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哑奴可能也是错认了主子,把徐习远错认成了沈贵妃?

明慧百转千思的时候,徐习远也是纳闷着自己的母妃的金锁片怎么会在哑奴的手里。

“这两个字是我母妃的闺名。”徐习远手指摩挲着金锁片上的彤云两字,“这金锁片上面有我外祖家的标记。”

不言而喻,闺名可以是巧合,可以重名,但有了沈家的标记就不一样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慧疑惑地看向徐习远。

“哑奴身上的毒,真的没有办法解了吗?”徐习远带着笑看向哑奴,话却是与风挽临说的。

“这些年,师父一直想把他身上的残余的毒给解了,可惜都事与愿违。”闻言,风挽临点了点头。

这事情如何,明慧心里能猜到,风挽临自然也是能猜到,于是风挽临把当年的事情都一一说与了徐习远听,尽可能地说得很仔细。

只不过,事情涉及到沈贵妃,还是徐习远出面的好。

更何况,事情要涉及到皇家秘辛,不是风挽临与宋一羽能插手的事!

“殿下,郡主,公子,可以用饭了。”冰片在门外轻声说道。

“先去吃饭吧。”

用了饭,明慧陪着宋一羽说了一会话,这才与徐习远告辞离开。

一路,徐习远也没有说话。

明慧看着他平静的脸色,也不知说什么话安慰他才好,所以干脆就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以表示自己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支持他。

“冰片,先送六殿下回府。”到了路口的地方,明慧轻声吩咐了一声冰片。

徐习远这个样子,明慧实在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似是整个人都被一块大石头给压着似的,看着轻松冷静,其实却是把事强压在心口。

进了府,徐习远拉了明慧直接去了书斋。

“你们下去吧。”等青杨上了茶,明慧对他与冰片挥了挥手,两人低头应了忙退了出去。

窗外的阳光如水一般从窗口泻了进来,安静地洒在光滑的地板上,微风吹来,院子里的枝桠刷刷作响,微风拂进了屋内,风中还带了一缕淡淡的芙蓉花香味。

徐习远躺在软榻上,一只手枕子脑后,一只手握着明慧。眼睛半眯着,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洒了几许在他的身上,如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淡黄的光芒,有种如烟雾萦绕一般的感觉,有些不真切。

明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思索着怎么开口。

屋里有种秋天午后静谧,宁逸之中流淌着一股浓浓的伤感。

明慧想了良久,也不知怎么开口的好。

徐习远想必是想起了他母妃的事。

这种感觉,明慧深有感受。

沈贵妃的死,真的是另有内情吗?

心底这种感觉愈加浓烈。

瞅着徐习远闭着的眼睛,平稳的呼吸,在明慧觉得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

徐习远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母妃她说话柔柔的,最是宠我,我很调皮,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那日,我调皮跑去玩雪,母妃为了找我,走来大半个皇宫,后来,就得了风寒,太医都说没事,母妃跟我说,等她病好了春天来了就带我去放风筝,可母妃她却一天一天的瘦弱下去,这一病就没有再起来。”

徐习远声音很轻,说得很是缓慢。

“沅沅,那一年我六岁,这些年,我总是会不时地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跑出去玩,母妃就不会得风寒,如此,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明慧觉得脸上湿湿的,一摸,满手都是泪水。

徐习远脸色却异常的平静,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语气平静无波,目光如平静的湖水。

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安静而雍贵,似是要融入那秋阳里。

明慧心似是塞了一团棉花,揪揪得堵得很是难受。

伸手抹了一把泪,明慧起身伸手搂住了他,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如此自责,她在天生也不会安心的。”

“是啊,母妃她那么疼我,想来是希望我开心的。”徐习远说道,“所以,这些年我都过得很好。”

明慧是想,沈贵妃的死是另有内情,可她却是没有想到,沈贵妃的死与徐习远还挂上了关系,这些年他本就自责,如今得了那金锁片,想来,内心是更加的澎湃了,可他又风轻云淡地死死地压在心底。

明慧只好缓缓地摸到了他腰际,然后点了下去。

这个时候,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明慧起身,抚了抚他皱着的眉心。

手指抚向他的脸。

修长如墨的眉,挺拔的鼻,樱红娇艳的唇,白皙如玉的肤色。

如此隽雅清贵。

明慧抚向他闭着的眉目,就是这双眼睛,看着她笑的时候,如春天初绽的那一抹海棠花艳丽,如夏天阳光一般灿烂,如秋天的湖水一般旖旎,如冬阳一般温暖。

明慧轻叹了一口气,把徐习远一直握在手心的金锁片拿了过来,低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除了上面的字还有沈家的标记,确实是别无其他,如其他勋贵家小孩的护身金锁片一般。

明慧把金锁片放到了他手心里,然后拿了一旁的斗篷,盖在他的身上。

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郡主,殿下呢?”守在门口的青杨,往明慧后面望了一眼。

“睡了。”明慧低声说了一句,拉上了门,对青杨说道,“你守在这里,我暂时不走,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事去厨房找我。”

“是,郡主。”青杨应道,“小的先带郡主去厨房。”

“不用,你找个人给我带下路就可以了。”明慧摇头道。

“是,郡主。”青杨还是送了明慧出了书房的院子,唤了一个婆子让那婆子带明慧去厨房。

婆子笑呵呵地带着明慧往厨房走,一边与明慧介绍着,“从左边这里过去,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厨房,往右走一段是垂花门,过了垂花门就是后院…”

明慧带着笑,也不打断她。

“郡主,您请,这里就是厨房了。”婆子抬脚跨了进去,唤了厨房里的人拜见了郡主之后,这才躬身与明慧说道,“郡主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

“嗯,你先回去吧,这里有他们就可以了。”明慧说道。

“那老奴告退。”那婆子朝明慧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明慧看了眼眼前小心翼翼的众人,淡笑了下,转头看向管事的,吩咐了晚上的菜,然后又让管事的挑了两个手脚利落的人帮自己,就吩咐了他们各忙自己的去。

众人应了就各自去忙去了、

明慧让那挑的两个厨娘,找了自己想要的出来。

亲手做了金丝枣糕与薄荷酥饼。

洗了手,看了眼外面晚霞满天的夕阳,估计着这会徐习远应该差不多醒了,明慧让冰片端了自己做的点心,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明慧见着守在门口的青杨,低声问道,“殿下还没有醒来吗?”

青杨点头。

明慧转身接了冰片手里的托盘,推开了门,自己一人轻轻走了进去。

屋里的徐习远却是已经醒了,负手站在窗口,挺拔如松,背影透着疏离与寂凉,整个人笼罩在夕阳之中,如氤氲的水墨画。

听得明慧推门的声音,转了身,见是明慧,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缓缓地翘起,笑容从嘴角一直溢到了眼底。

璀璨夺目,似是有些暗的房间也因此亮了起来。

“我以为你回去了。”徐习远走了过来,接了明慧的手里的盘子。

“没呢,我就是去了一趟厨房,你醒了也不让青杨去告知我一声。”明慧笑着说道。

点心里飘出的香味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薄荷清新的香味,与红枣甜蜜的香味,很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是我亲手做的,不是很甜。”明慧甜笑着对徐习远说道。

徐习远淡笑着伸手捏了一块金丝枣糕,吃了一口。

满口枣香郁芳,细腻绵甜。

“很好吃。”徐习远柔笑。

明慧笑。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放心,我不会莽撞的。”徐习远吃完了手里的那块金丝枣糕,抬眸看向明慧说道。

他的意思是早就怀疑了?

那这么多年,他不动声色的,难道一点端倪都没有查到吗?

明慧暗惊。

“后宫之中,这杀人的手段自然是多了去的。”徐习远伸出手指在金丝楠木的书案上敲了敲,淡声说了一句。

沈贵妃的死,是为了争宠?明慧如是想着,目光看向徐习远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莹润如玉。

与书案的黑檀之色有着强烈的对比,却是有股令人心惊的美。

敲了两下,徐习远又顿住了,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夕阳,起身,“这么晚了,姑祖母该着急,我送你回府。”

“好。”明慧点头。

“你回吧,我吩咐了厨房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你回去了正好可以吃。”到了公主府,明慧没有立即下马车,而是与徐习远说道。

“嗯。”徐习远点头,等着明慧说完了,准备起身下马车是时候,突然伸出了手,一下把从背后抱住了明慧。

紧紧地似是要把明慧嵌入了自己的体内。

有些压抑的呼吸在耳际清浅呼着。

明慧伸出手缓缓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没有说话,用自己的动作表达着,以后的路,有她陪他一起走。

良久,徐习远才松开了明慧。

明慧转身,正要说话。

徐习远理了理明慧耳鬓垂落的发丝,说道,“回吧,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好。”明慧点了点头,转身下了马车。

等明慧进了公主府,徐习远这才沉下了脸,让青杨回头。

瞅着已经很晚了,明慧就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去换衣服梳洗了,带着冰片直接去了安阳公主的院子。

“外祖母,明慧回来晚了,让您担忧了,是明慧的不是。”进了屋,明慧行了礼,就与安阳公主说道。

“你这丫头。”安阳公主慈爱地点了下明慧的额头,拉着她坐在了身侧,问道,“你也是许久没去探望你师父了,府里出事,想必神医也担心着你,他身体可好?”

因安阳公主的病,宋一羽在温泉庄子上住了好几个月的,安阳公主与宋一羽可谓算是莫逆之交。

“师父身体好着呢,还让我过几日过去给他酿酒。师父还让我带话给您,凡是要想开些,莫要急坏了身体。”明慧笑着回道。

“嗯。”安阳公主点了点头,蹙了下眉头,又道,“宋神医年纪也大了,不若把他接来府里住,这样也有个照应,若是这府里人多,他不习惯,就选个偏静的院落,开个院门,也算是独门独户。”

安阳公主这以前在温泉庄子就当着宋一羽与明慧说过,但却是被宋一羽给婉拒了。

闻言,明慧摇头轻叹,“别说是来这里住了,师兄那他都不愿意去,说是独来独往惯了。”

“江湖人最是洒脱,等过几年再说吧。”安阳公主颔首,拍着明慧的手安慰道。

明慧点头。

吃了晚膳,喝了半盅茶,李氏等人都告退了,明慧这才让安阳公主挥退了下人,问起了那沈贵妃。

“世事无常,当初贵妃娘娘与你母亲甚为亲厚,没有想到她们两个都早早地去了。”安阳公主叹道。

“当年贵妃娘娘真的是病死的吗?”明慧问道。

闻言,安阳公主正色看向明慧,问道,“小远与你说了什么了吗?”

“没。”明慧摇头,“不过…。”

明慧把哑奴与金锁片的事与安阳公主说了。

安阳公主脸色凝重了起来,问道,“可是确认了那金锁片真贵妃娘娘的?”

明慧点头。

安阳公主喝了口茶,凝眉,良久看着明慧说道,“外祖母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不用担心此事会给公主府带来祸乱,公主府这次能渡过劫难,小远那孩子功不可没的,你大舅舅与二舅舅那,我跟他们说,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安阳公主当年册封公主后就一直住在宫里一直到出嫁,又在后宅混迹了这么多年,当然心里最是明白,那后宫中,自是很多的法子,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病死,或是突然自尽,或是弄残了。

如是,这京城只怕又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了。

明慧点头。

“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安阳公主说道。

“那明慧告辞了,外祖母早些歇息。”

豆蔻提了宫灯在外面引路,明慧拉了拉斗篷,仰望了眼天空中清冷的明月。

希望徐习远能早日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天气渐冷。

沈贵妃的事还没有什么头绪,这大皇子徐习莛却被人参奏了。

那夏天南江府堤坝决堤,是大皇子徐习莛暗中指使人用那火药炸的。

消息一传开,朝野震惊无比。

第四十五章

参奏徐习莛的人是南江府的一位参将,姓宋。

宋参将这是回京述职的。

金銮殿上,宣文帝听了宋参将的奏折,喜怒不形于色的脸色就迸射出了盛怒,不管是站在他身侧的何成,还是站在殿上的百官,却都能感觉到宣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

这本就入了冬的天气,金銮殿的人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冻似的。

这宋参将参奏的事也不是无中生有。

有证有据,而且还有人证。

此事非同小可,这徐习莛是把天下苍生于不顾,把老百姓看成了那蝼蚁。

宣文帝在位这些年,勤政爱民,是明君。

老百姓也安居乐业。

如今,却是听得大皇子的恶行,宣文帝心里的怒火直接就往外冒。

宣文帝目光如冰一般地扫向徐习莛。

听得那宋参将所言,徐习莛脸色寡白寡白的,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冤枉,父皇,儿臣没有做这等天理不容的事。”

“冤枉?”宣文帝面沉如水,扫了眼徐习莛,看向大臣命了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两人一起联手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大皇子?”宣文帝冷眼看了一眼,“即刻幽禁在大皇子府,不得出府半步。”

“父皇,儿臣冤枉。”徐习莛大呼。

散了朝,徐习莛又去了承乾宫,跪在大门外,一个响头,一句冤枉,没一会,承乾宫大门口的地板上就血迹淋漓。

大门一直都紧闭着。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内侍低头颔首,把目光投在了地面上。

“皇上,大殿下已经在外面磕了快两刻钟了。”何成低声说道。

“随他去。”宣文帝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何成就忙闭上了嘴,颔首站在一旁。

宣文帝放下了手里的朱笔,重重地叹一口气,眉头皱得死紧。

四个儿子如今都大了。

大儿子徐习莛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二儿子徐习澈敦厚。

老五徐习徽心机阴沉。

小儿子徐习远姐儿不顺。

四个儿子,除了徐习澈资质一般,其他三个都是天资聪颖。

如今,年纪大了,各自的心思也多了起来。

上次徐习远回来后,就与宣文帝说过南江府的事情。

这次却又是扯上了徐习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