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你除了拿你的命来威胁我,还能怎么办?”阎离尘突然翘起唇角,说道:“上一回,是我大意了。我用双眼换你一条命,大哥将我的记忆封住,为我换了一双眼睛,让我活在虚假的记忆里。”

她不语,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所以,当年的事情可以发生一次,也可以发生第二次,我依然可以!”

“…蠢货!”

阎离尘的眉头皱了起来,“你骂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骂我的!”

两人僵持许久。

半晌,阎离尘眯起眼睛,“如果你敢死,那我就杀了这里的人。”清澈的声音里满是凛冽的杀意。

一瞬间,阿萌觉得自己会被杀掉,反应过来时,面上露出了些许恐惧之意。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远处,传来了人声,似乎是大门的方向,不过此时没有人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容颜终于将脸抬起,她的目光移向阿萌,眼眶微肿,但一双眼睛却亮如辰星。

“阿颜…”阿萌轻轻唤了一声。

容颜朝她走去,然后将一个东西递给她,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木头雕刻的佛像,入手圆润,有些沉重。她说:“如果有一天,这佛像有了裂痕,你就诅咒我不得好死,魂飞魄散,生生世世永不得投胎。”

阿萌还没反应,阎离尘已经惊怒道:“小妹!”

阿萌心头毛毛的,不管是情绪多变的阎离尘还是决绝的容颜,都让她觉得好可怕啊!到底什么事儿啊,要弄得这么恐怖,这两人难道不是在谈情说爱,而是在兵不血刃对方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阿萌宁愿诅咒自己也不要诅咒容颜,虽然她不太信任灵魂这玩意儿,但她能来这个世界就是个难解的谜,而且还有那么玄乎的诅咒能力,外一真的诅咒成功了怎么办?所以她坚决不赞同。

可是容颜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溃似的,如果她不接受的话…

“你敢诅咒她,我会亲自杀了你!”阎离尘一字一句地说,手指微抬。

“嘭!”

阿萌背后的柱子突然炸开,一粒小石子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瞬间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传来,阿萌伸手一摸,流血了。

“你敢伤她!”

又是一道怒吼传来,阎离尘身边的地板炸开,外放的凌利气劲割伤了他的脸。

阿萌木然地转过头,看到自黑暗中出现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虞…”她张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哽得她眼睛都酸涩了。

下一瞬,她被揽进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里,男人熟悉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张开手圈住他的腰。

“将军!”老管家也激动地唤道。

虞月卓紧紧地揽住阿萌,一双眼睛看着双目微红的阎离尘,还有脸色苍白的女子,突然叹了一声,说道:“阿尘,你太不理智了!容姑娘,你的请求,阿萌答应了。”

闻言,阎离尘的眼睛里的红色越发的浓郁,宛若厉鬼。

阿萌错愕地抬头,说道:“我没有答应!”

虞月卓微笑道:“没关系,这是你应该做的,阎先生说,希望你答应。阎氏一族的人能力太过逆天,遭了天罚,只有你才可以诅咒他们。”

“阎先生?”阿萌还是不明白。

虞月卓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地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渍。

“对不起…”

容颜轻叹一声,然后露出了落漠的表情,转身离开。

阎离尘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后,方将视线移到阿萌身上,阿萌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将自己躲到虞月卓怀里,让他们变态去对付变态,她这等正常的小人物哪边凉快就闪哪边去。

不过,阿萌期待中的对峙场面没有出现。

阎离尘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阿萌半晌,突然说道:“大哥说,她与我阎家命脉息息相关…所以,今后你且保护好她罢。”

说完这句似是而非的话,飘身而去。

阿萌埋首在虞月卓怀里,悄悄扭头望了眼,只能看到黑暗中那抹白影如鬼魅般飘忽,在安静的夜里实在是太吓人了,感觉在看真实版的鬼故事一样。

虞月卓拍拍她的背,半晌没有说话。

“将军,你回来了。”老管家激动地说。

虞月卓点了下头,笑道:“我回来的消息暂时是个秘密,让府里的人紧着点。”

“是!”老管家应着,一脸高兴地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半晌,阿萌抬起脸,看着灯光下的男人,依然是记忆里的那张俊雅的容颜,却让她的心都发软了。

最后,种种激越动荡的情绪只化为了一句话:“你…你回来了?”

虞月卓低首,将唇印在她的额上,轻声道:“阿萌,我回来了。”

阿萌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将他紧紧地拥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了,接下来会写一些番外,同样算是后续。

嗯,谢谢你们这三个多月的陪伴,又完结了一篇文,雾心里挺高兴的!

第114章

阳春三月,又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

一大早,定国侯府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挂,好不热闹,丫环小厮身上皆穿着喜庆颜色的衣物,虽然一片匆忙,但脸上皆挂着笑意。

今天是定国侯之妹出阁的日子,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捧场送来了贺礼,使得一大早整个定北侯府人来人往,车马不歇。

去年六月份,靖远将军大败北越东部草原盟联,又将几个东北部小国赶回东北山脉那一边,大获全胜,消息传来回京城,举国欢腾,皇帝龙心大悦,再一次下诏大肆封赏,其中功劳最大的靖远将军受封为“定国侯”,从武将晋升为王公贵族,完全超越了虞氏一族,更是赐下黄金锦帛无数。而跟随定国侯的校尉也连升一职,其中被皇帝封为振威将军的严凛便是今日的新郎官。

阿萌一大早就开始忙个不停,若不是身边有婆婆姚氏帮衬着,她都快要忙得腿软了。

眼见吉时快到了,阿萌顾不得喝口水歇歇,赶紧往小姑子院子去瞧瞧新娘子准备得怎么样了。还未到落月轩,便听到一阵嫩嫩的呼唤。

“娘娘~~”

阿萌脚步一停,往前望去,便瞧见不远处被嬷嬷抱着的小包子,小家伙瞧见她,拍拍嬷嬷的手,然后自个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此时还是春天,虽然天气转暖,但小孩子穿得还厚实,加上那短手短腿的模样,可不就像只小熊一样嘛,这么跑过来,仿佛一颗球一样滚了过来,让人着实担心他跌倒。

阿萌上前几步,一把将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小包子抱住。

到了她怀里,小家伙伸出小短手环住她的脖子,嘟起小猪嘴在她脸上啵了一下,然后萌萌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娘娘~~”

“崽崽怎么过来了?”阿萌说着,望向照顾小包子的嬷嬷和丫环。由于今天是虞月娟出阁的日子,阿萌担心自己忙不过来,便没有将儿子带在身边,让丫环嬷嬷好生照顾他。

“想娘娘~~”小包子很甜蜜地说。

阿萌脸上露出了笑容,使劲儿地在小包子脸上亲了一下。

这时嬷嬷也回道:“回夫人,小主子要找您,不然就哭,奴婢也没法子。”小包子平时虽然看着呆萌,但其实鬼精鬼精的,丫环嬷嬷们都不太是对手。

听到这话,阿萌心中感到窝心,不过仍是佯怒道:“想我就不要总是气我,以后你爹的话少听,要听娘的话,知道么?”

小包子呆萌呆萌地瞅着她,歪了歪脑袋,然后萌萌地点头。不管有没有听懂,但小包子也作了表态,使得阿萌心中一阵高兴,便决定带他一起去看新娘子。

等他们到了落月轩,便见到一屋子人也是一阵忙碌,姚氏正含着泪为女儿梳头,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姚氏一脸不舍的表情,弄得虞月娟的眼眶也红红的,眼里含泪。

阿萌一见,赶紧道:“娘,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您应该高兴才是。月娟可不能哭,这一哭妆就会花了。”

听到阿萌的话,姚氏赶紧用帕子试试眼睛,笑道:“玉茵说得对,这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月娟你也别哭,可不能弄花了妆,不然就不美了。以后啊,你就是严家的媳妇了,可不能像在家里那样倔强了,要好好孝顺婆婆,伺候好夫婿,知道么?只要你们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娘心里就放心了…”

听着母亲殷切叮嘱,虞月娟此时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真的要嫁人离开这个家了,眼里的泪突然怎么止也止不住,然后扑到姚氏怀里哭起来。姚氏此时满心不舍,原本还强忍着泪意,见女儿如此,如何忍得,便搂着女儿轻泣起来。

阿萌满脸黑线,她这是越劝越糟糕了?

不过也不能放任她们这样,这吉时快要到了,届时误了时辰可就教人嘲笑了,当即赶紧劝慰起来。又劝说了一会,两人才止住了情绪,虞月娟的妆果然又花了,少不得又让人过来给她补装。

为了不让这母女继续因为出嫁这种事情伤感下去,阿萌将终极无敌萌物小包子推出来卖萌,好分散婆婆与小姑子伤感的情绪。

小包子今天也被嬷嬷打扮了一翻,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小袍子,连上身那件皮夹边缘也是缀着红色的狐毛,衬得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越发的精神可爱,看着就像年画上的小仙童一般喜气,加上那副萌萌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萌物。

小包子凑到虞月娟面前,萌萌地瞅着她,在虞月娟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上的小帽子时,突然奶声奶气地说:“恭喜姑姑,祝,姑姑早生贵子…呃,恭喜发财…百年好合…”小包子皱着眉,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现在有多努力地想着词儿。

虞月娟被那句“早生贵子”弄得满脸通红,倒是一屋子的人被可爱的小包子逗得呵笑连连,使得虞月娟的脸色更臊了。

姚氏笑了一阵,将小包子抱过来,问道:“我的乖孙孙,是谁教你的?”

小包子歪着脑袋,指着阿萌:“娘娘~~”

“我没教你在这种时候说恭喜发财!”阿萌翻了个白眼。

小包子无辜地回视她,表情呆萌呆萌的,看着就是个萌娃。

很快地,外头响起了炮竹声,已有丫环跑进来叫道:“吉时到,花轿就要到门口了,侯爷吩咐喜娘快快将新娘子扶出去。”

听到这话,喜娘赶紧将绣着精美花纹的红盖头拿过来盖上新娘子的头上,然后与姚氏分别一起扶着新娘子出去。

阿萌抱着自家萌娃,抄近路到了大门口,与虞月卓会合。

虞月卓见她走得气喘吁吁的,手里还夹着只胖包子,顿时有些不愉,在一片欢声中,小声斥道:“怎么将崽崽带过来了?”

阿萌哼了一声,然后将儿子丢给他,说道:“你自己能抗住住他的攻势就算你厉害。”

小包子到了父亲怀里,很自然的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嘟起小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由于不够高,亲不到脸——奶声奶气地说:“崽崽想爹爹~~”

甜蜜的气息,伴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儿,还有他仰起脸儿时脸上呆萌呆萌的笑容,特别的招人疼,这种时候,能拒绝小家伙的人真是铁石心肠了。虞月卓不是铁石心肠,而且儿子这呆萌的笑容与某人实在是太像了,单就这点,就足以让他心软了。

儿子虽然长得像他,但在某方面来说,像阿萌,有时候特招人疼。

阿萌见他伸手托起小包子的屁股,让他舒服地坐在自己怀里,不由再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新娘子已经被揣扶出来了,外头人一见,顿时乐鼓宣天,鞭声更是不绝。

穿着一身新郎官的大红炮子的严凛翻身下马,拜见新娘子的家人。虞月卓也没有刁难这妹夫,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后,便让将花轿迎走。

热热闹闹的迎亲结束,姚氏眺望着花轿消失的方向既欣慰又不舍。

等鞭炮声渐渐走远,阿萌用手肘撞撞某位侯爷的腰杆,问道:“是不是很不舍?很想将娶走你妹妹的男人胖揍一顿?”

虞月卓很淡定,“没有。不过如果今天是嫁女儿,我确实是要将敢娶走我闺女的男人胖揍一顿。”

阿萌:“…”

算你脸皮厚!

见下人将马车驾来,阿萌转向姚氏,揣扶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娘,马车准备好了,咱们也去严府吧。”

姚氏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儿子和孙子,只见两张大小相似的小脸同时看向她们,虽然一个高雅如月,一个呆萌逗趣,但如此相似的父子看着给人的感觉还是很逗趣的,不由得失笑,嫁女儿的失落心情好了很多。

夜幕降临,酒酣的宾客已经离开,振威将军府的下人开始收拾残局。

严凛带着微醺的醉意往新房行去。

后头的小厮见他步履微浮,知道将军是喝得高了,不禁摇头。今天来的宾客虽然多是权贵之家,但也有大半军中之人,且有虞月卓的首肯,于是那些鲁男人们横行无忌,个个上来祝酒,硬是将平时酒量海涵的严凛给灌得步履不稳。

严凛推门进去,里头的喜娘丫环们已经站在那儿迎接,见他俊脸微红,不由得掩嘴一笑,一个丫环拿来了醒酒汤,严凛一看,便知道是母亲吩咐的,当下也不多话,直接喝了。

“请新郎官掀盖头。”喜娘在一旁笑道。

严凛的步伐微顿,纵使平时再沉稳,此时手心不禁有些发汗,定了定神,才拿过喜娘递来的秤杆,轻轻挑开了床上女子的红盖头。

一张俏丽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俏脸如霞,眼波潋滟,略带几分羞意紧张。

严凛坐下,伸手过去握住她泛白的手,轻道:“别怕。”

虞月娟的身体微微绷了一下,半晌方放松下来,只是想抽回手的时候,发现抽不开,这让她的脸颊又染上了红霞,那人身上隐隐传来的酒气与男人气息更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这时,喜娘和嬷嬷端了东西给他们吃,按着习俗说着吉祥话儿,待他们漱口后,拿了两杯酒过来,笑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待他们喝了交杯酒后,喜娘领了赏,方笑容满面地呼喝着屋子里的丫环退下,将空间留给一对新人。

喜烛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闪烁了一下。

听到这声音,虞月娟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却见身旁的男人用一双幽黑如墨的眼睛看着她,不由得双颊绯红,不知所措。

“刚才…侯爷喝了酒。”严凛突然说道。

听到他的话,虞月娟直觉看他,却见男人一脸正经的表情,只是脸庞微红,破坏了这种正经严凛的气质,倒是显得有些疏懒之意,看起来亲切不少,也让她从他进来后紧张的心情放松不少。

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婿,但每回见面,都守着礼,说话也是些客套话儿,使得她对他只有表面印象。再说每回见面,他都是一副正经严凛的模样,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背着家里的人正在干坏事似的,不知不觉中,倒是有点儿怕他了。

知道他现在说话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虞月娟小心地接话:“哥哥怎么了?”

“侯爷他的酒品不太好,喝酒后与平常言行迥然不同,很会生事刁难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严凛的表情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刚才他喝了酒,所以很过份地让军中那群兄弟灌我酒。”

严凛看着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声音温和一点,但很快发现自己失败了,不由得挫败叹息。

虞月娟有些想笑,但是见这男人正经的表情只能咬住嘴唇忍住笑意。她自是不知道自家兄长沾酒后就变了个人的事情,只以为严凛在逗她,不由得微微笑了下。

见她笑了,严凛放松下来,然后伸手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又将她盘好的发弄散,使得她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而下,将她俏美秀丽的脸蛋装点得极美丽,添了些柔弱的感觉。

严凛闭了闭眼睛,将一些记忆眨去,然后将她拥进怀里,低首封住她颤抖的嘴唇。

感觉他在脱自己的衣服,虞月娟突然拍开他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襟整个人缩进床上。

“月娟!”严凛唤了声。

虞月娟的脸色青红交错,欲言又止,眼里已含泪。

严凛怔了半晌,却未生气,只是小心地接近她,见她没有拒绝,方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到怀里,慢慢地摸着她的脸说道:“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么?”

虞月娟又咬起唇来,这是她紧张的表现,直到一只手按压在她唇瓣上,制止了她这种自虐的行为。

在严凛耐心的询问安抚中,虞月娟方才有些羞愤地将自己的异常表现告知:“就是那年在莲花观寺,我被人抓走之前,看到他们脱光光在行那等苟且之事…”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魔,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也是为何她每次见到花妖儿,都忍不住想拿扫帚赶她走的原因。

严凛微眯眼,他很快便知道虞月娟说的是什么了,怀里的人还是他亲自去救出来的,自然对事情的过程了解得极清楚,只是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遭。再细察她的表情,微微有些明白了,看来那事情在她心里确实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抱歉!我去迟了。”严凛低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说道:“不过我们现在已是夫妻,并不是无媒苟合,相信我,好么?”

虞月娟偷偷看了眼他正经的表情,想起那时的绝望,是他将她救出来,是他给了她勇气,不由吞咽了口唾沫,方勇敢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