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方烈捧着外卖号码,笑的贼兮兮的回转了来,顺手从严宁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麻利的按了号码,很快对面接通,方烈眉飞色舞的叫道:“美女,光速网吧,来一,二——”

005 敢惹妹子的一律削死

方烈这人也够意思,美色美味当前,还没有忘记兄弟们,自觉的查起了人头,严宁一边点选着游戏里的人物选项,一边漫不经心提醒着好友:“你要是一份一份的叫,那小美人就可以多跑几趟了。” 方烈果断收声,“来一盒炒饭!” 听着对面的女孩淡淡的应了,方烈挂下电话,眼巴巴的向着门口张望着,没有等很久,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方烈自来熟的从严宁口袋里摸出钱包,喜滋滋的付了帐,顺口问道:“妹妹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啊,你是哪个班的?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哥哥的大名啊,我叫方烈。” 苏曼默然无语,收了钱转身就走,方烈是又爱又恨,牙痒痒的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回过神来,自己那一盒刚出锅的炒饭已经被分食的一干二净。 严宁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巴,“味道不错,给我来一份。” 其他人也纷纷叫了起来:“我也要一份!”“我也要!” 方烈怒极反笑,盯着哥几个,嘿嘿一乐,掏出严宁手机,利落的拨号:“美女,来一份炒饭,光速网吧,不见不散啊!” 当苏曼第四次提着一份炒饭向着光速网吧行来时,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到了网吧,轻车熟路的寻到方烈的位置,把炒饭放在了他手旁,这一次,收了钱后,苏曼没有走开,看着方烈,关心的问道:“你吃了三份炒饭,不难受么?” 方烈又惊又喜的看着她,连声叫道:不难受,不难受,你看,我还能吃呢!” 可不是么,前面几份都被那群猴崽子给瓜分了,他根本没捞着! 方烈二话不说,打开盖子,嗅着香气,掰开方便筷子,大朵云逸起来,还不时抬头看一眼苏曼,顾不得塞得满满的腮帮子,咧嘴就笑。 兄弟们在一旁看着,这下倒是不好和他抢了,只是方才几份都是大家分食,按人头摊派下来,每个人也就那么一口,根本吃不饱,肚子里的馋虫反倒被勾了出来。 眼巴巴的看着方烈吃的欢实,又得到了美女青睐,一个个心中不忿,打定主意下次要单独叫上一份。 片刻功夫,那一份满满的金黄炒饭就被方烈风卷残云的吃下去半盒,苏曼瞄了一眼,笑眯眯的开了口:“你们明明可以一次多要几盒的,非要一盒一盒的叫,是不是耍我玩呢?” 方烈塞得满嘴炒饭,双眼蓦然睁大,惶恐的摇着脑袋。 苏曼亲切温和的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这一盒我加了料的,往里吐了几口口水,味道不错吧?” 口水?! 方烈下意识的张开嘴,扑哧一声,口里的饭粒喷了满屏幕,键盘上也落了不少,苏曼及时的退了一步,倒是避了过去。 不待方烈开口,她又笑盈盈的道:“我骗你的。” 这一番变故兔起鹘落间,眼见方烈被这女孩三言两语就耍了两通,一帮兄弟都呆掉了。 苏曼侧过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在这七八个男生身上一扫而过,冷冰冰的道:“还有谁要盒饭,一次统计齐了,要是再耍我,加的就不一定是口水了,恶心的液体还有很多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吞了口口水,一个接一个老老实实的报了炒饭的份数:“我,我一份。”

“我两份。” 苏曼垂下眼帘,拿出支圆珠笔,在掌心统计着数目,眼皮微微颤抖,看的严宁一怔,他下意识的大喝出声:“苏套子!”

话一出口,女孩猛然抬眼,阴冷的目光直射过来,严宁立刻后悔,身旁的徐灿和常海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还在重复着苏曼的外号:“老大,不是吧,她是苏套子?!”“苏套子?真的假的?!” 方烈这时候回过神来,看的出来,严宁这小子和面前的女孩相熟,他喃喃问道:“苏套子?你叫苏套子?”

众目睽睽之下,苏曼收好了圆珠笔,慢吞吞的走到了方烈面前,看着他吃剩下的半份盒饭,拿起圆珠笔伸进去搅了搅,又轻描淡写的扫了眼严宁三人,转身走了出去。 几人同时打了个哆嗦,一起看向了方烈:“方老大,你真看上这个妞了?”

方烈却顾不上其他,他单手捉住了严宁的手腕,追问道:“阿宁,你认识她?哪个班的?叫苏套子么?”

严宁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曼离开的方向,徐灿和常海好不容易从苏曼临走前的那一眼威胁中醒来,心有余悸的回答起了方烈的问题:“她外号叫苏套子,哎呦,你不知道,这就是个怪人,天天留着可长的刘海,把脸都挡住了,也不和人说话——”

方烈打断了他们的滔滔不绝,敏锐的扑捉到了重点:“你们的意思是,她和阿宁是一个班的?” 徐灿瞄了眼严宁,少年心中升起了前途未卜的忧患意识,颇为忧郁的道:“不但同班,她还是阿宁的新同桌。” 方烈的眼神一下变了,他比严宁几个高了三级,现在是高二,单手搭在了严宁的肩膀上,哼哼道:“兄弟,你可别弄个近水楼台出来啊。” 严宁一僵,直接给了方烈一拐,笑骂道:“想什么呢,也就你口味这么重了!” 过了半晌,几人叫的盒饭被送了来,这次却是个年轻男人送的,方烈看了一眼,迅速的判断,这位应该是苏曼的哥哥,也就是他未来的大舅哥,当下决定打好关系,捧着盒饭凑了过去,嘿嘿笑道:“大哥,你们家的炒饭给的虾仁真多啊。”

苏杭微微一怔,摸着下巴反思起来,似乎刚才曼曼夸了一句他很帅,舀起的虾仁数目就多了些,他瞄了眼少年,摊开手掌:“每份加价两块。”

方烈混不在意的再次掏出严宁的钱包,刷刷的抽了两张十块纸币,痛快的递了出去:“下次我们再照顾您生意啊。”

看着帅哥走开,余下人等莫不在心中忖道,这兄妹二人一样的心狠手辣啊,唯有方烈,摸着下巴,喜滋滋的道:“我家娘子家里尽出美人啊,以后我儿子肯定也特帅。”

严宁:“…” 几人哄抢着吃完盒饭,提起书包,一起往家赶去,别看都住在军区大院,这些孩子们因了父辈的军衔,也分了三六九等。

像是方烈,严宁,萧凌就是第一梯队的,家里的老子已经是将衔,到了大院里,便和其他人分开,三人并排向着最深处的小楼行去。

方烈的手臂搭在了严宁的肩膀上,不依不饶的叫他讲些苏曼的事情来听,苏曼,方烈砸吧砸吧嘴,他媳妇咋就这么好呢,人生的美,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严宁被他缠的没办法,同时也想打消兄弟的绮念,把他观察到的苏曼的小动作,一股脑的兜了出来,一旁的萧凌啧啧称奇,性格扭曲成这样也不容易啊! 方烈却听得津津有味:“我媳妇真是太厉害了,下次带她回家见我妈。”

严宁沉默片刻,想象着苏曼和方伯母见面的场景,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了彗星撞地球的凶残景象。 苏曼帮助父亲收了摊子,回到客厅里,把床头那用了半年的挂历摘了下来,撕掉了前面的六个月份,准备包书皮。 挂历纸的背面雪白,纸张又厚,包书皮最合适了,比现在流行的塑料书皮要顺眼的多。 苏杭收拾妥当,坐到了女儿对面,拽过一张挂历,帮她包起书皮来,苏曼抬头看了眼苏杭,唇角勾了起来,苏杭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疑惑的看了过来。 苏曼浅笑道:“我想起了小时候,你不但要给我包书皮,还要给我削铅笔。”

小孩子不懂事,铅笔的笔芯用粗了就不肯再用,每天晚上,苏杭都要给苏曼重新削,至少六支铅笔,在铅笔盒里排成一排,看着特舒服。

想起往事,苏杭的嘴角微微扬起,父女二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只听得到手上挂历纸簌簌的声音,却又温馨无比。

包完书皮,看了眼挂钟,苏杭吩咐道:“早点睡。” 说着,他掏出钱包,取出了几张百元大钞:“学费。” 苏曼伸手接过了,把包好皮的书都装好,打了个呵欠,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她换了睡衣,趴在了床上,以往只觉得厌恶的油烟气,此时躺在床上嗅来,却化成了一股炒饭的香气萦绕不去,在这熟悉的味道里,苏曼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 要想参与到三年后苏杭的失踪事件中去,每天都老老实实的上课下课可不行,这样的话,她和苏杭的交集就太少了。 苏曼很快做了决定,以后早起晚睡,到小饭馆里帮忙,参与到苏杭的生活中去,这个决定一出,她立刻轻松不少,打了个呵欠,调整了下闹钟,很快睡了过去。

第1卷 006 第一次拿菜刀

闹钟叮叮的响起来的时候,只有六点,不过夏天天亮的早,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苏曼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趴在被窝里又自我斗争一番,挣扎着起了床,迷迷糊糊的穿了衣服,一直泼水洗脸,才缓过劲来。 她从卫生间出来,不期然的看到客厅边上的大床上一片凌乱,她皱了皱眉头,还是走了过去,把被子叠好,又抻平床单。 她家喂只有在厨房里才能保持住清洁整齐,一出了厨房就是生活低能儿,每天被子从来都不叠。

苏曼走到了前面的店子里,早上生意一向不大好,基本没人吃,想也是,大早上的,要么在家弄点牛奶面包,要么出来买份油条豆浆,包子白粥,谁会吃炒饭这么油腻的东西。

苏曼一眼看到店子里的几张台位都被大大小小的木盆占据了,里面放满了各色蔬菜,已经洗的干干净净,可以清楚的看到金黄色的胡萝卜,红色的西红柿,绿色的黄瓜,脆生生的豆芽。 苏杭站在一张桌子前,背朝着苏曼,苏曼只看到他手里的菜刀利落的飞起落下,转眼间,就把一根胡萝卜切成了丁。

家里的小饭馆没有请帮佣,买菜,炒饭,收款,都是苏杭一个人,到了饭点,根本忙不过来,这些配菜,都要在上午十点前处理好。

苏曼缓慢但坚定的迈着步子,到了苏杭身侧,开口道:“我来帮你吧。” 苏杭一怔,抬头看向了墙上的挂钟,看着上面准确指向六点十五的时间,皱眉道:“你再睡会吧。” 苏曼不说话,固执的站在一旁,仰头注视着苏杭的眼睛,双唇紧抿。

二人对视半晌,苏杭屈服了,他随手指着旁边的台子,待苏曼站过去后,苏杭去前面的厨房里取了菜板和菜刀出来,放在她面前的台子上。

苏曼睁大了眼睛,颇为新奇的看着,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为一个厨子来说,他的兵器有很多,铲刀,漏勺,锅碗瓢盆,但是毋庸置疑的,厨子手里最基本的两样兵器,如同士兵手中的矛和盾,当非菜板和菜刀莫属。

最传统的菜板自然是木头菜板,整个的大木墩子最好,一定要年轮密实,木质本身硬朗的木材,像是做家具那些,什么黄花梨红檀木,做起菜板也是顶好,这样的菜板,并不逊于高档家具,一样可以作为传家宝,用上百年没有问题。 再次一点就是家常菜板,通常是柳木居多。

然后南方又有竹制的菜板,竹子硬度足够,只可惜竹节太细,往往是几片竹块拼接,用不了太多年。 眼前这块菜板,明显是可以用作传家宝那种的,整个一厚重的大木墩子,找不到半点缝隙,切面平滑,可以看到上面密实的年轮。 菜板上平平的放着一把菜刀,要是一个入了门的厨子,这刀也极有讲究,根据刀的大小和开刃程度,又有斩骨刀,剔肉刀,剁馅刀等等区别。

反正要是没有备上十几把刀,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厨子。

眼前这把刀比家常的菜刀短小一些,前窄后宽,侧面看去,是狭长的锐角三角形。

苏曼满是好奇的拿起了刀,意气风发的向着苏杭看去,像是等待元帅发令的士兵。 苏杭嘴角抽动两下,随手从自己面前的盆子里捉了两个胡萝卜,抛了过去,苏曼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两个胡萝卜打了两个滚,稳稳的停在了菜板上。 一股怨气莫名的从苏曼胸口升起,这分明是打发小孩子! 就像是大人正在忙,为了哄着小孩子一边玩去,随手捉了两块糖果一样! 苏曼眯起眼,盯着两个胡萝卜半晌,愤愤的举起了刀子。

说句老实话,苏曼曾经成为顶级的美食经纪,也是一名颇有名气的美食家,对于各种佳肴如数家珍,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她的厨艺相当烂的事实。 烹炒蒸煮,她只会清水煮个面条,随便捉来一把菜叶子洗干净了丢到锅里,因此,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切东西。

看着圆滚滚的胡萝卜,苏曼二话不说用一只手按住了胡萝卜的一头,手起刀落,胡萝卜被她拦腰斩断,分成了差不多长短的两段。 苏曼大受鼓舞,切个菜也没什么难的嘛。 苏曼接着按住其中一段,如法炮制,再次下刀,片刻功夫,一根胡萝卜被她切成了四段。 想着昨日里见到的胡萝卜丁的大小,苏曼再接再厉,很快,她的菜板上出现了一堆圆滚滚的轮子。 看看厚度,和胡萝卜丁的大小差不多,苏曼志得意满的开始了进一步细化,这次是把一个圆形切面进行十六等分的操作。 这个难度可大多了,苏曼的鼻子皱了起来,一时间有股冲动去翻出自己的量角器。 一下从手持大刀大开大合的野蛮人进化到了高精尖的现代科技,苏曼的动作变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正用高倍显微镜观察细胞的一次裂变,手里拿着的是镊子而不是菜刀,面前的是培养皿而不是菜板。 她的头不由自主的越垂越低,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当终于切完了一个轮子时,她呼出一口长气,只是看着手边的一小堆胡萝卜丁,再看看等着她去处理的七八个轮子,顿时头疼起来。

苏曼暗自给自己打气,宝贝不怕的,你行的,万事开头难,迈过第一关就好了,熟能生巧,刚开始都这速度,谁也不是打娘胎就会做饭的——

这也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那时候,从一个不良少女向着美食经纪的方向前进,每一天都要面对全新的知识,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她就是这样鼓励自己坚持下来的。

父亲不辞而别,母亲更是早早的抛弃了她,如果她再不宝贝自己,这世上真没什么人爱她了。

苏曼压下心中烦躁,耐着性子终于把一根胡萝卜切成了丁,只是看着剩下的一根完整的胡萝卜,突然就泄了气。 她下意识的向着身旁看去,从外面透进来的阳光洒在了苏杭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英俊的侧脸,他的眼皮垂落,长长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子,微微颤动着,双唇略微张开,神情十分的惬意。 手起刀落间,仿佛一位舞蹈大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难言的韵味,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

察觉到苏曼的注视,苏杭转过头来,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将视线调到了墙上。

苏曼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蓦然一惊,一下跳了起来,六点半!居然就六点半了! 她切一根胡萝卜竟然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幸好她不是厨子,不然这饭店非得倒闭不可。 要知道胡萝卜大部分时候,都因为它鲜艳的颜色而作为配菜存在的,她在一个配菜上消耗掉了十五分钟,那主菜呢?再加上下锅的时间,岂非一个钟头才能鼓捣出一盘菜? 要是这速度,别说正经的厨子了,普通的家庭主妇,她也是不合格的。

苏曼满腔热情被打击个彻彻底底,她随手捉起了另外一根完整的胡萝卜,送到嘴巴里一咬,卡擦卡擦,至少这根不用切了,想到这点,苏曼的心情好转了些。

发了会呆,苏曼决定还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迈着步子到了前面的厨房,东看西看半天,这厨房干净的都可以去做样板间了。 悻悻的转过身子,看到苏杭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身后,唇边荡漾着可疑的笑容,苏曼哼了一声,悻悻的往外走去,苏杭大手伸了过来,在女儿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两把,两个人同时一僵。

苏曼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杭,只是她表情生硬,看上去更像是恼怒,苏杭小心翼翼的缩回手,讨好的笑了笑,视线挪开,不自然的转移起了话题:“先吃饭?” 苏曼垂下头,微微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出了厨房,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忙碌起来,一手拿碗,一手拎起锅盖。 苏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眼圈莫名的红了,老爹,刚才其实是在安慰她吧。

家就在学校门口,加上苏曼不喜欢上学,以往每次都是拖到最后踩着点到校,起床的时间自然也比较晚,等她洗漱完,苏杭早就摆放好了碗筷,这次却是破天荒头一次,苏曼给苏杭搭把手,父女二人一起摆放碗筷。 摆好了两份碗碟,苏曼微微一怔,再次伤感起来,这似乎是第一次,父女二人一起坐到餐桌前,以前早饭她起的晚,吃的时候苏杭早就吃过了,中饭和晚饭苏杭忙着生意,都是匆匆吃上一口,两父女更没机会坐到一起吃饭了。 苏曼压下胸口的涩意,招呼着苏杭:“…吃饭了。” 那个爸字还是喊不出来,苏曼暗中给自己鼓劲,下次一定要叫出口。

第1卷 007 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爱你

父女二人坐定,苏曼才看向了桌子上的菜色。 今天吃的是百合粥加牛肉馅的小笼包,小笼包本应该是雪白雪白的,苏杭却在面里掺了些胡萝卜丝,看着白色面皮上点缀的点点红丝,胃口一下就好了起来。 小菜很简单,切成细丝的萝卜用盐和酱油浸了,再加上少许红油,吃起来咸香可口,还带着丝丝辣味。

难得的是这萝卜丝做的十分入味又鲜脆可口,苏曼一口气吃了三个小笼包,才收了手,把一碗百合粥慢慢的喝了下去。 喝完粥,桌面上再次出现了一盅汤,苏曼拿起盅盖,看了眼里面盛开的两朵黑色菊花,抬起头看了苏杭一眼,不确定的问道:“海参?” 苏杭并不回答,站起身,再次揉了揉苏曼的头发,拾捡起了碗筷。 苏曼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吃了起来,润滑而淡淡的口感,果然是海参,和鱼翅一样,这玩意也是没有什么味道,依然是吊出来的高汤熬制的,却又和昨天的味道不尽相同。 吃完这盅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学校了,今天是九月一号,幸运的是,也是星期五,举行了开学典礼,估计也没什么功夫上课了,老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教什么内容,学生的心还没收回来呢,马上又是周末。 苏曼背起书包,和苏杭打了招呼,慢吞吞的往学校赶去,早上八点上课,七点半开始晨读,她提前了十分钟到,教室里已经坐了半满。 苏曼往门口一站,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少年们彼此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是哪一个同学,看着这么面生,怕是走错了班级吧。 苏曼面不改色的向着教室里走去,看着她一步步的向着严宁行去,最终停下了脚步,教室里顿时一静,随即响起了恍然大悟的嗡嗡声:“原来是跟班长告白的!”“你的声音怎么酸溜溜的?!”

严宁苦笑,这些同学和他昨天一样,也没有认出修剪了头发的苏套子,他讪讪的站起身,给苏曼让了通道。

待苏曼坐定,教室里再次鸦雀无声,一道道不可思议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宛如最强力的探照灯,要把她全身都照出洞来。 严宁咳了两声,惭愧的道:“苏,苏曼,抱歉,昨天叫了你的外号。” 苏曼瞥了他一眼,随口的应了声,把注意力投放到了刚刚取出的书本上,她当初专营酒店管理,数学是恶补出来了,英语对话也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几门课,物理化学,历史政治,看着都一样的陌生。 苏曼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从掉队的逃兵到追上大部队,付出的辛苦,绝对不是一直跟着队伍走的人能够理解的。 纠结再三,她把物理化学先收了起来,政治也放到了一旁,好歹历史书可以当做故事书来看。

初一学习夏周商,以及春秋战国,到了初二开始学三国两晋南北朝,加上唐宋元的历史,初三应该是学习明清以及近代史,到了高中,估计着是世界历史。 初中的历史书薄薄一册,硬是要涵盖几百年的历史,想也知道里面能有多少内容,只是一些大事记载,加上一些人物比较出名的事迹。 苏曼看着曹操望梅止渴这一段,思绪自然而然的飘远,天南地北,虽然交通越来越发达,人们的饮食习惯却依然根深蒂固,像是这梅子,就属于南方之物。 最常用的做法就是直接腌制成蜜饯,又或者调制成酱,酸甜口的梅子酱,搭配酱鸭那是一绝。

严宁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的探来,看着同桌一脸的漫不经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巧的舌头伸出,在唇上一舔而过,他愣了下,快速的别过了视线。 果然和苏曼预料的一样,孙秀芝进来后,安排几个班干部收缴学费,到了八点多点,全体出去站队,在操场里迎接校长的开学讲话。 按照惯例,校长是第一个讲话的,老头子大概要唠唠叨叨半个小时,然后是几个优秀学生代表,分别是每个年级的第一名。 苏曼仰头看着台上,换一种心情来听老头子的讲话,内容也不像是以往时那般令人焦躁了,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不好好学习,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天地良心。 老头子的口水攻击终于过去了,学生们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同时抬头向上看去,按照出场人物的重要程度,从初一的学生代表开始,按照年级逐渐递增,最后一个是压轴的高三代表。 初一的代表是一个清秀可爱的男孩,身体处于悲剧性的生长发育迟缓期,踮着脚尖才够到了麦克,惹得下面一阵哄笑。

男生也恼了,干脆的把手里的演讲稿一丢,张口就是天地君亲师,两千来个学生都懵了,听了一会儿后,终于听出来了,这厮分明是把校长刚才的讲话稿内容从第三人称换做了第一人称,又从头背诵了一遍! 在佩服这小子过人的记忆力的时候,学生们哀嚎遍野,难道要再来个半小时酷刑?!

男生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端倪,滔滔不绝的背了十分钟后,却在一个转折处戛然而止,鞠躬下台,从讲台上闪过的侧脸上分明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苏曼心道,这丫真是一肚子坏水。 初一的学生代表出尽了风头,哪怕后面上去的是个美女,也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苏曼眯着眼,看着台子上那个长发的女孩,长的漂亮成绩也好,还是文娱骨干,何昭昭说是天之骄女也毫不为过。 中规中矩的发言稿,何昭昭下去后,初三的代表生是个眼镜度数明显可以当啤酒瓶底的家伙,喊的口号还挺激情的,把一干行将毕业的初三生煽动的嗷嗷乱叫。 高一的代表生又是个女生,只是远不如何昭昭那么优秀,人还是极聪明的,直接抓着初三代表生的话顺着梯子往上爬,你们初三生重点不是学习么?我们已经熬过了中考,现在是师兄学姐了! 把高一的学生鼓噪的拍掌吹口哨,场面倒是热闹了起来。 这般热闹的情况下,高二这个既不承上也不启下,纯粹一鸡肋存在的年级代表上了台。 他甫一上台,从高二方阵里就齐声高喊出了他的名字:“方烈!方烈!!”

苏曼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眯起眼看了过去,少年身体挺直,长腿长脚,走起路来异常的洒脱,领子微微敞开,英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莫名的想起了那句古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仿佛知道众人的注视,那厮居然侧过身,挥舞着右手,仿佛国家领导人一样和学生们打着招呼,耳边传来了齐齐的抽气声,这人真是太嚣张了。 方烈在台上站定,只犹豫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谁还没有青春年少的时候呢,谁青春年少的时候还不做点傻X的事情呢。 他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麦克风大声吼道:“初二二班的苏曼同学,我喜欢你!!”

静,无比的安静。 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陷入到了石化状态,初一的代表生过耳不忘,COPY校长的发言稿算什么,初三代表和高一代表间的勾心斗角简直弱爆了。 谁能比的上如此高调的公然示爱! 方烈眨了眨眼,很是诧异还没有老师冲上来拉他下去,他呲牙一笑,对着话筒强调道:“真的。”

不比方才那一句怒吼,这两个字说的轻轻柔柔,仿佛荡尽了所有的温柔,一下搔到了人的心底,像是所有少年人的秘密,都在这一刻被揭开。

严宁涨红了脸,唾骂道:“这个骚包!”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向着初二二班队伍中部的苏曼看去,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所有初二二班的学生。

因了他们的动作,左右两个班级也发现了异动,一起看向了那个安静站立的女孩。

苏曼垂下眼帘,人依然处于震惊中,面对诸多探视的目光,她勉力做到了不动声色,心里却发出了阵阵怒吼,这是哪里来的傻X,存心破坏她的校园生活么! 苏曼已经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她必然成为校园里的焦点,只要走在校园里,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边方烈终于被几个反应过来的老师联手架了下去,有了这么一出,高三代表随意的说了两句,开学典礼便草草的收场了。

孙秀芝到底没忍住,喊住了苏曼,没等她开口,苏曼扫了一眼旁边的严宁,抢先道:“老师,我不认识那个师兄。”

严宁嘴角抽动两下,这家伙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也不知道那个骚包知道了被告白的心上人这一句撇清关系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初二二班注定无法平静了,余下的一节课,包括老师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向着苏曼瞥来。

苏曼垂下眼帘,握着笔的手指青筋暴突,恨不能那人就在眼前,伸手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抓上几下,她的人生哲学向来是有仇报仇,报仇雪恨只争朝夕。

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刚一响起,老师还没走出教室,教室的门猛然被人从外拽开,方烈探头进来,笑逐颜开的唤道:“曼曼~”

第1卷 008 切菜也是一门学问

刷刷刷,苏曼再次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她按捺住骤然窜起的怒火,对着严宁使了个眼色。 严宁摸了摸鼻子,让出了通道,看着苏曼扬长而去,及时的捉住了方烈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人家说了,根本不认识你!” 方烈猴急的看着苏曼渐行渐远,一把挣开严宁的手,忿忿的道:“我老爹说了,媳妇本来不是你的媳妇,叫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你媳妇了。” 严宁哑然,想到性格火爆的方伯父,再想想冷静沉稳的方伯母,怪不得这一对能凑到一起! 方烈一跺脚,甩开步子追了上去,萧凌读高一,刚好赶了过来,拍了拍严宁的肩膀,笑道:“不如我们来打赌,赌方烈这次用多久能把那妹子哄到他家?” 两个人心知肚明,若说方烈是个修道有成,纵横四方的世外高人,那方伯母就是他的一道雷劫,多少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挡在了这一道雷劫之外。 严宁撇了下嘴,和萧凌一起,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苏曼一转身,就看到了并肩而来的三个少年,方烈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深情款款的唤道:“曼曼~” 苏曼垂下眼,沉声问道:“几份炒饭,要饮料么?” 方烈一下想到昨天点一份炒饭的惨案,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道:“三份炒饭,三瓶可乐。”

苏曼摊开右手:“炒饭十八,饮料三块,一共二十一。”

方烈毫不客气的从严宁的口袋里掏出了钱包,数出票子,交到了苏曼手里,眉飞色舞的道:“多放点虾仁呗~”

苏曼不置可否,收好了钱往前面走去。 方烈身体往后一靠,极是欢喜的叫道:“听到没,我媳妇刚才跟我说话了!”

严宁心道,少爷,您说的是那句要几份炒饭呢,还是收钱呢? 片刻之后,苏曼端了盘子过来,小店不提供其他伙食,所以苏杭只要一直炒就好,她则负责端饭上桌,收款和打扫卫生。 几个少年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一盘炒饭,摸了摸肚子,半饱,方烈喜气洋洋的又把苏曼叫了过来,依然是老规矩,又是三份炒饭下去,严宁和萧凌都吃的有些撑了。 方烈却贴了过来,热情洋溢的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饱,要不要再来一份?!” 严宁一把捉住他,奄奄一息的道:“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要是想我吐你一身,你就叫吧。” 方烈这才讪讪的收了手。

又坐了会,看里里外外还有那么多等位置的,方烈也不好再赖下去了,恋恋不舍的走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喊了句:“曼曼,放学等我啊!”

一下子,小饭馆里的学生都向着苏曼看来,早上的那一场热闹大家都看在眼中,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了男女主角的真人PK! 苏曼恍若未闻,半点不受干扰的样子,倒是让看热闹的人无从下口。

很快,看着上课的时间快到了,苏曼匆匆的扒了两口炒饭,和苏杭打了招呼往学校走去。 苏杭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晚上那个男孩还会来的吧?

下午的课程很随意,本就只安排了两节课,还全部是副课,后两节自习,教室里一片嗡嗡之声,学生们已经坐不住了,要不是最后半节孙秀芝亲自跑来坐镇,怕是人要跑光了。 下了课,学生们下意识的往门口望去,方烈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一把推开门,又是绵长的一句曼曼。

苏曼的脸都黑了,扫过周遭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看来不能再纵容这个家伙了,她都要被抹黑成什么样子了!

她单手提着书包,迈步走到了门口,略一停顿,空着的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要跟着我么,那来吧!” 方烈一怔,随即面露喜色,痛快的跟了上去,其他学生都看傻了眼。 苏曼却没有直接回家,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附近的小公园,找了个僻静的地,苏曼不耐烦的扬起头,看着方烈,质问道:“你有完没完,你能离我远点么!” 方烈眨了眨眼,一脸受伤:“曼曼~” 苏曼厌恶的别过脸去,她性子清冷,实在不喜欢有人如此腻歪,此时心中无比暴躁,声音却越发平静:“不要逼我转学。” 说完这句,苏曼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方烈呆呆的立在原地,严宁和萧凌对望一眼,同时生出了不忍,一起走了出来,抬手拍着方烈的肩膀:“兄弟,节哀顺变。” 方烈转过头,一本正经的道:“贴身骚扰的作战计划失败,看来要转换战术了。”

严宁:“…” 回到了饭馆中,正是忙的时候,苏杭看了一眼苏曼,下意识的往她身后看去,苏曼登时火了:“看什么,那个混蛋被我骂跑了。” 苏杭缩了缩脖子,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忙活完饭口,断断续续的还有人来叫盒饭,一直到九点,才彻底的闲下来,苏曼累的腰酸背疼,冲了个澡,就爬上床了,一下就睡了过去。 直到闹钟把她吵醒,周末因为学生放假,生意比平时差些,还是要提前准备好配菜。 苏曼洗漱后,到了前面的饭馆里,一眼看到苏杭正手脚麻利的切着菜,不由凑了上去,叫道:“我来帮你。”

在苏曼的眼中,苏杭的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他先是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垂头思索了下,然后在面前的盆子里拣了,一,二,三,三根胡萝卜出来。 苏曼一下反应过来,苏杭是按照她昨天的速度来计算的,他在判断自己把配菜全部处理完,苏曼能切好几根胡萝卜简直是奇耻大辱! 苏曼觉得自己活生生成了个LOSER,她忿忿的抱着三根胡萝卜到了一边,苏杭又去给她搬了菜板和菜刀出来。

苏曼这一次却没有急于下手,她双手抱肩,到了苏杭身侧,她倒是要看一看,苏杭是如何切丁的! 苏杭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三角刀,手指挑起一根胡萝卜,竖直立起,手腕一动,横纵劈了几刀出去,苏曼眼睛一下睁大,看着仿若劈柴一样,慢慢的向着四周散开的胡萝卜条,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杭手一拢,把萝卜条拢到了一起,手中菜刀再次举起,擦擦擦,这一次是均匀的切菜声,片刻功夫,萝卜条就成了大小均一的萝卜丁。

苏曼直觉感到,苏杭这一手绝对属于厨师晋级的高级技能,新手菜鸟的自己学起来难度太大——连走还不会,能直接跑么!

苏曼低下头,嗫嗫的道:“还,还有简单点的切法么?”

苏杭唇角不可抑制的勾起,英俊的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在苏曼抬头的瞬间,却又尽皆敛去。

他这次有意的放慢了动作,拣了根胡萝卜放平在案前,颇有深意的看了苏曼一眼后,刀尖切下,顺着胡萝卜的柱身剖下,胡萝卜一分为二,从切面看,恰好是两个半圆。 圆的直径朝下,半根胡萝卜便稳稳的停在了菜板之上! 苏曼的瞳孔一缩,原来是纵切,不是横切! 怪不得她昨天切的那么费劲,而且越来越难切,最后那几个轮子几乎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现下看苏杭一脸轻松,按住半个胡萝卜,几刀下去,切成片,再几刀,切成了细长的条,余下的步骤,苏曼也明了了,和方才苏杭演示的那一手高级教程殊途同归了。 苏曼狐疑的抬起眼,不满的质问道:“你昨天不会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吧?!”

苏杭眨了眨眼,连忙摇头,他只是偶尔侧过头,才看了那么一眼,然后,昨天到今天,心情一直很愉快罢了。

苏曼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了,临走时,顺手从盆里又捉了几根胡萝卜,现在,掌握了独家秘笈,三根胡萝卜已经难不住苏大厨了。 苏曼仿照着苏杭的样子,先死死的按住想要到处乱滚的胡萝卜,凶残的一刀切下,呼出一口气后,开始仔细的切片。

切菜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她一直知道,规模越大的酒店,里面的厨房分工越是明确,像是洗菜,切菜,都有专人来做,切菜的也有个专用称呼,叫做切墩师傅。

一个好的切墩师傅,工钱并不少于三厨,一根胡萝卜上来,切片切丝,片切多粗,丝切多细,都是随心所欲的。

所以苏曼很慎重的对待自己的这一份工作,每次下刀前,都小心的看了又看,是否和刚才切下来的胡萝卜片厚薄均一?

从片到条,依然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马虎。

如此一来,当她把一根胡萝卜都切成了方片,松口气的同时,顿觉脖子又酸又疼。 苏曼伸手揉了揉脖子,抬头看了眼时间,一下睁圆了眼睛,怎么又过去一刻钟了!

看着面前一堆胡萝卜条,再看看旁边一堆待切的胡萝卜,苏曼登时泄了气,手里的菜刀一丢,难不成,自己是真的厨艺白痴?

作者:

第1卷 009 死缠烂打

苏曼的眉尖一点点的皱了起来,差点成了她丈夫的那个男人曾经夸奖过,苏曼身上有一种最为难能可贵的品质——百折不挠。 这也是她当初能够从一穷二白奋斗到优秀的酒店经纪的原因。 苏曼放下了刀子,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切菜方式,还是不对。 不声不响的站到了苏杭旁边,苏杭仿佛明白苏曼的心意,手一顿,手里竖起的胡萝卜倒了下来,手起刀落,胡萝卜一剖两半,接着切片,片切条,条切丁,整个过程本应该是繁琐的,但由苏杭做出来,却宛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苏曼的眉尖依然紧蹙,她的切法没有问题,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着苏杭看去,苏杭也恰好偏头看来,那一双明亮而漆黑的眼,仿佛在问,明白了么? 苏曼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忿忿的转过头去,片刻后,擦擦的切菜声再次响了起来,苏曼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微微一怔。

这一次,她没有先看苏杭手里的刀,而是看的苏杭的脸,如此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苏杭眼皮垂落,一双漂亮的眼珠动也不动,看似盯着手里的胡萝卜,其实并没有焦点。

换句话说,他在切菜的时候,压根就没看着菜!

苏曼恍惚明白了什么,她在切菜的时候,因为害怕切得薄厚不一,视线是始终追随着手里的刀刃的,不断的衡量又衡量,生怕一刀下去,就前功尽弃。

如此切法,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苏曼本就不是蠢人,不然也不会在失学多年后,自学成才,她明白了其中诀窍,瞬间的举一反三。

生活中,眼睛从来都不是测量距离的工具,盖房子用的是铅垂线,裁剪衣服用的是软尺,当用到目测两个字的时候,便意味着这是一个不精确的测量数据,只能作为参考依据。

切菜的时候,一个新手厨师,往往容易被眼睛所迷惑,觉得想要切出大小厚薄均一的块丁,必须用眼睛努力的盯着才可以,事实上,这时候的眼睛已经欺骗了他,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切出来的东西,也未必那么均匀。 苏曼想通以后,视线挪到了苏杭的手上,这一次,她的观察更加仔细,看上去和她的手法一样,却又有着些微的不同。

苏曼注意到,苏杭切菜的时候,手是在动的,每当他切完一刀,手掌往后一退,手下的胡萝卜就露出了一截,这样他扣在胡萝卜上的四指外缘,胡萝卜露出的部分,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大小,顺着指尖外缘一切,胡萝卜自然被切成了等厚的片。 苏曼松了一口长气,原来是这样啊。

这一次,她沉稳的回到了自己的菜板前,没有马上拿起刀子,而是小心翼翼的抓起了半根胡萝卜,仿照着苏杭的样子,扣在了掌心里。 这个动作颇为陌生,握在掌心的胡萝卜,似乎成了一个有生命的物体,让她感觉十分新奇。 她仿照着苏杭的样子,把手一点点的往后退去,胡萝卜从她的掌心探出头来,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被她随意的逗弄着。

就这样单调的游戏,她足足的玩了半个小时,不知道何时,苏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手环肩,站到了她身后,一双眼眯起,微微出神。

看着苏曼玩的不亦乐乎,似是永不厌倦的样子,苏杭终于投了降,他大手伸出,按住了苏曼手里的胡萝卜,从旁边捡起菜刀,不由分说的塞入了苏曼手中。

苏曼吃惊的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检验练习成果的时刻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默默的感受着手里的胡萝卜的形状,右手的菜刀抬了起来,一下,两下,她很快发现,理论和实践之间总是有着差距的,她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向着手下的刀锋看去。

苏曼强制挪开视线,再次切了起来,她察觉到,完全不看刀刃很难,而每次自我告诫,千万千万不要看刀锋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 被不受控制的视线和追求自由的思维之间的左右互搏搞得筋疲力尽的苏曼终于切好了一排胡萝卜。

她咬着下唇,小心的拎起两片胡萝卜片观察着,厚薄看上去差不多,她呼出一口长气,总算差强人意。 想到昨天和今天早上的打击,苏曼简直要喜极而泣,那一种苦尽甘来的味道实在美妙,让她忍不住久久回味。

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厨艺白痴进化到了新手学徒。 苏杭的大手习惯性的落在了苏曼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两下,分享着她的喜悦,他的唇角勾起,阳刚的脸上瞬间温柔遍布。 苏曼嘿嘿一乐,快手快脚的把面前的胡萝卜片垒到了一起,切起了条,随着不断的下刀,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这种进步让人喜悦。 很快,她把面前的七八个胡萝卜都切完,菜板上只剩下了一堆胡萝卜丁,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献宝一样的看着苏杭,她的头微微歪着,细长的眉眼间满是狡黠。 苏杭一怔,透过苏曼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心情莫名的低落下去,他无言的拍了拍苏曼的肩膀,收拾起了一堆胡萝卜丁。 苏曼愣了下,想到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她洗了手,打算回房间里换身衣服,总不能周末还穿着校服出去。

在衣柜里翻找半天,苏曼拎着一件肥肥大大的外套直皱眉头,怪不得别人给她起外号叫苏套子,她这些衣服,足可以套进两个她了。 勉强找了身穿上,苏曼把袖子挽了又挽,背起一个斜跨休闲包,大步的走了出来。

到了苏杭面前,苏曼犹豫着道:“我,我要出去一趟。” 苏杭看着她扭捏的样子,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心情瞬间好转,他扬起唇角,从身后掏出钱包,随手抽了几张票子塞给了苏曼。 苏曼仿佛做贼一样,把钱往兜里一塞,飞快的向外跑去。 她先到了街上,在步行街的小店里掏了半天衣服,最后挑出了一条牛仔铅笔裤,裤腿挽起一道,露出细致的脚踝,上身搭配了一件仿裙的浅棕色T恤,中间装饰的乳白色腰带松松的扎起,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很满意。 这一次出来,她要去找陶女士和陶先生,许是儿时亲眼看到母亲被轰赶出来的缘故,苏曼心中十分忐忑。 她买了一兜水果,到了上次那个小区,给自己打了半天气,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往里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对着守在门口的保安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问道:“大哥,我是来看姑姑的,可是忘了门牌号码,您看,能不能帮我查一下?”

她顿了下,补充道:“我姑姑姓陶,住在十号楼。”

许是她张口说了姓名和楼号,保安看了她一眼,痛快的查了门牌号,四单元301室,苏曼默默的念了几遍,直到铭记于心。

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苹果放到桌上,苏曼乐呵呵的道:“这次麻烦大哥了,吃个苹果解解渴。” 以后怕是要经常和保安打交道,还是提前打预防针的好。 话罢,苏曼大步的走入了小区,到了十号楼的四单元前,仰头看了眼3楼,深呼吸一口气,迈着脚步,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看着面前的深红色合金大门,仿佛看到了陶女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几乎落荒而逃,再三鼓起勇气后颤抖着指尖按下了门铃。 一声,两声,许久都没人应门,苏曼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挂在了门的把手上,仿佛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仪式,她一身轻松的下了楼。

苏曼又闲逛了会,给苏杭买了件薄外套,这才往家赶,到了家门口,一双眼睛却蓦然睁大,指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几乎吐出一口血,恶声恶气的质问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苏杭抬起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应道:“勤工俭学。”

苏曼咬牙切齿的看着挂着围裙依然整洁干净的少年,白色衬衣的袖口挽到了小臂处,哪怕在拥挤的店里,依然宛如青松,俊朗挺拔的让人过目难忘。

少年刚好回头,看到苏曼眼睛一亮,随后却克制的压抑住了自己的喜悦,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苏曼深吸一口气,方烈这副样子让她好过一些了,她调转头继续炮轰苏杭:“家里的店子才这么点大,以前你一个人就忙的过来,何况现在我也在帮你,有必要请一个帮工吗?!”

苏杭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必要。” 苏曼一噎,脱口问出:“为什么?!” 苏杭浓眉扬起,斩钉截铁的道:“便宜。”

苏曼一窒,不满的问道:“多便宜?!” 苏杭一本正经的应道:“包两顿饭,一天十块钱,中午和晚上都要帮忙。”

第1卷 010 混混头子

呃,是挺便宜的,别看苏记的店子小,生意可不差,活也不少,饭口的时候,能把人忙的脚不沾地,光是收拾桌子就能把人累的死去活来,现在最便宜的帮工一个月也要一千大洋,还要包吃住。 方烈虽然只在饭口帮忙,一个月三百块也是非常便宜的了。 苏曼不再反驳,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眼珠乱转,这么便宜的劳工一定要充分利用了。 苏杭看看苏曼,又看看里面的方烈,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把未知的危险置于眼皮子底下,是最安全的做法。 ——任何想要娶走别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儿的男人面前,都有一座叫做岳父的大山,山高千仞,通天彻地,唯有大毅力者才能攀爬之。 苏曼换了身衣服,也开始帮忙,三人脚不沾地的忙过了饭口,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总算清闲下来,苏曼和方烈都饿得饥肠辘辘。 苏杭干脆的把锅架了起来,烧火放油,葱花炝锅,直接拿着配菜弄了盘宫保虾丁出来。 满满一大盘子,配料下去半盆,苏曼埋怨道:“炒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一旁的方烈早就饿的两眼冒了绿光,抢着端起了盘子,连声道:“吃的完,吃的完!” 苏曼一想,也是,半大小子吃穷爹娘,方烈这个岁数,正是能吃的时候。 两个人把碗筷摆放好,苏曼一巴掌拍掉了方烈的狼爪,朝着厨房喊道:“喂,开饭了!” 苏杭慢悠悠的晃了进来,手里拎了两瓶啤酒,往桌子上一放,看着方烈:“喝两杯?”

方烈他爹就是个酒坛子,他自幼也没少喝,虽然没酒瘾,酒量却不小,正要开口应了,瞥到苏曼一脸的不以为然,赶紧坐直身体,正气凛然的道:“哥,我不喝酒!” 苏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方烈心虚的低下头,专心的扒着饭,苏曼则是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文静,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苏曼和方烈都饿坏了,闷头苦吃,苏杭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慢悠悠的喝酒吃菜,一脸悠闲。 三人正吃着,门口传来了一声大笑:“苏哥,吃饭呢?”

几人同时抬头往外看去,进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生的眉目俊朗,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搭配简单的t血衫,看着就像是个朴素的大学生,只是一道刀疤从额头斜切而下,飞入眉梢,平白增加了一股煞气。

苏杭招呼了一声:“阿南。” 苏曼久远的记忆瞬间复苏,张浩南,这一片的混混头子,几年后,更是扩张地盘,一跃成为了柳城中数得着的几股地下势力之一。

因了苏杭的关系,对苏曼也有些许的香火之情,若非他暗里打过招呼,苏曼在酒吧醉生梦死的那几年,早不知道被人拉进黑巷子多少次了。 苏曼立刻站起身,客气的唤了句:“南哥。” 张浩南颇为意外的看了苏曼一眼,苏杭的这个女儿他晓得,一向是头不抬眼不睁,看到人视而不见,匆匆走过,从来都不打招呼的主。

一看之下,张浩南倒是愣了愣,记忆里这女孩子一向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又挡住了大半的脸,没想到却是生的这般好颜色,眉眼清丽,最难得的还是皮肤细嫩白皙,宛如最上等的细瓷,让人有股伸手摸上一摸的冲动。

女孩已经有些发育,单薄的t恤被胸前的两个小鼓包撑了起来,身体却还是细细长长的,看着仿佛风中细柳,似乎随时都会弯下腰去。

苏杭咳了两声,张浩南回过神来,笑道:“小曼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他自来熟的坐下了,对着方烈吩咐道:“去给哥拿双筷子,我和苏哥喝两杯。”

方烈愣了下,看到苏杭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取了碗筷,方大少早已经有了领地观念,他和他媳妇,舅哥一起吃饭,掺和个外人算什么! 拿了碗筷酒杯出来,方烈一门心思全进了菜盘里,打定主意把菜都扫光,不给对面的不速之客留上半点。 张浩南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一干而净,又夹了两筷子菜,舒服的出了口长气,笑道:“咱们这个街区,也就苏哥这里最舒服了,这菜怎么吃都够味。” 苏杭随口应了声,从腰间掏出钱夹,数了七八张票子,抽了出来,张浩南却推了回去:“苏哥,我最近看了两家场子,街坊们的这点血汗钱,就不要了。”

苏曼闻言,忍不住多看了张浩南两眼,张浩南小混混起家,最开始,就是从收取保护费开始。

但是他做人一向知道进退,从来不把人往死路上逼。 苏家的店子生意好,苏杭给的多些,每个月有七八百,有的店子生意差些,只拿一两百的也有,但是这一片足足上百个铺子,林林总总的加起来,钱也不少。 张浩南也是个怪胎,本人并没有沾染上吃喝嫖赌的陋习,收的钱养活手下一票小弟,同时积攒本钱,有了钱以后,先是开了一家酒吧,随后摊子越铺越大,什么买卖都要插上一脚,势力很快膨胀起来。

这人又很念旧,对于城西这一片的老邻居相当照顾,虽然做了流氓头子,难得的是名声一直很好。

他说的看场子,大抵是兑下的两家酒吧开始赚钱了,苏曼思索着,那张浩南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发迹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浩南和苏杭关系很好,苏曼记得,张浩南以前就是家里馆子的常客,直到苏杭失踪。

苏曼有心和张浩南打好关系,如果三年后苏杭再次失去下落,就可以拜托张浩南帮忙寻找,很多时候,地下势力的能量,要比官面上的人手来的更有效率。

苏曼看着张浩南喝光了一杯啤酒,主动的拿起酒瓶给他斟满,这个动作,让桌子上的三个男人同时抬头看她。 苏杭的眉头皱起,带着少许的不解,方烈则是不满,张浩南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脸笑意盎然的看着她。 苏曼动作一僵,这才想起来,她还没给她家喂倒过酒呢! 幸好她素来胆大心细脸皮厚,面上丝毫不显异常,给张浩南倒完一杯后,顺手给苏杭也倒了一杯。 只是她原本想要敬酒的心思却暂时歇了,倒杯酒就这么瞩目,何况是敬酒了,来日方长,还是徐徐图之吧。

苏曼几口吃完碗里的米饭,看着男人们还在喝,打过招呼后,回到了自己房间里,困意上来,爬上床睡了一小觉。

等她醒过来,重新转出来的时候,张浩南已经离开,桌子上十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里面还掺杂着几个白酒的酒瓶,桌子边上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大着舌头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苏曼无名火起,一拍桌子:“你们下午还做不做事了!” 苏杭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打了个酒嗝,“下午不开店了,明天也歇业,咱们刷刷墙。” 苏曼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方烈,方烈喝的醉眼惺忪,胆子也大了,站起身体,卷起了袖子,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大着舌头道:“苏哥,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家这小破店,也太脏了,看看这墙,这是饭店么?怎么还有脚印子!” “还有还有,这桌子,上面的油垢都能刮层油泥下来了,看看这地,怎么这么黑,拖一遍都看不出瓷砖颜色——” 苏曼的脸越来越黑,本质上,苏家父女都挺懒的,只是苏杭还有点职业心,还能保持着小厨房里锃亮如新,出了厨房一步,他就顾不上了。 所以来苏记吃饭的,大部分都选择了外带,餐馆里实在太脏!

只是这种家丑,她父女二人知道就行了,被旁人点破,可真是难堪至极。 没等苏曼发作,苏杭大手伸出,重重的拍在了方烈身上:“好,有志气,这墙,这桌子,这地,就靠你了!”

方烈喝的神志不清,傻乎乎的咧嘴笑了,啪的一声立正站好,右手行了个军礼,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苏杭眉毛一挑,定了明天早上粉刷的时间,方烈还似模似样的和他击掌为誓,看的苏曼哭笑不得。 方烈被苏家父女送出门去,苏曼瞪了苏杭一眼,开口问道:“怎么突然就说要收拾房子了呢?!”

苏杭眯起眼,看着方烈挺直的背影,渐行渐远,答非所问的道:“也不知道这小子能做几天。” 说完,苏杭转身进了屋子,难得休息半天,他得好好补上一觉。

苏曼一个人站了半天,慢慢的回过味来,敢情是趁着方烈打工的日子,尽可能的榨干他的剩余劳动力啊。 隔壁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把苏曼从思索中惊醒过来,这一片小门市,都是做着和她家中一样营生的,左边铺子是家拉面馆,本来还兼卖盖浇饭,可惜在她家的炒饭的陪衬下,生生的把盖浇饭给取消了。

右边是个卖水饺馄炖的,是对小夫妻,为人勤快,是从附近的郊县过来的,租了铺子,还带着个孩子,忙起来,就顾不上孩子了。 苏曼听了一会,无非是家常琐事,顿时失了耐性,伸手把卷帘门一拉,干脆的关起铺子休业。 她刚睡了一觉,也不困,想了想,看着厨房里还剩下些胡萝卜,忍不住手痒,拿出了刀具,再次练习起了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