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在朱雀大街上的无忌此时真是苦恼的不行。可不是只有楼上雅间里丢出来的帕子荷包等物,站在街道两旁的京城百姓比楼上的夫人小姐们可热情奔放多了。

有些姑娘甚至将自己贴身带着的首饰除下来用帕子包好向无忌掷去。也不知是那位姑娘,许是家境很殷实,她竟把耳坠手镯发钗等物全都摘下,包了沉甸甸的好大一包向无忌用力掷去。

无忌在左躲右闪之中忽然听到风声有异,本能的大叫一声”有暗器…“,立刻从闪电背上腾空跃起一脚踢飞那分量十足的小包袱。小包袱掉在街边地上,散开后金光闪闪的好生耀眼,让附近的百姓们立刻哄抢起来。

众多距离金首饰们很远的百姓抢也抢不着,因此只冲着无忌齐齐高喝了一声:”好…“颇有点儿看戏的意思。无忌把百姓丢来的帕子当暗器,这可看傻了行进在后面的庄煜等人,大家一个憋不住,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无忌不露这一手倒也罢了,毕竟朱雀大街再长也有限,催马紧走一阵子也就到头了,可无忌这个没有经验之人又来了这么一招,立刻让掷向他的香包帕子汗巾等物越发多了起来,甚至还有那兴奋的几乎疯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也都效仿前面那个姑娘,用帕子包上各种各样东西向无忌掷去。

无忌左躲右闪前后阻挡,可架不住百姓们太热情,他身上到底挂了几件香帕络子之类的东西。这可大大惹恼了楼上的魏大小姐。只见魏紫气鼓鼓的将半扇窗子猛的一关,一个人坐在窗前桌旁生闷气了。小嘴儿撅的都能挂油瓶了。

魏玄始终站在妹妹身边,见妹妹生气的背着窗子坐下,不由的暗觉好笑,他忙向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命小丫鬟将魏紫今儿特意带来,原本也打算掷无忌的那个绣工极为精细的荷包拿了过来。魏玄掂了掂,觉得这个分量很是称手,便屏住呼吸运足气力,将这只凝结了魏紫不知多少心思的荷包向无忌胸前的虎口掷去。

只见那只荷包直直射入无忌胸前战甲上的虎口之中,无忌陡然一惊,立刻向荷包射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灿烂的光,那口白牙的主人,正用”小子,你麻烦大了“的眼神戏谑的看过来。无忌认出那人正是魏玄,没由来的头皮一紧,背上窜过一阵寒意…

魏玄还学着小姑娘的样子向无忌摇动从小丫鬟手中抓过来的手帕,可把那小丫鬟给羞的心头小鹿乱跳,小脸儿袖都能比的上无忌的赤霞锦大氅了。却让无忌心头一阵恶寒,他不过是出去打了一场仗,怎么未来舅爷就变成了这个德行?无忌哪里知道,魏玄这会子正彩衣娱妹呢。

无忌立刻伸手将胸前虎口里的东西掏出来,一见是魏紫的针线,他惊喜万分的立刻将荷包 怀中小心的藏了起来。此时楼上的魏玄方才收敛了脸上那戏谑的笑容,向无忌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转身坐到妹妹魏紫的对面,以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表起功来。其实刚才魏玄的作派魏紫全都偷眼看到了,这会儿,她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魏大小姐其实还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大气姑娘。

因见忠勇郡王收下了一个荷包,那些向他扔荷包的人便更加疯狂起来。一时间荷包如雨点一般落下来,不独无忌,就连后面的庄煜和诸位将军都要受些池鱼之殃,不少人都被荷包打中了。

无忌左突又闪一路”拼杀“,终于走完了这并不算很长的朱雀大街。进入通向金殿的官道。这条道路是不允许百姓行走逗留的,所以无忌才有机会长长出了口气,这条路走的可真累啊!比打仗累多了!”姐夫,你都不帮我!“无忌一停下来就扭头气恼的瞪着庄煜,不高兴的叫了起来。

庄煜却好整以暇的将无忌肩上挂着的一条络子拿下来,笑着说道:”这个怎么帮?谁叫我们无忌英武不凡才貌双全呢,也怨不得百姓们热情!诸位将军,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将难得有这般起哄的好机会,他们原本就又极爱逗无忌这个军中年纪最小的又真有本事的小将军,于是便立刻齐声应道:”王爷说的极是,凭是谁也比不上我们季王爷英武非凡才貌双全!“

无忌气昏了头,冲着庄煜和众将大叫道:”你们才才貌双全,你们全家都才貌双全!“

庄煜心里笑的快爆了,可脸上一点儿也不显,只板着脸假意怒道:”无忌,回头我一定把你这番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你姐姐!“而其他的将军们则个个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难得把季王爷的小孩儿 逼出来,真是太可乐了!

无忌”啊…“的张圆了嘴巴,竟说不出话来了。他一时图嘴上痛快乱说,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见无忌有些慌乱,庄煜这才笑来起来,只伸手勾住无忌的脖子将他拽到身边,轻轻巧巧的说道:”无忌,别忘了你也是我们家人啊!“

无忌到底还小,脸皮没有庄煜厚,又羞又气又急的,立时就袖了脸,他毫不客气的一个手捶便捣向庄煜。庄煜身子一侧便避了过去,这样的喂招他们早就习惯了,庄煜可没有这么容易被打到的。

严信见部下们笑闹的有些过了,便走上前笑着给无忌解了围,这番小笑话才算是被掀了过去。只不过小笑话后来在京城以及大燕军界中流传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后来但凡亲近些的亲朋好友看到无忌的儿孙们,都还会和他们开一开这样的玩笑,特别是庄煜这个”无良“姑丈姑爷爷,更是其中最乐此不疲之人。

今日天气晴好,抬头一看端地是晴空万里,而且刚才一直刮着的风也住了。仿佛老天爷都要给奏凯而归的大军一个畅饮庆功的机会。因为这一场极为盛大的庆功宴宴开六百席,设于金殿之前那片极为广阔的广场之上。无风无雨亦无扬尘的晴好天气,可以让大家吃的更加尽兴。

这场盛大的庆功宴足足吃了两个多时辰,君臣这才尽欢而散。虽然隆兴帝特许庄煜放开量吃酒,可是庄煜却没有吃的大醉,只是酒意有些浓重罢了。从镇守鬼方开始到现在,数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庄煜成为一个极有自制力之人了。

自进城之后,庄煜和无忌还没有去拜见母后,所以同样醉薰薰的庄煜和无忌各由两名小太监扶着往懿坤宫而去。而懿坤宫中的皇后已经翘首盼望多时了。”回禀娘娘,睿王爷和季王爷正往懿坤宫来了,两位王爷都吃了不少的酒。“被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飞跑回来禀报。

皇后闻言立刻扭头说道:”孟雪,酽酽的醒酒汤可备下了?那两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一定被灌惨了!“孟雪笑着回道:”娘娘放心,婢子早就备下了,还备了最好的醒酒石。凭两位王爷吃的再醉也能很快醒酒的。“

说话的工夫庄煜和无忌便到了,小黄门禀报之后,皇后便亲自迎了出去,此时的她并不是一国之后,而是一个热切盼望儿子外甥归来的母亲和姨妈。”儿子给母后磕头…“庄煜一看到母后亲自迎了出来,立刻甩开扶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有些踉跄的快走几步迎着皇后扑通一声跪下,梆梆梆的磕起头来。要知道这儿可是宫道,全部以青石条砖漫地,又没铺着地毯什么的,可是硬的紧,而庄煜这头磕的又实诚,每个头都梆梆的响极了,磕的皇后那叫一个心疼,赶紧上前去扶儿子,生怕磕疼了她的儿子。

庄煜一跪下,无忌也跟着跪下了,也梆梆的不停磕头,边磕边叫道:”儿子给娘磕头…“酒意比庄煜浓重许多的无忌此时神智其实已经有点儿模糊了。

无忌这一声”儿子给娘磕头…“传到皇后的耳中,皇后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连庄煜都不顾了,只扑上前一把抱住无忌,”儿啊肉啊…“的放声大哭起来。小醉猫一般的无忌也立刻抱着皇后的腰,放声哭叫道:”娘…儿子想您…您怎么才来看儿子啊…“

皇后和无忌相拥大哭,悲伤之情让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掩面泪下,就连还有几分清醒,素来是铁汉子的庄煜都袖了眼圈儿。”母后,煜儿,无忌,这是…“匆匆赶来的大公主庄灵一进门就看到她的母后抱着表弟放声大哭,而弟弟庄煜也眼圈袖袖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却都哭了?难不成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等走到近前,庄灵见无忌死死抱着皇后的腰,听到他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着,庄灵这才明白了。她紧紧抿着嘴,极力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庄灵只能用饱含哭意的声音说道:”母后,无忌,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哭,不哭…“

庄灵一个人不能同时拉起皇后和无忌,只得冲着旁边的人叱道:”你们都是木头么,还不快来将皇后娘娘和季王爷扶起来!“

那些抹眼泪的宫人们这才赶紧擦干眼泪跑上前搀扶,好歹算是将皇后和无忌扶了起来。皇后犹自紧紧抓着无忌的手,口中不停的哭着叫道:”我苦命的儿啊…“

好容易将皇后无忌安抚下来,孟雪送上醒酒汤和醒酒石,服侍着庄煜和无忌用了,莫约过了一刻钟,这两人才清醒了一些。可以细细的回禀皇后的问话。莫约说了半个时辰,庄煜看到殿外暮色渐起,便开始有些个坐立不安,他知道无忧和三个孩子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归心已经似箭。

皇后从来都是极为善解人意之人,她的养的儿子她自然极为了解。见庄煜不自在了便立刻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来人,送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出宫。“

无忌自打刚才抱着皇后哭着叫娘之后,脸就一直通袖通袖的,到这会儿都没消下去,他都不敢抬头见人了。自己居然哭的成那样儿,真是丢死人了,无忌面子上且挂不住呢。

因此皇后一说让他们出宫,无忌立刻低着头跪安,然后再低着头起身,低着头退出了懿坤宫,无忌一直低着头走路,哪里还敢用眼睛看人,以至于撞上拐角冲出来的人他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无忌走到拐弯处,冷不丁与一个人撞了满怀,然后便传出了一声 :”哎哟…“

两旁提着灯笼照亮小太监赶紧跑过来,原本这回廊上就有灯笼,回廊又不是很宽敞他们才在廊下提灯笼,不想就出这岔子,掌灯的小太监们吓的脸都青了。

无忌一见自己撞了人,忙后退两步抬头看过去,只见回廊角落里有个身着粉绿贡缎轻薄宫装,看上去象是贵族小姐打扮的姑娘正紧皱着眉头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那姑娘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宫女嬷嬷,在宫中能有这样的配置,想来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庄煜原本走在后头,无忌这一停下来,他三两步便赶上前查看。庄煜只抬眼一看,眉间便飞快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他立刻将无忌往自己身后一推,然后大声说道:”呀,竟是明华堂妹,本王没注意撞了你,可摔伤了不曾?你们这些人都是怎么服侍的,还不快将郡主扶起来。“

这明华郡主是庄煜的堂叔,早就过世了的恪郡王的遗腹女儿庄婕。恪郡王十九岁上突然得了伤寒暴亡,只有一个遗腹女儿,并没有儿子。皇上可怜他的夭亡,便封庄婕封为明华郡主,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就因为明华郡主是遗腹子身世堪怜,恪王妃又守节至此,所以大家对恪王妃和明华郡主也格外宽容,不想却慢慢养成了庄婕那予取予求的性子。庄煜心中深知这一点,他生怕给无忌招来麻烦,所以才抢上前将撞人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在宫中住了多年,庄煜对于种种使心眼下绊子的伎俩心里很是清楚,他可不敢让无忌承受被算计的危险。

明华郡主庄婕惊呆了,她愕然的看着庄煜,半晌才说出一句:”五哥,不是你撞我的啊,分明是…“

庄煜绝不会给庄婕机会指认无忌,便立刻笑着说道:”明华堂妹只顾着低头,本王走的又急,不想就撞了你,要不要紧?可否要传太医?“在宫中生活了那么久,要是这一点子小手段都应付不了,庄煜也活不到现在了。

庄婕其实并没有跌的多重,传了太医对她反而没有好处,所以她只能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身边的宫女嬷嬷们,希望她们能出来反驳睿郡王庄煜,指认撞倒自己之人是那忠勇郡王季无忌。可那些宫女嬷嬷太监都是下人,给她们一万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反驳王爷的话,于是个个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地面什么的,仿佛那里突然长出奇异的花儿一般。

庄煜淡淡一笑,缓声说道:”既然堂妹并不曾受伤,本王还有急事就先出宫回府了,明日必叫你堂嫂专门来看你的。“说罢,庄煜便拉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无忌快步从明华郡主的面前走了过去。

明华郡主张口欲叫,却不知道该喊叫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堂兄睿郡王拉着忠勇郡王消失在视线之中。她精心设计许久的局就这么被破了,明华郡主心里清楚,再想有下一次机会,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极不甘心的明华郡主狠狠瞪着跟着她的宫女嬷嬷,愤怒的大叫一声:”蠢货,你们都是哑巴么,连句话都不会说了,本郡主要你们还有什么用!“说罢,明华郡主狠狠拧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宫女的手臂,然后死死一转,疼的那名宫女脸色煞白,身体都颤抖起来,明华郡主这才松开手转身飞奔而去。

这个小插曲在发生之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被报到了皇后面前,皇后闻言心中大怒。看来她这些年的确对恪王妃和明华郡主太宽容了,以至于纵的她们都忘了本份,肖想些不该肖想的东西。

明华郡主今年十二岁,也到了开始相看人家的年纪,可着京城细细找一找,的确没有比忠勇郡王季无忌这样四角俱全的合适人选。可是这相看之事是双方的,那明华郡主骄横刁蛮霸道是在整个京城都极有名的,从一开始不论是帝后还是庄煜无忧都没有将明华郡主做为备选之一。若真为无忌娶了明华郡主,无忌这一辈子都别想安宁了。”常嬷嬷,明日一早就去玉花阁传本 喻,着明华郡主立刻出宫,收回其入宫腰牌,无喻不得入宫。“皇后沉着脸冷声吩咐一句,常嬷嬷立刻应声称是,她是低着头的,脸上浮出一丝早该如此的笑容。跋扈的明华郡主从来不把宫中的内监宫女嬷嬷当人看,早就已经犯了众怒,不过是所有宫人见帝后都纵着明华郡主,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愤愤然回到玉花阁的明华郡主越想心中越气,可她再气也不敢砸任何一件东西,因为皇后治理宫务很是严明,宫中的各处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记录在案的,便是一只茶盏砸碎了,内府也要细细追察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如何打碎的,若是因为泄愤,那可就不是赔偿这么简单了,当事人是要受罚的。所以明华郡主只能拿身边的贴身宫女撒气。

但见明华郡主拿着一根很细的绣花针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身上飞快狠狠的扎着,落针都在那些 ,就算是立刻验伤都极不容易验出来。只看明华郡主那极为熟稔的动作和狰狞到变形的脸,就能知道这事她常做,是个行家里手。

那小宫女疼的脸都变了形,惨白到几近透明,泪水和汗水将她的头发粘成一团糊在脸上,浑身颤抖的如筛糠一般,却因为口中被堵了帕子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看上去可怜的令铁石心肠之人都不能不为之动容。可明华郡主却是例外,她看到小宫女如此痛苦,脸上却显出扭曲的畅快笑容。

而此时在明华郡主身边只有一个长脸高孤拐细眼睛的教养嬷嬷,她笑的甚至比明华郡主还快意,那是一种隐隐透着复仇快意的笑容。

明华郡主正疯狂的扎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个声音响起:”回禀郡主,懿坤宫的常嬷嬷来了!“

明华郡主面色一僵,立刻将针丢到一旁,低声道:”万嬷嬷,快把滴翠拖下去藏起来。她也知道常嬷嬷是皇后身边头一等有脸面的嬷嬷,是万万不可以让她发现自己用私刑的秘密。

万嬷嬷低低应了一声,立刻将瘫在地上的滴翠扯起来拖走藏好,免得被常嬷嬷看出什么端倪。说到底,明华郡主心里也不是不知道害怕的。

万嬷嬷飞快将滴翠藏好,然后将地上的痕迹打扫干净,看她那麻利的,显然这种善后之事她是做熟了的。收拾停当之后,万嬷嬷赶紧跟着明华郡主出去迎接常嬷嬷。

常嬷嬷一行人刚走进院门,就看到明华郡主微笑着站在门口,她身边的万嬷嬷已经快步迎了下来。笑的一张老脸皱的如同菊花一般,大声招道:“常嬷嬷您来了,快请快请…”

常嬷嬷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说道:“皇后娘娘口喻…”

明华郡主和万嬷嬷一愣,她们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片刻之后,明华郡主赶紧快步走下来,在常嬷嬷面前跪下,强自镇定的说道:“明华接旨。”

“皇后娘娘口喻,着收回明华郡主入宫腰牌,明日一早即刻出宫,无喻,不得入宫。”常嬷嬷面无表情,用平静的声音的宣了皇后娘娘的口喻,听到明华郡主耳中却如惊雷一般,她腾的站了起来,冲着常嬷嬷尖声大叫道:“为什么?”

常嬷嬷面色一沉,冷声道:“放肆!皇后娘娘的口喻,郡主也敢质问!还不立刻接旨谢恩!”

万嬷嬷忙上前一步对常嬷嬷陪笑道:“嬷嬷不要生气,我们郡主只是太震惊了,郡主正给皇后娘娘绣了一副额帕,就快做完了,郡主还打算今晚熬夜做出来,明儿一早请安之时献给皇后娘娘呢。”

常嬷嬷淡淡道:“郡主有心了,不过这是娘娘的口喻,老奴只是奉旨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还望郡主不要为难老奴,请将腰牌交给老奴,也好让老奴回去复旨,明儿一早自有人来送郡主出宫。”

明华郡主冲到常嬷嬷面前,尖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见皇后娘娘!”

常嬷嬷沉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安置,郡主请自重。”然后便向万嬷嬷,沉沉说道:“万嬷嬷,把腰牌取来,也好不打扰郡主休息。”

“不许去拿!”明华郡主大喝一声,吓的万嬷嬷刚抬起的脚立刻放了下来。常嬷嬷见状眉头微皱,不悦的说道:“郡主请自重,千万莫失了体面。”

明华郡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囔道:“你们欺负我是没爹的孩子,我要找皇帝伯伯…”

常嬷嬷并不理会明华郡主的哭闹,只是沉声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将郡主的腰牌收回来。”两个小太监大声应了,抬脚便向明华郡主的屋子走去。

万嬷嬷一看这可不好,立刻上前说道:“嬷嬷别生气,我这就去拿。”说罢,万嬷嬷便飞快走回屋子,明华郡主居然也不再阻止万嬷嬷了,毕竟那屋子里还藏着不能让常嬷嬷等人发现的,刚刚受过私刑的滴翠。明华郡主也知道那是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的。

万嬷嬷很快拿着腰牌出来,在明华郡主极度不甘心的眼神下将之交给常嬷嬷,常嬷嬷收好腰牌立刻转身离去,连一刻也不多留。

常嬷嬷走后,明华郡主立刻哭倒在万嬷嬷的怀中,哭着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万嬷嬷轻轻拍着怀中的明华郡主,眼睛里闪过一抹快意之色,口中却柔声说道:“好郡主不哭,明儿出宫回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定有办法的。”

果然这句话极有用,明华郡主真的不哭了,恨恨咬牙说道:“对,娘亲一定有办法!”

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后宫中又发生了这样一场小风波的庄煜和无忌此时正与无忧和三个孩子在一起尽享团聚之乐。无忧虽然嗔怪弟弟喝的象只小醉猫,可心疼欢喜之情却已经溢于言表,拉着无忌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这可让庄煜心中没少冒酸水,只是没法子说出来罢了。庄煜暗咬后槽牙,在心中反复想着等回了房,看他怎么“收拾”无忧!

“咳咳…无忧,这时候也不早了,孩子们也该睡了,无忌今儿累的也不轻,让他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一颗心在老醋坛子里浸了许久的庄煜实在是忍不住了,假意干咳两声说了起来。

无忧还没开口,无忌便先囔道:“姐夫我不累,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呢,你要累了就先去睡吧!”

庄煜的脸都要青了,却也只能干干的笑道:“无忌,你吃了那么多酒,怎么会不累,再说你姐姐忙活了一天,她必也累了。”

无忌哪里能猜到庄煜那不可明言的小心思,还以为姐夫只是单纯的问累不累的问题,便歪头看着无忧问道:“姐姐,你累了么?”

无忧再明白庄煜的心思不过了,她飞快瞟了庄煜一眼,眼中有一抹戏谑的笑意,看的庄煜纵是面皮再厚都有些不自在的微袖了脸,却还在向无忧眨眼睛使眼色。

无忧心知肚明,却促狭的故意对无忌笑着说道:“姐姐不累,看到你全须全影儿的回来了,姐姐比什么都高兴,这一高兴啊,怎么都不会累了。”

庄煜的脸立刻拉长了,看着无忧无忌相握的手,也越发的刺眼。他终于忍不住了,腾的站起来一把将无忌扯开,粗声粗气的说道:“你们不累我可累坏了,无忌,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回去安置吧。说着,庄煜将无忌推出了房门,然后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了起来。

无忧和无忌都没有想到庄煜竟然会来这么一招,无忧羞恼的瞪了庄煜一眼,却因为孩子们还在而什么话都没有说。被关在门外的无忌正要拍门,却被自小服侍他的白虹拦了下来。

“小王爷,王爷也很久没见王妃了,她们也有话儿要说啊,时候真的不早了,这都亥正一刻了,您也快回房休息吧,日子还长着呢,这会儿您跟王爷争什么。”白虹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啊…”无忌闻言抓了抓头,他细想一想,好象自从与姐夫一起回府之后,姐姐还真是只顾着他而忽略了姐夫,这样好象真的不太好。无忌看了看紧闭房门,再扭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果然弯钩一般的月牙儿都已经偏西了,时辰的确不早了,他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庄煜听到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别说,他真有点儿担心无忌不管不顾的闹起来。若无忌真的闹起来,难道他这个做姐夫的还能不让着小舅子?

庄煜重新开门命丫鬟们进来将三个已经渴睡的狂点头的孩子抱走,然后立刻关上房门紧紧抱住无忧便疯狂的 起来,无忧原本还想嗔怪庄煜几句的,只是很快便沉溺于庄煜极度热情的拥吻之中,什么都忘记说了。

是夜,芙蓉帐暖苦短,庄煜与无忧几乎一夜未眠…庄煜果然如他先前所想,狠狠的“收拾”了无忧整整一夜。

次日无忌起床之后走出卧室,见外头的桌上已经摆上丰盛的早餐,他不由皱眉问道:“怎么单独摆饭?”在无忌看来,他是应该和姐姐一起吃的。

今儿服侍无忌的人是脑子最够用的含光,他立刻回道:“回王爷,刚才春竹将早餐送来,小的就摆上了。”

无忌皱了皱眉头,满脸不高兴的坐了下来,随便捏起一只四喜燕饺放入口中,只咬了一口,无忌就越发不高兴了,闷哼了一声:“不是姐姐做的。”无忌自小吃着无忧亲手做的饭菜长大,口中早就有了试金石,是不是无忧亲手做的,他咬一口就能尝的出来。

含光虽然心里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哪里敢说啊,只能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可转念一想,不说话也不行啊,不能让王爷生气。他便又开口说道:“王爷,小的私心以为,大姑奶奶为了迎接大姑爷和您回府,必定劳累极了,见到大姑爷和您,这心才算踏实下来,才能有心思多歇一会儿,您说是不?”

无忌想了想,才点点头道:“说的有理,罢了,就吃这样,再怎么着也比军中的东西好吃百倍,去,给本王盛碗粥,本王还真的饿了。”

含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盛了满满一碗肉骨头粥放到无忌的面前。虽然这些饭菜并不是无忧亲手做的,可也都是无忌平素最爱吃的菜色,所以无忌还是吃的很香甜。不大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一餐早饭。

用罢早饭,含光生怕他家王爷又想去找大姑奶奶,便赶紧对无忌说道:“王爷,您要不要回府看看?大家可都眼巴巴盼着您呢。”

无忌想了想方才点头道:“好,这就走。”主仆二人出了院子,从两府间的夹道很快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迎接王爷回府,忠勇郡王府里自有一番热闹,自不细表。

再说睿郡王府之中,已经日上三杆了,无忧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庄煜一脸猫儿才偷吃完大鱼的魇足表情。无忧刚想动动身子,却发觉身体象是被大石碾子碾过一般,从骨头到肉甚至连皮肤都疼的不行。特别腰部,无忧觉得腰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能动弹。

无忧只能气恼的狠狠瞪了庄煜一眼,正想开口嗔怪他,不想一张口却觉得嗓子又干又痛,声音也沙哑的不行。

庄煜伸手从床头的小几案上拿过一只粉青六曲小茶盏,伸臂将无忧揽到怀中,得意的笑道:“无忧,你昨儿叫的厉害,嗓子一定不舒服,快喝些荷 润一润…”

庄煜这么一说,昨夜那极度颠狂的情景立刻涌入无忧的脑海之中,无忧羞的更个身体都变成了最为诱人的娇袖色,只想立刻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再不要见人了,真真是羞死她了!

而庄煜看到无忧还露在外面的娇袖颈项和一痕雪脯,眸色立刻变的极为深沉,眼神炽热的几乎要将无忧融化成一滩春水。无忧气恼的叫了一句:“不许看…”便猛的将锦被扯起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连一丝儿缝都不留的。

就是扯被子的这一下,无忧牵动了身上极为酸疼的肌肉,不由闷闷的哼了一声,这声轻哼听在庄煜的耳中,无异于冲锋号角,他立刻赖皮赖脸的硬钻入被中,又缠上了无忧。

无忧受惊不轻,赶紧往外推庄煜,边推边叫道:“别过来,我身上都疼死了…”

无忧的话分明是对庄煜最高的褒奖,他志得意满的将忧抱入怀中,大手按上无忧的后背,轻轻 起来…无忧刚觉得舒服一些,便又被大色狼庄煜给吃了。最后,这一整天无忧都没能下床,连吃食都是丫鬟们送到房间里,由庄煜喂昏昏沉沉的无忧吃下去的。事后,恼羞至极的无忧也用自己的手段狠狠“收拾”了庄煜,那甜蜜的“酷刑”对庄煜来说是享受还是受刑,可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睿郡王府的下人们总是能看到他们的王爷完全不在乎形象,象条缠人的巴儿狗似的缠着王妃。得亏睿郡王府的下人口风都极紧,这点子逸事才没有传的街知巷闻。

大军还朝之后,隆兴帝一直没有提审以哈赤丹为首的俘虏们。只是将他们严密的押起来,除了最可靠的心腹之外,再没有什么人能知道这关押之处。这一关,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太子见父皇迟迟不提审问俘虏以及谋反诸人之事,一日便问了起来:“父皇,不知何时提审一干人犯?”

隆兴帝笑笑道:“不急不急,等万寿节过了再说。”

太子一愣,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万寿节,而且隆兴帝已经发了明旨,于万寿节禅位于太子庄耀。难道父皇想把这些人留给自己处置?

看到儿子错愕的眼神,隆兴帝笑了。他站起来松了松筋骨,走下来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儿,只加恩不立威是不够的。”这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太子立刻跪下说道:“谢父皇为儿臣这般费心谋划!儿臣着实惶恐!”

隆兴帝笑着说道:“看你,都是做爹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尽说孩子话,快起来吧,去把折子批了,朕去园子里走一走。”

太子忙道:“父皇,儿臣陪您。”

隆兴帝摆摆手道:“不用。”然后又指着那两个尺多高的折子笑着说道:“那些就够你忙的了。快批吧,要不越积越多。”

太子恭送隆兴帝走出御书房,回头看看那厚厚的折子堆,不免长长叹了口气。其实若他有的选,他真不想当这个太子,也不想做皇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可谁叫他是嫡长子,底下成器的两个弟弟一文一武俱是俊杰,却又都不谙帝王之术,他们只能做辅国的良将良相。“唉,认命吧!”太子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将上前拿了一叠折子回到自己的桌旁坐下,用心的批阅起来。

在万寿节到来之前,无忧有两件大事要操办,第一就是操办杏云县主程灵素的婚事。原本毅国公府想将婚期订在去年年底的,可是不想连番遇上隆兴帝伏龙山遇袭,柔然军大举入侵等事。庄煜和无忌都出征了,所以程灵素便悄悄写信给魏玄,请他将婚期推迟到大军凯旋之后。这样她就能帮着无忧照看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两座王府,多少能为无忧减轻一些负担。同时也能让无忧不必在这段时间里再为她的亲事操劳。

魏玄接信后立刻去向长辈提出等大军还朝之后再举行婚礼。虽然毅国公夫妻和魏玄的娘亲都盼着早些把灵素迎娶回来,可她们都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立刻痛快的答应的魏玄的要求。

毅国公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对战局有自己的看法,便亲自圈定了三个日子,命官媒去向程老太医请期。万寿节前的这个日子,就是毅国公选定的第二个日期。

程太医拿到日子,自是要问问无忧灵素的意思。因那时无忧已经得了庄烛从军中写来的家信,知道若没有意外,大军能在四月之前班师,便建议选第二个日子。程灵素当然没有别的话,羞喜的应了下来。她心里也清楚,魏玄都十八了,自己年纪也已经不小,再不成亲真的说不过去,她也得想想魏玄长辈们的感受。

定下婚期,无忧当然要去宫中回禀的,皇后想起无忧曾经进说过灵素家中的特殊情况,便颁下特旨命杏云县主从睿郡王府出阁。这么做一来能给程灵素做脸提高她的身份,二来也是给程灵素那拎不清的娘亲一个严重警告,让她不敢在灵素出阁之时再闹出什么丢人败兴之事。

接到旨意之后,灵素的娘亲赖氏纵然满心不甘,却也真的不敢闹事,她其实知道公公与丈夫的底限在何处。若真闹的狠了,等灵素大婚之后,她铁定会被休回娘家。这是赖氏死活都不能承受的。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这一日,睿郡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全福奶奶是由刑部尚书马大人的大儿媳妇徐氏担当,徐氏父母俱在儿女双全,又是个极灵透之人,五品安人的身份也不低,由她做灵素的全福奶奶再合适不过了。

徐氏为灵素上了头,口中的吉祥话儿一串一串的流出来,惹的围观之人没口子的叫好,羞的灵素不必点胭脂便已经两颊飞霞了。

灵素打扮停当之后,吉时也差不多要到了,此时前来迎亲的魏玄闯过睿郡王府与忠勇郡王府两府联手设下的拦门三闹,踏入了睿郡王府的大门。其实原本魏玄原本没那么容易闯过去的,是亲自出马护送九弟前来接亲的毅国公世子对率众拦门的无忌低低说了一句话,无忌便立刻手下留情放水了,要不然魏玄且别想轻轻松松的过关。后来庄煜笑问当时毅国公世子都说了什么,可无忌却涨袖着脸死咬着牙,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架势,庄煜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就在魏玄已经来到喜楼下之时,楼上突然暴出一声悲切切的号淘大哭,“我的儿啊,我舍不得你呀…”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呆了。大燕有些地方是有哭喜的习俗,可京城里并没有。而且就算是哭喜,也没有这么大放悲声的,听那声音哭的倒象是如丧考妣一般。这哪里是送嫁,分明是触霉头来了。

在喜楼之上,放声大哭的不是别人,正是灵素的亲生母亲赖氏。她用帕子捂着脸号哭不休,泪水都顺着帕子滴了下来,不知道哭的有多么伤心。瞧她那架势哪里是哭嫁,分明是在哭灵。

程府女眷们都在喜楼上送嫁,一见赖氏突然号哭,都惊呆了。因为赖氏这大半日都挺安份的,所以她们便也放松了警惕,哪里能想到赖氏临了临了来了这么一手,一时都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无忧见状最先醒过神来,立刻断喝道:“程五奶奶欢喜的糊涂了,还不快送她去休息!”

无忧一声令下,赤焰和白虹两个身上有功夫的丫鬟立刻上前在赖氏颈后以手刀用寸劲儿一劈,赖氏一声哭叫没出口便被劈晕了,赤焰白虹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赖氏将她拖到了厢房之中,两个丫鬟的动作麻利极了,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赖氏便消失在众人的眼前,让还没反应过来的程府诸位奶奶少奶奶姑奶奶们又惊了一回。

程灵素是蒙着盖头的,所以这一幕她看不见,可是能听到,无忧怕她心里难过,就在两个丫鬟动手的时候便走到程灵素的旁边,执起那双纤纤素手轻声说道:“灵素,妹夫来接你了,一定要和妹夫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什么都别怕,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赶明儿生了大胖小子,可得常带着走舅舅家。”

程灵素本也是聪慧之人,她就算是看不见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还来不及伤心,便已经被无忧这番真心真意的话感动了。她抓住无忧的手,哽咽的说道:“姐姐,我记住了。”虽然程灵素已经正式拜庄煜为义兄,可对着无忧,她还是觉得叫姐姐更为亲近。

程 奶这会儿才回神,忙也上前笑着说道:“灵素,看到你嫁的好,我们也都放心了,姑爷人品好,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以后的福气大着呢,我们…”

程 奶对程灵素说不上多好,可也不坏,如今程灵素身份高嫁的好,她自然要捧着程灵素,日后说不得还有多少事要求这位姑奶奶呢。所以自然要捡好听的说。

程 奶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楼下传来震天的鼓乐之声遮住了。原来魏玄听到楼上动静不对,便知道是他那让不着四六的丈母娘闹腾上了,于是立刻命人奏起喜乐,将迎亲的声势造起来,也好盖住楼上那不和谐的声音。

在鼓乐声中,紧闭着的房门打开了,庄煜立刻来到门前,朗声笑道:“妹妹,大哥送你出阁。”说完,庄煜便背过身去,还刻意蹲低些方便程灵素伏 子。

庄煜此举让来迎亲的人都惊呆了,庄煜以皇子王爷之尊,亲自背杏云县主,这得是多大的脸面荣耀啊。要知道等皇上禅位之后,睿郡王妥妥的要被升为睿亲王,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荣啊!

程灵素事先并不知道义兄要背自己,她虽然只有一个不成器的亲弟弟,可堂兄还是有几个的,原本她以为背自己出阁的会是堂兄,万万想不到义兄会如此纡尊降贵的给自己做脸面。

“大哥,姐姐…”程灵素哽咽的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无忧亲自扶着程灵素,笑着说道:“好妹妹,这是我们心意,快动身吧,可不能误了吉时。”

程灵素轻轻点头,无忧放开手,喜娘立刻上前接手,扶着程灵素稳稳的向外走去。

庄煜背起程灵素,轻轻松松的往外走去,边走,庄煜边笑着嘱咐,“灵素,嫁过去好好过日子,若是魏玄那小子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大哥,大哥一定帮你出气。”

一旁的魏玄听了这话,真真是哭笑不得,他哪里能不知道干大舅爷的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分明给个下马威警告自己。天地良心,他好不容易才娶上个媳妇,捧在手心里疼都疼不够,哪能舍得欺负她呢。

庄煜将灵素送上喜轿,喜娘正要上前为程灵素换上由迎亲奶奶带来的绣鞋,却被魏玄阻止了。他从迎亲奶奶手中接过绣鞋,来到轿前蹲 子,亲自为程灵素除下脚上鞋子,换上了自家带来的喜鞋,这是京城习俗,讲的是不沾娘家土的意头。

魏玄此举又让所有的人吃了一惊,只有在男方极度重视女方的情况下,新郎才会亲自为女方换喜鞋。

庄煜和无忌看到这种情形,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魏玄有此举动,等于所有人面前许下对程灵素不离不弃的承诺,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情况,程灵素这魏夫人的身份是再不会被动摇了。

庄煜大手一挥,痛快的说道:“起轿!”

在鼓乐大作之中,魏玄终于迎娶了他的新娘,走上了他幸福的生活。

接亲队伍走远了,程 奶端了一盆水走到无忧身边,陪笑说道:“王妃,该泼水了。”

无忧看了程 奶一眼,浅笑说道:“灵素不是泼出门的水,她永远是我们家的人。”说罢,无忧便转身走了回去。

程在奶奶脸上一阵发烫,端着一盆水不泼不是泼也不是,真真尴尬的紧。她心里也委屈,这都是老例儿,她也没做错什么。怎么王妃突然就甩脸子呢。原本瞧着这位睿王妃总是笑微微的,还以为她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呢,程 奶还动起了小心思。不想这睿王妃转眼间怎么就变脸了。

“娘,快把盆放回去吧,姐姐已经出阁了,咱们也该回家了。”一个容貌清秀,神情怯怯的姑娘轻轻拉了拉程 奶的衣裳,低低说了一句。

程 奶皱眉看了女儿一眼,闷闷的端着盆走了回去,心中愤愤想道:不泼就不泼,干她什么事。

赖氏突然闹腾之事很快传到了灵素之爷程志方的耳中,他羞的都没脸见人了。立刻找到父亲程老太医,要带着儿子程灵枢出京远游避羞。

程老太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缓缓点头无奈的说道:“等灵素回门之后再出去吧。回头就将你媳妇送到城外水净庵,让她好生静静心。”

三日之后,满脸娇羞的程灵素由丈夫魏玄陪伴回门,回的自然还是睿郡王府。看到魏玄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程灵素,而程灵素也时不时给丈夫一抹娇羞满足的笑意,所有人都彻底放心了。特别是程老太医,看着小孙女儿心情异常的激动,他用尽了心思,总算是给小孙女儿谋划到了一生的幸福安乐。

办完了程灵素的婚事,无忧却没有轻松下来。因为接下来她就得为弟弟操持文定之礼了。之前虽然已经交换了信物,到底不是正式的文定之礼,无忧不想让弟弟的人生再有任何一丝丝遗憾,同时也为了表明对未来弟妹魏紫的重视,所以这场文定之礼,无忧一定要办的极为隆重体面。

庄煜这些日子几乎都见不到他媳妇的面了。几乎每一日无忧都在为准备聘礼而忙碌着。人家聘媳妇用的是衣料首饰金银糕饼等物,而无忧准备的则是铺子宅子庄子,一个五十顷的小庄子,一座位于外皇城的五进宅院,四家位于西市最繁华路段的铺子,分别经营着绸缎布匹金银首饰糕饼点心珍玩字画,不能说日进斗金也算得上日进斗银了。

下定那日,京城百姓见王府下定也只是按规矩抬了三十六抬,而且每抬也不是特别的沉,不免有些议论。毕竟忠勇郡王府人口不多,而季王爷立下战功之后,皇家的赏赐可是流水般的涌入王府的。

但是当百姓们听说头四抬聘礼分别是由帝后,太子太子妃,大公主大驸马和睿郡王夫妻送的,而其后六抬分别放的是六张地契房契之后便彻底惊呆了,这份聘礼得是多大的体面多么的厚重。立刻转而惊叹这毅国公府得有多大的福气能嫁的如此之好。似这等的风光体面,可以说连公主都盖过去了。

毅国公府众人看到极为丰厚的聘礼,心中都很满意,这可不是他们爱财,而是象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的就是脸面,聘礼越丰厚,那就代表婆家越重视自家的女儿。可着毅国公府也就魏紫这一位千金小姐,毅国公府当然觉得她无论怎么被重视都是理所当然的。

毅国公笑的见眉不见眼,站在院中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送回一半,其他全给阿紫做嫁妆,立刻派人再去买好木头,重新打箱子,打七十二抬,都要特别加宽加深加大,再派人去各地采办,凭是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只要是不逾制,全都买给来给阿紫做嫁妆。”

毅国公府只有魏紫这个一个女儿,自然人人把她捧在手心里,而且魏紫嫁的好,对毅国公府的好处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毅国公一声令下,全府的人都行动起来,特别是魏紫的九个哥哥们,那才叫卯足了劲儿比着拼着给妹妹添嫁妆。反正离大婚的日子还早,他们有的是时间准备。

毅国公府送回一半的聘礼,两府吃了文定酒,这才算办完了无忌的文定之礼。无忧的心事落了地,这才有时间去关注做了好一阵子怨夫的庄煜。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正躺在罗汉榻上闷闷不乐的庄煜忽然闻到一股子奇异的香气,勾的他腹内馋虫大作,庄煜立刻跳了起来向外走去。

他刚走了两步,就见无忧亲自端着一只大大的乌铜走金托盘,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的庄煜心头突突直跳,他的小妻子的笑容实在是太甜了,甜的都让他感受到莫名的“危险”。

庄煜明明见到无忧极为高兴,却拉长脸还摆着架子淡淡道:“今儿有时间了?”无忧一听这话酸的都能倒牙,不由莞尔笑道:“可不是么,总算是忙完了。五哥,你今天早上用的不多,这会儿不饿么?我刚才去做了些吃的,你要不要用一些?”

庄煜其实就算是不饿,闻到那诱人的香气也已经是食指大动了,可他偏要端着,将双手往身后一背,头一仰看着房梁,摆出一副大爷做派粗声道:“还不饿。”

无忧难得见庄煜这样闹别扭的神态,不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庄煜到底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无忧便娇嗔道:“哎呀,这盘子怎么这么重,压的我手都软了,也没人来帮帮我…”说着无忧假意歪了歪身子,仿佛真的要端不住那只乌铜走金大托盘一般。

庄煜一听无忧这般娇嗔动人的语调,立刻将闹别扭的心思全都丢到九宵云外,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接过托盘放到桌上,然后抱着无忧扶着她的手臂,紧张的说道:“这么重的东西怎么也不让下人拿,你能有多大的劲儿,手压酸了吧,我给你 …”

无忧就势靠在庄煜身边,用纤柔的手指在庄煜手臂上轻轻划着圈儿,软软的娇嗔道:“五哥,人家还以为你再不理人家了呢。”如此天气已经热了,无忧身上穿了一袭绯色交领软罗春裳,外面罩了浅绯色皱纱,所以她一挨着庄煜,那娇柔的丰盈便让庄煜热血直往脑门冲,眼神都直了。

庄煜本就被无忧素了好些日子,哪里还受的了无忧这般直接 ,他忽的将无忧打横抱起,磨着牙叫道:“你就是我的克星!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无忧赶紧伸手环住庄煜的脖颈,惊呼道:“五哥你…”下半截话没有说话,无忧的 便被庄煜狠狠压上了…

一个是饿了许久的色狼,一个是有心补偿的可人儿,金风玉露一相逢,自是胜人间无数。芙蓉帐中 低吼连连,连窗外天边的云彩都为之羞袖了脸,映袖了半边天空。

云收雨散之后,无忆慵懒的躺在庄煜的怀中,庄煜捉着无忧那并不很安份的小手,犹带抱怨的说道:“无忧,你可不能再这么久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无忧哑然失笑,抬眸看着庄煜,很认真的说道:“五哥,你我夫妻一体,你就是我,我怎么会自己不要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