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心中暗叹一回,对站在睿郡王妃身边的肃国公夫人胡氏微微颌首笑道:“有日子没见肃国公夫人了,这一向可好?”

胡氏忙笑着说道:“我挺好的,夫人也好。”

岳珊听胡氏之言说的有些磕巴,不免“哧”的哼了一声,甚至连正眼都不看胡氏一眼,还在摆她国公府大小姐的架势。

无忧对于胡氏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说起来胡氏也是个可怜人,她在境遇无忧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且不说胡氏今日过门是客,便是从妯娌这一层看去,无忧也不能让胡氏就这么被岳珊小瞧了。于是无忧便携了胡氏的手,亲切的笑道:“弟妹,今儿五嫂府里事情多的很,还请弟妹帮着照看一二,你我妯娌间可要相互照应着才对。”

胡氏忙点头道:“只要五王嫂用的上弟媳,弟媳无不从命。”胡氏是被庄烃吓破了胆子,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被吓没有了,如今无忧这么明显的为她撑腰,胡氏自然会顺着说下去,暗暗给那岳大小姐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岳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只是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安国公夫人紧紧的攥住手腕子,不许她由着性子胡来。安国公夫人自己则笑道:“王妃贤惠精明,又有肃国公夫人帮衬着,今日之会必然会办的十分圆满。”

胡氏这会儿也想明白过来了,她对无忧笑道:“五王嫂还要迎客,不如就让弟媳引安国公夫人和岳小姐入内用茶?”

无忧颌首笑道:“我正有此意,辛苦弟妹了。来人,好生服侍肃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到花厅用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无忧没有提起岳珊,这让岳珊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她几乎是被安国公夫人拉着离开的。

无忧看着她们一行三人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便继续迎接客人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凡回了帖子的客人便到齐了,无忧回到花厅,众位夫人便携自家的女孩儿上前给无忧正式见礼。无忧受礼之后又分赐了一番表礼,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一阵子才算消停。

因为今日的客人为数不少,无忧便让已经被她收为义妹程灵素替她招呼各府的小姐,程灵素带着小姐们去了东花厅,或下棋或弹琴或打双陆,东花厅里什么都备下了,自然不会让这些小姐们无聊。

能跟着大人出来做客的都是十三四岁以下没有定下亲事小姐们,只有岳珊是个特例,她不但已经有了人家,而且年龄也不小了,岳珊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在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之间,她便显的格外扎眼,谁和她都玩不到一块儿去。岳珊自己也觉得尴尬,只一个人独坐窗前,以手支颌看着窗外的满院桃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程灵素受无忧的托招呼小姐们,自然要尽地主之宜,她不能让一位客人觉得被冷落了,因此见岳珊独坐一旁,便上前笑着说道:“岳小姐,和我们一起打双陆吧?”

岳珊回头看了程灵素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傲慢的说道:“谁玩那种没意思的东西,幼稚!”

程灵素和正在玩双陆的几个姑娘脸上一阵火烫,那是被岳珊气的。打双陆是这两年京城里最最流行的游戏,怎么到了岳珊口中便成了幼稚呢!

“程姐姐见你孤单一人便好心好意邀你一起玩,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口出恶言!”淳亲王世子妃的侄女儿魏紫与程灵素的关系不错,一见程灵素受委屈,便愤愤不平的叫了起来。

岳珊看了魏紫一眼,轻蔑的说道:“不过是个到处依附的小门小户出身,还敢跑到这里大言不惭,嘁!”

魏紫气的身子直颤,她的父亲魏攸德是毅国公魏攸宗的亲弟弟,两人年纪相差很大,魏攸德只比亲侄子大一岁,毅国公老夫人在生下魏攸德一年半之后便过世了,临终之前将小儿子附了大儿子夫妻,魏攸德等于是被兄嫂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兄弟情份自是不比寻常。毅国公膝下只有儿子孙子,并没有女儿孙女儿,所以对于魏紫这个毅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自是百般宠爱,所以魏紫没有国公府嫡女之名,却有国公府嫡女之实。她何曾受过岳珊那般的羞辱。

此时就看出毅国公府的教养来了,魏紫虽然被气的浑身打颤,却是不哭不闹,只定定的看着岳珊,沉声问道:“岳大小姐在说本小姐么?”

岳珊还不知道风暴将起,还梗着脖子道:“说的就是你!”

魏紫一个箭步冲到岳珊的面前,劈手便狠狠的扇了她一记耳光,打的岳珊愣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魏紫竟然敢动手打她。

一屋子的小姑娘都被魏紫的气势吓住了,都呆呆的看着魏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灵素见状生怕岳珊反应过来魏紫吃亏,便上前将魏紫拉到自己的身后,她正要给魏紫支招之时,魏紫却已经挣开程灵素的手,大声说道:“程姐姐,我打了这对家父不敬之人,这便去向王妃请罪。”

程灵素心中暗笑,果然魏紫够机灵,知道抢占先机。岳珊这此才反应过来,只恼羞成怒的向魏紫扑去,程灵素自幼随祖父学医,自然精通人体大穴,她忙抓住岳珊的手肘,指尖在岳珊的肘部一点,岳珊便觉得浑身 无力,只想坐下来歇着,那里还能提的起力气去追魏紫。

“阿紫妹妹别去。”制住岳珊之后程灵素才叫了一声。魏紫停下来转过身子,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程姐姐,是我打了岳大小姐,自然该去请罪。”

程灵素上前拉住魏紫的手,对众位刚刚回过神来的小姐们说道:“各位妹妹,方向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还请回头为阿紫妹妹做个见证,凭是谁家的长辈被人污辱,做晚辈的都不应该不理不问对不对?”

众小姐异口同声的说道:“程姐姐说的极是,若此事发生在我等身上,我等必也会效法魏姐姐(妹妹)的。”刚才岳珊的无礼得罪了在场所有的小姐们,大家自然不会为她说话。

魏紫忙笑道:“谢谢各位姐妹的支持,魏紫有礼了。”说罢,魏紫向众人躬身行礼,众人忙还礼不叠,一时之间便将岳珊彻底给无视了。岳珊气的直咬牙,奈何身上 站不起来,也只剩下干瞪眼睛了。

程灵素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才假做无意的在岳珊手臂上拂了一下解开她的穴道,岳珊身上一轻,便立刻跳了起来,只是此时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已经被叫了进来,特别是跟岳珊的嬷嬷直直走到岳珊的身边,紧紧的绷着一张脸,沉沉叫了一声:“大小姐。”岳珊见了这位嬷嬷,竟然出人意料的安分下来,着实让程灵素魏紫等人吃惊不小,若早知道如此,她们便早些叫这位嬷嬷进来“服侍”了。

第二百零八章开宴

东花厅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无忧的耳中,无忧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岳珊的不知进退倨傲无礼越发的烦感,同时她也觉得很奇怪,这岳珊已经落到那般田地了,如何还有这么足的底气,要知道能到睿郡王府做客的夫人小姐们身份都很高贵,可以说是大燕第一等的亲贵,岳珊闹了这么一出,得罪了这顶尖的一批亲贵小姐,日后谁还会给她好脸色瞧,就算是进肃国公府为妾,岳珊若是能有一批家中有实力的金兰姐妹,也能让她以后的路走的顺畅一些。可现在岳珊这么一闹,便什么都没有了。日后这批小姐们出阁管家,凭是谁也不会给岳珊好脸色的。

无忧想了想,便命人去将岳珊请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让她不再与那些小姑娘们共处一室。有安国公夫人看着,堂上还有陈国公主与太子妃这般尊贵的存在,想来岳珊也不敢造次了吧。

至于动手打了岳珊的魏紫,无忧决定等一等,看宴席散后魏紫会不会来向她道歉解释,现在她只假做不知道就行了。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是姑表妯娌,她们两人自然坐在一处,安国公夫人难得的放下架子对同绍侯夫人笑着说道:“表弟妹,姑妈这阵子可好?”

同绍侯夫人笑道:“母亲身体硬朗的很,前儿带念叨着有日子没见表嫂呢。”

安国公夫人尴尬的笑道:“这阵子府中事情多,过几日我必去给姑妈请安的。”

同绍侯夫人知道安国公夫人因为岳珊的婚事心情烦闷,只不好说出来罢了,便换了话题说道:“表弟妹,我正有一事想向您打听呢,您的侄子许世子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安国公夫人心眼儿绝对够用,同绍侯夫人只问了一句,她便猜到同绍侯夫人的用意,只怕是同绍侯府想高攀宁国府结儿女亲家。同绍侯夫人的三女儿惠欣蓝今年十四岁,先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恐怕是有些着急了。等过了十五岁再议亲事,想选个称心如意的姑爷就不那么容易。

安国公夫人暗暗想了一回,若说同绍侯府的门第的确是低了些,可惠欣蓝却是个不错的姑娘,人长的漂亮不说,为人既爽利又聪明能干,绝对是个能担事儿的。而她的侄子宁国公世子许彬却不是个有担当的,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的许彬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些,素日里便是听到谁大声说句话都受不住的,凭他,绝对担不起宁国公的重任,可是许彬却是宁国公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嫡子,当然这全是宁国公老夫人与宁国公夫人那几近变态的疯狂保护的结果,若没有人护着,凭许彬那般 ,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就因为祖母与母亲的极度保护溺爱,以至于许彬长到十四岁,竟然连宁国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他就是一个巨型婴儿,离了祖母与母亲便再不能生存下去。这样的许彬,自然需要一个强硬的妻子来继续照顾保护他,而这个妻子的身份却还不能太高贵,若是比许彬的身份高贵,又怎么会甘心情愿的做许彬的超级奶妈。

只眨眼工夫,安国公夫人便想了许多许多,她立刻对同绍侯夫人笑道:“彬儿今年十四了,还没定下亲事呢。”

安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同绍侯夫人便心里有数了,只笑道:“我就记得许世子是这个年纪,同我们欣蓝差不多大。我们欣蓝到腊月才十三呢。”惠欣蓝到腊月便满十三周岁了,其实按大燕的惯常说法,惠徐氏应该说惠欣蓝十四岁了,不过出于面子问题,她这才有意将惠欣蓝的年纪往小里说。

话说到这里,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心里都有数了,安国公夫人回府之后便可以回娘家探探母亲嫂子的口风,若是她们有意,安国公夫人便去同绍侯府说合,其实这些都是过场,在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看来,许彬与惠欣蓝的这门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周围的人见她们二人说的极为投机,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在睿郡王府里,这两人的身份其实都有些尴尬,各位夫人对她们二人是远不得近不得,毕竟岳珊的丑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而同绍侯府这十八年来对五皇子庄煜不闻不问,如今庄煜被封为郡王他们却上赶着找来,其实是很让人鄙视的。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冷着脸的岳珊被人引了进来,直直的走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安国公夫人见岳珊脸色很不难看,不由皱了皱眉,当着众多夫人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让岳珊站在自己的身边。岳珊气鼓鼓的往安国公夫人身旁一戳,便如木桩子一般没反应了。

众夫人见岳珊这么没出阁的小姐来了,便不好在继续她们刚才聊的正热闹的儿女们的亲事,转而说些衣裳首饰的闲话。

无忧也知道岳珊的到来会让大家不痛快,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春草,春草轻轻点了点头,无忧便起身笑道:“大姐姐,大嫂,诸位夫人请入席吧。”

众位夫人听了无忧的话都站了起来,随无忧前往设宴的曲水轩。这曲水轩是设在一脉由曲江引过来的活水之上的凌空轩室,脉脉曲江水从极为透明的琉璃地板下穿过,脚踏在琉璃地板之上,会让人产生一种凌空于水面之上的奇妙感觉。看着脚 动的曲江水,水面上时不时漂着几片青翠的树叶与娇俏的桃花,那种感觉真的舒服极了。

一进曲水轩,众位夫人小姐都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惊呆了。大燕制琉璃的工艺已经很成熟了,制出纯净透明的琉璃地砖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有人想到在水面上建造以琉璃为地面的屋子,这般的心思真不知道是那位能工巧匠想出来的。

“无忧,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竟然有如此巧妙绝伦的设计,回头我也在要府中荷花池上建一座,建好了做消夏之用。”庄灵笑着囔了起来。

无忧笑道:“大姐姐若是喜欢,回头就叫他们开窑烧琉璃,等烧得了就能为大姐姐铺房子了。”

太子妃心里也想要,不过她只是太子妃而不是皇后,她不是内宫之主,自然便不好要求在宫中建这样新奇别致的房子,虽然她心里很想要一座。

无忧挽着太子妃的手臂笑着低语道:“大嫂,这房子是我们试着修的,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如今既然能修好,花费又不多,赶明儿五哥必是要给父皇母后大哥大嫂修上几座的。别的不说,单只夏日里在这房子里一坐,便会觉得通体清凉,比吃冰碗子都舒服呢。”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无忧含笑点头,其他的夫人们见太子妃与大公主都有意建一座“无底”房子,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无非是想让无忧关照关照她们,等得闲了也派人去她们府上修一座这样的屋子。

这曲水轩横于曲水之上,分为中厅和东西两个偏厅。大公主与太子妃淳亲王世子妃肃国公夫人胡氏等人自然坐了中厅,其他的夫人小姐们按身份高低不等分坐在东西两厅。如此一来,安国公夫人带着岳珊坐在东厅,而同绍侯夫人则被安排在西厅。

同绍侯夫人见丫鬟引着自己去了西厅,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论身份,她是睿郡王庄煜的舅母,身份也算是尊贵了,可是同绍侯府当年对庄煜的生母实在太过份,这十八年又对庄煜不管不问的,所以无忧在安排座次的时候特意吩咐下去,一定要按爵位来安排位子,同绍侯夫人便被挤到了西厅,与侯夫人和品官夫人们坐在一起。

在座之人都知道从前之事,所以看到原本该坐在正厅的同绍侯夫人却坐在西厅,不由都相视一笑,这睿郡王府的立场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看来这同绍侯府还是翻身无望,指不定等同绍侯夫人的儿子袭爵之时,同绍侯府的爵位便会被皇家收回,同绍侯府的败落已经指日可待了。

无忧并没有在意夫人们的想法,只命丫鬟撤去桌上的亮银盖子,露出一大桌子极为丰盛的美味佳肴。

萱华郡主极为擅长调制美食,这是夫人小姐们都知道的,可是除了与无忧走的近的夫人小姐们,其他人可没有见识的机会。因此今日的宴会还有一点让众人很是期待,那便是睿郡王妃头一次正式亮相,会准备什么样的珍馐美味。

每席之上,八道冷拼精美如画,令人简直不忍心下箸破坏那么完美的画面,八道热炒鲜香扑鼻,一直在 着宾客们的嗅觉,四甜四咸八道汤品更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有那懂吃食的夫人发现这八道汤品全都是养身妙品,从席中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几十岁的老夫人,总能找到一道适合她们的补身汤品。再看看那些样子新奇的各色米面点心,饶是那些有见识的夫人们都叫不出名字。

“好精妙的一桌珍馐美味,无忧你真是费心思了。”太子妃看到这一桌子的美味,不禁出口称赞起来。众夫人们赶紧随声附和,然而在一片附和声之中,突然传出一个极不和谐的讥诮之声…

第二百零九章小风波

“难怪常听人说睿王爷从前整日不回王府,只在忠勇郡王府里厮混,原来是王妃做得如此一手好菜呢。”那一声讥诮实在太过刺耳,以至于整个曲水轩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瞬间曲水轩里静的如时空停滞一般沉寂,轩中之人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动作,那便是看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说话之人是个二十上下的少妇,这少妇高鼻梁深眼窝皮肤极白,一看便不是大燕土生土长之人,因为她那有些与众不同的相貌,无忧虽然今日头一次见到她,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她便是威国公府世子夫人韩氏,因其生母是真真国人,所以她的相貌与大燕人很不一样。

只是无忧不明白自己与这韩氏今日才头一回见面,并未与她结下任何仇怨,如何她竟然会说出这般无礼之辞?

威国公夫人一听儿媳妇口出妄言,脸都气白了,只厉声叱道:“放肆,还不快给王妃陪罪。”

韩氏却是脖子一梗冷声道:“我只不过说了实话,有什么罪可陪!”

众位夫人看向威国公夫人的眼神不免有了一丝同情怜悯,这位威国公夫人是填房,韩氏的丈夫是前任威国公夫人生下来的,因韩氏极得丈夫的疼爱,嫁资又极丰厚,所以对于于继婆婆韩氏并不怎么买帐。如今威国公夫人当众叱责于她,韩氏自然是不肯退让的。

威国公夫人气的脸色青紫浑身直颤,眼看着就要被韩氏气昏过去了。众人一见都用责难的眼神看向韩氏,顶撞婆婆,这事可大可小,若往大里说,便是要求威国公世子休妻都行。这时礼部尚书的夫人皱眉沉声说道:“素闻定西侯府教养甚严,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

定西侯府正是韩氏的娘家,韩氏脸色大变,她是长女,底下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其实她刚才就是为了妹妹才会忍不住口出恶言。定西侯府二小姐韩绮梅今年十五岁,在六年之前,庄煜有一次在街市上路过之时曾经制服一匹因受惊而在街市上发狂飞奔的马儿,救了坐在惊马所拉马车之中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就是九岁的韩绮梅,从此韩绮梅便立誓非庄煜不嫁。自庄煜与无忧订婚的消息传出韩绮梅便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病好之后,韩绮梅偶尔听了一句家人要为她相看姑爷,韩绮梅便闹着要落发为尼,绝不肯嫁给别人。至于还死抱着要嫁就嫁睿郡王的信念不放,真真把定西侯爷夫妻都快愁死了。

早就嫁入威国公府的韩氏与韩绮梅感情最好,因此便自欺欺人的认定是萱华郡主勾引了睿郡王庄煜,所以她看到所有的夫人们都围着无忧夸个不停,一股怨气直冲脑门,那句话便冲口而出。其实韩氏说完便后悔了,不过她素来个性极强,再不肯在继婆婆面前低头,因此威国公夫人一叱,她便本能的反击起来,就算是韩氏明知道自己的反击势必会让自己名誉扫地,她也按不住自己。

听罢礼部尚书夫人的话,威国公夫人的脸色很怪异,那是夹杂了欢喜与羞惭的复杂表情,欢喜的自然是一向不服自己的儿媳妇连她的娘家一起被人看扁了,羞惭的是做为婆婆,连儿媳妇都管不住,可是什么面子都丢干净了。

礼部尚书的话音刚落,陈国公主庄灵便板起脸问道:“刘少夫人这话真真有意思的很,我家五弟的行踪如何你却比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清楚,莫不是你一直在窥伺皇子行踪?”

庄灵这话说的极重,只要庄灵之言传入御史耳中,不独韩氏一人,便是连她的婆家娘家都要听懂瓜落的。韩氏脸色立时大变,这回也不用威国公夫人喝叱了,她赶紧离席拜下,惶恐的说道:“妾身冤枉,妾身也是听人说的,妾身绝无窥伺睿郡王行踪之行为。”

庄灵冷哼一声,对无忧说道:“五弟妹,睿郡王府的大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登的,若再有这等不敬之人,只管打了出去,有什么后果自有大姐姐给你担着。”

无忧微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跪在底下的韩氏,淡淡道:“刘少夫人,今日你是头一次到王府做客,本宫便不追究了,我们王府里还是有几卷书的,回头请刘少夫人带本《女诫》回府,要仔细用心研读才是。”

韩氏臊的满脸通红,虽然极不甘心,却也不得不低头称是,无忧竟真的命丫鬟去取来一套《女诫》交给韩氏,这下子韩氏的脸可是彻底丢尽了。她不由恨恨看了岳珊一眼。若没有岳珊刚才在路上的撺掇,她也不能丢这么大的人。

岳珊心中暗自庆幸,刚才不管怎么说也下了那季无忧的面子,至少那句话已经放出去了,那季无忧德行有亏,看她还有什么脸色在亲贵之间行走。

岳珊此时把自己给忘记了,当初她与庄烃联手算计庄煜不成反失了身,这事庄煜和无忧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想毁她的名声,庄煜和季无忧都不必费什么心思。事实上自从岳珊被以安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被赐给肃国公为妾,已经有很多人在暗中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在隆兴帝的铁腕之下那件事情的真相被盖了起来,可是大家多多少少会猜出些实情,在亲贵之间,岳珊与失节早已经划上了等号。

太子妃见曲水轩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便举杯笑道:“今日是五弟妹头一回举办宴会,诸位一定要尽兴,本宫敬诸位一杯。”

众位夫人小姐忙都站了起来,应和着太子妃吃了一盅酒,气氛才慢慢又被挑了起来。

吃了一巡酒,庄灵又说空坐着吃酒没有意思,无忧便命女先儿上前说相生儿助兴,女先儿连说带唱,很是卖力的表演一通,果然让夫人们都来了兴致,曲水轩中的气氛越发的好了。又有夫人提议行酒令,无忧便命丫鬟取来一套牙雕十二花神令,与众人行了一圈酒令,又吃了两巡酒,夫人小姐们脸上都飞起了酒晕,众人连道不能再吃了,无忧也不强求,命厨下做了解酒的酸笋鸡皮丸子汤与大家吃了解解酒气。

宴罢,众人步行至王府的百戏楼,无忧早就命人请了京城里最有名喜丰班,喜丰班台柱子小钻云是大燕最最有名气的小生,几乎所有的王公亲贵都是他的戏迷,这小钻云个性古怪,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是有人堆座金山在他面前或是将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说不唱便不唱。若是他愿意,就算是贩夫走卒叫花子想听,便是没有舞台行头琴师,他也照唱不误。

今儿睿郡王府能请来喜丰班,呈上的还都是小钻云的戏折子,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众位夫人一听折折都是小钻云的拿手好戏,个个乐的合不拢嘴。若说刚才还是有意凑趣儿装高兴,那现在便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了,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小钻云的铁杆戏迷。

舞台之上,风流倜傥潇洒俊美的小钻云唱念作打无一不精彩,直让那些夫人们喝彩都喊哑了嗓子。也就是小钻云登台会让那些夫人们能如此不顾形象的投入。

无忧对听戏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她一直都不得闲,并没有时间坐下来细细的欣赏,自从带着弟弟开府之后,直到现在嫁入睿郡王府,无忧其实都没有真正的闲下来,想象个老封君那样轻闲,无忧且有的熬呢。

小钻云今日破例演了两场戏,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戏已尽,天色渐暗,诸位夫人们也该告辞了。她们可没有留在睿郡王府里用晚饭的道理。

太子妃先起身离席,这便给了其他人一个信号,在无忧将太子妃送上凤辇之后,其他的夫人们也都陆续的告辞了。虽然在曲水轩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可是与后来的听到小钻云的戏相比,那便什么都不算了,众位夫人们都还在情不自禁的回味着小钻云那 激昂却又不失清丽的唱腔和他那潇洒利落优雅的身段步法。

淳亲王世子妃有意留到最后,等无忧送走诸位夫人小姐之后,淳亲王世子妃带着魏紫来到无忧的身前,魏紫扑通一声跪下,手一翻亮出一只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一尺半长的荆条高高的捧着,只听魏紫大声说道:“今日魏紫在王妃府上动手打了安国公府的小姐,给王妃添麻烦了,请王妃责罚。”

无忧被魏紫这一跪唬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等看清魏紫手中的荆条,无忧真是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魏紫什么好了。这魏紫还玩起负荆请罪的戏砝来了,真真是胡闹。

“这说的是什么话,魏小姐快快请起。”无忧忙上前去扶魏紫。谁知这魏紫却是不肯起来,只大声说道:“王妃,今日魏紫的确是做错了事,理当受罚。王妃不罚魏紫,魏紫便不起来。”

淳亲王世子妃也没有料到侄女儿竟然来了这么一招,原本她只说让魏紫给无忧赔个不是也就行了。今日之事魏紫虽然做的有些过火,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为人子女的,若是听到有人污辱自己的长辈而不还击,那才是大大的不孝。只不过动手打人这种行为确实也有些过激了。

“婶婶!”无忧看着淳亲王世子妃,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哪怕是魏紫真的做错了事情,教训她也只魏紫长辈们的事情,无忧万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淳亲王世子妃皱眉道:“阿紫,不许胡闹,好生向王妃请罪。”

魏紫脆声道:“姑姑,阿紫就是在向王妃请罪啊,王妃,阿紫很有诚意的,请王妃责罚。”

无忧拿过魏紫手中的荆条,魏紫身子微微一颤,旋既身子一挺眼睛一闭,直接等着荆条落在自己身上了。

无忧见状不由轻笑起来,她只将那荆条折断丢到一旁,伸手拉起魏紫笑道:“阿紫妹妹,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动手打人虽然不对,可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错处便更大了。”

魏紫惊喜的叫道:“真的?王妃姐姐你真的这么认为?”

无忧微微歪头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魏紫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刻摇着无忧的手笑道:“王妃姐姐你真好!”

淳亲王世子妃没好气的一指戳在魏紫的额头,嗔骂道:“你这丫头真是属猴儿的,给根杆子便往爬,王妃不罚你是王妃大气,你还真当自己没有错么?”

魏紫赶紧低下头做伏首贴耳听话状,小小声的说道:“姑姑教训的是,阿紫受教了。”

无忧与淳亲王世子妃都被魏紫逗的笑了起来,难得看到这么天真烂漫的姑娘,无忧与淳亲王世子妃的想法其实都一样,她们想保护这份难得的天性。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所以淳亲王世子妃并没有再多做停留,很快便带着魏紫离开了睿郡王府。送走她们之后,无忧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果然若想一日不得安宁便去设宴请客,从今儿早上起来直到现在,无忧觉得自己累的通身骨头都要松架了, 尽管今日的运动量还没有平日她练习马术之时的运动量大。

轻轻抻了抻背,无忧问道:“王爷可回来了?”今日是无忧宴请女宾,所以庄煜一早便与无忌一起去了卫国公府,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春草上前屈膝道:“回王妃娘娘,才春兰让人过来回禀,王爷已经回府了。”

无忧笑道:“那好,咱们这便回去。”

无忧快步走入房中,见庄煜已经宽了大衣裳,散了头发斜倚在美人榻上不知在看着什么,他见无忧进来立刻站起来迎着无忧走过去,醋不溜丢的问道:“客人都送走了?”

无忧抬手 脖颈,有些疲惫的说道:“都送走了,这一天可是累的不轻,素日里练马术都没这么累。”

庄煜本来还有点儿吃味的,毕竟他和无忧还在新婚之中,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腻在一起也不嫌多的,可听无忧这么一说,他便顾不上自己的小情绪了,忙快步走到无忧的身边,揽着无忧的纤腰便将她往美人榻上带。

几个跟在无忧身后的丫鬟都低头抿嘴偷笑,赶紧退了下去,她们都知道两位主子在房中之时除非有传唤之外,是不要人在房中服侍的。

庄煜与无忧一起坐在美人榻上,无忧的背轻轻靠在庄煜的怀中,庄煜的大手抚在无忧的脖颈处轻轻的 起来。无忧轻轻拿下庄煜的手握在手中,带着一丝倦意说道:“五哥就让我这么靠一会儿。”

庄煜嗯了一声,双手环着无忧的腰身,低低道:“无忧,你这两日好象总有些睡不够,是不是累着了?要不明儿请石院判来诊个脉?”

无忧含糊的说道:“不用了…前几日不是才诊过么…我身子好…”无忧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了。

庄煜见无忧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便试探着在她耳旁轻轻叫了两声,不想无忧睡的很沉,根本没有听到。庄煜心中越发觉得奇怪,无忧一向浅眠,但凡有点儿动静她都会醒过来,象刚才那样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唤都不醒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庄煜微微皱眉,决定明天一定要请石院判给无忧诊脉。他伸臂轻轻拉了拉美人榻旁墙上挂着的玉坠子,片刻之后,春兰春晓轻轻走了进来,在美人榻前屈膝行礼。

庄煜压低声音说道:“服侍王妃散开头发。”若非庄煜手指 ,他怕自己笨手笨脚的扯疼了无忧,要不也不会叫丫鬟们进来服侍。

春兰春晓上前,轻轻的取下无忧戴的头面首饰,散开发髻后拿象牙梳子轻轻梳通,果然通头之后无忧睡的更加安稳了。庄煜见状便阻止春晓去打水服侍无忧梳洗,只命她们退下,免得梳洗之时再把无忧给吵醒了。

春兰春晓退下之后庄煜便将无忧抱到床上,然后飞快的除去自己的鞋袜衣裳 抱紧无忧。如今虽然已经是到了春日,可早晚还是有些凉,与无忧相比庄煜的体温要高一些,他便主动充当了无忧的恒温大暖炉,将娇小的无忧抱入怀中相拥而眼眠,是庄煜和无忧都极为喜欢的一件事,在此时,他们可以彻底的感受彼此,享受着那种心手相连的亲密。

庄煜与无忧睡下不久,无忌兴冲冲的来了,春草隔着窗子看到无忌在院门出现,忙迎出去小声说道:“王爷,王妃娘娘累了一整天,刚在美人榻上坐着歇息之时便已经睡着了。”

无忌“啊”了一声,皱眉不快的说道:“姐姐怎么累成这样?真是的,非要宴客做什么,那些人都有什么意思?”

春草无奈的笑笑,无忌又道:“姐姐今儿累着了,春草你告诉姐姐,明早不要起来给我准备早饭,我明早去吃羊汤大刀面。”说完,无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第二百一十章有喜

无忧这一夜睡的极沉,可庄煜却没有睡安稳,他总担心无忧是不是生病了,自他与无忧成婚以来,可从没见无忧这么能睡的。

平日里无忧寅末便会自动醒来,可今日寅末之时无忧却还睡的极为香甜,庄煜看着无忧安祥的睡容,心中越发的担忧,他轻轻的起身下床,走出房门命在廊下候着的丫鬟们先散去,免得她们在房外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响动惊扰了无忧。

遣退丫鬟之后,庄煜回到卧室, 帐帷一看,见无忧已经翻身睡到了他的枕头之上,庄煜细看无忧,见无忧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得劲儿,庄煜忙除去外袍在无忧身旁躺下,轻轻将无忧抱入怀中。果然一接触那那温暖的怀抱,闻到那熟悉的气味,无忧果然睡的又沉了几分。

小两口儿就这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无忧的肚子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才算是被饿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无忧蹙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庄煜在无忧耳旁笑道:“刚交辰末,无忧你饿了吧,我刚叫她们炖了些金丝血燕,你要不要吃一些?”

无忧吓了一大跳,猛的翻身坐起来惊道:“都这么晚了,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

庄煜忙圈住无忧的 ,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必是昨日累狠了,睡了一觉可觉得松快些了?”

无忧 眼睛说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果然松快多了。咦,五哥你怎么也起迟了?”庄煜有每天早起练功的习惯,所以无忧发觉庄煜同自己一样穿了寝衣窝在床上,不免问了起来。

庄煜得意的嘿嘿笑道:“我若不抱着你,你就睡不安稳呢。”显然庄煜这话里大有水份,便是他不抱着无忧,以无忧的困劲儿,她也能睡的很香甜。

无忧的脸腾的涨红了,白了庄煜一眼便推开他要起身下床,庄煜非但不在意,反而很受用无忧的娇嗔之态,也乐颠颠儿的跟着下了床,还不忘强调道:“无忧,我说的是真的,刚才我下床命丫鬟们退下的时候,你就有一阵子睡不安稳的。”

无忧回头瞪了庄煜一眼道:“还说!”

庄煜嘿嘿一笑,赶紧闭上嘴不再说了,他知道无忧脸皮儿薄,若再说无忧就该真的恼了。

梳洗过后,无忧与庄煜一起用饭,也不知道是睡的太久还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的肚子很饿,可是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只吃了两口金丝血燕羹便不想再吃了。庄煜见无忧吃的这么少,不免又担心起来。他也放下手中的碗筋等物,紧张的问道:“无忧,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无忧摇摇头道:“没不舒服啊,就是困,想睡觉,没胃口。”

庄煜听了这话,立刻一叠声对外头说道:“怎么还没把石院判请来,来人,再派人去请。”

无忧惊道:“五哥,你请石院判做什么,我又没有生病。”

庄煜皱眉道:“你这两日不对劲儿,还是请石院判来看看我才能放心。”

这时一直在旁边服侍的赵嬷嬷若有所思了片刻,便走上前躬声说道:“回禀王爷,不若请程老太医前来为王妃诊脉。”

庄煜还没有反应过来,无忧却是愣住了,她定定的想了一会儿,困惑的摇了摇头。心道:“不会这么快吧。”她刚才暗暗算了一下小日子,差不多就在这两日,这会不会是因为要到小日子才会如此的疲惫。

庄煜虽然不明白赵嬷嬷是什么意思,可程老太医也是他很相信看重的太医,不过因为程老太医年纪大了,他去年便已经请旨致仕荣养,所以庄煜才没有命人去请他。可赵嬷嬷既然说了,想必有她的道理。庄煜立刻命人备轿去程府接程老太医过府。

无忧见庄煜一脸的担忧,便也不好拦着庄煜,免得他更加的紧张担忧,她虽然认定自己没事儿,可若是让石院判和程老太医诊脉能让庄煜安心,她自是不反对的。

没过多久,石院判与程老太医前后脚的被接到睿郡王府,程老太医到时石院判刚刚开始给无忧诊脉,他仔细的诊了一回,见程老太医被人引了起来,忙起身笑道:“程老先生,在下于妇儿两科并不专精,这脉象在下有些吃准,您来看看。”

程老太医笑着点了点头,他先专注的看了看无忧的脸,然后笑呵呵的伸出手搭在无忧的手腕之上,仔细听了一回,又换另一只手腕诊了一次,便站起来对庄煜抱拳笑道:“老夫给王爷道喜了。”

庄煜没反应过来,只不解的问道:“程老先生,这喜从何来?”

无忧心里已经明白了,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还是一旁服侍的赵嬷嬷等人心里明白,忙跪了一地给庄煜和无忧道喜。

庄煜平生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拧着眉头看向程老太医,急切的说道:“程老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无忧她不舒服呢,你怎么还向本王道喜?”

程老太医一愣,然后看了石院判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程老太医边笑边说道:“王爷,王妃有喜了,您要当爹了!”

“啊…”程老太医的这句话立刻吓呆了庄煜,他惊的嘴巴都张圆了,好一会儿都没合上。看着庄煜这副傻样儿,程老太医与石院判笑的更加厉害了。

好一会儿庄煜的嘴巴才闭上,他忽然象只追自己尾巴的小狗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了起来,口中不住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睿郡王这不喜反忧的表现,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要当爹的人不是应该高兴的,可睿郡王这哪里是高兴的表现。无忧的脸色不禁也有些发白,她已经开始怀疑庄煜不喜欢她怀孩子了。

庄煜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忽然单膝在无忧面前跪下,紧张的抓着无忧的手说道:“无忧,你怀宝宝了,怎么办呢?”

庄煜这话说的无忧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猛的 自己的手,有些失态的愤愤叫道:“不用你管,我的宝宝我自己养!”

程老太医和石院判还有一屋子的嬷嬷丫鬟都彻底傻眼了,王爷那么疼爱王妃,怎么会不喜欢王妃为他生孩子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时候王爷可不能犯浑啊,要不要赶紧去大公主过来?在宫外能震的住庄煜的,自然非陈国公主庄灵莫属。

庄煜惊诧极了,无忧可从来没这么生气的对他说话过。他忙一把抓住无忧的手大叫道:“无忧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让你自己养宝宝!”

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 自己的手在庄煜的肩膀上捶打着,边哭边打边叫道:“你有,你就有!”庄煜真被无忧给吓傻了,只一动不动的任无忧捶打自己。

程老太医到底是专精妇儿两科的老太医,经验很是丰富,他立刻笑着说道:“王爷,王妃初初有喜,一时还没有适应,情绪难免会有些失控,过些日子就好了。”

程老太医的话进入庄煜的耳中,他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免得让无忧打的手疼。

赵嬷嬷等人也松了口气,她们见两位主子显然顾不上程老太医和石院判,忙恭敬的请两人先到花厅用茶,顺便看看要不要给王妃开些安胎药,毕竟无忧现在看上去非常的激动,有经验的赵嬷嬷知道这对胎儿很不好的。

无忧打了几下,情绪才缓和了许多,庄煜发现无忧停了手,才伸手将无忧的手拿到自己的怀中,抬着看着无忧的双眼说道:“无忧,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宝宝,刚才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喜欢你,也喜欢宝宝,一想到你要我为生宝宝,我就特别特别的高兴。”

无忧哭的鼻尖儿都红了,只抽泣的问道:“真的?”

庄煜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他将手放到无忧那极平坦的小腹上,笑着说道:“无忧,这里有我们的宝宝,我开心极了。”

无忧小扇般的睫毛上犹带着晶莹的泪珠儿,脸上却已经绽开了笑容,她轻轻一拉,庄煜就势站了起来,无忧将头靠在庄煜的胸腹之间,笑着说道:“五哥,我们有宝宝了呢!”

庄煜握住无忧的手,欢喜的说道:“嗯,我们有宝宝了,无忧,你说这是儿子还是女儿?”庄煜真是没有做准父亲的经验,问出了这个最容易让孕妇敏感的问题。

无忧果然身子一紧,立刻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小腹上瞪着庄煜道:“你只想要儿子?”

庄煜真是冤枉极了,他几时说过只想要儿子的话。“无忧,我没这意思,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庄煜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猛的冲进房来,同时一个兴奋的大叫响了起来:“姐姐,你有小宝宝了?我要当舅舅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来的忠勇郡王季无忌。他刚才进王府之时听管家说程老太医和石院判过府来给王妃诊脉,无忌吓坏了,不等管家把话说完撒腿便往无忧院子跑去,刚到院门口便看到崔嬷嬷正喜气洋洋的叫人准备大红绸缎给院中的丫鬟们裁衣裳,无忌刚要开口问,但凡看到他的丫鬟嬷嬷都围过来跪下道喜,无忌这才知道姐姐有喜了,他不等丫鬟嬷嬷们将道喜的话说完便飞也冲的冲进了无忧的房中。

无忧看到弟弟跑进来,笑的眉眼儿都弯了起来,点点头温柔的说道:“是啊,刚刚程老先生才诊了脉。”

庄煜的心里不免有些吃味,刚才无忧对他就那么凶,对无忌却这么的温柔,真不公平!

无忌扑通一下跪倒在无忧的膝前,扶着无忧的膝头仰头紧张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