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庄煜晚上听含光说完之后,他心中便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在鬼方之时,庄煜已经得知唐月如上京的消息,若那唐月如还和从前一样,那无忧就相当危险了。唐门之人用毒用蛊用的是神出鬼没无迹可寻,不行,明天一早就得去找石院判,他必定有办法让无忧不惧蛊毒之害。

想着想着,庄煜抱着无忧也沉沉睡着了。

庄煜没有猜错,那头戴黑纱帷帽,身着玄色皮袍之人正是唐月如,她为了在外头行走方便而穿了男装,只是女子爱美的天性不改,腰身什么的都收的比普通男装要紧小一些,所以含光才会觉出不同,怀疑她是个女子。

唐月如回到三元道观,径直走进西院的一间客房。她刚推开房门,便被人劈面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打的唐月如踉跄了几步,好歹扶着门外走廊上的柱子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一向骄横的唐月如竟然没有一丝反抗之意,在稳住身形之后急急进屋,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灰砖地面上,连连磕头道:“杜先生恕罪!”

打唐月如的那人正是圆胖男子杜陵,他如今好象比从前更加胖了,脸上的肉把眼睛挤的几乎只剩下两条缝,现在这两条缝中正向外射着寒光。

“毒功还未成,你的胆子倒越来越大了。”杜陵冷冷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唐月如什么都不敢分辩,只能磕头认错,她都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个头,只觉得头晕眼花金星乱闪。可是杜陵一直没有开口,所以唐月如也不敢停下来,只能硬撑着继续磕下去。

直到唐月如磕头的灰砖地面上已染上了鲜红,村陵才沉声道:“起来吧。”

唐月如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身时却已经不能了,只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上。杜陵也皱眉看了一眼,伸出一只手将唐月如拽起来,粗鲁的将她甩到云床之上。唐月如被摔的闷哼一声,必是撞到了什么地方。

“以后没有我的话,你再敢擅自行动,我必废你毒功灭你本命蛊,再拿你去填万龙坑。”杜陵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出门径自走了。

唐月如伏在云床之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若是让那杜先生听到自己哭,她又有苦头吃了。虽然这一年多以来她的本命蛊成长的很快,毒功也一日千里,可唐月如付出的代价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此时的她其实是硬撑着不许自己后退,其实当初对庄煜的那一点执念已经变质了,只是唐月如自己心里并不清楚。

第一百八十九章预防

自那日唐月如被杜陵惩诫之后,唐月如便安分了许多,她再没偷偷离开三元道观。只将自己关在房中养伤练功。所以庄煜派出暗中监视三元道观的人硬是没有发现任何与唐月如有关的线索。

庄煜心中到底不安,他悄悄去了石院判府上,请石院判为无忧精心炼制一枚可对防御蛊毒的丹药,石院判应了下来,直到十日之后方才携了炼好的丹药前往睿郡王府拜访。

庄煜一听是石院判来访,便对无忧说道:“无忧,石院判你也熟悉的,不如我们一起接待他,正好让他为你请个平安脉。”

无忧笑道:“也好,你在鬼方之时得石院判相助良多,我正该谢谢他。”

夫妻二人在花厅之中招呼石院判,石院判见无忧笑意盈盈,眉眼之间依旧没有高不可攀的盛气凌人之势,比之从前还多了许多柔美。石院判手捻胡须暗暗点头,果然京城之人都说睿郡王庄煜极有福气,此话一点儿都不假。以他石院判的阅历来说,这睿郡王妃可算是世间极难得,一等一的好女子。

说笑了一阵,庄煜对石院判说道:“石兄,这阵子忙乱的很,内子有些日子没诊平安脉了,不如请石兄为她诊诊脉。”

这都是事先说好的,石院判自然无不答应。春草赶紧上前接过石院判总是随身带着的阴沉木小迎枕安放在无忧面前,无忧将手腕放在迎枕之上,春兰上前挽起无忧的袖子,将一方浅绿素纱丝帕覆于无忧的手腕之上。

一切准备好之后,石院判才开始诊脉。无忧一直非常注意对自己身体的调理,所以她的身体非常的好,没有一丝一毫的小毛病,石院判此生不知诊治过多少妇人,可以说十个妇人有九个半都或多或少有些妇人病,可是今儿给无忧诊脉,他发现无忧硬是一点点小毛病都没有,健康的程度都让石院判暗暗吃惊了。若是一直能保持这样健康的身体,这睿郡王妃活成人瑞都没有问题。

“王妃的身子骨不错。”石院判先是笑着说了一句,庄煜便有点儿着急,站在无忧身后直向石院判打眼色。

石院判心中暗笑,只话风一转笑道:“不过还可以更好的,日后王妃要为王爷诞育子女,当更加用心调理身体才是。”

前世小产而死一直是无忧心中的结,故而她听了石院判之言,脸色立刻变的煞白,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她强做镇定的说道:“那要怎么调理?”

石院判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睿郡王妃吓的变了脸色,心中有些不解和不安,若是睿郡王妃没有病却被自己吓出病,这罪过可就大了。

庄煜一直站在无忧身后手抚着无忧的双肩,无忧的 庄煜自然能感觉的到,他忙在无忧身边坐下,抓住无忧那只并没有放在脉枕上的手急急说道:“无忧别怕,你身子没事的。”

石院判忙说道:“对对,王妃不必担心,下官只是想将王妃的身子调理的更好些。”

无忧点点头,微泛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轻声道:“我明白的,有劳石大人了。”

石院判也不敢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的说道:“王妃,下官制有一味养血补气丹,王妃服下可将身体调理至最佳着状态,以备诞育世子。”

无忧苍白的面色瞬间涨成了血红色,她才嫁给庄煜不到一个月,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媳妇,这石院判能不能别说的这么露骨,叫她怎么好意思呢,听上去倒象是她急着求子一般。

石院判说完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只一寸见方的白玉小盒,将之放到无忧的面前,笑道:“午时以温黄酒服下即可。”

庄煜无忧忙向石院判道谢,石院判笑道:“王爷王妃不必客气,下官听闻王妃极善酿酒,若能给下官一坛子六年陈的桃花春酒,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无忧没有酒量,可是隆兴帝和他的儿子们都是无酒不欢的,所以无忧每年都会酿酒,忠勇郡王府和睿郡王府都修了极大的酒窖,专为无忧窖酒之用。无忧酿出的酒入口绵柔下肚火热,最难得的纵然喝醉了都不会上头。所以她酿的酒很受欢迎,在京城亲贵之间,谁能得到忠勇郡王府送的酒,那可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情。以石院判的品级,还不足以得到忠勇郡王府送的酒,而石院判也是个好酒的,在蹭过庄煜的酒之后,他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石院判也算得食家,知道应节吃酒,如今正是早春二月,吃桃花春酒再合适不过的。

无忧抿嘴一笑,对春草说道:“快去隔壁取两坛六年陈的桃花春酒并两坛梨花白过来。”春草脆生生的应了,赶紧去忠勇郡王府取酒。酒入窖之事不喝最好不要搬动,所以这些旧年酿的陈酒都在忠勇郡王府的酒窖之中,睿郡王府的酒窖里最陈的酒也不过三年,那还是庄煜与无忧定婚之后,庄煜死乞白咧的要求,才让无忧每回酿酒都在睿郡王府的酒窖里窖上一些。

春草很快将四坛酒取回来,无忌听说石院判过来了,便也跟了过来。反正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大家一起用饭还热闹些。许是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太过孤单的缘故,无忌便十分喜欢许多人一起用饭,人越多他越高兴。便是素日不爱吃的东西也能多吃几口。

石院判在鬼方之时常听庄煜给他讲无忧做的美食如何如何好吃,心里一直痒痒的,如今见庄煜夫妻留自己吃午饭,他便也不客气,立刻痛快的答应下来。

无忧让他们三个男人在花厅中聊天,自己亲自到厨下去准备午饭。庄煜将她的厨艺夸的天下地上独一无二,无忧自然不能让庄煜失了面子。

刚交午时,无忧便已经准备好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酒宴设于柳意轩中,这里周围种了许多垂柳,如今柳条才吐新绿,将柳意轩的四面窗子全都打开,目光所到一处皆是一片淡绿娇黄,再往远处看,还能看到穿府而过的水面上浮着双双对对的鸳鸯,极能应庄煜与无忧新婚燕尔的景儿。

石院判四下一望,便对庄煜笑道:“到底有了王妃就是不一样,从前下官也来过王府数次,却从不见王府有此等好景致。”

庄煜笑道:“这是自然,我原就在这上头不用心,这些都是无忧的安排。”

无忌对看景什么的没有兴趣,他现在正在长身体,自然饿的快,无忌的注意力早就全被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给我吸引走了。“你们别再说了,快来吃吧,菜凉了可就失了风味。”无忌囔了一声。

庄煜与石院判入座,丫鬟们方才将亮银盖子一一取下,露出盖在底下的各色菜品。这次的小型酒宴也算无忧在睿郡王府准备的第一个酒宴。只见桌上有四干四鲜四凉四热四烩还有一甜一咸两道汤羹。酒也备了两种,给庄煜和石院判准备的是桃花春酒,无忧无忌酒窄,便以旧年酿的葡萄露相陪。

石院判注意到这一桌子的菜肴中一半以上都是酸辣口味的,与京城的鲜咸浓稠口味大不相同。他心中不禁有些感动。他知道那些酸辣口味的菜肴是专门为他而做的。石院判曾告诉庄煜,自己是西南之人最嗜酸辣,他没有想到庄煜记住了,还特意告诉了无忧。这才会有这样一桌子让石院判勾起思乡之情的菜肴。

“多谢王爷王妃。”石院判突然向庄煜和无忧做了个长揖。庄煜赶紧扶住他笑道:“石兄太客气了,若是喜欢便多用一些。”

这一顿饭是石院判离开家乡数十年之后吃到的最可口的一顿饭,吃的他心潮激荡难以平息。这种被人特别重视的感觉让漂泊半生,至今没有妻室子女的石院判头一次想真正拥有一个家,而不是仅仅有一所府第。

吃过午饭,无忧开始煮水沏茶,从取水到沏茶莫约要两刻的时间,也正好符合养生之道。石院判见无忧沏茶,忙说道:“王妃今日便不要吃茶了,只用黄酒服下养血补气丹,过了十二个时辰方可吃茶。”

庄煜忙说道:“对对,无忧你先吃药,这茶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无忧笑着应了,心中却有些生疑,今日之事她越想越觉得有古怪。这石院判不象是来王府串门儿,倒象是特特来给她诊脉送药了。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巧他就随身带了那养血补气丹呢?还有庄煜也有些奇怪,自己身体一向很好,这点庄煜是知道的,好端端的他干嘛非要让石院判给自己把脉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无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顺从的将那枚所谓的养血补气丹服了下去。不论怎么样,无忧坚信庄煜不会害自己,有这一点认识便足够了。至于石院判上门送药之事,无忧相信庄煜会在合适的机会给自己一个合适的解释。夫妻之间若是不能互相信任,这开始的日子就会变成煎熬,无忧可不想让自己整日陷于煎熬痛苦之中。

第一百九十章开局

无忌见无忧吃药,惊的小脸儿都变了色,嗖的跳到无忧的面前急切问道:“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怎么竟要吃药了?”无忧自重生以来极为注意调养自己与弟弟的身体,姐弟二人这七八年间除了无忌见喜那回吃了一次药,便连药味儿都没怎么闻过。如今无忧这才嫁入睿郡王府不到半月便要吃药,让无忌如何能不又惊又怒。只是他此时还没有工夫去找他的姐夫算帐,先问候姐姐要紧。

无忧见无忌吓的脸都变了颜色,忙拉起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无忌笑道:“你快起来,姐姐身子好着呢。”

无忌却是不信,一双极黑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无忧,愤愤道:“姐姐骗我,刚石院判还让你吃药。”

石院判忙过来说道:“季王爷误会了,这药并不是治病的,只是用以强身健体。王妃的身子虽然很好,可为了以后能更好,还是应该更加精心调理才是。”

石院判知道庄煜不愿让无忧知道真相而整日担心,便没有当着无忧将真相说出来。

无忌用求证的目光看向无忧,无忧笑道:“无忌,你看姐姐象是身子不适的样子么?”

无忌仔细看了一回,见姐姐面色白里透红粉嘟嘟的,气色她的不得了,基本比在未嫁之时还要好些,的确不象是生病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站直身子说道:“吓了我一大跳,姐夫你也不早些说清楚。”

庄煜真正是躺着都中枪,他哪里还有说话的机会,无忌一见无忧要吃药便如此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尖利的爪子全都露出来了,若非有无忧在场,无忌这只小霸王猫一准都扑到他身上直接开抓了。

看着无忧皱着眉头用黄酒服药,庄煜和石院判都暗觉好笑,无忧极没有酒量,只这一盏黄酒便足以让她迷糊大半天了。可这石院判的药又必须得用黄酒送服,若非石院判素日的信誉不错,无忧便得怀疑石院判是不是成心做弄自己了。

果然无忧用药之后眼神便迷离了许多,庄煜让无忌先陪着石院判,他亲自扶着无忧将她送回房中,命丫鬟好生服侍着才又回了柳意轩。

“姐夫,那药真的只是让姐姐强身健体么?”庄煜一回来无忌便绷着小脸儿问了起来。无忌脑子灵光的很,他只仔细一想便发觉庄煜刚才的说辞有问题,不过是当着姐姐不能直接问出来罢了。

听无忌质问自己,庄煜眼中尽是激赏之意,他坦然说道:“不是,那药可以让你姐姐免受一切蛊毒之害。”

无忌立刻双眉紧皱低声问道:“怎么突然骗姐姐吃那种东西,难道那日跟踪我们的是唐门之人?”天下最擅长用蛊毒的无过于唐门,而庄煜又与唐门也有说不清的过节,所以无忌便一针见血的追问起来。

石院判暗暗吃惊,心道这季王爷好灵透的心思,只听了一句便能猜出就中隐情。庄煜却并没有觉得奇怪,他知道无忌素来如此,要不然他的师傅卫国公也不会将无忌往智勇双全的统兵大元帅方向培养了。

“虽然到现在我们的人还未与那日跟踪我们之人正面接触,可是根据含光的描述,再加上我上次入蜀与唐门之人有些过节,所以那人有极大的可能是唐门之人。所以我特意请石院判为无忧炼制可避蛊毒的丹药,免得让人有机可乘加害你姐姐。”庄煜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

无忌却皱眉道:“不对啊,若是与姐夫你有过节,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姐夫而不是姐姐。”

石院判赶紧解释道:“自那年睿王爷解蛊之后,他便可免受一切蛊毒之害,所以睿郡王并不必再特别防备,而王妃不一样。世人皆知睿王爷极看重王妃,若然有阴险之人企图以王妃来威胁睿王爷,岂不是要让王妃身险境,所以王爷才命下官炼制丹药以做防备。”

听罢石院判的话,无忌皱眉看了庄煜一眼,眼中神色不善。庄煜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那些个烂桃花也不是他愿意招惹的,基本上除了无忧之外,他就没和与他年纪相当的女子说过话,就算是这样都能有烂桃花沾上来,他能有什么办法。只是这种事情是没办法与无忌解释的。无忌虽然已经十二岁了,心智也算成熟许多,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无忌干净的如点墨未染的白纸一般,纵然庄煜说了无忌也是想不明白的。

“所以你就骗我姐姐吃那丹药?”无忌哼了庄煜一声没好气的说道。

庄煜知道无忌是恼自己骗无忧,赶紧解释道:“无忌,没告诉你姐姐是怕她受惊。”无忌想想也是这才做罢了。

石院判看着庄煜与无忌之间的互动,不由在心中暗笑,果然睿郡王被王妃姐弟两个吃的死死的,看他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在军中之是叱咤威风的大将军气派。

药也送了饭了吃了酒也拿了,石院判便起身告辞。庄煜和无忌将他送出大门,临走之时石院判笑道:“睿王爷,给季王爷的丹药还要再等上十余日才能炼好。”

庄煜心念一闪,立刻明白石院判的意思,他暗暗自责:“怎么竟把无忌给忘记了万幸石院判心思灵透才遮掩了过去,真是多谢了。”

“好好,有劳石兄了。”庄煜揖首向石院判道谢,无忌忙也跟着一起行礼,石院判还了礼方才笑呵呵的走了。

石院判前往睿郡王府之事很快便暗中监视睿郡王府之人报到了杜陵之处。杜陵立刻翻出有关石院判的生平纪录,又仔细的看了一回。

越看,杜陵心中越是不踏实。这石院判的来历实在是太普通了些,可他的经历又太过传奇。要知道能考进太医院做太医的都是累世行医的世家子弟,而石院判却是个例外。资料上显示他只是个寻常的农家子弟,医术也是自学的。以非世家高徒的出身打败所以杏林世家出身的名医们而一举成为院判,杜陵如何会不觉得神奇。

既非杏林世家出身,又非名医高徒的石魁在没有人推荐的情况下竟然考入太医院,而且一入院便成了侍医,也就是御医的第一助手,只做了半年侍医就为当时的华老院判破格提拔为太医,若非华老院判致仕还乡,新上任的金院判心性狭隘容不得人,这才让石魁在太医任上一做便是十年。后来因为得了皇后的青眼才又得到提拔,更在随扈北巡之时立下大功而升至副院判,甚至还将金院判挤的提前致仕,一举成为太医院的院判。

最让杜陵心中困惑不安的是至今他都没有查到石院判有任何的亲人,这石魁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父母兄弟姐妹以及一切亲戚通通没有。杜陵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可以用来拿捏石魁的把柄。石魁简直如一只团起身的刺猬一般让他无处下口。

“石魁,石魁…”杜陵拿叨着石魁的名字,绞尽脑汁的在脑子里搜索任何一个石姓,有医药背景的世家。只是他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出来。杜陵不禁有些懊恼,要知道他素来以广闻博记著称,别说是一等世家,便是各地仅旧小有名气的家族也都尽在他的脑海之中。

其实真不是杜陵想不到,而杜陵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石魁没有任何的亲人,这本就是件极不正常的事情,那只有一种可能,石魁一族曾被人灭族,既然是被灭了族,石魁自然只是个化名,杜陵搜错了方向,如何能得到正确的结论。

拿上石魁的资料,杜陵匆匆去找他的主子,“王爷,您这看石魁与睿郡王走的极近,当日他在蜀中之时未受一切蛊毒之害,会不会与此人有关。在下无能,查不出此人的全部底细。”杜陵进入书房急急说了起来。

杜陵的主子接过石魁的资料随手丢到一旁,淡淡道:“不过就是个没根基的大夫,怕他做甚。现在唐瑶仙与唐月如的情况如何?”

杜陵忙回道:“回王爷,唐瑶仙一直被关在吴国公府的后罩房中,吴国公竟一次都没有见她,好的半命蛊已经养成,也在吴国公夫人身上下了慢性毒药,吴国公夫人最多不过再活三年。至于唐月如,她心中还有念着睿郡王,毒功最有所成,却还不能为王爷之用,还要再熬她几年,让她彻底恨透了睿郡王夫妻,到时才能成为王爷的一把利刃。”

“嗯,是这样啊,那就慢慢熬着吧。上回你说有人想翻三元道观的围墙,最近怎么样了?”

杜陵皱眉说道:“王爷,近日有人在暗中监视三元道观。”

那人眉间一紧立刻追问道:“是什么人在暗中监视?”

杜陵道:“还未查出来,那些人警惕的很,在下派去反跟踪他们的人都被甩开了。”

“哦,竟有这等事,杜陵,你立刻向三元道观传递消息,命他们停止一切活动,直到本王重新起用他们为止。本王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一切以稳妥为上。”那人立刻沉声说了起来。

杜陵立刻应声称是,他最服主子的就是这一点,他的主子深谋远虑又能沉的住气,绝对是能成就大事之人,跟着这样的主子,还能跑的了从龙之功?

第一百九十一章勾连

“王爷,对睿郡王府的监视可否也要停下来?”杜陵思忖片刻后方才问道。

那人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只留四个人,其他的全都收回来。本王记得在睿郡王府与忠勇郡王府斜对面有个铺子,看那是谁家的铺子,花重金买下来,命那四人开个小吃铺子,也好长长久久的埋伏起来。”

杜陵连声称是,那人又问道“东海沿子与西北乌狼那边可有消息?”

杜陵摇摇头道:“都没有,王爷说过与那两边的接触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惊动了两邦国中亲大燕的臣子,故而…”

那人笑笑道:“这是应该的,一局好棋下个十几年也不为过。宁可现在多等待些时日,也比过早露了行藏要强的多。”

杜陵躬身称是,站了片刻见主子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告退离开。

杜陵走后,那人摇了摇放在书桌上紫铜摇铃,片刻之后便有小厮进来听吩咐,只听那人说道:“拿本王的帖子去请吴国公到庆丰楼与本王一聚。”

小厮应声称喏,双手接了帖子便去吴国公府投书。不想没过多久吴国公府的大管家出来对他说道:“真真是不巧极了,我们国公爷今儿上午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因国公爷出门之时并未示下去了何处,便是想找都没地儿去找,我们夫人让小哥你上复贵府王爷,等我们国公爷回来后必定亲往王府致歉。”说着,吴国公府的大管家便将一封回书交给小厮,让他带回去复命。自然这封回书不会是吴国公夫人林氏亲手所书,而是由府中门客代为书写。

小厮回去复命,那人听罢摆了摆手道:“既然吴国公不在便罢了,退下。”

小厮走后,那人自言自语道:“如今吴国公竟还有处可去,倒是有点儿意思…”

不知道被人惦记上的吴国公正在城外一处小庄子上与敬国公庄烃说话。他与庄烃的来往一直保持着最隐密的状态,可以说除了吴国公与庄烃本人,就再没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

“烃儿,你这脸色可有些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吴国公眼含关切的问了起来。可是庄烃心中清楚的很,这份关切是假的,他与吴国公之间不过就是利益关系,根本没有一丝吴国公硬装出来的亲情。事实上如今的庄烃除了对亲妹妹庄嫣还有些许亲情之外,对其他人便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他有的只是恨,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恨意。到现在庄烃都没有自我反省,只将他遭遇到的一切全都怪到别人的头上。

“我还好,堂叔看上去气色也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小侄能为堂叔分忧也不一定。”庄烃淡笑问了起来。

吴国公双眉皱起,满脸都是担忧之色,他低低说道:“堂叔这心里是有烦心之事啊,不过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烃儿你。”

庄烃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做出十分激动的样子,急急说道:“堂叔这么说侄儿如何敢当,一切俱是侄儿不争气罢了,要不也不会…”

吴国公连连摇头道:“不不,烃儿,可不能这么说,你已经很优秀的,只不过…唉!堂叔只能说一句烃儿你时运不济啊!正在要人扶持之时丽妃娘娘偏去了…”

吴国公当然知道丽妃这个封号早就被撤消了,庄烃生母临死之时顶的是恭嫔的名号,可是丽妃听上去比恭嫔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了,这样说让庄烃听了也能顺耳顺心,所以吴国公在与庄烃谈起恭嫔之时总是以丽妃称之。

庄烃眼神微暗,当日吴道婆之事是被严密封锁的绝顶机密,当日未在场的人一律不知道,在场之人,除了几个主子和主子们最心腹的下人之外,其他人后来都被处理了,所以吴国公绝对不可能知道当年之事,要不然吴国公也不会屡次说到丽妃以对庄烃示好了。

“唉,是侄儿命不好!”庄烃长叹一声。

吴国公心中暗喜,忙又说道:“这也不全是命,丽妃娘娘没了,可宫中还有太后呢,烃儿,不是堂叔说你,你在这上头太不用心了,你看睿郡王和敏郡王,那都是皇后跟前的巴儿狗,这不就得了大好处。”

庄烃莫约已经猜到吴国公的用意了,他只冷哼一声说道:“皇后素来视我们母子三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还是不自讨没趣的好。”

吴国公忙道:“烃儿,皇后如何能比的了太后,你父皇的子嗣不多,除了你其他人又被皇后笼络去了,你何不在太后身上用些功夫,只要得了太后的庇护,难道还怕谁不成?”

其实不必吴国公说,庄烃从前都想过去讨太后的欢心以谋得好处,只是太后这几年的威势一年不如一年,自从那年选秀指婚之后,庄烃便看出来了,若是太后在后宫还有不可动摇的影响力,那么选秀的结果绝对不会是那样,只看看宫中留中的那几位妃嫔便可以知道了。就没有一个家世颜色都好又有性子的小姐。全都是软绵绵没胆子极好拿捏的那一种,似那样的人,再怎么扶持也扶不起来,指望着她们与皇后打擂台,无异于盼着日头从西边升起来。

“太后…太后已经有了春秋,又不问俗事,何苦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静呢。”庄烃淡淡说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一个并示当今生母的太后,若得不到当今的重视,她便和那神台上的泥胎塑像没有多大的区别,求她护佑?她先保住她自己再说吧。

吴国公自入京之后受了许多的闲气,对于别人话中的隐含之意格外敏感,他自然听的出来庄烃话中的未尽之意,心中不免有些动怒。太后在吴国公心中至高无上,是谁都不可以轻慢的。

“烃儿,民间也有老话,破船尚有三斤钉,你莫要太小看了。”吴国公皱眉沉沉说了一句。倒让庄烃暗暗有些吃惊。自与吴国公相交以来,这是他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堂叔说的是,侄儿受教了。”庄烃立刻修正自己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了起来。

吴国公也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重,赶紧缓和了语气说道:“烃儿,你年轻,许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没有经历过的,堂叔多活了几十年,比你知道的自然要多些,你不知道,当初若没有太后的支持,你父皇万难登上帝位,太后之于皇上,并不仅仅是嫡母之于庶子,更有一重辅佐之功。如今…唉,那些陈年旧事便不再提了,堂叔想想都替太后不值,也不知道太后现在怎么样了。”

庄烃心中暗觉奇怪,如何堂叔吴国公一提起太后便有些异样,就算是他的父皇对太后不怎么敬重,这与吴国公有什么关系呢。论亲疏,他的父皇与太后好歹还有一重庶子与继母的关系,而吴国公与太后也仅仅是隔房婶子与侄子的关系,这在亲族之中可算是最没有关系的关系了。这里头必有隐情,庄烃暗自判断道。

“原来还有这等事,侄儿确实从来都没听说过。”庄烃皱眉说了起来。

吴国公一见暗觉有戏,便又说道:“你自是不会知道的,事实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除了你父皇之外,也就是淳亲王叔,宁王兄与我知道了。”

庄烃立刻有了兴趣,追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不知道堂叔可否告诉侄儿?”

吴国公面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只低叹道:“也不知道太后如此怎么样了,若是…便是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罢了,堂叔我不过是发发牢骚,你听过也就算了。”

庄烃知道吴国公有意吊自己的胃口,可就算是知道,他却也不能不自愿上勾,毕竟吴国公可能告诉他的消息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后半生。庄烃从来都没有认命过,心中的恨意早已经让庄烃整个人都扭曲了,只要能打击到他的父皇,要庄烃做什么他都愿意。

“说起来侄儿也有日子未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了,叹,只叹我庄烃好歹也是皇子出身,如今连件象样的礼物都置办不起,哪里还有脸去见皇祖母,没的让皇祖母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孙儿伤心。”庄烃伤感的说了起来。

吴国公心中一喜,只要庄烃开口要钱要东西,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不过是区区数万两银子,对他来说实在不值个什么。反正吴国公的家产绝大多数不是他自己辛苦赚回来的,都是太后给的,所以吴国公使费起来从来都不心疼,他出手向来散温漫的很。

“咳,这有何难,堂叔我别的没有,好东西倒有几件,烃儿若不嫌弃,堂叔送你几件又能如何。”吴国公立刻大方的说了起来。

庄烃与吴国公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知道他出手大方,便假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小侄去给皇祖母请安,怎么能要堂叔给我准备礼物呢。”

吴国公笑道:“烃儿这话就见外了,你父皇虽然另眼看待于你,可堂叔却不会,堂叔一看到你心里就喜欢,不过一点子身外之物,与咱们这叔侄之情相比能算的了什么?嗯,不如这样,明日你去正阳大街的聚宝斋,聚宝斋的东西都不错,烃儿你去看看,选择的余地也大些,选好就记在堂叔的帐上,东西直接拿走就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夹带

上回说到吴国公庄铖让庄烃到聚宝斋去挑选礼物,庄烃果然不客气,回到京城之后立刻去了聚宝斋,选了两件东西,一件是顾绣梅兰竹菊四幅屏,绣心据说是顾氏第二代传人顾怜心亲手所绣,存世至今少说也有六十年了,架子用的是乌金楠木两侧镂雕寿字连绵花格,上下边框却是净面的,干干净净两条半寸见方的乌金楠木条,打磨的极为光滑,泛着极油润的宝光,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太后最喜顾绣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庄烃选了这件东西想必是要送给太后的。

另一件则是一尊实心的赤金弥勒佛手托嵌宝聚宝盆立像,高约一尺五寸,沉甸甸的极为压手,怕不得有十几二十斤的份量。这尊弥勒佛立像且不论做工如何,单只这些成色极好的赤金和聚宝盆上宝石也能值五六千两银子,

庄烃环视聚宝斋一回,见里头除了自己选的两样之外便没有什么合用之物。古玩珍藏虽然值钱,可对庄烃来说那是死物,若想将之变现必要大打折扣,倒不如真金白银宝石来的实惠。庄烃有隐密的用钱之处,缺口还不小,现在他自然没有闲心收藏什么玩器。

庄烃命掌柜的将帐记在吴国公的帐上,聚宝斋大掌柜赶紧上前应了,连说立刻命人将东西送到府上,庄烃这才淡笑着走开了。说不得日后要多往这聚宝斋走几趟了。

庄烃走后,那大掌柜的不免摇头晃脑的说道:“公羊先生果然料事如神,竟是算准了他只选这两样。”说着,他回房关好门,从衣领内拽出一条红绳,绳上坠了一只寸许长的小铜钥匙,再拿起墙边多宝格上一只极不起眼的宝相花纹样珐琅花瓶,将花瓶翻转过来小心旋开瓶底,便露出一个小小的钥匙孔,掌柜的用钥匙开了锁,从中倒出一本帐册。原来这只花瓶中间是有夹层的,正好能放下一本帐册。记好帐掌柜的才将花瓶恢复如初放回多宝格上。若非知道内情的人,再没有人能找到这本密帐。

次日,庄烃果然带着那套四幅屏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内侍将消息报到懿坤宫,正在与庄炽的生母僖贵妃说话的皇后不免眉头微蹙了一下,这庄烃想做什么,他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太后休养的,如何还这般堂而皇之的带着礼物递牌子进宫。

他带着东西往宫门口那么一戳,倒让帝后不好办了。不让他去见太后,帝后必会落下个不孝的恶名,若是让庄烃进了慈安宫,便给了慈安宫与外面通传消息的可能。

太后虽然整日昏昏沉沉的,可谁知道她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太后每三日的平安脉都证明太后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太后但凡识趣一些,隆兴帝也不介意为太后张皇榜寻医问药。可太后在昏迷之前却与隆兴帝大吵一架,一架吵的极凶,便是连皇后都不太清楚内情,所以隆兴帝自然不会对太后如何上心,只等着太后熬到最后给她风光大葬也就算了。

“常海,你出去接肃国公,陪他到慈安宫外磕了个头也就是了,太后正在静养,不要让肃国公扰了太后娘娘的清静。”皇后想了一想便对进来回禀的懿坤宫二总管常海说道。

常海应声称喏,踩着一溜小碎步飞快的退了下去,前往宁武门接敬国公庄烃入宫。

僖贵妃一来是知道隆兴帝不高兴有人提起太后之事,二来她从前不得意的时候没少受太后的气,如今自然不会为太后说一个字的好话,于是便继续同皇后商量敏郡王庄炽出宫开府之事。依僖贵妃心中所想,自然希望庄炽的王府与睿郡王府隔的近一些,这样庄炽出宫之后兄弟之间多少也有个照应。可是睿王府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合适做王府的宅子了,所以僖贵妃才想到皇后这里求个人情,看是不是能有什么办法为庄炽倒腾出一座王府。

皇后想了想,对僖贵妃说道:“炽儿和煜儿要好,这府第离的近此自是再好不过的,本宫想想办法吧。”

僖贵妃心中大喜,忙向皇后道谢,皇后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礼,好歹炽儿也本宫一声母后呢,本宫岂会不疼他。不过炽儿的事并不急,可顺宁的事就让本宫有些头疼了。妹妹可有什么好建议么?”

顺宁公主庄嫣比庄炽还略大些,她明年就及笄了,如今还没有定下亲事,虽然隆兴帝从前说过要将庄嫣远嫁异国他乡,可皇后知道那是气话,近两年顺宁公主表现的极好,只怕隆兴帝念着父女之情改了主意也未可知。所以皇后还是要做好在大燕亲贵子弟中为庄嫣挑选驸马的准备。

僖贵妃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本来皇帝女儿是不愁嫁的,可顺宁公主却有些不同,前几年顺宁公主动不动就被禁足,这事亲贵们谁不知道。大家不用思考都知道顺宁公主不得圣心。再加上顺宁公主的亲哥哥,原本应该被封为郡王的六皇子却只被封为国公,都已经是十八的人了还没领什么正经的差事,谁愿意有这么个使不上力还会拖后腿的舅爷呢,要知道但凡是能尚公主的亲贵子弟,至少也得是个国公世子的身份。

“确是有些棘手,妾身细细想了一回,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合适的人选。”僖贵妃为难的说道。

皇后轻叹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本宫这阵子正为此事发愁。”

僖贵妃赶紧宽慰皇后道:“娘娘也不用太着急,这姻缘之事也有天意,只不定赶明儿顺宁的缘份到了,这驸马人选都不用您费心思便有了呢。”

皇后苦笑道:“你说的倒轻省,哪有这么容易的。你帮着本宫再好好想想,多想几个人选备用。”

僖贵妃忙应了下来,因为庄烃突然要给太后请安,所以僖贵妃猜测着一会儿常海必来回话,所以随意指了一事起身向皇后告辞,皇后也没有留她,只亲自将僖贵妃送到殿门外,再命孟雪将僖贵妃送出懿坤宫。

僖贵妃走后莫约两刻钟,常二总管便回来复旨,说是肃国公在慈安宫外给太后磕了头,看着里头的人将那顾绣四幅屏抬进去便起身离开了。

皇后微微皱眉,常二总管忙说道:“娘娘,奴才已经仔细检查过那四幅顾绣,并没有任何问题才送进去的。”

皇后双眉锁的越紧,只挥挥手沉声道:“退下。”

常二总管赶紧低头退了出去,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看见皇后似是面色阴沉,心中便有些不安。他前几日才被提拔为懿坤宫的二总管,刚开始有了些威风福气,千万不能办砸了差事毁了前程啊,要不,还是去问问干妈吧。常二总管心里打着小鼓的走开了。

站在皇后身边服侍的常嬷嬷被常二总管气的不行,宫中伶俐的小太监不知道有多少,她怎么偏偏就收了常海这么个憨货当干儿子,一点儿心眼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在宫中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错,常嬷嬷就是常二总管的干妈,若没有这层关系,常海便是再熬上十年都混不上个小管事,更不要说做懿坤宫的二总管了。

常嬷嬷有心跪下替常海请罪,可是她见皇后心思重重,知道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便轻声道:“娘娘,老奴去打听打听?”

皇后缓缓点头道:“也好。”慈安宫里有常嬷嬷奉皇后之命安插的钉子,只悄悄去一问便知。

却说那顾绣四幅屏被李嬷嬷带人抬到太后的寝殿之上,放放在太后的床头。李嬷嬷命其他人都退下,对重重帷幔之后,躺在床上的太后回禀道:“太后娘娘,六皇子来给您请安了,还送了您一套四幅屏,奴婢瞧着象是顾大家的绣品,太后娘娘,您醒来看一眼吧。”

帐中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李嬷嬷又跪着说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离开,她走之前还特意将门窗都紧紧的关了起来。李嬷嬷走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太后的床上便有了动静,只见身形消瘦,脸色异常苍白的太后摇摇晃晃的下了床,直奔那四扇屏风。

太后并没有去观赏那精美绝伦的绣品,一双枯柴般的双手却在乌金楠木的边框上不停的摸索着。也不知道太后按了什么地方,只听“咔嗒”一声细小的响动,绣梅花的那扇屏风的底框突然弹开一条小木片,一卷三寸宽,手指头粗细的薄绢便掉了出来。

太后飞快捡起薄绢藏好,又将那弹出的小木片按回去,然后便急急上了床,在重重帷幔的遮掩之下细细看那薄绢上写了些什么。

太后回到床上不到一刻钟,李嬷嬷便又回来了,她是来给太后送药的。太医虽然诊不出太后到底得了什么病,可暗暗体察皇上之意,开些个太平方子的心眼儿他们还是有的。只不过太后从来没喝过这些药,每回李嬷嬷服侍太 药,都会把药倒入恭桶之中,只是辛苦了那些不知就里的药僮们,还得每日不错眼珠子的给太后煎药。

第一百九十三章激怒

“太后娘娘,您该进药了。”李嬷嬷用略大些的声音唤了一回,然后 帐幔闪身进去了。将玉碗中的药倒入恭桶之中,李嬷嬷才对太后低声问道:“娘娘,您可有什么吩咐?

太后此时正拥被而坐,她虽然消瘦了许多,脸上的皮肤松驰了不少,头发也已经全白了,可那双眼睛里却放 阴狠的光,看上去好不吓人。

”外头还封的那么紧?“太后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许是一直装病太少说话的原因,太后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沙哑干涩,就象是 的沙石在镜子上划过那般刺耳。

”是,皇上发严旨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娘娘的清静。旨意未撤除了太医再无人能进来,宫中之人也不许出去。“李嬷嬷低低的说着。

自太后装病之后,隆兴帝便毫不犹豫的下旨封锁了慈安宫,如今慈安里别说是人,那怕是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可与太后的初衷大大的不同。

自那年圣寿节后,太后便以装病来要挟隆兴帝,想以孝道逼隆兴帝特赦被发往御净轩为奴的庄炯为平民。并且恢复庄铖的吴王之位。可是隆兴帝却坚决不同意,太后假装被隆兴帝气晕,原以为隆兴帝必会怕了她,不想如今的隆兴帝早就不是当年刚刚登基之时的隆兴帝,他再不会被太后掣肘。隆兴帝将计就计,以太后病重需要静养为由,将太后软禁于慈安宫中。并钦点心腹太医为太后诊脉开方子,每日照三餐送药进来。每回太医诊脉,明明太后什么事都没有,太医却偏偏将太后的情况说的非常严重,仿佛太后如今还活着完全是他妙手回春之功一般。

太后反被弄的下不来台,她就算是醒来了,她倒也想”醒“过来,只是慈安宫已经被封,里头的任何消息都传不到外面,她便是醒来了也没有用。而且太后还担心若是她”醒“过来,隆兴帝会不会立刻派人潜入慈安宫将她杀死,然后为她办一场极为风光的葬礼,若真的如此,太后绝对会死不瞑目。

太后心中还记挂着庄铖父子们,若不能为庄铖父子谋一世的大富贵,太后觉得自己强忍分离之苦在宫中煎熬了这么多年便是白费了。所以太后一直不肯醒来。慈安宫中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李嬷嬷一人,因此只有当着李嬷嬷的面,太后才能低低说几句话透透气儿,要不然她早会被这死一般的沉寂给逼疯的。

”真的没有一点出去的机会么?“太后又问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问李嬷嬷这个问题,李嬷嬷的回答也从来没有变过。

”回娘娘的话,奴婢真的找不到任何机会走出慈安宫。“李嬷嬷极为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