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没了?

没了…

轻 轻松了口气,面色也比之前好了二分,那旨意,是自己同母亲说了,母亲才又跟父亲商量的。原本只是气气宋家的意思,可如今——“这不比之前想的还要好?”嘴 角微微挑起一丝笑意,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红脸儿。“她要了你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的性命,如今只让她一个人赔,也算是足够了。”

说着,又轻叹了口气——至于你父亲…他爱去大堂兄那儿自荐枕席就去吧。“母亲除了你,哪个也不要…以后,也都不要了。”他宋裕慈今生今世,也别想生出半个宋家子继承家业!

第115章

比京中如赵茹岚生子这等消息到得更早的,就是德县那边传来的突厥叩边之事了。

已到秋收之时,处处都是一派的忙碌。韩筃前几日时正命家中仆妇酿造今年的果子酒呢,前面听见了消息,说是德县那边传来的消息,头天晚上突厥叩边。

因几乎是年年听见这等消息的,所以除了韩筃这样刚来头一年的人家外,大多人家都淡定得很——不过是打打秋风,袭袭某几个刚打得了粮食的村子罢了,等他们捞走了吃喝,今年也就算是过去了。

韩筃心里可没这么轻松,她还在想着上辈子听说过的那一回,生怕那事万一提前了呢?毕竟,上辈子来这合县的可不是自己夫妻二人。

“夫人,酒都藏好了。今天送来的辣椒都收来了,屯在院子里头。”

听下人来回话,韩筃想了想:“叫他们把收来的落花生、芝麻、蘑菇等物都一并弄好,辣椒先晾晾干,过两日再做。”

刚到合县时,韩筃便买了几亩地让人把从京中带来的辣椒种子种了下去。这行子长得快,也不太挑地方,便是合县这里的地有些贫瘠也一样能长得不错。如今收了来,正好用到韩筃这里当成土仪走礼用。

这个由韩筣琢磨出来的辣椒酱,已经和当年姜家的果子酒一样,成了韩家走礼送人的时常用的东西了。如今到了合县,过年时送些这个也显得有些新意,是别处没有的。

交 代完了家里的事儿,韩筃方挺着肚子回了里屋歇息,白安珩这两日又忙了起来,从前天就出门儿了,到今天还没回来。因初春时得了皇上的旨意,要种玉米等物,他 这回下去,也是看看收成到底如何——之前只收到下头的来报,只一直忙着,抽不出什么空去细看上一看,现在正好下四走走。

至于府衙上的事情,都由留下的两位师爷暂时待劳。

两日后,京中的书信总算是送到了合县。韩筃一面吩咐人去给那些晾晒着的辣椒翻个儿,一面捧了书信坐在炕上翻看着。

家中母亲的、婆婆的、韩筣的,还有…赵茹岚的?

赵茹岚的孩子已经生了,家中早就备好了礼物,可宋家那位老太太死了、宋裕慈扶棺回乡丁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诧 异的瞪大了眼睛,翻来复去的看了几遍书信上的话,也没闹清那位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只得又去打开韩筣的信,再看过自己母亲同婆婆的书信,这才勉强闹了个 明白——虽她们几个只不过是提上一句半句的,可韩筃是知道宋母那人的,前后一串,自然明白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也不过就是气死的罢了。

宋母那人气性高、架子大、重脸面、偏偏出身又太低了。皇上这旨意一下,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撕了她的脸面,也就是要了她的命。可那人是皇上,若这事是赵茹岚自己当面儿跟她说的,她还能骂骂出气。可皇上旨意一下,那就是定论了,所以…她也只好被“气死”了。

心中颇有些怅然的看过了这几封书信,韩筃才合着眼睛靠到身后的软枕上。上辈子最艰难的时候,虽嘴上不说,可心里也唯有用“她比自己年长,年轻时又受过苦,怕是会走在自己的前头,到时,就熬出来了”。

可想熬却哪有那么好熬的?自己娇生惯养这么多年,一场病、一碗药到底走到了她的前头。这辈子换成了赵茹岚,果然走出了一条全然不同的道来。也亏得她能想明白,更亏得她有皇上做主,不然换成其它人家,还怕落个不敬婆母的不孝之名,就是被休,也是极可能的。

宋家的事儿,让韩筃惆怅了一小会儿,就丢到了一边儿去。连同其它书信一并收着,只等白安珩自乡里回来,再跟他一同看。

叫来小丫头,让把外头晾着的辣椒取了进来,看看干得差不多了,才吩咐下去:“吩咐厨房里头,这回试着用肉做一回,看看能不能存得住?就是上回我说过的那法子。”

小 丫头应声下去,抱着雪团儿出去晒太阳的夏蝉走了回来,把雪团儿放到床上,笑道:“刚才顺哥儿在外头玩儿,远远的看见晾着的辣椒好看,就要过去抓了往嘴里 放,雪团儿瞧见了,太阳也不晒了,跑过去一跳就扑到了顺哥儿怀里,两个滚成了一团辣椒也掉了。也就是顺哥儿好脾气,也不哭闹,抱着雪团儿就在地上滚,笑的 不行呢。”

韩筃一愣,也失笑起来:“可有碰着?怎么不见他过来?”

“换衣裳去了,把那几个奶娘吓得不行,奴婢瞧着没事儿便叫她们先去伺候顺哥儿,过来同你说呢。”

韩筃摇摇头,到底把儿子抱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

“小孩子摔摔打打也是正经的,只小心些,别让他去那有石头、太硬的地方就好了。”孩子,尤其是男孩子,不摔打哪里肯长记性?这也是家里当初见母亲教养筝哥儿时知道的,听说韩笙小时候被摔得更厉害,姜氏那会儿就坐在一边儿看着,还不许让人扶,叫他自己爬起来。

自己没母亲那么严厉,却也知道男孩子不能太娇贵了。

顺哥儿见了雪团儿,便挣歪着要上炕,小小的人儿上去了,就不再走,几下子爬到炕里头,坐到雪团儿身边儿就去顺它的毛儿。

“你跟它倒是亲,连亲爹娘都丢到一边儿去了。”韩筃笑着去摸顺哥儿的头发,一下一下,软软的、薄薄的。

白安珩这几日不在,有顺哥儿在自己身边儿,倒不像刚过来合县那会儿似的,心里面空落落的,没抓没挠的难受。果然,女子有夫有子方万事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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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则坐在案前,正皱眉沉思,他跟白大人回合县已经一天多了,案上铺着的纸墨,正是要给皇上的秘报。

自上回自己同赵、郑等行一起查那些粮食的走向之后,这事儿便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先是明里暗里的查出粮食似是往岚州那边儿送过去的——且不止这一二年。后又是方德隆王安启二人从他处调回后派向岚州,顺藤摸瓜的查到了那只暗军。

再然后,姜哲回京,自己送暗报给京中皇上,再再之后…皇上大怒,命自己帮着查清此事。而现在…

有气无力的按按额头,程则隐约觉着,这事,只怕自己是掉到坑里去了。

白安珩是五皇子的人,姜哲也是,且这两人都是光明正大的跟五皇子站在一处的,朝中谁不知道?

那只兵马,自己刚知道了有这么一支人马后,就隐约觉着,此事怕是跟大皇子脱不了干系。如今种种看来,应该说是果然如此吗?

回过头去看细想想,这回这事,姜哲来得巧,白安珩吩咐人去查粮食去处的机缘也巧,方德隆认出那个胡昊更巧…自然,这事儿应该是真事儿,只到底是不是五皇子他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才特意按排了这么一出…谁也不知道。

罢了罢了,皇上命自己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据实上报,且自己也正要据实上报。大皇子和五皇子…呵呵,反正自皇上把自己派给了白安珩帮衬之时,自己便已上了五皇子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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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暗暗的奏折纷纷往京中送着,雪花儿般的堆了皇上一案子。

面色阴沉,一封封打开,看了这个又看那个,见到德县的捷报,皇上面无表情的打开后,一一扫视着——德县那里,突厥数次叩边,因军中早有准备,把离的近的那几个村子的人都清空了,粮食能运的运、不能运的干脆一把火就烧掉了,所以此回算是捷报了。

突厥虽没抓着几个,可却也没让他们落了好、更没叫他们抢着粮食…

皇上抬手扶额,轻叹了一声。今日朝堂之下,众臣子纷纷夸赞守边之军士有勇有谋…可这种捷报…敟儿、敟儿…你可莫叫为父失望啊…

手下无意识的捏到其中一封秘报,是从合县那边送来的。前两天也收着过这几封这般的秘信,这信上写的同前几封一般无二。

眼中又沉了沉,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儿子们都大了,心也大了…不再满意父亲为他们按排的路,想要自己去挣、去抢…

又是一声轻叹,听得守在门口儿小太监们纷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上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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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着下头三处试种玉米的结果,白安珩长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自己虽也去这三处晃了一圈儿,却仍是为了岚州和合县相交处的那只军马奔波为难主。

皇上下了旨意,让自己协京中派来的暗卫一同查清此事。倒也是,这只人马就在岚州界内,说他们不清楚?连三岁的孩童也不敢相信。

皇上不信岚州那儿的人,可不就只能让自己帮着一同查清了?

只这事,结果若一出来,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把这些烦人的事儿都丢到了脑后,白安珩方起身回府。前后离得极近,不过走走的功夫,几个小厮提东西的提东西,举灯的举灯。这会儿天色昏暗,倒也是该上灯的时候了。

两只亮亮的眼睛从墙头往下看着,见白安珩他们回来了“喵”的一声,白乎乎的小东西跃了下来,几步跑到白安珩身边,要他抱回去。

“今儿个又去了哪儿?滚没滚得一身脏?”雪团自发现自己每每从这个门儿回来,便时不时的在自己临回家时蹲在这里呆着,等自己把它老人家抱回去里面去。

第116章

仰倒在白安珩的怀里,雪团儿闭着眼睛,呼噜呼噜的摇晃着尾巴,也不再叫,就这么懒着,让它家主子伺候它回里面屋儿去。

远远的,淡黄的灯光晕在窗棂上,里面传出温柔的声音,正在教顺哥儿学三字经。童声有些口齿不清,往往背了前头忘后头,时不时的还混上两句,那温柔之声却不会不耐烦,依旧一句一句的教着。

白安珩定定立在窗边,嘴角弯着,听了半晌,方起步进去。

韩筃听到声音,转过头去,顺哥儿也看见走进来的白安珩,立即张着双手叫着:“父父、抱抱。”说着,晃晃悠悠的从炕上站了起来,就冲着白安珩直颠藤小肉腿儿。

白安珩忙上前两步,把手里的雪团儿送到炕上,又接过儿子。

顺哥儿咯咯笑着,被白安珩一下下举着。韩筃笑着起身,等白安珩抱够了顺哥儿,才接过他脱下来的斗篷等物。

外面饭菜均已摆好,二人换过衣裳方一并走了出去。

“他们这儿的冬日来得比京中要早,也更冷些,我让她们按着当地的习惯,从这会儿就预备起过冬的东西了。”

白安珩点点头:“这几日前头事忙,少不得要你操心。”

“这本是应当的。”韩筃笑笑,“听说德县那边这一回竟叫那些突厥两手突突的走了?”

白安珩神色暗了暗,轻叹了一声,半天没话。韩筃见他不说,便不再问,为他装好饭菜,二人分座用饭。

晚饭用毕,等到晚上回到里间屋,在床上偎到一处时,白安珩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隆起的腹上轻轻摸着,方低声同她说:“德县那边…今年秋日几位大人严防死守,只怕突厥忍不到明年开春就要再来袭边了。”

韩筃抬头看着他:“都说这回让他们吃了个憋,叫人心里痛快,可一粒粮食不给他们,只怕会叫他们急红了眼吧?”

白安珩点点头,看着床围外的隐隐烛火:“几位大人怕是故意的,只这么着,才能打次大阵式…”

大皇子想要军功,且越大越好,若按着往年,只要他们抢够了东西,就能至少消停到来年开春儿、或是更晚。可头年刚遇过雪灾,今年再抢不着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狼?

韩筃的声音悠悠传来,里面带着一些担心:“咱们这儿离着德县那么近,我只怕…”

白安珩点点头,用手轻拍她的肩膀:“这事有我,你放心吧。”就算他们要进来也没那么好进的,真要绕过来了,自己没留心也就罢了,但凡留心,至少也不会酿成大祸。

合县同京中,走礼的东西来来回回,眼见着就快要到年底了,大雪飞扬,厚厚的铺了一地,害得那送东西的车子时常陷在路上,更有坏在半路的,一耽搁就是数日。

等庄子上的人到了合县,都已经到了年根儿底下了。

“…一来一回这么远的路,要早知道下这大的雪,就不叫你们送东西过来了,直接折成现银也就罢了。”

“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没这些东西连年都过不好,有些个东西拿着银子到了年根儿底下都没处买去。只是没想到,去年下了那大的雪今年又下罢了。”

“你们路上辛苦,这一回去只怕连年都耽搁了,要不如,就在合县这里过年吧?”

下面那妇人笑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夫人慈悲,心疼我们,只我们也不好逾越。来时是东西多,走的才慢了些,等这一回去,没这许多累赘走的也就快了。”

说得韩筃也笑了起来:“倒是不能耽搁你们团圆,来人,把之前预备好的衣裳料子、打赏拿来。”

带 着厚厚的封赏,庄子上送东西过来的人又赶路去了。正如他们说的,若是他们不来,只怕白大人在合县头一年连年都过不大好。韩筃当初只跟白安珩合计着买了一丁 点儿的地,种的还都只是辣椒等物,并没别的。过年时,鸡鸭鱼肉一样儿也不能少,买是来不急的,就只能指望庄子上的收成了。

“今年这雪,也太大了些。”夏荷送罢了人回来,脚上的鞋子、里头的袜,连带着裤腿儿全都湿了,她走的还是扫过的路呢,都湿成了这样儿!

“听说头年他们这儿也这样,只当时咱们人在京中,没这里大吧?”韩筃隔着窗子往外看了看,自从一下雪,顺哥儿就总挣歪着要出去玩儿雪,韩筃怕他冻着,一日只许他出去玩儿一刻钟,再想要看雪,就只叫丫鬟们出去拎上一桶回屋儿给他玩儿。

雪团儿更是自一下雪就不再出屋儿了,每日赖在炕上不下去,除了吃就是睡。

外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扑簌扑簌的,打在人身上没一会儿就能把人变成个雪人儿。

“叫他们都仔细些,听说头年着实压倒了不少房子,还冻死了许多牲口,咱们头一年在这边过冬,可要小心些。”还好,刚来时把家中前前后后的屋子都查了一回,该修的地方都修了、该整的地方也都整了,只要下雪时小心里就好。

“是。”丫鬟婆子们连忙应声,各自忙了起来。

年 货到的虽晚了不少时候,可到底算是头回自立门户过年,众人心里都兴兴头头的,院子里外、所有屋子上该贴的窗花儿吊钱儿也都贴上了。之前怕东西来不急送过 来,所以倒也提前在当地采买了一些,还得说是韩筃好歹有些积蓄,不然光指望着白安珩那些俸禄,这年还真过不大好。

送来的东西都运到厨房那边去了,该收拾的收拾,该入窖的入窖,女人们忙忙碌碌的在后头收拾过年的东西。前面,男人们自有男人们要忙的事情。

“德县那边又打了三回?”

“可不是?听说那些突厥们都急红了眼了,只这一次没上几次走运了,只说各有死伤,尤其是这一突然下起雪来,守军着实吃了点儿亏。”

白安珩轻叹一声:“就是吃亏了,也是捷报。”可不?只要能砍下些人头、抓到些俘虏,凑够十人,夸张夸张就能被他们当成小捷。

方德隆“呵呵”一笑:“这也都是常例了。”

白安珩无奈摇头,这等常例…就同官场上那些没两样。“只怕今年过年那些突厥会狗急跳墙。咱们这里挨得近,可要万分小心。”

方德隆忙抱拳道:“大人放心,自然如此。”

说着,便细细道来:“跟德县相交处已派好人手了,这事非同小可,咱们当地的统领守军自会小心。再一个,雪海山那边儿——如今下了这场雪,山中路都封了,就算是突厥也翻不过山来,在下只怕——来年开春儿怕是要打上了场硬仗。倒是跟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干系。”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白安珩点点头,又向另外几人问道,“今年皇上命人种的那些个玉米收成不错,皇上大喜,来年春日便要全县播种,种子可都筛选齐了?”

管常物的郑连笑道:“今年的收成中能留种的已经叫他们全都留种了,剩下还有京中送过来的,足够了,只等来年破土就能播种。”

“这便好,只那行子太粗槽了些。”

“那也比树皮、草根子要强不是?”郝恪笑着说道,“且还有一并带来的那些个做法儿,这玉米磨了之后金灿灿的,看着倒喜庆,听说那些百姓拿它蒸出来后,都说长的像金子,爱的不行呢。”

“这倒更好了,内子也叫人把这些东西晒干了磨成面,说是过年时添进年饭里面,这也算是咱们辛苦一年的收成,要好好尝尝才是。”

玉米这东西,上磨磨个四五回,面子才算细些,可也才只得一丁点儿细面子。就这样做出的饽饽吃不惯的人还觉着剌人嗓子呢。

大户人家拿它调剂还成,真要是日日都吃它,哪个也受不了。好在,这总比吃糠咽菜的强,今年那三个乡镇一丰收,东西四乡散了散,尝过了滋味,乡民们便都乐意种了——又不占正经田地的地方,种起来又省事好养活,收成还跟别的庄家差不多。

合县这边多是那些无用的贫瘠土地,拿来做什么不是做?种些这个,遇上个天灾人祸的就能顶过去!

冰灯、冰花儿、冰人儿、冰城。

处处都是晶莹白雪,把个合县妆点的仿佛琉璃宫似的。

一家三口换过衣裳,就学着当地人的装扮,带齐了小厮下人上街转转。

韩筃还大着肚子,所以只在门口儿街上看了看便回去了。可顺哥儿可是头一回见这些新鲜景致,骑在白安珩脖子上,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儿小人儿裹的跟个球儿似的,一路上左顾右盼。

自从秋收后,除了各家各户备备年货外,剩下的,就纯等着过年了。如白安珩这种县太爷还有事要忙,可寻常人家多有空闲下来的。眼见着要过年了,便各家各户的做起了冰饰。大到亭台楼阁,小到冰灯走兽,做好了或摆在各家院中自己玩耍,或干脆放到街道上面来。

第117章

合县这边的摆冰雕、比花样儿的事情,时候一久,便自成一景。虽做的粗糙,却也有趣得很。从街头走到街尾,新奇的花样儿处处都有。

更不用提,这风气一久,就成了各家各户的攀比之物了,你家做的好看,我家更要比过。尤其是那些富贵人家,更每天到了这种时候,专门找那手巧会雕的人来,做出极精美细致的摆到门口儿,斗起了冰来。

顺哥儿骑在白安珩的脖子上,左右都有小厮跟着、护着,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小脸儿红红的,远远的看见那边竟雕出了一条龙来,两只小肉手在父亲的头上直扑腾,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龙龙!那边!”

“好好,这就过去,别折腾。”松开一只抓着小肉腿的手,在他不老实的后腰上轻轻一拍,这才走了过去。

因穿的多,这爷俩儿出来转悠了一大圈儿,竟也没人认出是县太爷带着儿子出来转悠。等再回了家,才觉出刚才在外头冷的够呛。

韩筃早叫人烧好了热水,等着这父子两个回来呢,见人一回来,就连忙又是灌姜汤、又是换衣裳、又是烤火、又是拿热水暖手脚的。

“你歇着吧,还有丫头呢。”看她挺着个大肚子忙来忙去的,直转的白安珩心惊胆颤的。

韩筃冲他笑笑:“我又没干什么,不过吩咐过了看她们动罢了。”

“那也是,过来坐着。”拍拍身边的空地儿,见她过来坐着,白安珩这才松了口气。

等坐下后,韩筃看着白安珩泡脚,这才忽想起什么,把丫头打发出去了,方跟白安珩商量道:“我身边儿的夏荷、夏蝉,等再过了年,一个就二十了,另一个也二十一了,也该把她们嫁出去了。”

白安珩恍然点头:“倒也是,岁数不小了。”说着,冲她笑道,“可有相中的?我那里四个得用的小厮还都没娶呢,岁数也都相当。”

韩筃想的就是他身边的那四个,洗笔、侍砚、展纸、奉墨。这四个性子不一,却都十分得白安珩的用,且人也机灵,懂得分寸。

“你那四个固然好,我这两个丫头可也不差呢。只不知他们家里可有了安排?”

“是是,你相中了哪个,回头我跟他们去说,这一年过来合县这边折腾的都让我把这事给丢到一边儿了,你若不提,我只怕一时也想不起来。”说着,白安珩眯着眼睛,一手放到下巴上摩挲着。这事是该紧着些了,有了家小,他们也能安心办差。

“我还得问问她们两个的意思,你也去同他们打听着。”这两个丫头当初就说了愿意跟着自己到婆家,然后嫁给家中的管事当助力,家里自然是没定过的,就是不知道她们自己有没有相中哪个?

白安珩泡过了脚,又去了一回前头,干脆趁着年下的忙乱一并把这事给问了一回。除了奉墨,家里老子娘给他定下来外,剩下的三个倒都还没动静。

等他问罢正要回后头去时,洗笔悄悄的留了下来,白安珩挑挑眉毛,见他冲自己一个劲儿的笑,也不由好笑道:“得了,说吧,相中了哪个?”

洗笔连忙打了个躬,冲白安珩道:“小的也并没有特特给自己挑,只是侍砚…”说着,拿眼睛又看白安珩。

“哦?他可有相中的?”白安珩好奇问道。

洗笔点点头:“夫人身边儿的夏荷姑娘,时常到二门口儿帮着夫人传话…一来二去的,侍砚就老每回故意抢这差事。小的曾问过他两回,见他那意思确实是喜欢的。只他自己说,他那手…怕耽误人家姑娘的前程。”

白安珩顿了顿,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他那手是为了救自己才落下的毛病,无论他相中哪个,自己都会尽力安排。只那个夏荷,确实是韩筃最仪仗的两个丫头之一,不知她心里是否愿意,若不愿,自己确实也不能为难于她…这事上头,还真真有些难办呢。

说罢,见他还赖着不走,抬脚一踢:“你小子呢?”

洗笔忙笑道:“小的哪个瞧着都好呢。”

“滚你的吧,哪个都好,也只能给你一个。”

白安珩在外头问罢,回来后就同韩筃说了。虽略有诧异,可自家的丫头被人瞧上了…韩筃心里也是有二分得意的。她也觉着侍砚不错,虽手废了,可办事牢靠,人也老实,只这事是将来一辈子的事儿,还是要问问夏荷的意思。

把夏蝉打发着去忙,单留下了夏荷一个,低声同她提了提她的婚事。

夏荷红着脸,只道:“凭奶奶吩咐就是了,奴婢哪有什么意思?”

韩筃想了想,低声道:“这事我也问过爷,他找了他身边儿的小厮问过一回。除了奉墨,其余的家里倒都没安排。你若相中哪个不如就同我说,省得给你们乱点了鸳鸯,再结成了仇。”

夏荷依旧低着头,红着张脸,跟蚊子叫似的:“爷身边儿的都是好的…单凭夫人吩咐。”

韩筃无力扶额:“那你说说,你觉着哪个更好呢?”

沉默许久,韩筃正想再问时,就听她低声嘀咕了句:“奴婢只觉着…洗笔有些跳脱…性子可能不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