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有这么样一个爹?

“你说什么!”方世平大怒,上来就要打。

“你敢!”宋氏拦在女儿身前。

方如南也上前抱住父亲。

宗族祠堂内场面一度混乱。

方槿桐没有去祠堂,她也明白爹爹的意思,此时越少人在越好。

四房闹出这么大的事,爹爹也操碎了心。

祠堂一事后,不两日,宋氏便带方槿玉和方如南离了京。

方槿桐让阿梧去打听。

宋氏和方世平终究没有合理成。

一是合理要还人嫁妆,方世平是死活不愿意吐出来。

二是袁氏有劝宋氏。虽是和离之后,衣食无忧,可槿玉和如南没有了爹,日后怕是很难寻个好亲事。这句便说到了宋氏心坎上,谁愿意自己的一对儿女吃亏。

最终,宋氏同方世平没有和离。

而是带着方槿玉和方如南去了晋州。

晋州有方家的一支在,早前爹爹让二哥去的也是晋州,说是要在那边置宅子和产业。

所以方槿桐猜想,这是爹爹的意思。

四婶婶是如何都不同四叔过了,那四婶婶带了槿玉和如南去晋州,名义上没有和离,四叔也管不了槿玉和如南的事,这是暂时保全的法子。

爹爹也会想法子在晋州那边给槿玉寻门好亲事。

这便是妥协。

方槿玉走之前来寻过她。

旁的话似是也说不出来,只是将早前从她那里偷拿得那些个首饰之类的还了回来。

“早前总道不甘心,我什么都比你好,却什么比不过你,只道是处处同你作对,便有些个不切实际的优越感。三姐姐,我要去晋州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方槿桐生平第一次和方槿玉拥抱便是此刻。

她知道槿玉不易,可槿玉频频挑衅,她也越发厌恶。

可说到底,都是自家姐妹,哪有隔夜仇的?

“槿玉,其实我才是挺羡慕你,因为你有四婶婶在身边,而我娘亲却早早过世了。”方槿桐眼中氤氲。

越是有的,越不在乎。

越都羡慕旁人的。

何尝不是如此?

临行,袁氏带了她和思南去送四婶婶和槿玉,如南。

马车驶离,宋氏一直在抹眼泪。

袁氏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日后不知四房要如何。

日后会如何,槿桐当真也猜不到。

她只知道四婶婶走后,四叔又去势坤楼闹过,听阿鼎的意思是说,四叔要将佟氏扶成平妻,爹爹自然怒极,可说是四叔似是在威胁爹爹,要将事情抖出来,大家一起不好过!

阿鼎不敢再听了。

可那句要将事情抖出来,方槿桐心中不知为何,像揣了一块石头一般惴惴不安。

爹爹还有事瞒着她和二哥。

却不应当是小事。

只是这些事,她知晓不当问,也不会去问。

****

由得四房的这道插曲,方槿桐并未同阳平,任笑言等人一道离京。

她本也是想不去了。

可一是想苏苏日后出嫁,几人便真的难再聚一处了,二是思南盼了许久,好生失望。

离苏苏的生日还有几日,若是路上行得快些,还是能撵上的。

只是这一路没有长公主府的护卫,路上怕是不安全。

方槿桐去寻爹爹。

说来也巧,恰好宋哲宋侍卫告假,返乡途中正好要经过富县,宋哲只道小事一桩,他来送槿桐和思南。

于是十月初六,阿鼎赶了马车,宋哲带了槿桐和思南往富县去。

京城往富县,一路都是官道。

刚出京城不久,就碰上了熟人。

方槿桐意外:“肖老板?”

肖缝卿凝眸看她:“正巧,肖某也去富县。”

第96章 肖缝卿

他也去富阳?

方槿桐嘴角抽了抽, 虽然肖缝卿本人向来古怪, 也我行我素, 随性得很。可他离京一段时间,忽然出现竟是在京郊不远处,倒像是…特意来追赶她们的马车似的。

只是这会子再见肖缝卿, 只觉得他眉间都是阴郁, 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虽然早前的肖缝卿也透着古怪,却不会这般盯着她看。

“你们去富县?”他垂眸, “我也去, 正巧同行。”

方槿桐总觉得哪里都不想巧的样子。

可思南见了肖缝卿却很高兴。

一口一个“肖哥哥”“肖哥哥”。

她同肖缝卿相处的时间不久, 两人却都很亲近彼此。

就如同哥哥和妹妹一般。

思南喜欢围着肖缝卿转, 肖缝卿也很照顾思南。

倒比她这个姐姐更像一家人些。

只是思南一口一个“肖哥哥”,唤作早前的肖缝卿早就微笑应承了, 他同思南在北苑下棋, 还送碧山阁的白玉棋盒和那条月亮型的坠子给思南,自是心中喜欢思南的。

可这回…

方槿桐目光微滞。

总觉得肖缝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思南唤他,他竟然僵住。

那眼神中的惊喜,诧异和复杂, 倒叫人有些看不懂了。

方槿桐尚在错愕,肖缝卿开了口:“路上无聊,可否和槿桐, 思南共乘?”

肖缝卿有自己的马车,她们是女眷, 若非征得她们同意,自是不方便的。

可肖缝卿同她和思南都算熟络,也不显得有多突兀。

不待方槿桐开口,思南便欢呼雀跃上前去牵肖缝卿的衣袖:“好啊好啊,肖哥哥和我们一起,许久没同肖哥哥一道下棋说话了,肖哥哥快来。”

呃…也不用方槿桐开口了。

思南已牵了肖缝卿的衣袖往马车上去。

京城去富阳要五六日脚程,她们原本已经迟了三两日,只能让阿鼎路上稍许快些。可马车快了便颠簸,宋哲和肖缝卿倒好,只怕槿桐和思南受不住。

可思南正在行头上,肖缝卿离京几月,她便把京中大大小小的,最主要是大凡她知晓的事通通给肖缝卿说了一遍。

方槿桐几次想拦都拦不住。

可肖缝卿竟也是认真听着,不打断,有需要的时候还应声附和。

方槿桐不免有些汗颜。

肖家是国中首富,肖缝卿是肖家现任东家,生意上的事情不说,怕是连账本的看不完,哪来得闲情逸致在这里听思南夸夸其谈。

可肖缝卿真就坐住了,而且并未有任何不满和不耐烦。

看这模样,方槿桐心中腹诽,怕是比她这个姐姐都还有耐性一些。

若是知晓思南早前就和肖缝卿要好,肖缝卿也对思南诸多照拂,否则,方槿桐还真会以为眼前的肖缝卿是换了个人呢。

有思南在马车中叽叽喳喳,这一路也不觉无聊了。

大多时候,是思南在说,她和肖缝卿在听。

稍许时候,槿桐笑过,竟也会发现肖缝卿在打量她。

肖缝卿素来淡薄,便是同她相处,也多是风趣幽默,这道眼神倒是有些陌生了。

只不过她看过来,他便敛了目光,似是有意避过。

可多几次,槿桐又觉自己想多了。不过是思南说到兴致之处,邀她助阵,肖缝卿便顺道看过来罢了。

总归,过了好些时候,思南说得累了,便趴在她腿上睡着了。

今日离京,清晨就早起。

思南是阿梧从床上拎起来的,本就迷糊,若不是见到了肖缝卿,怕是早就在马车上睡着了。

哪能等到这个时候?

只是马车颠簸,便是思南趴在她腿上,槿桐还是护着她,怕马车若是遇到些小石子之类,她会撞着头。

十月初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凉。

等思南睡熟,她让阿梧拿了她的外袍来,给思南披上,怕她着凉。

“你对思南很好。”冷不丁,对面的肖缝卿来这么一句。

槿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应道:“思南虽不是我亲生妹妹,却胜似亲生妹妹,她自幼在家中长大,自然同我亲厚。”

她会错了意。

肖缝卿也不戳穿,只是凝眸看她。

只是眼中深邃幽蓝,透着她看不穿的意味。

也是,谁看得穿肖缝卿呢?

若是真看得穿,肖家也不会稳坐国中首富这么多年了。

槿桐笑笑:“对了,肖老板,多谢你和肖掌柜的拓本,我早前也寻了许久,一直没有寻到,真正看过,才觉对弈中的千变万化,窥得不足其中千万分之一,能读到这些孤本的拓本,实属幸事。”

槿桐说完,对面一直没有声音。

等到槿桐错愕抬眸,才见他还在凝神看着自己。

可虽说是凝神,却似又只是盯着自己出神。

槿桐轻咳两声,阿梧也觉尴尬,方槿桐才伸手,在他前端晃了晃。

肖缝卿才回过神来:“方小姐喜欢就好。”

这句倒是一句官话。

这才像是早前肖缝卿的语气调调。

眼下,思南正好睡熟,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声音稍许有些大。

阿梧愁死了。

槿桐笑笑:“这丫头从小贪睡,爹爹怕误了,就给她请了先生特意教授她功课,一日都没耽误过,小小年纪也是辛苦。如今出来玩,倒似放松了许多,又见到肖老板心中欢喜,这才睡得实沉了些。”

肖缝卿嘴边微微牵了牵,应道:“方寺卿费心了。”

嗯?

槿桐以为听错。

肖缝卿却牵衣起身:“让她睡吧,我去外面呆会儿,若是有事唤我。”

槿桐只得点头。

阿鼎驾马车,肖缝卿出去与他共乘。

阿梧见肖缝卿出去,才悄声道:“三小姐,觉不觉得今日肖老板表情有些怪怪的。”

“原来你也觉得?”方槿桐还意外。

阿梧点头。

方槿桐也道:“肖老板过往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仿佛听什么都冷淡得很,就像上次孤本被狗蛋尿了,我们拎狗蛋去赔礼,他也都没放心上去,一手握一个书卷,半是听半是看,哪里像今日这般,听思南说话都认认真真的,像是换了性子一般,也不知怎么了。”

连阿梧都觉得,那便不是她自己多想了。

阿梧应道:“是啊,奴婢也觉得。”

不过,终究是旁人的事,莫在身后嚼舌根,方槿桐朝阿梧道:“阿梧,方才听阿鼎说,是快到平城了吧?”

阿梧应道:“是的呢,先前说小半个时辰,约莫着也快了。”

方槿桐就道:“看看会不会入城。早前听阳平说,平城的有处做飞饼的铺子,很是受欢迎。有次在京中,思南吃过一次,一直念着。若是稍后经过,就去买些带路上,也好解解馋。”

阿梧笑笑:“知晓了。”

****

等到平城,阿鼎倒是要入城的。

这一路过来,人马皆是疲惫。

人要歇脚 ,马也要歇脚,再补充些粮草。

宋哲道还需准备些干粮,平城过去皆是官道,一路畅通无阻,可在茂镇宿下,时间就将将好。

宋哲是行家,槿桐自然听从。

阿梧扶思南下了马车,又伸手扶方槿桐。

方槿桐本在同宋哲说话,没有注意,阿梧扶她,她脚下忽得踩空,幸得有人眼疾手快。

肖缝卿伸手接住,方槿桐只觉一头撞进人家怀中。

“抱歉抱歉,先前走神了。”方槿桐有些尴尬,方才这初似是她有意撞上去的一般,幸好她同肖缝卿还算熟稔,否则怕人真是要多想。

方槿桐这般话落,肖缝卿却并没有松手。

“肖老板?”方槿桐窘迫。

肖缝卿看了看她,良久,才松手,转身。

阿梧赶紧上前,问她有没有扭到脚之类。

方槿桐摇头。

只是,肖缝卿今日果然反常极了。

好在,茶歇期间,有思南在一处,并不觉得先前尴尬的气氛蔓延。

茶歇过后,宋哲领着槿桐和思南去平城成买飞饼路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