缎鹤氅,着一袭出风毛粉蓝贡缎面绣缠枝梅花紫貂皮里对襟及膝褙子,系蜜合色妆花缎裙子的顺宁公主庄嫣摇摇走了过来。

无忧低低对马佳媛说了一句:“宝宝,这是顺宁公主。”马佳媛立刻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无忧这才携马佳媛迎上前,对顺宁公主颌首笑道:“七公主好。”

马佳媛因为没有品级,便向庄嫣跪下,笑着说道:“小女马氏佳媛拜见公主殿下。”

别管顺宁公主心里就怎么想的,她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伸出双手扶起马佳媛,热情的说道:“马小姐快快请起。”

马佳媛就势站了起来,竹林中铺的是青石小路,跪上去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紧。马佳媛从落生到现在,还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萱华姐姐,不知马小姐是谁家的千金?”庄嫣看似平淡的笑着问了起来。实则她在暗暗挑剔马佳媛没有自报家门。

无忧只笑道:“这是刑部马大人的千金,今儿随马夫人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命我带她逛逛园子。”

庄嫣心中一沉,立刻想到皇后这是在为忠勇郡王相看王妃了。因为十皇子庄炽整日只知道读书,几乎不怎么露面,所以庄嫣便习惯性的将这个异母弟弟给忽略了。

“原来是马大人府上的千金,马小姐今年多大了?”马佳媛骨架小,个子比同龄人略矮一些,脸儿又圆圆的越发显的小,是以庄嫣便试探性的问了起来,若这马佳媛才五六岁,那便不可能是给忠勇郡王季无忌相看的,这年纪相差的也太多了些,忠勇郡王府的王妃岂能是个一团孩子气的人。

马佳媛微微低头回道:“回公主殿下,小女今年八岁了。”

庄嫣心中暗惊,八岁,比忠勇郡王只小两岁,这年龄上再是合适不过的。她再仔细观察观察无忧对马佳媛的态度,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那萱华郡主对这位马小姐很是亲近,看的出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忠勇郡王妃之位。”庄嫣在心中默默叫道。

无忧不喜欢顺宁公主,不过是维持一份面子情罢了,如今见顺宁公主来了三友斋,她便想带着马佳媛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无忧似乎感觉到庄嫣对马佳媛有着莫名的敌意,她怕庄嫣以势压人,马佳媛身上没有品级,一定会很吃亏的。

“公主有兴致赏景,我们本当相陪,只是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只怕皇后娘娘要传我们,萱华便不陪公主了。”无忧浅笑着向庄嫣颌首说道。她的话说的很客气,其实以无忧的品级,她完全不用对庄嫣这么客气的。严格来说,庄嫣并没有被正式册封,而无忧却是已经受封的一品郡主。

无忧将话说到前头,庄嫣便想留都不好留了,可她本就是为与无忧拉近关系而来的,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庄嫣便笑道:“萱华姐姐言重了,既然姐姐要去懿坤宫,不如我陪姐姐一起过去,正好给母后请安。”

无忧自不能说不让庄嫣给嫡母请安,只得浅笑道:“公主有心自是再好不过的,公主请。”

庄嫣则客气的说道:“萱华姐姐先请。”

无忧浅笑道:“不若同行吧。”虽然无忧完全可以走在庄嫣的前头,可是无忧并不想出这个风头,还是低调些好。而且她若走在前头,马佳媛必得一个人落在后面,到时庄嫣若是对她做点儿什么手脚,无忧解围都来不及。

三人刚走出竹林,便听到松林那边仿佛有什么动静,无忧心中一惊,立刻将马佳媛和庄嫣护到身后,跟她们的宫女嬷嬷们忙都涌上前来将三人团团护了起来。

一个嬷嬷高声喊道:“是什么人在松林中?快出来!”

嬷嬷声音方落,一个头带赤金束发冠子,着浅紫团花蟒缎圆领长袍,面色白净书卷气十足的小小少年快步走了出来,众嬷嬷和宫女们一见立刻跪了下来,口称:“给十殿下请安。”

原来松林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十皇子庄炽,他见到无忧等人,立刻躬身做长揖道:“萱华姐姐好,七皇姐好。”马佳媛被无忧挡在身后,庄炽只看到一个粉绿裙脚,并没有看到马佳媛的面容。

无忧见是十皇子庄炽,不由在心中暗笑,看来马佳媛和庄炽还真是有缘份的很,她是临时起意到三友斋来的,可绝对没有事先约好,这样都能遇上,不是缘份又能是什么。

“十殿下好。”无忧笑盈盈的回了一声,然后低低对身后的马佳媛说道:“宝宝,给十殿下见礼。”

马佳媛这才低着头走出来,远远的向庄炽行万福礼道:“小女马氏请十殿下安。”

庄炽听到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心中顿时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心跳没由来的加快了许多。白净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粉红之意。无忧在一旁看着,不由在心中偷笑。

“这…马小姐请起,不必多礼。”庄炽不太顺溜的说了一句。庄嫣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一动,若是将让马佳媛与十皇弟送做堆,那她就再也不能去抢忠勇郡王妃之位了。

想到这里,庄嫣便笑着说道:“十皇弟,我们正要去给母后请安,你与我们一起去吧。”

庄炽红着脸小声道:“这…不妥吧,圣人有训…”

“十弟!”一声响亮的叫声打断了庄炽的话,众人抬头一看,见庄煜和无忌正大步走过来。庄煜耳力好,他一听到庄炽要掉书袋,便赶紧出言打断,要不然让庄炽念叨起来,他们的耳朵可就有苦头吃了。庄煜这个除了兵书之外再看不进去任何书籍的人最怕的就是十皇子庄炽长篇大论的掉书袋子。

“五皇兄,忠勇王弟,你们怎么来了?”庄炽傻傻的问了起来。这其实完全不用问,他的五皇兄自然是冲着未来五皇嫂来的呗,而无忌与庄煜是出了名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庄煜如今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他只笑着说道:“我们来赏岁寒三友啊,怎么十弟你不是来赏岁寒三友的么?”

庄炽还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五皇兄,小弟不是来赏玩的,是来验证书中之言。”说着,庆炽扬了扬拿在左手中的书,无忧分明看到那书上赫然写着《天工杂录》四个大字,这是一本讲述诸般制造技艺之书,无忧闲来无事之时也曾经翻看过。她猜测庄炽是看到松烟制墨那一节,才特特跑到这三友斋中来求证了。

果然无忧没有猜错,庄炽的贴身小太监保宁保常抬着一筐松枝松叶从松林中走出来,问庄炽道:“十殿下,这些够了么?”庄炽点点头道:“就取这些吧,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去,回头到懿坤宫来接我便是。”

两个小太监给庄煜等人行了礼,才抬着大筐子走开了。庄煜不解的问道:“十弟,你要这些松枝松叶做什么?”

庄炽笑道:“试着做松烟墨。”

庄煜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便没有再问下去,倒是马佳媛很是好奇,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直把个小姑娘憋的不行,只拽无忧的袖子。

无忧知道马佳媛想让自己帮着问,却偏偏不开口,只对无忌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晟儿没缠着你?”

无忌笑道:“没呢,晟儿这阵子只顾着玩没好好练功,所以不敢来见我啦。”

庄嫣自看到无忧之后,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悄悄拽了庄嫣一下,庄嫣才低下头去,脸上却飞起了红云。

无忌已经注意到庄嫣在看自己,便皱起了英挺的双眉,他若是知道庄嫣在此,是绝对不会跟着庄煜过来的。他一见到庄嫣便打从心眼里觉得讨厌,这两个之间真正是一段恶缘。

“马妹妹,你也进宫啦?”无忌只笑着招呼马佳媛。马夫人常带着马佳媛到忠勇郡王府和季将军府,所以无忌与马佳媛很是熟悉,两人以哥哥妹妹互称已经成了习惯。

马佳媛习惯的甜甜叫道:“是啊,无忌哥哥,我跟娘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也对哦,郡主姐姐来了,无忌哥哥你自然也是要来的。”

庄嫣一听无忌与马佳媛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熟稔,一颗心便象是被压进老陈酸坛子里一般,又酸又苦的滋味让她无法言说。自然庄嫣不会说无忌的不是,她只把马佳媛当成了狐狸精,这一年多以来修练出来的风度礼仪在这一刻险些破功,庄嫣差点儿没压中心中的火气,向马佳媛恶言相向。

庄煜和无忧都知道无忌与马佳媛很熟悉,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倒是庄炽却紧紧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忠勇王弟,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与马小姐这般说话。”

无忌先是一愣,继而搔搔头笑了起来,对庄炽解释道:“十哥,我与马家妹妹自小便认识,我们这么说笑惯了。”自从北巡过后,无忌与庄炽也熟悉了许多,他知道庄炽的性子,所以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笑着解释了一句。

庄嫣从来没觉得庄炽这个弟弟竟是如此的可爱,便也用笑容掩住心中的酸意,笑着说道:“十皇弟说的对,总是尊卑有别,马小姐她不该这么与王爷说话。”

庄炽说无忌之时,无忌还没有皱眉,可庄嫣一开口,无忌的双眉皱的比庄炽还紧,他重重哼了一声,对无忧说道:“姐姐,咱们给皇后姨妈请完安也该回府了。”

庄炽还以为无忌是冲着他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白净的脸上泛起了 。他攥紧手中的书本,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庄煜见状立刻走到庄炽身边,哥俩好的将胳膊搭到庄炽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无忌就是这么个狗熊脾气,十弟,你不用理会他。”

庄炽想想也是,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众人听马佳媛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极是,小女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多谢公主殿下指正。”

听了马佳媛的话,庄嫣脸色微变,她不知道马佳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是真心认错还是在讽刺自己?有心病的庄嫣有点儿疑心生暗鬼的意思。纵然马佳媛真心认错,庄嫣也会觉得她话里有话。

而心地光明的庄炽却不这么认为,他微笑着看向马佳媛,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无忌的身边,对他笑笑叫了一声:“忠勇王弟”。

无忌当然没有生庄炽的气,也笑笑说道:“十哥,我不是冲着你的。”

庄嫣听到这话脸色大变,她极想说一句:“你不是冲着十皇弟,那就是冲着我了!”这句话都已经冲到庄嫣的唇边,却被她死死咽了回去。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冲动。庄嫣忍的极为辛苦,险些儿把银牙咬断。

庄煜无忧都知道无忌那话是站着庄嫣去的,只是并不好说什么,而且他们也不喜欢庄嫣对无忌的痴缠。因此只能假做不知。

可庄炽和马佳媛就不明所以了,不过两人都知道此时是多说多错,干脆什么都不说,气氛一时便有些个凝滞了。

庄煜只得出声打破凝滞,他拍拍无忌和庄炽的肩膀,向无忧等三人笑道:“我们先去母后宫中,你们慢慢走。”

无忧点点头,轻 住马佳媛的手,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庄嫣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排斥了,她暗暗苦笑一下,也快步追了上去。不论现在无忧无忌如何对她,庄嫣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这一年多以来,庄嫣学会最多的就是坚持与忍耐,所以在一时的小小失控过后,庄嫣立刻恢复了正常。

皇后见庄煜庄炽庄嫣和无忧无忌还有马佳媛一同来了。心中不免有小小的惊讶。庄炽和庄嫣怎么和无忧她们几个走到一起了。

行罢礼,无忧笑着回禀道:“刚才萱华奉姨妈之命带马小姐到宫中游玩,不想却在三友斋偶遇七公主和十殿下,到了三友斋门口又遇上五哥和无忌,便一起来给姨妈请安了。”

皇后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巧的很了,今儿便都懿坤宫用午膳吧,马夫人,你和马小姐也用过午膳再出宫。”

马夫人心中很是惊喜,她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已经相定了马佳媛,要不然也不会让马佳媛陪皇子公主郡王一起用膳。她忙起身谢恩。又不着痕迹的偷偷察看淑妃娘娘的脸色。淑妃可是十皇子的生母,日后若真的做了亲,她就是马佳媛的正经婆婆,若是她不喜欢,马佳媛也是少不得要多吃些苦头的。

淑妃是个很安静的女人,自从儿子进来后,她脸上的笑意便没有停止过,一双眼睛始终温温柔柔的看着儿子。淑妃发现一向只对书本子感兴趣的儿子仿佛今儿有些不一样,这才进殿没有多一会儿的工夫,庄炽便偷偷看了马佳媛好几眼,而白净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的很,看来儿子这是开窍了,他喜欢马佳媛这个笑起来特别甜美可爱,声音软软糯糯很好听的小姑娘。淑妃自己对自己说道。

只要是儿子喜欢的,淑妃便也喜欢,何况马佳媛生的很是讨喜,手又巧,小嘴也甜,淑妃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理由。因此看向马佳媛的眼神也多了许多慈爱的笑意。

皇后在上头看着,心知淑妃必是也相中了马佳媛,便笑着说道:“孟雪,把前儿内府贡上的玲珑如意头面取来赏与马小姐。”

孟雪应了一声,立刻退下去取首饰,淑妃忙也对身边的宫女低低吩咐了下回,那个宫女便急匆匆回淑妃的静妤宫去拿表礼了。

少时孟雪捧着一只精美的雕花紫檀盒子走来,先请皇后娘娘过了目,待皇后颌首之后才送到马佳媛的面前。马佳媛忙跪下谢赏,然后才伸手接过那只紫檀盒子。

盒中放着一套红翡五件如意形的玉簪,步摇,额饰,耳环,手镯,都是小小巧巧的,通体镂空雕玲珑花纹,看上去极为可爱,正适合马佳媛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佩戴,一看便知这是皇后娘娘早就准备好了的。

除了孟雪,再没有知道皇后其实还准备了一套赤金镶粉晶的梅花样式头面,若是她没有相中马佳媛,那么便会赏赐那套赤金镶粉晶的梅花头面。

马佳媛刚谢过皇后的赏赞,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回来了,她拿着一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红酸枝小木匣,淑妃娘娘接过木匣打开,亲自走到马佳媛的面前,笑着说道:“本宫也有件小礼物送给马小姐,这是本宫做姑娘里常带的,马小姐留着玩吧。”说完,淑妃便将木匣递了过去。

马佳媛忙跪下谢赏,皇后在高处看的很清楚,那红酸枝木匣中放着一对极为纯净油润蕴着隐隐宝光的羊脂白玉手镯。皇后记得这是淑妃最珍视的一对镯子,据说是淑妃祖上传下来的,到现在已经传了上百年。淑妃进宫之时,她的娘亲硬是破了此镯传媳不传女的规矩,将之做为淑妃的陪嫁,让淑妃也好对娘家有个念想。

看来淑妃是认定了马佳媛这个未来儿媳妇,要不然也不能送出这样珍贵的礼物。皇后见淑妃与自己心思一致,心中对她越发喜欢了几分。

淑妃赏赐马佳媛自不可不收,可马佳媛也不是没有眼力之人,她看的出这份赏赐比皇后的带要贵重一些,不免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母亲。

皇后见了便笑着说道:“既是淑妃的赏赐,马小姐便拿着吧。”

皇后发了话,马佳媛便向淑妃娘娘道了谢,恭恭敬敬接过了红酸枝小木匣。

马佳媛这一接不要紧,可让庄炽脸上腾的烧起了两团火。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自小,他的娘亲便告诉他那对镯子要传给他未来的媳妇儿。难道…庄炽又偷偷看了粉嘟嘟甜美可人的马佳媛,脸上红的更厉害了,心跳也狂野起来。

无忌不知内情,只惊讶的囔道:“十哥,你不舒服么,怎么脸红的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