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桐不知该哭该笑。

如此比照,沈逸辰倒还是正常些的。

不管怎样,怀安侯府同方家走得近,这条传闻是坐实了。

是方家有求于人。

只是,沈逸辰的举止太过轻佻了。

阿梧哪里知晓她想那么多,恰好腰带系好,就一面替她整理衣裳,一面道:“也不知君上会不会将郡主嫁于乌托那王子…”

方槿桐也好奇:“怎么说也是羌亚汗王的儿子,即便求亲不成,君上也不会亏待他。”

两国邦交,维系的手法有很多种,联姻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君上自幼疼爱阳平,阳平的婚事定然是要挑的。

羌亚再如何,也在西域路上,离京很远,君上哪里舍得?

只是这日,也别期盼能见到阳平了。

穿戴妥当,由阿梧陪着,方槿桐往西苑去。

方家虽然是百年世家,但确实也到不了挥霍程度。京中的大小官吏中,方府算是小的,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槿桐一直觉得将将好。

刚到前苑,远远便能屋内的笑声。

今日来得,应是讨喜的客人。

翊维来迎她,方槿桐随意问起。

翊维应道:“大小姐夫家的婆婆。”

卢家?方槿桐意外,也难怪,二伯母是要多照顾周全些,才好给大姐赚颜面。

只是来得人是大姐的婆婆,那大姐去了何处?

屋内小丫头正好撩起帘栊,方槿桐来不及想,便踱步入了屋内,屋内的人都停说话,纷纷看向她。

方槿桐也才见到屋内不仅有二伯母,还有楼氏(大小姐方槿舒的婆婆),四婶婶和槿玉。

伸手不打笑脸人,槿桐上前福了福身:“楼夫人好。”

楼氏生得端庄典雅,有因着心宽体胖而慈眉善目的。

袁氏笑道:“楼夫人来,带了件喜事。”

“喜事?”方槿桐笑眯眯上前:“可是姐夫又升官了?”

多会说话,楼夫人笑逐颜开:“看看这丫头,没有哪一回不逗我开心的。”

袁氏应和着说好。

宋氏跟着莞尔。

只剩一侧的方槿玉,皮笑肉不笑。

方槿桐也不在意。

袁氏唤槿桐坐下,又笑颜盈盈道:“槿舒有身孕了。”

“真的?”方槿桐险些坐不住。

“等过了头三个月,才好来同亲家说。”楼氏也高兴。

长风习俗,前三个月不与外人道起,等过了三个月,婆婆才去到娘家道喜。

眼下,正是楼氏来道喜来了。

袁氏别提多高兴。

一行人又说起槿舒和微微来,再提到槿桐和槿玉,这上午的时间就约莫过去了。袁氏让小厨房备了饭菜,凑了一桌,而后又说了些话,吃了些消食的茶,才送了楼氏离开。

宋氏一直心不在焉。

槿玉又见不过有她在的场合。

总归,送走了楼氏,宋氏就带着槿玉回南苑去了。

槿桐挽着袁氏的手,亲昵道:“可有请大夫问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袁氏又笑:“大夫说,瞅着样像男孩儿。”

“那多好,”方槿桐嘻嘻笑道:“大姐有薇薇了,若是再生个儿子,就正好凑成一个‘好’字。”

袁氏哪里想不到,只是方槿桐这么一说,她也跟着感叹:“如此便好。”

方槿桐贴着她肩膀撒了撒娇。

****

等从西苑出来,也快未时了。

想起昨天有收到沈逸辰的信笺,槿桐尚在犹豫去还是不去城东的惠云楼?

去,若对方不是因着诗然的事,她便形容尴尬。

不去,若对方真是因着诗然的事,她又错过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还有一刻到未时,方槿桐还是踏上了去往惠云楼的马车。

惠云楼是城东的一家酒楼。

位置很偏僻,加上平日里也很不起眼,阿鼎驾着马车找了许久,至少迟了好些时候。

下了马车,方槿桐让阿鼎别走远。

阿鼎应好。

寻了小二带路,说客人在三楼的某处雅座。

三楼,方槿桐心中腹诽,是要登高望远吗?

小二推门,正好见到沈逸辰端起酒杯,望着窗外,听到声响,恰好回头看她:“虽然迟了些,却还不算晚,还能看得到。”

还能看得到?方槿桐自觉上前,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

对面是个客栈,也没有什么不平常之处。

沈逸辰凑到她跟前:“见到客栈二楼那个窗户了吗?”

有,方槿桐点头。

只是,这有什么好看的?

“唔,”沈逸辰轻声道:“忘了同你说,这人唤作陆昭宇。”

陆昭宇?!方槿桐震惊。

第66章 戳破

方槿桐自然意外。

陆昭宇其人, 她虽未见过本尊, 但名字却是刺耳得很。

想起昨日诗然那幅昏昏然为他迷醉的模样, 方槿桐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从惠云楼三楼望去, 分明见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大胖小子, 和临在身边的女子一起,俨然和谐团员的模样。

惠云楼同客栈离得不远。

方槿桐刚想开口, 就隐约听到对面二楼“爹爹”的字样传来。

方槿桐以为听错。

可再等想听清楚, 对面的人似是发现这边有人一直看着, 厌恶得瞅了一眼, 继而将窗户关上了,口中似是还念念有词。

只是他念得何话, 方槿桐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究了。

这个人是陆昭宇。

诗然想要一通私奔的陆昭宇!!

方槿桐觉得脚下都有些不稳, 这陆昭宇是有妻子和孩子的,那孩子明明叫陆昭宇一声爹爹的。

一股寒意自心头涌了上来,方槿桐忍不住座下,心中慌乱,想着旁的事, 就浑浑噩噩伸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咳咳,结果刚饮一口, 就呛了出来,这哪里是茶, 分明是酒!

方槿桐莫名看向沈逸辰。

沈逸辰一脸无辜:“那是我…先前饮酒的杯子。”

阿梧捂嘴。

小姐拿了人家喝酒的杯子当水喝了。

阿梧只觉方槿桐脸都绿了。 ********

… 从惠云楼去长公主府的路上,方槿桐一直看着帘栊外。

一言不发。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 此事让沈逸辰知晓本就已经节外生枝了,若是再让旁人涉足,诗然的颜面往何处放? 可她,又不能真的去找尚书令!! 眼下,尚未酿成大错,唯有她立即去趟长公主府,见阳平,找阳平和曲颖儿商量才是最紧要的。 几人自幼一道长大,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诗然误入歧途?

陆昭宇是有妻室的,其心可诛!

“三小姐,长公主府到了。“

惠云楼去长公主府的脚程本就并不远,马车不多时分便缓缓停了下来,阿鼎在马车外面说。

方槿桐回过神来。

阿梧先一步下马车,而后转过身来,伸手扶她:“三小姐,慢些。“

方槿桐应好。

也就在扶她下马车的功夫,长公主府的侧门驶出一辆马车来,方槿桐一眼认出不就是阳平平日里用的那辆马车吗?

君上宠爱阳平,阳平的身份虽是郡主,君上却特许了阳平用公主仪仗,所以阳平的马车一眼就能认出与旁人不同。

阳平正好要外出?

方槿桐心中唏嘘,幸好她没有迟。

若是迟一步,兴许就真的错过了。

方槿桐思及此处,就见正门阳平同曲颖儿行色匆匆出来。正门是走人的,马车只能从侧门书来,故而是马车先来候命,她们二人走正门出府。

见到她,阳平和曲颖儿先是一愣,而后,都仿佛是一脸庆幸的模样。

方槿桐哪里知晓缘由。

曲颖儿赶紧上前:“刚才想着要一道去方府接你呢,你便来了。实在太好!不用特意去一趟了,想什么来什么。”

方槿桐虽不知她二人何意,但她有诗然的事情同他们商量,哪有心思同他们去旁处?

方槿桐打断:“我也是有事要找你们…”

方槿桐音未落,阳平已牵了她往自己马车上去:“你如何急,都不如我这边急,快随我来,否则晚了就来不及了。”

阳平贵为郡主,又是长公主和安北侯的爱女,方槿桐少有见过她这么较真。

曲颖儿也在身后推攘。

方槿桐愣是没机会说出戴诗然和陆昭宇的事,便被她二人架上了马车。

周遭都晓得她们几人有话要说,旁人都精明得很,谁会不得召唤就往马车上窜?故而阳平吩咐一声,旁人都留在了马车外,阿梧和阿鼎只好先行打道回方府去了。

马车上,阳平一脸阴郁。

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话痨”曲颖儿都显得阴沉无比。

“这边出什么事了?“方槿桐顿觉阳平和曲颖儿这边当是也出了不小的事。合着阳平也是长公主和安北侯的女儿,什么世面没有见过,出了什么事让她和曲颖儿急成这般模样?

阳平早已气得脸色灰白,眼下,只管拿了画扇拼命扇风。

曲颖儿实在憋不住:“还能有什么好事儿?自然是去拦着戴诗然同人私奔的!”

私奔?方槿桐的神经好似突然被激活一般,“嗖”得一声移目。“你们…怎么知晓的?“方槿桐问。

阳平一面扇着画扇,一面恼道:“我前些时候就见她不对劲,便让人顺着蛛丝马迹去查,果然,原来她是同陆昭宇走到一处去了。我早前还当以为她是爱屋及乌,喜欢棋局便顺带着喜欢些陆昭宇。没想到,她竟起了同陆昭宇一道私奔的心思!”

阳平觉得她是脑子进了水了:“好歹是尚书令的女儿,怎可如此拎不清?陆昭宇是什么人?她迟早吃苦头,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曲颖儿叹气:“若是传到尚书令耳朵里,诗然怕是要吃鞭子的,本来邱夫人就在处处挑诗然的错,她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

方槿桐正欲开口,就听阳平唤道:“停车!就这里!!“

阳平先前一直看着窗外,方才,真是在这里见到戴诗然。此处离京城的东南门很近,又少有人迹,最适合碰头,戴诗然就在这里。

不等方槿桐反应,阳平就鱼贯而出。

曲颖儿紧随其后。

方槿桐也赶紧跟上。

戴诗然就一人在此处,身上背了个小包袱,当是装得收拾行李,一看便是在等人。

只是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竟是阳平,曲颖儿和方槿桐三人,整个人都懵住了。

”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终是心虚,才会主动开口。

阳平一脸怒意:“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要来这里做什么!“

她如此说,眼神还笃定,戴诗然顿觉暴露了,眼中仅守的一丝清明,也染上了眼眶微红。

阳平恨铁不成钢:“若不是我找人跟着你,你今日是不是要同陆昭宇私奔了?!”

上来便直奔主题,戴诗然鼻尖一红,厉声道:“你竟然找人跟踪我?阳平,你凭什么!你又不是我娘亲,就仗着你是郡主!还有你!“戴诗然怒意转向方槿桐:”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告诉别人?“

方槿桐想脱口而出,又咽回喉间。

阳平抢白:“这时候你还怨槿桐?“

她本就气盛,戴诗然在她面前,气焰一下就被掩盖了过去。

阳平继续道:“先不说这事儿同槿桐没有关系,今日若不是我们来,你就同陆昭宇走了!“

“我走怎么了?!”戴诗然仿佛被逼上绝路,先前的压力一倾而出,早已哭得梨花带雨,还在不停抽泣:“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巴不得我从京中消失,你们不喜欢我,家中也不喜欢我,我如何不一走了之?”

她振振有词,冥顽不灵,阳平气极:“好,你走,我们现在就让开,让你走!都别拦着!”

曲颖儿和槿桐闻讯赶紧上前。

曲颖儿拉着阳平,方槿桐护着戴诗然。

两人都在情绪上头,根本说得都是气话。

曲颖儿和方槿桐分别宽慰。

阳平还是恼:“行,她的事,以后我都不管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省得遭人嫌。”

戴诗然也呛道:“不要你假惺惺做好人!”

“假惺惺做好人?“阳平气粗。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曲颖儿就要拦不住,两人快上前扭打在一起。方槿桐呵斥一声:“都够了!!陆昭宇是有妻室的人!!”

妻室?

陆昭宇?

许是这句话太过震撼,一时间阳平也好,戴诗然也好,就连在一旁劝阻的曲颖儿也好,都眼中僵滞,木讷愣在原处。。

“槿桐,你说什么?”先前最为平和的便是曲颖儿。

戴诗然脸都红了:“你胡说!陆郎怎么会有妻室!槿桐,没想到你也是诋毁陆郎的人,枉我还当你是姐妹!”

阳平也怔怔看她。

方槿桐咽口口水,一字一句道:“他是有妻室的人,还有一个儿子,眼下都在京中。我和沈逸辰方才才在惠云楼对面的客栈见到他们一家三口。亲耳听到有人唤他爹爹。诗然,我何时骗过你?“

方槿桐上前:“自小到大,我和阳平,颖儿何时骗你?我们何需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