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年道:“槿桐还是先去定州看看她姨母,我让如旭去备辆马车回京,阿福那边留下来给槿桐用。到时候,你抽空送她们姐妹二人去一趟定州。”

方如旭要同他一道回京,阿福和马车虽然留下来给槿桐用了,但路上还是需要有人送的。

方如海会意:“三叔放心,我亲自送槿桐去定州。”

阿福是三叔的车夫。

阿福跟了三叔七八年了,三叔很信任他。

此番回京,将阿福和马车留下,也是想槿桐和槿玉出行方便。

方槿桐却嘟了嘟嘴,说到底,姨母是她的姨母,槿玉是跟着她唤一声姨母的。四叔的心思,整个方家怕是没人不知道的,让槿玉跟着她一道去洛家,还不是看上了洛容远。

虽然她不喜欢洛容远那根木头,但更不喜欢方槿玉。自然不希望槿玉嫁到洛家去。不过四房也真拉得下颜面来,堂而皇之让槿玉跟着她去定州,也不知道姨父和姨母会如何想?

但这些事若是出自四房倒也觉奇怪了。

言语间,有医馆的伙计来寻:“少东家,前院来了位客人,夫人说,怕是要请少东家亲自去诊治,让我来唤少东家一声。”

方如海的医术是方世万亲自教授的。

在这医馆内,也仅此于方世万。

方如海在元洲城内也算是名医,有人点名要请他诊治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往会持贴相请,不在医馆内诊治,少有人亲自上门求诊的。

陈氏既然让人来唤,便说明来的人身份不简单。

“三叔,我先前院一趟,稍后会让沁虹将饭菜送来。”方如海起身。

方世年颔首。

待得方如海离开,方槿桐才嘟嘴道:“爹爹,真让槿玉跟我一道去姨母哪里?四叔那边分明是安了旁的心思的。”虽然她也知道以四叔的为人,若是不让槿玉跟来,怕是要在家中大闹上一场的。但大理寺内诸事繁琐,爹爹哪里得空应付他。

“只是去趟定州而已,不打紧。”方世年担心并非此事,而是孟家。

此番回到京中,就让人去趟凤安,把锦辰接回京中照顾,这孩子吃了太多苦。四房那头,等日后再说。

方槿桐哪里知晓:“我替爹爹松松肩。”

*****

医馆前院,方如海出诊。

临到屋外,陈氏将他拉至一旁:“如海,来的人是成州肖家的东家。”

方如海倒是意外:“首富肖家?”

陈氏点头:“正是,说是来元洲城看对弈棋局的,早来了两日,染了风寒,一直未见好,拖到今日才来。”

“儿子去看看,娘你去内堂先歇歇。”

“好。”

掀起屋帘,屋内坐了两人。

一人是肖挺,一人便是肖缝卿。

“方大夫。”肖挺起身,“我们东家病了几日,您可得帮忙瞧瞧。”

人很客气。

肖缝卿没有起身,也朝他点头致意。

桌上有脉枕,他落座,肖缝卿将手放在脉枕上。

方如海搭手,指尖微微拨了拨。

把了稍许,又转眸看他,眉间似是有疑惑,肖缝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便又过去些许时间,方如海收了手。

肖缝卿亦是收手。

方如海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肖老板,实不相瞒,你的脉象全然没有问题,没有风寒,也没有旁的症状,不需要来看大夫。”

方如海也见过不少城中富人,总担心自己有病,时常请他到府中看脉,但其实只是心理作用,大凡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地动山摇的大事,其实无妨。

他同肖缝卿不熟,不乱猜测,只是脉象如何便如何说。

肖缝卿歉意笑笑:“瞒不过方大夫,其实肖某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言罢,肖挺上前,递了一本手卷到肖缝卿手中。

方如海转眸看向肖挺,又看了看肖缝卿。

肖缝卿道:“昨日在清风楼遇见方小姐,见她很是喜欢这本“纪九残局”,当时走得急,今日便亲自送来。只是怕贸然到府上,多有不便,才称病来见方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起,早上10:00更新~

么么哒!

第12章 三秋

尚在二月,正午的阳光也不刺眼。

方槿桐送方世年到了府外,马车也已经备好,方如旭同方世年一道离开。

方世年交待了几句,方槿桐一一应承。

陈氏和钟氏也来府外相送。

陈氏是方如旭的母亲,方如旭要回京中,陈氏拿了两件亲手做的衣裳给他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娘只做好了两件,还有几件要再等几日,等你大哥去京中的时候给你捎来。”

钟氏递给他,方如旭接过。

“里面有一些是给峰儿的,你也替娘亲给他。”

方如峰只有十岁,过继到了二房。

此次随二夫人回家省亲去了,没有回元洲城,陈氏很挂念他。

方如旭点头。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但陈氏还是心中不舍:“春捂秋冻,回了京中也别着急松衣,这时候染的风寒不易好。”

方如旭知道她是心头不舍,便上前拥了拥陈氏:“娘,放心吧,等这一段忙完,我就回元洲城看你。倒是你和爹爹要注意身体,医馆的事就交给大哥,你和爹爹该享享清福了。”

陈氏也不是深闺妇人,眼底的氤氲转了转,便咽了回去。

钟氏便上前挽了陈氏胳膊:“娘,放心吧,二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点头,脸上挤了一丝笑容,又朝方如旭道:“到了京中,要听你三叔的话。”

“知道了,娘。”见陈氏笑了,方如旭也笑了起来。

末了,又同钟氏道:“家中的事,辛苦嫂子照料了。”

钟氏莞尔:“爹娘和你大哥都疼我,哪里有辛苦一说。倒是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京中有合心意的姑娘,别忘了同爹娘还有三叔说一声。”

这句确是说到了陈氏心口上,频频颔首。

方如旭有些窘迫,想打个滑头离开,一侧的方槿桐却上前:“大伯母和嫂子放心,要是二哥有心仪的姑娘,我第一时间通知大伯母和嫂子。”

陈氏方才被她逗乐,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车夫将行礼都安置好,方如旭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陈氏红着眼挥手,钟氏便挽着她,宽慰道:“娘,再过个把月,二弟就回来了。”

陈氏捏了衣袖擦了擦。

*****

送完方世年和方如旭,方槿桐同陈氏和钟氏一道回了东苑。

爹爹和二哥着急离开,钟氏安排了简单的饭菜送到南苑,眼下,院内其他人都还没有用过。大厨房的午饭也做好,陈氏便唤了思语去西厢房那端请槿玉过来。

槿桐便陪着岁岁玩。

这两日,岁岁尤其喜欢走路,扶着床沿走,推着凳子也走,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看着。

原本陈氏也是行医的,不主张请奶娘。

孩子的母乳喝自己娘亲的最好。

但钟氏生产得有些难,气血亏了不少,开始又不敢进补,孩子奶水不够,钟氏咬牙喝了好些汤汤水水,奶水还是跟不上,到了两月多就请了奶娘。

后来钟氏慢慢调养,待得岁岁八个多月,气色也调养得差不多。

方槿桐听大伯母的意思,是大哥和嫂子准备隔年再要一个,院内就热闹些。

方槿桐陪岁岁走了一会儿路,方槿玉也来了苑中。

上午碧桃来,说四小姐有些头晕,一直在房内躺着。陈氏要去看看,碧桃就说四小姐昨夜没睡好,该是多歇歇就好。陈氏便嘱咐思语去送了一剂安神的汤水,碧桃回来说四小姐喝了便睡了。

这会子到了东苑,方槿桐看着她气色倒是好得很,还透着红润。

方槿桐心知肚明。

只怕是槿玉上午听说爹爹和二哥要回京了,怕爹爹和二哥将她一同带回去,不让她去定州了,故而躺在西厢房内装病。

眼下爹爹和二哥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她心中的念头也就放下。

“大伯母,嫂子。”方槿玉招呼。

陈氏便唤她到跟前来,左右方如海还没从前院回来,开饭还得等些时候。这里是医馆后院,脉枕是有些,陈氏要给她号脉。

方槿玉勉勉强强伸了手,一面道好多了,让婶婶记挂了。

陈氏把完才算安心:“看起来倒是无碍,只是夏日里要少吃些冰碎子。”

方槿玉赶紧点头。

陈氏又嘱咐了碧桃要记住的,碧桃一一默下,方如海也从前院里回来了。

陈氏吩咐思语传菜。

槿桐也抱了岁岁坐过来。

四个月起,孩子便可以添辅食,岁岁是五个月添的,开始是些蛋黄,米粉,后来便是蔬果泥之类。到了一岁上头,看着大人在桌上吃饭,就眼巴巴瞅着,既好奇又嘴馋。后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守着吃上两口才肯下桌。

钟氏将岁岁抱过来,岁岁有自己的凳子和餐具。

一家人吃饭,有不少时间在同岁岁玩,一顿饭用的也快。

家中有个孩子,果真热闹了许多。

饭桌上,陈氏问起肖缝卿来,方如海看了方槿桐一眼,方槿桐似是并不知晓肖缝卿是谁,还在喂岁岁鲫鱼粥。

屋内人多,方如海便随口应了陈氏。

陈氏叮嘱,肖家生意做的大,人脉也广,趁他在元洲城时多过问些。

方如海应好。

午饭过后,钟氏在一旁哄岁岁午睡。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就在厅中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等岁岁差不多睡了,陈氏也要去歇下了,两人便都起身。

“槿桐,我有事同你说。”方如海唤住她。

“好。”方槿桐意外。

方槿玉便先行回了西苑那端。

前两日回暖后,元洲城的天气便很好。

不说疏柳新塘,草芽漫漫,这苑子倒是适合闲来散步了。

方如海同方槿桐说话,阿梧便在身后远远跟着。

“槿桐,你可认识成州肖家的老板,肖缝卿?”这里没有旁人,方如海也不特意隐瞒。

成州肖家,肖缝卿?方槿桐摇头,一个她都不认识,只是成州肖家是国中首富,她在京中早有所闻。

方如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本手卷。

手卷颜色有些旧,方槿桐觉得在何处见过,等接到手中,才看到“纪九残局”几个字。

“原来是他。”低头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抬眸看向方如海,“怎么在大哥这里?”

方如海轻笑:“他来医馆看病,我给他诊脉,脉象四平八稳,身强体壮。然后才说明来意,说你是姑娘家,不便唐突来访,让我将这本手卷给你。”

特意造访,就是为了给她这卷残卷?

方槿桐垂眸。

方如海又笑了笑:“如何认识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清风楼观棋的时候,他正好在我隔壁,说了两句话。”他说是清风楼的东家,没想到是成州肖家。

他真的把这本“纪九残局”给她了。

说这本手卷不珍贵是假的,无功不受禄,她当日才没收。

只是今日大哥却收下了。

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孤本有些贵重了。”方槿桐叹了声。

方如海自然知晓:“既然知晓贵重,就必然料到你会去还,他不方便直接来见你,便想的这种法子让你去见他。槿桐,这肖缝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能经营肖家这么大的生意,的确是人中龙凤。依大哥看,这肖老板是不是瞧上我们家三妹妹了?可惜三叔刚刚才离开元洲,不然…”

话音未落,方槿桐便羞得脸红了,拿了书卷就扭头转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这手卷我自己想法子还给他。”

言罢,也不给方如海机会,拉着阿梧就往西苑那边回了。

方如海笑着摇头。

比起洛容远,他倒真喜欢肖缝卿一些。

人随和,精明,温文如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好棋,也能说到一处去,这样的婚姻往往琴瑟和鸣。

不过终究是他想的,洛家才是槿桐的姨母家,洛家是达官贵族,洛容远也在军中任职,终究不是商贾人家能比的。

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洛容远才是槿桐的良配。

*****

方槿桐哪里知晓方如海想了如此多。

只是手中握着那本“纪九残局”,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旁的道不明的欣喜。

“三小姐,这是什么?”阿梧是不明白,她握着一卷残破的手本,心情却晴朗得很。就像五月里的芍药,开得明媚动人。

“纪九残局,说了你也不懂。”方槿桐明眸青睐。

到了西厢房处,屋外有小厮候着。

“三小姐,您回来了。”小厮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脸如获大赦模样,“方才去了东苑,没看到您,就在这里等。”

“这是什么?”那盒子实在有些大,上面还有些气孔,方槿桐随手将手卷递给阿梧。

那小厮尴尬笑了笑,而后伸手揭开盒子:“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三小姐的。”

盒子揭开,里面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方槿桐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小奶狗!

小奶狗浑身是棕色的,眼睛很大,无辜得趴在绒毛毯子里,伸手爪子看她。方槿桐伸手摸了摸那肉爪子,仿佛连心都融化了。

“谁送来的?”阿梧问。

小厮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

方槿桐拆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落款:沈逸辰。

方槿桐无语。

小厮又道:“那人说,主人匆忙离京,这只小奶狗来不及带走,请三小姐帮忙照顾几日,等回了京中,他再来找三小姐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