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本也没错,可谁知道她们都想偏了?咱们家的下人,那是真下人,她们还以为是奶奶身上不方便,所以把家里原本的半主子‘下人’也给接过来了呢!”

韩筃这才恍然,不由得失笑连连。自己和白安珩刚到合县时,带的人本不多。外人看不看的见的,也能打听个七八成。如今自己刚一有了身子,家中就送了那几车的人和东西过来,她们不想歪倒也难了。

“罢 了,谁理会她们琢磨些什么呢?近日我身不好,就不大见客了。”说的不大见客,指的就是那些乡绅人家的妇人。实在是…跟自己往日交际的圈子差得太多了。同 样一句话,分明是这个意思,圈儿内的人自然一听就明白,也有眼色,知道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可这些人…自己的一句话,能叫她们理会到山南海北去!根本 就不搭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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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派去韩笙处、帮着白安珩查那姓胡的人的履历的人刚进了合县县城。暗中跟着胡昊出城的王安启就快马加鞭的派了个小厮回来,送上了一纸书信。

白安珩手中拿起了那封信,匆匆一扫,就看得两眼发直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方德隆不解的看看他手中捏着的信,又看看白安珩,想瞧瞧那上头写的到底是什么,可又不大好意思。

白安珩刚看完了一遍,门外展纸来报:“二爷,京中有快马送信到了。”

忙叫人把信拿了进来,飞速打开,上头正是韩笙帮着查的那胡昊的消息。这人先是在西北军中,后又调回京城,再之后,就莫名放到了下头,这二年更是身上只挂了个虚职,半点实差也没有了!

“难怪!”手攥成拳,白安珩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方德隆,“你叫几个机灵点儿的人,去此处盯着,把王先生换回来。”

一面说着,一面把王安启的那封书信递到了他的手中:“此事万万小心,绝不对漏出半点儿首尾!”

方德隆匆匆看了一回,只惊得险些把下巴给吓掉了。

王安启跟着那胡昊一路出了合县,向合县同岚州相汇的地方而去。刚入了岚州,有一小村,村虽小,人却丝毫不少。更加上那村在山窝之中,进出查得十分严谨,每来个眼生的人都要被人盯上许久。

王安启装成去岚州探亲的,才勉强在那边住了三日。这三日间并没查出什么来,可最让他起疑的地方就是——这村中之人,都非是寻常村民,反而都像是练家子!

一村之中,愣是看不见几个女人,就是有,也是上了年纪,只管着做饭洗衣的。剩下的都是二三十岁的汉子,可平时也不见他们下地耕种,虽有田地,也只有几个上了年岁的在打理——且地也少得可怜。

三日后,王安启便不得不启程了,骑马离开了两日后,又暗中摸了回去,在山崖上细细又查了数日,方找着一处隐蔽的练兵所。

一个村子,数千兵马、利器无数!

探明了情况,这才又离了那里,回到岚州一处县城,让小厮送信回来。

“这…这些人马…”方德隆手脚发凉的抬头看着白安珩。

白安珩轻轻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韩笙给自己寄来的那封信。若这信上消息无误,那这胡昊,一开始可是极得大皇子一系的看中,后头回京,也是向上升迁的。可分明能平步青云,却又忽被调到下面一处不显眼的地方为任。不过一年出头儿,就连这么个小官儿也给丢了。

要说这里头没鬼,打死,白安珩也不信!

京中官宦往来升迁调任的无数,虽这胡昊一开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可一朝“失事”,只要他自己不四处跟人家说,便不会有人太过关注他。不过是提起来时,叹一声“可惜”便算了。

“你派过去的人手,一不能有和胡昊他们识得的。二,最好跟岚州那边能有些牵扯的,有亲戚也成、有买卖也行。若是失手让人抓住也能想法子脱身。”说罢,方长松了口气,看着方德隆道,“这事,还要有劳先生了。”

方德隆连忙起身抱拳:“定不辱命!”说罢,只觉得身上的血正在翻腾着,就一如当年跟着将军挣战沙场之时似的,连脑子都被冲上来的血液震得异常兴奋。

他已沉寂多年,却不愿离开当年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将军大人,就算跟他一同被皇上冷遇,也不愿离去,想要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情。

而如今,将军命自己辅佐这位小白大人,老实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愿的——自己的儿子都比他要大了。可既应下了这份差事,便要认真当好。如今这事,正是自己复起立功的机遇,更是为将军征得重回沙场的大好机遇!

第110章

遣走了方德隆,白安珩走到桌后,取来纸墨奋笔疾书。不多时,一纸密报已然写好,高声唤进守在门口儿的待砚:“把这封信加急送到京中五皇子府上。”

这事不比寻常,若那些兵马是大皇子的…从那胡昊“离职”的时间上来算算,再加上召集、安置的时间,只怕这支军马至少也已经有了两年左右的时间。

岚州比起合县,离京城更近一些,且中间没有山峦河流阻隔,若是策马东去,就能直直杀到京城门口儿!

可这么多的兵马,他们平日里是怎么供养的呢?

养 兵不比养些下人什么的,从王安启的密报上来看,这些私兵也并不会自己开垦种地,那便必是要有人供养着他们的。可这粮草一向就是大开销。就算大皇子手底下有 些产业,能赚得了钱。可买粮运粮却不是什么小事,且大笔买入粮草,总能惊动到地方。要是他们跑到南方去买这些东西,那北上的船队就不会是个小数目。

偏偏西北这边又连年欠收,每年还都要从其它地方调粮支应…等等,调粮、贪墨?!

白安珩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为何那些粮商如此大胆宁可官商勾结也要暗中压榨京中送过来的来粮食?!为何明明偶尔风调雨顺,合县几处地方还年年上报灾荒的消息?真是粮食不够吃吗?还是说,有什么人在跟当地的百姓挣粮食?!

“来人!”白安珩都没觉出来,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发颤。

待砚这会儿去送信了,这回进来的是展纸。

“请赵先生他们过来。”上回那案子,还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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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手中拿着络子,正给白安珩打着扇坠儿,打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外头天色,有些疑道:“二爷还没回来么?可是前头有客,又或是有什么案子?”

县太爷要管的事情可宽了,上到皇上、朝中发下的大小旨意,小到张家赵家为了一只鸡、几根草叶子吵架动手。这些都要县太爷去亲力亲为。

白安珩身边儿的师爷虽多,可有的事情能交给他们去办,有的事情就算下头人都办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要出面去做个样子。

这会儿天色都黑下来了,又是七八月份的日子,还没回来,说不准前头又有什么官司还没结呢。

夏荷闻声忙去二门口叫来小厮打听,过了会儿才回来道:“夫人先歇歇吧,听说二爷今日叫了赵先生他们过去商量事情,这会儿人还没散呢,奴婢已叫厨预备了下了,若是一会儿还没散,就给二爷他们先送过去些吃食。您也垫垫。”

韩筃这才放了心,有正事要商量没什么,知道人就在前头就好。只笑道:“我现在每日就只是吃、吃、吃了。”

孙妈妈在一边听见,笑道:“夫人这话说的,难得这一胎这么省心,能吃可是好事儿呢!把哥儿姐儿养得壮壮的,这才是最好的呢!”

韩筃指指自己的肚子:“这才几个月?就这么大了,要是比它哥当年还重,我可不敢生了。”

“到 时可就不由得您了!”孙妈妈笑着过来扶她下地走动,“您这是多好的福气?看看京中那么多家子,有几家能跟咱们家似的?”说着,忽又笑道,“还记得当年县主 何等尊贵?这二年她出了门子后那日子就不必提了——现在才熬出头来。只说上回县主来信说,敬王爷把他家三小姐记到王妃名下了,这会儿也讨了个正经的县主名 号,虽比不上她姐姐,可也不错了…”说着,又叹了一声,怎么说那也是个庶出的,现在也记成嫡女了。

韩筃笑笑,这事同上辈子倒是一样,只是早些?还是晚些?她就记不得了。

“说到她,她的日子倒比我早些,应该是九、十月份吧?”

“可不是?眼见这就快生了。”

“早点儿把送她的礼物备出来,男女各备一份儿。”赵茹岚这个孩子得之不易,估计最后十有八九会养在她自己的身边儿,并不会送到宋家去交给那个老太太吧?

好半天,白安珩这才转到后头来。自然,饭也是在书房跟那四位幕僚一起用的。这四位…不对,应该说是这六位,一共来自四个地方,背后的主子,也不尽相同。

白安珩叫他们过来的时候犹豫许久,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同他们直言发现私兵的事情。毕竟,四位中有一位,可是皇上处派来的人呢。

皇 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白安珩实在不敢揣摩。毕竟,这事关下任天子,皇上就算再偏爱自己、偏爱白家,自己也不能因此就失了谨慎。可要是不说,这事自己知道, 这会儿也报到五皇子处,将来肯定还会告知自己的父兄。若让皇上知道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又或一直不清楚,只怕到时…

思索再三,这才决定暂且按下——这事就交给五皇子琢磨吧,反正自己已经把命卖给他了,将来要是大皇子登基,如今自己无论如何行事,都是死路一条。

请来了四人,白安珩没说发现私兵之事,转而说了另一件事——之前查的那个案子,虽似乎得出了结果,可有个事情却没闹清楚——被他们偷偷换下的、扣下的粮食,都到了哪儿去?

无论是私下贩售、还是走了别的途经,都得有个结果吧?

之前是自己思虑不周,一时没想到,如今既然想起来了,做事必要有始有终,哪怕是他们卖了、囤了,也得有个凭证依据,又或收放的地方。既然已经开头查了,那查个清楚便是。

四人虽多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什么。白安珩说的是,虽这案子已经结了,可万一过上几年他回京述职时,皇上一时好奇,问起他来。他就算并没下狠手除根,也至少能有个说道吧?

只这查,就不能只查之前被判了的那些人了,连同着之前提前收手的,也要暗中查清,省得来年他们再犯此事,到时又要从头查起。又有,合县和德县几处相联,自己县里有的情况别处未必没有,若到时他县有求,拿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参谋参谋也是好的。

一面走,一面用手不住的按着额角。今天事太多,想得也太宽太大,白安珩只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济了。

回到后院之中,见着雪团儿正蹲在院子中的一块假山上,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意思,让白安珩不由失笑起来。冲那小家伙招招手,让它过来。

雪团儿听见声音,转头看见白安珩,于是两眼发亮的跳了下来。它知道,男主人一回来,晚上就又有加餐了!

听见白安珩回来,韩筃果叫了些宵夜、点心,雪团儿心满意足的蹲在白安珩的腿上,在他的袍子上面吃鱼干儿。

把手轻轻放在韩筃微微鼓起的小腹上:“还没动静?”

“这才刚几个月?”韩筃笑道,“至少也要等五六个月以上才能觉出动来呢。”

“倒是我心急了。”白安珩点点头,手轻轻在她腹上摩挲了一会儿,这才收手回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顺哥儿…”

他也想儿子了。

夫妻两个大眼对小眼,心中多少都有些惆怅之意。虽放心把他交给公婆带,家里又有一大群下人照料着。可小孩子几乎是一日一个样,足足三年不见,再见之时,那孩子都该懂事了!

自从怀上了老二儿,韩筃愈发觉得自己有些爱哭心软,让他一提起来,眼圈儿就有睦发红,忙低了头,又硬给憋回去了。吸了吸气,方又抬头笑道:“算算日子,县主也快了。再有一二个月就该生了,我让他们预备下了东西,只等着得了消息,就把东西给她送回去。”

白安珩点点头,也不再提儿子的事情:“这几日又有些事情要忙,恐怕晚上要耽搁些时候,你或是困了、累了,就先歇息下。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就那些。”说着,又笑了起来,“如今已是七月中了,眼见就要进八月了,等到了八月,你的胎也做稳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韩筃笑着点头:“远了可不成。”

“那是自然,听说他们这儿冬天虽冷,却也格外热闹,有拿冰做的色玩意儿、冰灯,还有拿冰砌起来的城墙,好玩儿得很呢。到时你多穿些,咱们虽未必能出去走动,可让他们弄些摆在院子里也是好的。”

京中暑气未消,一驾马车出了京城西门儿,向西一路奔驰而去。十数日后,才进了合县县城。

白安珩一直等着京中回信,却一直没得消息。他估摸着五皇子应该会派人再去查上一回才会送过来什么消息,可毕竟事情就堵在这儿,让他想先无视都无法。

直到八月初三那日,尚在府衙忙碌之时,得着消息,说是后面府门口儿来了一驾车,说是白大人家的京中的亲戚来了。

心中疑惑,不知什么亲戚会这大热热的跑来,白安珩揣着一肚子的纳闷回到了后头府里。果然,一驾不起眼儿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儿,正往下卸东西呢,这车从外头看起并不起眼,可白安珩却认得——正是五皇子府上的马车。

马虽未必是,可车子的手艺却是。这种车,最是轻省,人坐上去路再颠簸也不难受。出个远门儿最相宜。

难道是五皇子来了?

白安珩摇摇头,失笑了下——再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位殿下亲至,最多来的是他的亲信,可…自家亲戚?

远远的,到了正房门口儿,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这声音熟得很,再加上还有韩筃呜咽的声音,白安珩脚下一顿,忙几步冲了进去。

第111章

姜哲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把白色羽毛扇摇啊摇,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正偏头看向韩筃那里,听到有人进来时就转过头来看门口扫了一眼——白安珩。

见了主人面儿,姜哲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坐在椅子上头,大扇子摇啊摇的,也不理会他。

他不理白安珩,白安珩也没功夫搭理他,进门后只扫了他一眼,见来的果是姜氏妖人,便朝韩筃那里看去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被韩筃紧紧抱在怀里,小肉胳膊小肉腿儿挣歪着,被韩筃哭时带的他也瘪起了嘴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纹慧?”手轻轻在韩筃肩上拍了拍,她才略好了点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安珩:“表、表哥,把、把顺哥儿带过来了…”

白安珩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莫名其妙哭了一大场的儿子,小小的人儿,肉肉的身子,一脸的迷茫,还直打着嗝,也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跟他母亲一个样子的看着自己——谁说这儿子像自己?分明跟他母亲更像些么!

把顺哥儿抱在怀里,心中就跟充满了气似的舒畅开来。轻轻在儿子背上拍着,胖小子总算不怎么哭了,可还是一下一下抽搭着。

转过身儿来,总算有心思搭理自家的内表兄了,转过头去,冲他尴尬一笑:“倒让姜表哥见笑了。”

“刷、刷、刷”的晃着扇子,姜拍摇头晃脑道:“无妨、无妨,你们继续。”

韩筃脸上一红,忙站了起身,冲姜哲谢过罪,这才从依依不舍的白安珩手中强要回儿子,抱着他先进后院去了。

白安珩咳嗽了一声,脸上微红,坐到正坐上方道:“表哥什么时候出京的?也不提前来个消息,好叫人去接你。”

“再一来一回的多耽搁功夫?”姜哲这才放了手中扇子,转而拿起一边的茶来吃了一口,“我那日出了五殿下府就直接先去了韩家,走前又去了一趟你家,顺便就把顺哥儿给带着了——放心,奶娘下人都带着呢,这会儿表妹应该已经安置妥当了。”

白安珩这才想起,当初自己跟韩筃就是怕路上照顾不周,这才叫顺哥儿跟着自己父母兄嫂们留在京中的。这才刚半年多的功夫,姜哲竟又把儿子给带来了…他才刚两岁!

想埋怨,可自己又实在想儿子,所幸,姜哲应该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带来了…那就带来了吧,反正妻子肯定十分欢喜。

谢过姜哲带儿子过来一路上的照料,这才转而问起其实事情。

“上次我送的信…”白安珩说着,就拿眼睛看向姜哲。

姜哲笑笑,左右扫了一眼,白安珩立时理会,点了下头,起身带着姜哲出来,朝前书房走去。正厅这里虽可挥退下人,到底不够隐蔽。

书房里,二人对坐,姜哲方道:“这回我过来,也是怕书信上说不清楚的意思。”

白安珩点头,他自然理会得。

把那把古怪扇子丢到一边,姜哲架起腿来笑道:“这事殿下叫人一同商议过几回,倒是觉着——还是跟皇上说一声儿的为好。我这回过来,一是过来看看情形,回去后便可亲报给皇上。二来也是准备亲去一趟岚州那边。”

白安珩一惊:“此事怕是不妥。”忙把那村子的详细情形说了一回,又为难道,“傍事尤可,只…内表兄莫怪,只您的人品模样…只怕就是他们当时认不出来,事后说起来也会…”

顶着这么副妖人脸,还想四下走动?他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么?

姜哲倒也不气,挑挑眉毛:“倒也好,其实我就这么跟五殿下一说,出来查探情形事小,四处散心事大。听说这里这阵儿到了坝子上可是极好的风光,正值得一游!”

如此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只怕也只这位能大言不惭的真行其事了吧?

白安珩眉角轻抽两下,决意无视他的话,转而又道:“前些日子珩又想到一事,只怕之前本县贪墨的那些粮食,跟那处有些干系。这几日叫他们暗中查了些铺子,确实——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哦?竟有如此干系?”姜哲两眼一亮。他确是一来在京中闲的难受,二来也是受不了某些人成日围着自己打晃转的他眼晕,三来呢,就是天天参人也太过无聊了,想要散心。四才是知道这回这事有些意思,想来亲眼看看。

如今人才刚到,就听说了“有意思”的事儿,姜哲的精神立时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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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抱着顺哥儿不松手,急得众丫鬟婆子一头的汗——奶奶肚子里头可还有一个呢!这要是摔了、碰了,可是三个人的事儿!

好容易回到了屋里,把顺哥儿放到了炕上,刚刚止了的泪又冒了出来,盯着儿子,见顺哥一脸陌生迷茫的模样看着自己,韩筃再次后悔,不应把他留在家里,应该带着、要么自己也留在京里才对!

“顺哥儿,可还记得母亲?”

胖小子依旧一脸纳闷,歪脑袋。

韩筃又心酸了,拿着帕子正要捂脸,就听见一声弱弱的“娘”。

“哎!”韩茵吃惊的抬头,儿子眼中依旧是一副不识得自己的样子,可刚才那声娘又确实是他叫的!

跟着顺哥儿、姜哲一路西来的众奶娘、丫鬟、婆子们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还好,来时一路上众人都在交给这位小爷,这回是去找母亲的,去找“娘”和父亲的,这孩子别的没记住,可“娘”啊“爹”啊,“母亲”“父亲”却是记下了的。

所幸顺哥儿从小就不大爱哭闹,又乖巧,虽不认识,却知道只要说了“母亲”二字,只管叫“娘”就对了。这才没让夫人伤心。

孩子不记得离开半年的父母很是正当,别说半年之久,就算只是十来日,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

韩筃这事也是清楚的,她今日猛一见儿子,虽知他必不记得自己了,可只要多处两日,他就能再认得自己。而现在,这一声“娘”只叫得她心花怒放,险些长了翅膀飞出去。

洗过了脸,叫人预备了给顺哥儿吃的糊糊,自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那边雪团儿原本睡在炕上的一摞被子上,这会儿不知怎么一路滚了过来。

见着了猫,顺哥儿糊糊也不吃了,一边叫着一边笑着,朝雪团儿扑了过去。

韩筃这会儿才彻底没了泪水,笑道:“爹娘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它。”

那边奶娘连忙笑道:“奶奶寄回去的那些小衣裳、肚兜上常绣着猫儿,每回见了顺哥儿都爱得不行呢。”

韩筃轻叹了一声,微微点头:“他不在跟前儿,我也就能做做这些了。”

“哪儿的话?顺哥儿也是记挂着奶奶的,不然,能这回一见就识得您?”

明知这是奶娘嘴巧,会奉承人,可被奉承的人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行了,你们也一路上辛苦,夏荷,带几位妈妈、姐妹们给顺哥儿预备出来的屋子中去,让她们先安置了。”

伺候顺哥儿一路过来的下人们都先下去了,屋子里留的就都剩下了原本伺候韩筃的人。

夏蝉这会儿笑着把原本摆在几上装针线的小箩收了起来:“奶奶这会儿就不必急了吧?咱们家小爷就在身边儿,再不用特特做大出去那么许多的衣裳,防着顺哥儿不能穿了。”

韩筃含笑点头,从顺哥儿嘴里拉出险些被他一口咬下去的猫尾巴,给雪团儿顺了顺毛儿,又摸摸儿子的身上:“又胖了。”见不着时,生怕他瘦了,好在,果然家里稳妥,婆母照顾妥当…

“快些备下纸笔,我要给母亲回信。”人都到了,不得赶紧回上一封信?要不家里不得消息,这么小个的人儿,虽跟着亲戚出来,可公婆哪有不担心的?

韩筃倒是知道,姜哲虽自己没孩子,也懒得要,可只要跟他在一块儿,就没哪个孩子不喜欢粘着他。就是自己小时候、韩筣、韩筌都爱粘他。连自己的二哥,小时候没被姜哲欺负前,也是极爱粘他的。

后来又是筝哥儿,现在听说儿子是被他一路上照料带来的,韩筃就不必怕顺哥儿路上受什么委屈。

可她知道不行,还得跟公婆打声招呼叫他们放心才是。

拿过纸张,先拟着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剩下的就要等白安珩回来后再斟酌添加。一想到丈夫,韩筃这才回过神来:“二爷跟姜三爷呢?”

“听说在书房说话儿呢。”

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不早了,备下饭吧,表哥爱吃牛羊肉,让她们用本地的法子做个焖羊肉来,再做几个以前京中的菜色搭配。”

小丫头领命连忙到厨房去吩咐。

厨上有几个厨子是当初韩筃从韩家带来的,又有产些日子韩府送过来的,多是知道姜哲口味的,连忙掂对着预备下了,自不必韩筃费心。

外书房,白安珩依旧在跟姜哲商讨。姜哲眯着眼睛,脑中飞转着,半晌复又笑了起来:“这回这事,不必太过焦急,你慢慢查着,最好是抽丝剥茧慢慢来,就算二三年内查不出个结果也不怕。只一个,万万不能让当地的,还有岚州的、京中的这一系知晓。”

白安珩皱眉道:“这么一只人马,若皇上知道了,会不急着除去?”

姜哲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圣上的心思,你不懂。”

第112章

白安珩虚心向姜哲道:“此事非是臣子们可以妄议之事,珩亦是才思愚钝,还望内表兄提点一二儿。”

姜哲翻翻眼球:“想打听就说直说,别跟我学那些个老学究学,可显你是状元了?”

“便是状元,也马上就要是前科的了。”跟他打趣了一声,白安珩又道,“那还望内表兄指点。”

姜哲又把那把丢到一边儿的羽毛扇子拿了起来,一下下忽扇着。沉思少许,方道:“其实圣上的心思直白得很,只是朝中众人都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