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宣文帝面沉似水。

徐习远敛了笑,也是面沉如水地看向宣文帝说道,“父皇,儿臣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希望父皇成全。”

“难道你不明白,娶她,只会害了她!”宣文帝皱眉说道。

“怎么会害了她?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那就妄为人。”徐习远正色说道,“儿臣就先告退了。”

徐习远说完就退了出去。

“何成,你说小六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宣文帝问道。

“殿下,心思剔透,哪是奴才能猜透的。”何成躬身回道。

这个不孝子!这些年都白教他了!

他心仪之人,不就是明慧那丫头吗?

宣文帝目光落在韩灵溪的画像上。

第七十四章

何成随着宣文帝的目光看了一眼韩灵溪的画像,垂眸说道,“皇上,六殿下的性格您最是了解。[]舒蝤鴵裻”

六殿下性子执拗,认定的事就不会更改的,何成在宣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这察言观色是个中高手,自然是能揣摩出宣文帝的几分心思的,这宣文帝只怕是要直接为六皇子定下这韩小姐为六皇子妃,若这样,会伤了父子情分。

宣文帝也沉下了脸,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好的。

明慧丫头也是好的。

可是——

宣文帝皱了下眉头,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有了决定,舀了一旁的奏折开始批阅了起来。

何成见着宣文帝的脸色,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果,松了一口气,却不想翌日宣文帝 与六皇子徐习远都给了他一个意料的结果。

徐习远一路往宫外走,脸色如常,然身上的气息却是冷冽,生人勿近,青杨一路随着出了宫,等他上了马车,这才开口问道,“殿下是回府?”

“嗯。”徐习远轻嗯了一声,脸色沉了下去。

在光线微暗的马车里,徐习远的眼眸潋滟如月华,闪着坚定的光芒。

这夜,宣文帝去了凤寰宫。

宣文帝勤政,后宫妃嫔不多,这些年帝后相敬如宾,每月出了按例定的日子,宣文帝很少踏足凤寰宫,李皇后眼眸闪过一丝讶异,面上带微笑却是不显,想了下,随即明白,宣文帝想来是有事跟她说。

“皇后,这些年,辛苦你了。”宣文帝看着有些李皇后眼角的细纹,说道。

“臣妾每日的在后宫吃得好,又有宫女内侍伺候,哪有皇上辛苦。”李皇后笑着说道。

宣文帝还是敬重这个妻子的,宣文帝看着她,想起两人刚成亲的那会,娇柔如花的李皇后。

往事如烟,在岁月的磋磨中,两人越发的相敬如宾。

“小六的婚事,以后还得辛苦皇后。”宣文帝说道。

“这个臣妾应该的。”李皇后笑着回道,问道,“不知小六选的哪家闺秀?”

“会知道的。”宣文帝却是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这话,是徐习远选定了皇妃?还是没有选定?李皇后微微怔了下,随即也就随着宣文帝的意思,不再提这个问题。[]

翌日一早,李皇后早早地起来,伺候着宣文帝穿衣上朝。

等宣文帝带着何成走了,红丝才走向前扶了李皇后往床榻走去,一边轻声说道,“皇后娘娘,先眯会儿吧。”

“嗯。”李皇后点了点头。

金銮殿

文武百官事情都奏请完毕了,之后,宣文帝说道,“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日头甚好,朕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与众爱卿分享。”

说完,目光看向徐习远的方向。

“吾皇万岁万岁岁。”文武百官虽不知道宣文帝要说的是什么好消息,但却异口同声呼道。

感到宣文帝的目光,徐习远微垂下眸子一股不安涌了上来,眉头微微蹙了蹙。

“何成。”宣文帝舀了一份卷着的圣旨交给了何成。

“是,陛下。”何成接了圣旨,往前走了一步,缓缓展了开来,扫了一眼,何成愣了下,随即把圣旨大声念了出来,“今六皇子年弱冠,平原侯韩家小姐灵溪容颜绝丽,温柔娴淑,知书达理,与六皇子堪称绝配,特此赐婚,十一月十二完婚,着礼部即日着手准备,钦此。”

“微臣遵旨。”礼部尚书出列,躬身领旨。

“吾皇万岁万岁岁,恭喜六殿下,恭喜平原侯。”群臣欢呼恭贺道。

徐习远脸色阴沉沉的,拳头攥得死紧,抬头看向宣文帝。

自己明明昨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突然这么给自己指婚,这是要逼自己就范吗?

宣文帝脸带着笑,扫向群臣。

风挽临微微扭头看向徐习远。

徐习远勾了一丝冷笑,这样自己就会认命吗?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前面,说道,“父皇恕罪,儿臣不能领这份旨,请父皇收回成命。”

声音不是很大,然金銮殿上的群臣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马上都噤了声,惊愕地看向徐习远。

闻言,风挽临收回了目光,嘴角勾了一丝淡淡的笑。

平原侯皱着眉头看向徐习远。

徐习徽扭头眼眸带着一丝讶异看向徐习远,微挑了下眉头。

徐习莛眼底也闪过错愕,随即恢复如常。

徐习澈微蹙了下眉头。

宣文帝气得铁青,瞪向徐习远,“你说什么?”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能领这圣旨。[]”徐习远一字一顿再次说了一遍。

这?六皇子殿下这是抗旨不遵啊!群臣都是浸淫官场的人,立即都收回了刚才惊愕的目光,微颔首垂眸。

“你居然敢做出抗旨不遵此等事情来?金銮殿上岂可容你儿戏”宣文帝拧着眉,如深潭的双目犀利地看向徐习远,不怒自威说道。

“父皇,儿臣不能领这份圣旨。”徐习远依旧坚持说道,抬头面沉如水直直地看向龙座上的宣文帝。

宣文帝与徐习远的目光对视着。

一个威严不容反驳,一个坚定冷冽,金銮殿上的空气霎然紧绷了起来。

何成头上都布了层细细的汗。

文武百官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怒火惹到了自己的头上来。

“婚姻大事岂可胡闹?这段时间,你好生准备大婚。”宣文帝半响才说道。

“儿臣谨遵父皇的教诲。”徐习远说道,“然,父皇教导的是,成亲可是儿臣一辈子的大事岂能儿戏,所以,儿臣不能领旨。”

“一派胡言。”宣文帝哼道。

面对宣文帝的怒火,徐习远没有退缩,对视着宣文帝的目光,举手说道,“今日我徐习远在这金銮殿上发誓,此生只娶我心仪的女子一人,否则终生不娶。”

亮堂的金銮殿上,站在前面的徐习远玄色的官袍,阳光从大大敞开的窗棂中倾泻了进来,几许洒在他的身上,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衬得他俊雅的容貌更加的华贵清雅。

听得徐习远这话,文武百官都微微抬眸诧愕地看向徐习远。

微垂着脑袋的平原侯眉心又拧紧了几分。

徐习徽,徐习莛,徐习澈也惊讶地看向他。

好样的!风挽临心里赞道,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

“胡说八道!”宣文帝被气得不轻。

“儿臣抗旨不遵,还请父皇降罪。”徐习远瞧着宣文帝的脸色,跪了下去,说道。

“启禀皇上,小女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六殿下。”平原侯出列,说道。

“韩爱卿,是朕教子无方。”宣文帝目光看向平原侯说道。

“皇上。”平原侯也跪了下去。

“请父皇降罪。”徐习远说道。

这不孝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敢抗旨,宣文帝怒目看向徐习远,喝道,“来人。”

“皇上,家和万事兴,六殿下一片赤诚,还请开恩。”风挽临忙说道。

“皇上开恩饶过六殿下。”夏承毓说道。

“父皇开恩,请饶过六弟。”徐习澈忙求情。

徐习莛与徐习徽也忙跟着求情。

“请皇上开恩。”群臣也跟着求情。

宣文帝看了眼平原侯,脸色平静地说道,“来人,拉六皇子下去,鞭责二十。”

“儿臣谢父皇恩典。”徐习远说道。

徐习远跟着禁卫军去了一旁的小殿阁受罚。

啪嗒啪嗒一下,一下,鞭子抽打的声音远远地传到了金銮殿,直到二十鞭完了宣文帝这才宣退朝。

徐习远二十鞭还没有受完,这金銮殿上发生的事就飞一般的在后宫传了开来。

“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公然抗旨,还发出这样的誓言。”李皇后听了错愕一下,干笑了一声,“皇上给他选的韩灵溪可是很好的人选。”

这徐习远的正妃宣文帝肯定是要过问的,所以李皇后还不至于傻到在人选上做手脚,选出来的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徐习远的婚事上是没做手脚的,所以选的人确实都是世家小姐。

贤妃听了笑了下,感慨了一句,“可惜了,这皇宫里,什么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情。”

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众说纷纭。

然,未出嫁的姑娘,不管是世家闺秀还是小户千金,还是平民百姓,无不感慨,只恨不能自己就是六皇子的心仪之人。

受了伤的徐习远出宫回府,随行的还有太医院的张太医。

进了房,青杨给徐习远脱了玄色的外袍,看着徐习远背上透出来的血迹,低低地唤了一声,“六殿下。”

白色的中衣被染成了红色陷入了鞭痕里。

“六殿下,这衣服得脱了,有些痛,请六殿下忍着些。”张太医说道。

“嗯。”徐习远趴在榻上,淡淡地说道。受些皮肉之苦是值得的。

张太医用剪刀剪开了中衣,伸手一用力。

徐习远痛得闷哼了一声。

“好了。”张太医把染红的中衣放到了一旁,忙拿了药出来,撒在徐习远皮绽肉开伤口之上,然后包扎。

“这一张方子,一日喝三次。”金太医刷刷写了两张药方,递与青杨吩咐说道,“若是晚上六殿下发烧,就按这个方子熬药,若没有发烧,就不用。”

“是,太医。”青杨点头接了。

张太医又看向徐习远说道,“六殿下放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但是在伤口愈合之前,切不可让伤口碰水,我明日再过来给六殿下换药。”

“有劳张太医。”徐习远淡声说道。

“微臣告退。”张太医躬身告辞。

“青杨,更衣备马。”徐习远忍痛坐了起来。

青杨正要吩咐人去熬药,听得徐习远的话,愣了下,随即说道,“殿下,有什么事交给小的去办,你这还伤着呢。”

“更衣备马。”徐习远冷冷地看了过去,说道。

青杨看了两眼徐习远,走了过去,只得先吩咐人去备马,然后舀了衣服,伺候他穿上,然后诚惶诚恐地骑马跟他出城。

庄子上的明慧这个时候自是不知道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与夏姝笑嘻嘻在地里。

看着那绿油油长势喜人的青菜,夏姝笑眯眯说道,“这青菜长得真好,过几日我们回去的时候,多带些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那是,我想大舅舅二舅舅肯定想不到这是我们亲手种的。”明慧也笑靥如花。

两人又看了看其他的菜,然后摘了一些青菜打算拿回去晚上吃,姐妹两人手拉手这才往庄子里走去。

两人一路说笑,离庄子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明慧,姝妹妹。”

明慧抬头看去,只见徐习远骑着一匹骏马,正缓缓朝她们走来。

马上的徐习远笑容温雅,眉目清俊,挺拔的鼻梁,润泽的唇,湖蓝色的云纹锦袍,如墨染的头发用玉冠高高地束起,随风飘扬,身姿清隽飘逸,身后树绿花红,远处葱绿的山,西斜的阳光,如画一般。

“六殿下。”夏姝笑着行了一礼,扭头跟明慧说道,“姐姐,我先回去告诉祖母,还有吩咐厨房做饭。”

说完也不等明慧反应,就招着豆蔻等人一起跟着她回庄子。

明慧微微仰头看着徐习远,“怎么不在庄子里等着,还跑过来?”

“明慧。”徐习远轻柔唤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如水,“扶我下马可好?”

第七十五章

“可以扶我下来吗?”徐习远声音轻轻柔柔如春风,脸上的笑容如雪后初晴般清雅,目光潋滟如水光。

他这是跟自己撒娇吗?明慧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人多日不见怎么如小孩子一般撒起娇来了。

明慧身着堇色的袄裙,发丝如云挽了一个简单的双螺髻,仅在发髻之间缀了两朵珠花,眉目如画,裙裾飞扬,明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微微仰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

青杨下了马站在两人几步开外,甚是担心,但是又敢随便开口说话,这个时候自己上前去捣乱,自家主子肯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可算是他的伤,那鞭伤可是实打实的,又骑马从城里跑到了庄子来。

这马车都不坐,直接骑的马。

青杨很是担心,想向前但有不敢,脸上呃表情很是纠结。

明慧不动,徐习远就带着笑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明慧笑容加深了几分,“今日怎么有空来?”

青杨看了眼已经自家主子透着血丝的背部,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顿住不动了。

青杨一脸不太出众的脸,嫩是皱成了一张苦脸。

本来青杨是被徐习远一人一马挡住了的,刚才青杨往前小步走了一步,明慧越过徐习远看了眼青杨,心里一咯噔,看向徐习远,问道,“出什么事了?”

然后目光定在徐习远的脸上,然面前的徐习远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明慧又瞥了眼青杨紧张的脸色,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了手。

徐习远嘴角的笑愈发灿烂,把手交到了明慧的手中。

“你…?”咋一触摸到徐习远的手,异样的炙热,明慧抬眸,“哪里不舒服?”

“殿下,郡主,小的来。”青杨见着明慧动了,忙往前走想要帮忙。

闻言,徐习远扭头扫了青杨一眼。

青杨忙低头,立即收住了脚步。

徐习远笑着扶着她的手,咋一动,背上的伤就撕裂一般的痛,徐习远微蹙了下眉头,忍着背上疼痛,紧紧地攥着明慧的手下了马。

明慧就顺着他的手把了脉,片刻脸色一正,说道,“怎么受伤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还骑马跑来这里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让青杨送个信给青木不就好了?就算是要你亲自出马,你也该坐马车来。”

明慧一口气说道。

“没事,不过是皮肉之伤。”明慧脸上的紧张与话里的紧张,徐习远明显很受用,一双清辉的眸子看着明慧,里面的笑似乎都要溢出来一般,脸色慢慢地泛着苍白。

明慧见着脸色一下就开始发白的徐习远,心里立马就明白了这刚才看不出破绽的脸色是他强装出来的,于是脸上带着愠色说道,“我是大夫,皮肉之伤不好好处理会出大问题的。”

说完扭头看向青杨,责备说道,“青杨,你就这么任由你家主子这么任性?也不劝着点。”

还有皇帝表舅,这人都受伤也不派人好好这照顾点,还让他这样就跑到这里来了。

“小的该死。”青杨低下了头,自家主子的命令他能违抗吗?不能,不得不听啊!

“嗯,我信不过那些庸医。”徐习远点头顺着明慧的话笑着说道,“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明慧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徐习远问道,“你怎么受的伤?出什么事了吗?”

“被父皇责罚了一顿而已,事情有些长,回庄子我与你细细说。”徐习远轻柔说道。

被皇帝表舅责罚的?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虽说皇家无真情,但是这些年来以明慧的了解,宣文帝对徐习远是有几分真心疼爱在里面的,所以定是发生了事,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他。

于是明慧看着脸色如常的徐习远,也点了点头,说道,“好。”

徐习远扯开了话题,一边往回走,一边侧首看向明慧说道,“我瞧着你们两姐妹似乎是从地里出来的样子。”

明慧见他真的是要回庄子再说的样子,于是打消了想要询问的心思,抿嘴一笑,点头,“嗯,我与姝妹妹在这里种了一块地,刚姝妹妹摘回去的青菜就是我们种的,晚上你可以尝尝。”

听得明慧的话,徐习远温柔的目光中露着期许,说道,“你亲手这种的啊,那晚上我可得多吃些。”

“都种了些什么?姑祖母的身体可好?”徐习远泛着笑,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