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不记得吴王曾经为唐氏请旨。陆柄,去查一查,别再是朕记错了。”隆兴帝淡淡说道。

太后急了,吴王未曾请旨之事她怎么会不清楚,只叫道:“吴王收个婢女何需请旨,不过是个婢生之子,皇帝何必费这许多心思!”

隆兴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说道:“既然庄炯是婢生之子,那便立刻发往御净轩为奴,免得乱了伦理纲常。”

吴王如何能舍得让庄炯为奴,只哀叫道:“皇上,炯儿是无辜的,您饶了他吧,臣弟…臣弟愿以王爵为炯儿赎罪。”

太后大惊,尖叫道:“吴王,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了个婢生子,你值得么?”

世子庄焰的脸色立时也变的苍白起来,他没有想到他的父王为了庄炯宁可舍弃王爵,从凭什么,这王爵又不是他父王一个人的,他凭什么说舍就舍了?

吴王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庄炯,到御净轩做奴仆,吴王一想到儿子将要受的苦便觉得心如刀割。

“吴王,你真愿意以王爵来赎庄炯之罪?”隆兴帝也没想到吴五竟会如此疼爱庄炯,便沉沉追问了一句。

吴王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道:“臣愿意。”

隆兴帝立刻说道:“那好,朕…”

“哀家不同意!”太后不等隆兴帝将话说完,便愤愤大叫起来。她先向隆兴帝叫了一声,然后走到吴王的面前,咬牙道:“你的王位是你父亲传给你的,你有责任将之传给你的嫡子,而不是为个婢生子舍弃祖宗基业,庄铖,你不孝!”

吴王跪在太后脚边,痛哭失声道:“太后,炯儿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能眼看着他受 !”

太后看向隆兴帝,眼中竟然有一抹恳求之色,她低沉的说道:“皇上,把庄炯发往慈安宫为奴吧。”

御净轩是亲贵之人的方便之处,在御净轩当差,可算得最低贱的差使,否则吴王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隆兴帝沉沉道:“太后,朕金口玉言,岂可言出而不行?”

“皇帝,你也是做父亲的,难道就不能体会吴王做父亲的心么?”太后忍不住叫了起来。

隆兴帝看看脸色发白双手紧握成拳的庄焰,沉声道:“太后此言差矣,吴王之子只有世子庄焰与庶子庄熵。若是太后有了春秋记不清楚,朕这便传玉碟以供太后过目。”

太后逼视着隆兴帝,咬牙道:“皇帝,你果然如此绝情?”

隆兴帝冷声道:“国法所在,朕不徇私。”

“好,好,好!”太后连说三声好,冷声道:“传哀家懿旨,着御净轩庄炯入慈安宫听用。”

隆兴帝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太后,这御净轩并非只有一处,若是把庄炯安排在前朝的御净轩,庄炯好歹不用净身,将来长大了还有可能娶妻生子。可太后要庄炯入慈安宫,他便得立刻被送去净身,净身之后若还有命活着,才能到慈安宫当差。

“太后心意已经决,不再反悔?”隆兴帝刻意问了一声。

太后只冷冷道:“哀家言出必行。”

隆兴帝立刻说道:“那好,来人,将罪人庄炯押往蚕室净身。”

太后和吴王脸色大变,他们此时才想到进宫做奴仆是要净身的。偏在此时隆兴帝淡淡说道:“本来朕念在吴王的份上,打算将罪人庄炯发往翰林院的御净轩,好歹也是个完整的人,想不到太后比朕更恨此等不规矩之事,那便依太后之命好了。”

太后气的身子直颤,吴王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只哭道:“太后,就让炯儿去翰林院的御净轩吧…”

太后定定的看着隆兴帝,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狠!哀家不要庄炯进慈安宫了。”

隆兴帝并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看向吴王,吴王知道自己被隆兴帝死死的揪住小辫子,若是不让步只怕此事难了,便艰难的说道:“皇上,臣有罪,臣自请降爵。”

隆兴帝看了吴王一会儿,方才沉声说道:“吴王持身不正行为有失检点,混淆皇室血脉,着去其王爵,降为吴国公,赐居京城。”

吴王伏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领旨谢恩,太后见隆兴帝如此不依不饶,便身子一软昏倒在地上。

石院判可一直在旁边的,不必隆兴帝吩咐,他便立刻跑到太后的面前,搭脉检查之后,石院判对隆兴帝说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伤心过度才会晕厥,臣请为太后娘娘金针刺穴。”

隆兴帝沉喝一声:“准!”

石院判立刻从怀中取出针灸小包,拿出一枚梭针在太后的指尖扎了起来。十指连心之痛不是太后能忍的住的,她再也装不下去,只能假装悠悠醒了过来。

隆兴帝立刻说道:“太后醒了就好,来人,速速送太后娘娘回宫静养。”

吴王还什么都没说没做,太后便被人抬上软兜送回慈安宫了。吴王见此情形,便知道太后在宫中已经不复从前的高高在上,如今隆兴帝才是宫中真正的主人。这一回合他是彻底的输了。

吴王忍不住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隆兴帝事先安排好的。可是庄炯,他不应该啊,他素日那么聪明机灵又听话,怎么会在此时闯出这样的泼天大祸呢?这可让他怎么向庄炯的生母唐瑶仙交代啊!当初动身离蜀之时,吴王是再三答应唐瑶仙,一定会好好照顾庄炯的。谁想进京还不到一个时辰,庄炯便已经从王府三公子变为御净轩的罪奴!

陆柄命小太监进来将还在昏迷之中的庄炯拖了下去。庄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不禁有些庆幸此番来京城真是来对了。若不来京城,他最大的威胁庄炯又怎么可能变成罪奴,从此对他再没有任何的威胁。而二公子庄熵则吓的浑身乱颤,他的胆都要被吓破了。什么叫天家威严天家无情,庄熵可是一次便认识够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婚期已定

吴王妃在懿坤宫中陪皇后说话,从前隆兴帝还未登基之时,吴王妃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很不错,在妯娌之间,她们两人是走的比较近的。

十数年未见的妯娌二人见面之后都不胜稀吁,大家都变了许多,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容貌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吴王妃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飞扬,而皇后也比做皇子妃之时多了许多的威严与上位都的气势。

“弟妹,路上都还顺利么,听说你们起程的日子晚,路上必定赶的很辛苦吧。”皇后微笑着问道。

吴王妃赶紧笑着回道:“劳娘娘记挂,臣妇一行路上很顺利,多蒙睿王爷关照,路上并不辛苦。”

皇后笑道:“弟妹别这么客气,就叫煜儿好了,这孩子头一回离开本宫出远门,好在是去弟妹那里,当年弟妹可是极疼这孩子的,要不然本宫可真真的不放心。”

吴王妃听皇后一见面就提起庄煜,心知这些年庄煜必是极为受宠的,便笑着说道:“娘娘快别这么说,煜儿行事大方周到妥贴,自他到了蜀中,倒是煜儿帮臣妇更多些,臣妇着实汗颜。”

没有一个当娘的不喜欢听人说夸奖自己孩子的话,皇后自不例外,她听完吴王妃的话,心里舒坦极了。

吴王妃知道皇后牵挂着庄煜,便只围着庄煜说话,皇后听了一会儿方笑着问道:“弟妹这会子只顾着说煜儿了,也说说焰儿吧,本宫记得他比煜儿小一岁,今年该十四了,可曾相看人家?”

吴王妃忙离座在皇后面前跪下,皇后赶紧俯身说道:“弟妹快起来,有话只管说便是。”

吴王妃却是不起,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之后方才直起身子,望着皇后恳求道:“臣妇求娘娘看在从前的情份上,给焰儿指门亲事吧,臣妇不求媳妇是高门大户,只求她 和顺体贴周到,能和焰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皇后离座亲自扶起吴王妃,点头道:“弟妹,你的请求本宫记下了,一定选那些个好性子好门风的姑娘给弟妹挑选。”

吴王妃暗暗松了口气,庄焰的婚事是她最大的心病,蜀中从前是未开化之处,这二三十年来虽然开化了些,可到底民风彪悍,若是清点蜀中的世家,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唐门,可唐门已经有了旁枝女儿做了吴王的侧妃,吴王妃自然不愿意再娶一个来自唐门的儿媳妇。所以吴王刚刚露出让庄焰与唐门结亲的念头,便被吴王妃彻底打破。

唐门唯一有资格做吴王世子妃的便是掌门唐一奇的孙女儿唐月如,吴王妃看不上眼高过底的唐月如,唐月如也没看上吴王世子庄焰,所以这门亲事吴王只是提了一次便没了下文。但是吴王妃深知吴王的个性,他必然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所以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求到皇后跟前,让帝后二人为庄焰指婚。

皇后让吴王妃坐下,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孟雪从外头走进来,跪下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打发人过来传信,吴王混淆皇室血统,以婢生子冒充侧妃之子,更有其三子庄炯御前造次摔毁御赐之物,庄炯已经被罚入御净轩为奴,吴王也被降为吴国公,赐居京城,无旨不得出京。”

“什么?”吴王妃惊呼一声,猛然站了起来,皇后也是大吃一惊,虽然她知道隆兴帝有心罢吴王之王爵,可那也要等到圣寿节之后才会进行,吴王一家现在可是刚刚进京,怎么就?

皇后的惊讶只在心中,并没有流露在表面上,而吴王妃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居然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便跪了下来。虽然隐瞒庄炯的身份是吴王的决定,可她到底也有知情不报之过。

皇后对于吴王子嗣的情况自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吴王妃的为难,故而只温言说道:“弟妹虽然有过,可本宫知道你的难处,你先起来吧。”

吴王妃哪里有脸面站起来,她俯身以头触地羞愧的说道:“娘娘仁慈,越发让臣妇无地自容,求娘娘还是让臣妇跪着吧。”

皇后低叹一声,问孟雪道:“现在吴国公和世子还有二公子在何处?”

孟雪忙回道:“回娘娘的话,吴国公已经出宫,世子和二公子被太后派人叫到慈安宫了。”

吴王妃,现在应该叫她吴国公夫人了,忙磕头说道:“求娘娘允许臣妇告退。”

皇后知道她和吴国公到底是少年的夫妻,纵有再多的不如意,这十几二十年的夫妻情份却是磨不灭的,吴王被贬为吴国公,这可不是一般的打击,吴国公夫人急着回去安慰吴国公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皇后便缓缓点头道:“也好,常嬷嬷,你替本宫送吴国公夫人出宫。”

常嬷嬷忙上前躬身称是,然后便将吴国公夫人扶起来送了出去。皇后看到吴国公夫人虽然勉力支撑自己的身子,脚步却还是有些虚浮,不由摇头低低叹息了一回。

吴国公夫人刚走不久,隆兴帝便带着庄煜来到懿坤宫,皇后一见到庄煜,眼中就再没有别人了,她几乎是跑到隆兴帝和庄煜的面前,不等庄煜跪下,皇后便一把抓住庄煜的双手,热泪盈眶的叫道:“煜儿,你可算是回来了,真真想死母后了…”

庄煜自出生之后,这是头一回离开皇后如此长的时候,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后面前,哽咽的叫了一声:“母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隆兴帝心情也很激动,只是他是皇帝,素来最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强笑着说道:“皇后,煜儿回来是好事,怎么还哭了呢,回头再让煜儿误会朕让你受了委屈,朕可就枉担了虚名。”

皇后还没有来的及回话,便听宫人在外头通传道:“太子殿下驾到…”

隆兴帝先是向皇后笑道:“耀儿必是听到煜儿跟朕到此的消息便急急追了过来。”然后向门外高声叫道:“宣太子进来。”

少倾,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子庄耀三步并做两步,几乎是飞奔着跑了进来。

“父皇,母后,煜儿…”太子向帝后二人急促的叫了一声,便一把握住庄煜的双臂,将他拽到自己的面前。太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庄煜一回,才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说道:“瘦了,可精神倒好,人也比从前更结实了。煜儿,大哥没出去迎你,没不高兴吧?”

庄煜一个劲儿的摇头道:“没不高兴,倒是父皇和大哥都清减了,可是太过劳累了。”

隆兴帝见这兄弟二人大有站着聊天的意思,便笑着说道:“耀儿煜儿,站着说话做什么,快坐下来我们一家子好好说说话。皇后,命御膳房传膳。”

皇后忙亲自吩咐孟雪去御膳房传膳,隆兴帝和太子庄煜则坐下来细细说起话来。皇后吩咐完之后便静静的坐在隆兴帝的身边,她看看太子再看看庄煜,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因为是在懿坤宫中,庄煜只捡些有意思不刺激的经历说了,那些历经艰险之事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没的让皇后为他揪心。

可就算是庄煜不说,皇后又怎么能不知道,自庄煜去了鬼方和蜀中,皇后便将所有能找到的有关鬼方与蜀中的资料全都看了个遍,鬼方与蜀中的恶劣环境皇后再是清楚不过的。听庄煜风轻云淡的说着些经历过的趣事,皇后心里越发难过,不由落了泪。

庄煜一见忙在皇后膝前跪下,仰着头问道:“母后,您怎么哭了?”

隆兴帝最是知道皇后的心思,便伸手轻轻拍了拍皇后的背,缓声道:“皇后,孩子们长大了总要自己去闯的,煜儿是你亲自教养出来的,该相信他才是。”

皇后含泪点头道:“皇上说的是,只是妾身心里舍不得,煜儿在妾身身边之时,何曾受过那些辛苦。”

庄煜忙扬起笑脸说道:“母后,儿子不苦,真的,一点儿都不苦。”

皇后轻 着庄煜那线条分明的面庞,低低道:“怎么能不苦,我的煜儿瘦多了。”

隆兴帝和太子无奈的对视一回,他们都理解皇后的心情,他们同样也不舍得庄煜小小年纪就去受那些艰苦,只是舍不得也要舍,庄煜不是女儿家,他是堂堂男子汉,要做展翅高飞搏击长空的苍鹰,不能做窝在檐下的燕雀儿。

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满腔慈母之心到底无法克制,她伤感了一回,然后才强笑自嘲道:“煜儿回来是好事,我怎么竟哭哭涕涕的。不说了。”

隆兴帝笑道:“这样才对,煜儿,此番逼吴王出蜀,你立下大功,告诉朕你想要什么赏赐?”

庄煜的脸刷的红了,头也深深的低了下来。帝后和太子三人都用惊奇的眼光看向庄煜,这小子从小天不怕地不高,胆子肥的都没边儿了,他居然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隆兴帝和太子一时都没有明白过来,还是皇后心细,她又是最了解庄煜之人,因此只有笑的眼儿都眯了起来。隆兴帝见皇后笑成那样,心里便也有些个明白了,他便好整以暇的端坐着,倒不再问了。

太子想了一回也想明白过来,他见父皇母后都端了起来,便也笑嘻嘻的袖手而坐,这三个人有声一同,都不再接着往下问了,成心急一急庄煜。

庄煜果然禁不住,见父皇母后大哥都不问,便猛的一抬手粗声粗气的叫道:“父皇,儿子求您快些给儿子定下婚期。”

隆兴帝哈哈大笑,指着庄煜对皇后笑道:“你看把他急的,涨的脸红脖子粗的,难道朕还会不许他成亲么?煜儿,你成婚是早晚的事,果然不求别的了?”

庄煜红着脸说道:“父皇,儿子就是想些成亲。”

皇后站起来走到庄煜身边,笑着对他说道:“傻孩子,你父皇早就命钦天监卜了日子,最好的日子就在后年二月初二,刚才好无忧那里也及笄了,说是要到后年,其实离现在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

庄煜充满期盼的望着他的父皇母后,不好意思的说道:“父皇母后,无忧明年腊月就及笄了。”

隆兴帝佯怒的皱眉看向庄煜,对皇后说道:“皇后,朕怎么会有这么没有出息的儿子?”

皇后知道隆兴帝只有是佯怒,并不为庄煜担心,只是向太子笑道:“耀儿,把钦天监择的几个日子都知道煜儿,让他自己挑。”

太子笑嘻嘻的说了起来:“煜儿,钦天监卜了三个吉日,一是个后年二月初二,一个是后年的八月二十四,还有一个便是大后年的正月十六,你倒说说你愿意选哪个?”

庄煜失望的“啊…”了一声,既然小小声的说道:“就不能放到明年腊月么?”

隆兴帝没好气的吼道:“明年腊月,你也好意思说,腊月里成亲,然后让无忌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

庄煜一想也是,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皇后见状 着庄煜的背柔声说道:“煜儿,若非有特殊情况,腊月里是不办婚嫁之事的,二月初二是上上大吉之日,已经是最靠前的日子了。”

庄煜羞愧的说道:“母后,儿子知道,儿子只有想着自己,没有想过无忌的感受,是儿子的不是。”

隆兴帝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才是他的好儿子。

太子笑着拍拍庄煜的肩膀说道:“煜儿,听上去时间是挺久的,可过起来就很快了,选在二月初二,便是现在开始着手准备,时间都还有些来不及呢。当初大哥成婚之之时,母后足足忙了两年多。”

皇后点头说道:“耀儿说的极是,煜儿,你以为大婚便是将无忧抬进王府那么简单么,这里头的事情可多着了,你只管好好当差,母后会为你准备的妥妥当当,到时候你回来迎娶无忧就行了。”

隆兴帝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微微点了点头。

庄煜明白过来,忙点头道:“又要辛苦母后了。”

皇后笑道:“这孩子尽说傻话,这怎么能说是辛苦呢,母后高兴着呢。煜儿,这日子虽然已经择定了,可是你父皇还没有发明旨,趁着这几日你在京中,把消息慢慢透给无忌知道,得让无忌心里先接受了才好发明旨。”

庄煜点点头,无忌对于他要抢走姐姐季无忧,心里始终有个疙瘩,他若不把这个疙瘩解开,便是娶了无忧,他和无忧都不能安心。

太子见庄煜面带担忧之色,便笑着说道:“煜儿,无忌不是那种不懂事只会胡搅蛮缠的孩子,慢慢和他说,他会明白的。”

隆兴帝亦道:“煜儿,你太子哥哥说的极是,慢慢同无忌说,别伤了他的心。”

庄煜心中到底有些不安,皇后见了便说道:“煜儿,你先同无忌说了,若是无忌不依,母后会再和他说的,不用太担心。”

庄煜摇摇头道:“不,母后,若是儿子不能说服无忌,还有什么资格娶无忧。这事应该由儿子自己去说。”

隆兴帝赞赏的说道:“说的好,煜儿,男子汉大丈夫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担当!”

皇后知道庄煜此番回京贺寿,能在京城里停留的时间其实很有限,吴王虽然被调回京城,可蜀中那十数万精兵却没有出蜀,到底是一股极有危险的势力,庄煜很快便得回鬼方坐镇。

“先说到这里吧,皇上,让煜儿陪着您用了膳就让他出宫去吧,忙了这些日子,也该让他松快松快。”皇后对隆兴帝微笑的说了起来。

隆兴帝点点头,一家四口便往雨花阁用膳,庄煜到军中时间虽然并不很长,却已经养成了快速吃饭的习惯,皇后刚只有用了小半碗碧梗米饭,庄煜便已经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此时便看出庄煜从小所受的教养,他吃的虽然极快,却丝毫不失文雅之态。隆兴帝见状又是微微点头,庄煜这个儿子真是让他越看心中越喜欢。

太子却是微微皱眉,因为太子自小肠胃便不是很健壮,所以皇后一直教导他细嚼慢咽,一定了将食物嚼烂了方可徐徐咽下,所以他对庄煜的狼吞虎咽很是担心,他怕庄煜因此磨坏了肠胃。

太子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待饭粒咽尽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煜儿,别吃的这么快,仔细伤了脾胃。”

庄煜只笑道:“大哥,我的脾胃壮实,没事儿的。”

隆兴帝笑道:“这是在军中养的习惯,看来煜儿自去鬼方之后都是与将士们同食同寝的。”

庄煜抓抓头笑道:“父皇教导儿子要上下一心,儿子只有与将士们打成一片才能做到上下一心。”

隆兴帝笑着点头,对太子笑道:“耀儿,煜儿自小就比你皮实,由他去吧。”太子忙笑着应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用过午膳,庄煜知道父皇母后和太子大哥都要歇晌,便起身告退,太子也与他一起告退,兄弟二人出了懿坤宫,太子方才低笑道:“煜儿,得空到东宫来,晟儿总见不着你,天天吵着要大哥送他去鬼方找你呢。”

庄煜忙道:“大哥,我明天一准去看晟儿,带他出宫玩上一天。”

太子笑道:“也好,这阵子京城里亲贵云集,外头可不太安宁,晟儿吵了几回要出宫我都没有答应,他正堵气呢,你若有空带他出去散散也是好的。只有是你能在京城待着的日子本就不长,还要 时间带晟儿玩,真是难为你了。”

庄煜不高兴的叫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晟儿是我的侄儿,我做叔叔的带侄子玩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怎么我才去了鬼方三个半月,大哥就同我生分了?”

太子笑着曲起手指在庄煜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骂道:“臭小子,出去三个半月就长了这个心眼儿?”

庄煜嘿嘿一笑,摸摸被太子敲过的额头,开心的说道:“大哥这样小弟才觉得亲近。”

太子想想笑道:“反正你要带晟儿出宫,索性再多带一个吧?”

庄煜瞪大眼睛说道:“大哥,你不会让我带丫丫出宫玩吧,我可带不了!”丫丫是太子的女儿,才刚刚一岁。

太子瞪了庄煜一眼笑骂道:“又说混话,丫丫那么小,你想带大哥我都不舍得,我说的是老十,他的书读的已经够多了,脑子也够用,就是书生意气太重,你带他到出宫走一走,让他见见什么才是人生百态。”

庄煜笑道:“原来是十弟啊,好说好说,对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十弟呢?”

太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十弟前几日读日之时遇到一个问题,他扎进藏书楼便没再出来,如今都整整三日了。”

庄煜皱眉道:“这个老十真是读书读的入魔了,我这就去把他拽出来。”

太子摇头道:“今天就算了,你还是赶紧去看无忧无忌吧。今天早上我去藏书楼见过老十,他说就快查明白了,我已经把你今天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了,老十说一查明白就来见你。”

庄煜这才罢了,在宫道之上与太子做别,匆匆出了皇宫。庄煜出宫便往忠勇郡王府而去,不想刚进朱雀大街,庄煜便被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瘦弱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好生惦记您啊!”那中年男子极为亲热的说道。

庄煜双眉微皱,他在努力回想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应该是从前见过的,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庄煜看了看那男人的面容服饰,只见他脸色蜡黄泛青,一双眼皮浮肿到些微透明,双瞳晦暗混浊,眼底有明显的青黑之色,颌下有几茎稀疏细软的山羊胡子。庄煜这阵子总和石院判在一起,多少也学了点儿皮毛,从那个男人的容貌上看,他必是个贪花好色的浮浪之徒,再看他身穿了一袭七八成新的暗紫蟒缎长袍,腰间束了一条织金锦带,蟒缎和织金锦带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用的,这人至少也得是五品以上的官爵。

庄煜忽然想了起来,从前有一次带着侄子庄晟出宫,也是在朱雀大街的路口,他也遇到过这么一个人。当时那人自称是他的娘舅同绍侯惠恩培。

“同绍侯,你拦住本王去路所为何事?”庄煜想到此人是谁,脸色便冷了下来,只有冷淡的问了一句。

同绍侯完全不在意庄煜的冷淡,只上赶着亲热的笑道:“听说王爷回京的好消息,您的外祖母高兴极了,特命舅舅我迎着王爷,务必请王爷赏光到外祖家用个便饭,也好为王爷接风洗尘。”

庄煜淡淡道:“不必了,本王还有要事,同绍侯若没有别的事就请让开吧。”

同绍侯自从得了庄煜回京的消息便在这朱雀大街蹲点守了很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庄煜,他如何肯放开手的,只上前拽住庄煜的马辔头陪笑道:“万乞王爷赏个脸,您外祖母想您想的眼睛都哭坏了。”

庄煜心中极不耐烦,若是他没有调查过当年之事,或许会被同绍侯的这般做派给蒙蔽了,可是他早就调查生母喻妃的身世,自然再不会上当,只一带马头甩开同绍侯,冷声道:“惠侯爷,若是误了本王的要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的起?”

同绍侯只是个闲散侯爷,并没有担任什么实际官职,虽说他是个从三品的侯爷,可是还不如一个有实权的五官京官有体面。庄煜脸色一沉威仪尽现,让同绍侯身不由己的后退了数步,庄煜便一抖马缰扬长而去。

同绍侯看着那马蹄扬起的烟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极是难看。看了一会儿,他才愤愤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朱雀大街。

庄煜和同绍侯都没有注意到,在朱雀大街与西市大街交叉口不远处路边的一座茶楼之中,在一个窗子斜对着朱雀大街的房间之中,两个男子站在窗前向庄煜的方向看去。

其中一个男子很胖,他的容貌极为普通,通身 的看上去很是温和无害,另一个男子不论身材和容貌都更加普通,是那种丢到人堆里便找不出来的人。

“王爷,您看那就是睿郡王,果然与同绍侯很是分生。”胖子微微侧身对旁边那个背手直身而立的中年男子说道。

那中年男子沉沉“唔…”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

直到庄煜的身影从两个男子的视线中消失,那个没有任何特点的男子才离开窗前回到桌旁坐了下来,胖子赶紧关上一扇窗户,走过来执起茶壶给坐下的男子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王爷,要不要派人渗到睿郡王身边?”

那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必,不要惊动了睿郡王,现在不是时候。”

胖子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什么都不在说了。

庄煜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有打马如飞来到了忠勇郡王府,他在王府门前调整好因为遇到同绍侯而变坏的心情,扬起笑容走入了忠勇郡王府。

第一百五十六章欢喜相聚

忠勇郡王府的下人们一见到睿郡王爷驾到,无不笑逐颜开的上前请安行礼问好,自从隆兴帝颁下赐婚诏书之后,忠勇郡王府的下人们都已经把庄煜当成了他们的正经主子。

庄煜亦是笑对每一个向他请安问好的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走入中庭。无忧和无忌早就得了下人回禀迎了出来,庄煜一看到浅笑盈盈,如一枝新荷般亭亭玉立的无忧,人定住了,眼睛也直了,他直勾勾的望着无忧,连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无忧被庄煜那毫无遮掩的眼神看的有些受不住,只有微微低头回避庄煜那灼热的眼神,低低嗔道:“赶了这些日子的路,怎么也不回去歇歇?”

无忧的话如同一道解开庄煜定身咒的口诀一般,庄煜猛的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无忧的双手,急急叫道:“无忧,我回来了!”

站在无忧身边的无忌瞪了庄煜一眼,竟然没有将无忧的手自庄煜手中抢出来,倒是无忧羞的不行,往回抽了抽手,却没有 ,只得涨红了脸低嗔道:“五哥,说话便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庄煜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低头看着无忧那如云绿鬓,在她的耳畔低低道:“无忧,我想你。”

庄煜的声音虽然小,可是却架不住无忌耳力好,他气咻咻的哼了一声,继而大声囔道:“姐姐,我们回中堂说话!”

无忧赶紧用力甩开庄煜的手,低低道:“五哥,到中堂坐坐吧。”说罢无忧便转身快步向中堂走去。

无忧的手虽然抽走,可庄煜的手心却还残留着那温暖 的触感,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他忙快步跟上无忧,却被无忌横插在中间,无忌气鼓鼓的瞪着庄煜,低低叫道:“不许轻薄我姐姐。”

庄煜哭笑不得,无忧是他的未婚妻,他只是拉拉未婚妻的手,这怎么能算是轻薄呢。不过小舅子是一定不能得罪的,所以庄煜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无忌,这阵子五哥不在京中,你和姐姐都还好么?”

无忌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可庄煜不是从前那个万事不萦心的庄煜了,自去鬼方独挡一面之后,庄煜性格中的外粗内细外刚柔便越来越多的显现出来。所以无忌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庄煜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知道若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忧一定会约束无忌不许他告诉自己的,所以他得旁敲侧击的去打听。

进了中堂之后,无忧脸上羞意渐退,亲自为庄煜送上她亲手沏的香茶,借着奉茶之机,无忧才真正仔细的打量了庄煜。

庄煜此次去鬼方因为事先做足了准备,所以不象上回去鬼方接王将军那般狼狈,他虽然瘦了些,可是精神却很好,肤色是淡淡的蜜色,看上去很健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沉稳镇定。庄煜身上的少年之气已经蜕去许多,此时的他已经有了些成年人的气度。

渐渐长大成熟的庄煜对无忧这个内里芯子其实是成年人的人来说更有吸引力,她不由看的痴了。这是此生要与她白头到老的良人啊!

香茶虽好,可奉茶之人更好,庄煜双手接茶,正将无忧的双手握于掌中,微粗的掌心与细腻的娇肤紧紧相贴,庄煜与无忧两个人都感到一种心心相连的奇妙感觉。

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好,让庄煜和无忧都不舍得放手。无忌见状故意重重哼了一声,才惊破了庄煜与无忧之间的小甜蜜,无忧赶紧将茶杯 庄煜手中,红着脸道:“五哥吃茶。”

庄煜笑着点头,那笑容别提有多傻了。无忌都看不下去了,只有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嫌弃。他真不想承受这笑的象个二傻子的人就是他的姐夫。无忌现在哪里能体会到那种有情之人心心相映的美妙。

无忧在庄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庄煜喝了口茶,脸上浮现出极为陶醉的神情,不由眼儿弯弯的笑了起来。这杯茶无忧可是下足了工夫用尽了心思,也就是庄煜有这个口福能吃上无忧极为用心沏的体己茶,换了别人再别想有这样的待遇。

无忌于茶道并不喜爱,对他来说喝茶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解渴,至于品茶什么的,无忌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所以他不能体会庄煜品这杯茶的心情。无忌只不耐烦的叫道:“五哥,你快给我讲讲鬼方的事情。”

庄煜放下梅子青釉茶盏,对无忌笑道:“关于鬼方的事情可多了,便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无忌,你要听哪一段?”

无忌想也不想张口便说道:“我只想听五哥你是怎么训练士兵在山地作战的。”

庄煜眼神陡然亮了起来,立刻兴奋的说道:“无忌,山地之中多树,多灌木,不利于大部骑兵集体行动,所以我到鬼方之后,便侧重于加强单兵独立作战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