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陛下的话。”其中一个内侍跪地回道,“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任何异常?”宣文帝挑眉,“你们可是查仔细了?”

“没有。”另一个内侍恭敬回道,“奴才等把马鞍下面和踢蹬仔细查看了,还有胭脂的身上都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没有任何的异常,也没有服用令马发狂的药的迹象。”

也就是马身上没有藏针什么的,下毒也排除。

“陛下,胭脂一看就是骏马,这骏马都有脾性,想来应该是戚妹妹不是主人吧。”静妃轻柔说道。

静妃说的也有理,这胭脂就是良驹,良驹本就难以驯服,这戚贵人突然要骑,这胭脂突然发难也是有可能。

如此,这戚贵人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只是一个意外吗?

宣文帝思绪了片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吩咐何成说道,“再好好查一次。”

“奴才遵旨。”

宣文帝这才带人回去。

在河边钓鱼的徐习远和明慧自然是不知道那围场的意外了,有了徐习徽和依晴郡主两个不速之客,明慧和徐习远两人也没了钓鱼的兴致,这前面钓的几鱼一会就被几个人消灭得一干二净。

水面映照着西边的晚霞,如洒了一层黄金一般,金黄金黄的,瞅着这夕阳西下,几人就打算打道回府。

这徐习远刚起身令青杨收拾东西,一个内侍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呼道,“出事了,出事了。”

明慧看了一眼徐习远。

“什么事。”徐习远看向那内侍问道。

“郡主的马发了狂,把戚贵人给摔下了马背。”内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胭脂?

胭脂发了狂?怎么会突然发狂,明慧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徐习远闻言眼眸闪过一丝惊愕,看了一眼明慧,转头看向那内侍问道,“胭脂怎么会发狂?戚贵人呢,怎么样?”

那内侍喘了两口气回道,“胭脂会发狂这个还不知道,不过马厩里最懂马的两位公公已经查看过了,说是没有任何的异常,至于娘娘受了些伤,还摔断了右腿。”

“知道了。”徐习远朝内侍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怎么会发狂呢?

“这,胭脂怎么会发狂呢?”徐习远眉头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声。

明慧深思。

徐习徽想了想,看向明慧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情况如何吧。”

明慧却是抬头看向一旁的徐习徽和依晴郡主问道,“对了,五殿下和郡主怎么突然也来了这边?”

尾随他们?还是巧遇上的?

“我去找六皇弟想找六皇弟上山去逛一逛来着的,却不想听说你们来钓鱼了,依晴跟着我一起,也就跟来了,所以…。”徐习徽摊手。

所以就找来了。

明慧看了一眼依晴郡主,心里还是有一股疑惑。

这依晴郡主怎么突然变了性子,知道自己在这边,还来,一直来不是避着自己的吗?

“先回去吧。”徐习远朝明慧微微一笑,说道。

明慧点头。

两人是高高兴兴地来钓鱼,回去却是心事重重。明慧看了一眼那河面上太阳的倒影,点了点头,跟他们三个一起往回走。

回去,徐习远兄弟,明慧和依晴郡主四人直接去了戚贵人的殿里,还没进去,远远地就能听到那戚贵人嗷嗷凄楚的叫声。

“儿臣/依晴/明慧参见父皇/皇伯伯/皇帝表舅舅,静妃娘娘。”四人跟着宫女进了殿里,朝宣文帝和静妃行礼。

“平身。”宣文帝看了一眼四人,说道。

“谢皇上。”四人起身。

宣文帝和静妃坐在椅子上,脸上有着担忧,房间里竖了一个紫檀雕花嵌螺钿绣着海棠花的屏风,戚贵人躺在床榻上,那一声声凄惨的痛呼声就从她的嘴里溢出出来。

“你们四个都去钓鱼去了?”宣文帝看向四人问道。

“父皇,五哥哪那么好的闲情逸致啊。”徐习远笑着回道,“这些天儿臣见着明慧每日都骑马挺辛苦的,今日儿臣就带她去钓鱼放松放松了,这儿臣和明慧可是钓了好些条鱼,他们两个倒好,坐享其成,吃现成的。”

这话就清楚地说了他突发奇想和明慧去钓鱼的,把那胭脂发狂和两人摘了开来,这徐习徽和依晴郡主是后面来的。

不怪乎徐习远小心谨慎,而是生为皇家人,他更懂得怎么知道把疑点脱离开来。

“表舅舅,戚贵人娘娘伤势如何?”明慧看向宣文帝问道。

这戚贵人是被胭脂的摔的。

“正在接骨。”静妃扭头朝里看了一眼。

戚贵人痛得哼哼的,

李太医躬身在床榻的面前低低地说着话指挥着后面的两个医女接骨。

里面的医女听得指示,这手刚朝那戚贵人的腿上摸去,那戚贵人就摇头痛呼,“痛,痛。”

两位医女满头都是大汉,不知如何是好。

戚贵人卧躺在床榻上,脸上和手上的伤都处理包扎好了白着一张脸,揪着帕子呜咽着,手上火辣辣的痛,脸上也痛,全身像跟被车碾过一般疼痛,尤其是那右腿的伤,剧痛无比,可怜兮兮地看向宣文帝,哑着声音一声声痛呼,“皇上,皇上,妾身好痛,皇上救命。”

这李太医也是急得头上冷汗涟涟,这戚贵人的腿,他又不能摸。

明慧看了一眼,瞧着那李太医急得满头是汗了,那两医女更是满脸汗水,可那戚贵人就是哼哼直呼痛。

“皇上,这戚妹妹的伤看来是蛮严重啊!”静妃看了一眼床上的戚贵人,蹙着眉头忧心说道。

宣文帝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缓步走了过去,握着戚贵人的手,轻声安慰说道,“爱妃,爱妃。”

“皇上,妾身的腿。”戚贵人梨花带雨仰着头看向宣文帝。

“朕在这。”

依晴郡主一张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看得那床上的戚贵人的模样,又听得她的惨烈的叫声,这小脸皱得更紧了。

徐习徽负手看着,倒是没有出声。

明慧脸上透着担忧,看了一眼戚贵人,又看向李太医问道,“李太医,娘娘的腿可是很严重吗?”

说完朝李太医眨眨眼使了一个眼色。

李太医看了一眼明慧,颔首说道,“郡主说的是。”

稍稍顿了下看了眼宣文帝,说道,“娘娘这腿,若不及时接上,这恐是会落下病根。”

“病根?”戚贵人耸了下肩,哽着问道,“李太医,会落下什么病根?”

“微臣不敢妄断。”李太医低头。

“皇上。”戚贵人含着热泪看向宣文帝。

“李爱卿,但说无妨。”宣文帝拍了拍那戚贵人的柔荑,看向李太医说道。

“微臣遵旨。”李太医这才微微抬头说道,“娘娘的腿若是不及时得以接上,将来可能走路会瘸,而且这接上了也得好好修养,三个月内不得下地行走。”

会瘸?

戚贵人听得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血色的脸又苍白如纸了起来,手一抖,“胡说,本宫的腿怎么会,怎么会…?”

“爱妃,李爱卿说可能。”宣文帝安慰着戚贵人说道,“你忍着这痛,让她们快把骨头接上了就没事了。”

“嗯。”戚贵人咬着唇点了点头。

宣文帝又安慰两句,这才起身。

“娘娘,您忍着着点。”两个医女说了一声,对视了一眼,按照李太医说的。

伸手,摸着那断骨的地方,一用力。

戚贵人痛呼了一声,头一歪就痛晕了过去,额头上的冷汗如豆大。

一旁的宫女拿着帕子给戚贵人擦汗,两个医女手利索地接上了断骨,用木板夹住了右腿然后用布条仔细绑结实了,这才退到了一旁。

李太医这才走了过去,给戚贵人诊脉,稍许转头看向宣文帝说道,“娘娘无碍了。”

宣文帝这才点头。

静妃也呼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看向宣文帝,柔声说道,“好在戚妹妹没什么大碍,这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妾身是万死难辞其咎。”

“爱妃辛苦了。”宣文帝抚慰着静妃。

宣文帝看向李太医嘱咐说道,“你们好生照顾着贵人娘娘。”

“是。”李太医和两医女应道。

“你们四个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宣文帝看向明慧徐习远四人。

“是。”四人应了,行了一个礼都退了出去。

静妃吩咐了宫女和内侍照顾着戚贵人,这才携了宣文帝离开。

“五哥,六哥,那我回房了。”走过了抄手游廊,依晴郡主首先开口,告辞回她住的殿阁。

“两位殿下慢走,明慧也回房了。”明慧也趁机告辞。

“六弟,你今日和明慧郡主倒是逃了一劫了。”徐习徽看着明慧远走的背影,低声说道。

“可不是。”徐习远眯了眯眼。

“若不是戚贵人,这如今断了腿躺在床上的恐怕是明慧郡主。”徐习徽感慨。

“那也是未必。”徐习远眼眸闪过一丝暗芒,扭头,“不过,五哥今日怎么有空突然会想起来找我了?”

他可不信,眼前的五哥会找他上山培养那兄弟情谊。

他们哪有那般兄弟情深,皇家从来都没有亲情。

君临天下,为了那把龙椅,手足相残,弑父杀兄弟的事,在史记上从来都是不泛其人。

徐习徽呵呵一笑,“你我兄弟情深,上山逛逛难道还要看黄历挑日子不成?”

徐习远眼眸迸出寒光,笑着附和,“那,五哥,改日我们去猎场较量较量。”

“好主意。”

兄弟两一边走,一边说笑着朝前走去。

明慧回了霁月殿,用从山上温泉引来的温泉水沐浴完了,这才看向苏嬷嬷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消息?”

这围场出了事,又牵扯到自己的马胭脂,苏嬷嬷肯定是去打听了一番的。

“回郡主的话,那围场马厩那边没有异常,而且今日戚贵人也是临时决定与静妃娘娘,和各夫人去的围场。”苏嬷嬷简单回道。

没有异常?戚贵人也是临时做的决定去的?

明慧歪着脑袋,手里把玩着一缕发丝。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第三十六章

没有异常?

明慧把玩着手里的发丝,清冷的眼眸里平静如水。

只是意外吗?

两个妃子和几个夫人一起,虽是只有那么几位骑着马走了走,可却是独独戚贵人骑了自己的胭脂发了狂。

这些天下来,自己每日清晨和下午都在围场跑上几圈,明慧自然对那胭脂的性子很是了解的,胭脂虽是性子有些倨傲,但也还是蛮温顺的,何况当时还有那懂骑术的内侍牵着。

胭脂怎么会突然发狂?

齐嬷嬷见着明慧没有出声,凝神考虑了片刻,看向明慧出声说道,“郡主,不若老奴再去打探打探。”

这戚贵人在围场惊马,没有一丝的破绽,并无任何的异常,但是就是因为太过平常所以才会更加令人起疑。齐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在宫里混了几十年了的,心思自是比一般人要缜密和细腻。

明慧拨了拨柔软的发梢,点了点头头,“嬷嬷,其他的不用去打听了,你去打听下今日都有那些人去过马厩就行了。”

“是。”齐嬷嬷应了,转身退了出去。

豆蔻蹙着眉头没有出声打扰明慧,冰片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严肃。

明慧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一笑,“你们在河边也忙了一天了,让人传膳吧。”

“郡主,要不是今日跟六殿下去钓了,这躺在床上的就是郡主您了。”豆蔻一张俏脸犹带着刚见那戚贵人惨状后的心有余悸。

“可不是。”明慧微微一笑,这今日还真是靠的那徐习远过了这一劫。

不然今日又要惊心动魄一场。

“郡主。”豆蔻黑着脸,愤愤不平唤了一声。

好端端的这么多天来,那胭脂都一直没有出什么事,今日出的这事不是明摆着就有要害郡主吗?就算不是要害郡主,也是有人要拉着郡主当幌子陷害那戚贵人。

“这事我自有主张,传膳吧。”明慧朝两人轻轻摇头。

豆蔻嘴角嗫嚅了两下,眼眸看向冰片,只见冰片冷冷的没有表示,于是转身只好走到门口唤宫女传膳。

因为吃了烤鱼,明慧晚膳吃得不多,刚吃完晚膳,正好齐嬷嬷也回来了,明慧就让豆蔻和冰片两人回房梳洗,留了齐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冰片,你怎么也不帮我说说,这当着皇上的面呢就敢给郡主下绊子,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豆蔻一进门就愤愤看向冰片说道。

“就是皇上在,郡主才更加不好动手。”冰片看了一眼豆蔻说道。

豆蔻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脸色黑了黑,愤愤说道,“我不是想让郡主发泄一下吗。”

皇上的女人出了事,就算是牵涉到了胭脂,这皇上都没有出口,郡主当然是不能越俎代庖,更何况六殿下都在皇上面前把郡主摘了出来。

“假若今日郡主没有去钓鱼,我也不会让郡主出事的。”冰片看着一脸愤慨的豆蔻,低声说了一句。

豆蔻点头,这倒是,冰片的功夫不错,胭脂发了狂不能制止,但是安全地救下郡主,是毫无疑问的。

冰片思索了片刻又说了一句,“后宫的事,自有皇上做主,郡主不牵涉进去是好的。”

牵涉进去就是一个无尽的漩涡,当年丽妃的事郡主何尝不是为了试探皇帝的态度,可是适可而止。皇帝还不至于会一再地容忍一个表侄女试探自己的底线,会容忍她把手伸入自己的后宫里去。

豆蔻扁了扁嘴,没有再出声。

“嬷嬷,今日有哪些人去了马厩?”明慧倚在榻上,眼睛从书卷上移到了齐嬷嬷的身上。

齐嬷嬷低声把自己查来的细细跟明慧说了。

说完了,齐嬷嬷说道,“郡主,会不会是静妃娘娘…”

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眼光看向明慧。

“嗯,我知道了。”明慧点头,挥手让齐嬷嬷下去。

去的人不少,就是这些日子为了避开和自己碰面的依晴郡主居然也跟着徐习徽去了马厩。

明慧微微一笑。

这齐嬷嬷从深宫里浸淫出来的老人,自然是比很懂得那后宫的手段,所以齐嬷嬷提示的也不无可能。

两个妃子,何况一个还是圣宠正浓的戚贵人。

从来后宫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比之战场来得更加血腥和阴毒。为了宠爱,为了权利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母仪天下,陷害栽赃嫁祸后宫争宠的伎俩从来都是层出不穷。

静妃,明慧嘴里喃了一声。

那个端庄贤良的静妃,明慧当然不信那后宫真有如此贤良的人,在后宫,贤良厚道的人会被人扒去几层皮,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所以,静妃的贤良淑德,不过是表面而已,能在后宫混迹十几年的人,双手岂会是干净的?

不过…

明慧蹙了蹙眉头。

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静妃是如何做到的?

明慧不解。

如果不是静妃做的,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依晴郡主就是首当其冲了,上次在普愿寺她就巴不得自己死。

如果是依晴郡主的话,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明慧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何成公公已经带了人仔细检查过胭脂身上,马鞍,脚蹬,没有藏针没有异常。

又没有被下毒,这真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夜,不止明慧想着这件事,其他人也在纳闷着这事,尤其是几位在场的夫人,更是诚惶诚恐的,有几个胆子小的,白天这么一吓,晚上直接就病倒了。

好在戚贵人的伤是稳定了下来,李太医给给几位病倒的夫人把了脉,开了方,加上行宫备的药材也是足够的,于是熬夜的熬夜,辗转难测的几乎彻夜未眠,闹得行宫是灯火通明的。

明慧翌日起了一个大早,吃了早膳,去给宣文帝请了安,就带了冰片和豆蔻去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