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没来由地就从心底涌起了一丝凉意,两人淡淡的笑容却令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恐惧。

第五十八章

明慧的声音一直都轻轻淡淡的,在这阴冷的地下监牢听起来似是一股暖人的春风,青杨一丝不错地把银针一根根子扎入明慧所说的,那刺客身上各处穴道里。

那刺客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

随着身上银针的增加,脸开始扭曲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滴如豆,一颗一颗如豆子一般往下滴落。

加上开始青杨点的几个穴道,痛,似是五脏六腑都被虫子嗜咬一般的疼痛。

刺客脸色痛得雪白雪白的,嘴唇都快咬破了,从鼻孔里哼了几声出来,但也是没有松口,说出来的话,依然是前面的那般。

“想不到你骨头还挺硬的,能忍得住这样的痛。”明慧淡淡地笑着,带着一丝笑看着刺客说道,“我倒是想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是有多硬,能挺多久?不过,我可是有有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可以每天都让你经历几个时辰这样的痛楚。”

明慧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那刺客的目光淡淡地,似是看着的不是一个人,眼底闪过一丝嗜血凉薄的光芒,突然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两分,“你若是招了,或许,我可以与皇上求求情,让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过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如何?娶一房妻子,儿女绕膝,怎样?”

明慧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恬静而温和,声音如春风拂面一般柔和,就是目光亦是清澈如水,似刚才目光里闪过的阴霾只是幻觉。

还有刚才前淡淡地吐着各个穴道的人,似乎不是她。

然,刺客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是经过非人的磨练,是在黑暗中踩着鲜血与尸体成长起来的,他只是忍住痛楚,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明慧,说出来的话,依然是,“是大皇子指使我们做的。”

一旁的韩统领也是挫败,眉头都拧得死紧。

这刺客就是跟蚌壳似的,吐出来泡泡还是假的的。

所有的严刑都给他上过了,就问出了这么一个没有用的消息。

又不能弄死了。

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活口,不从他的撬点有用的消息出来,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那下一次又不知他们的目标会是谁?

徐习远伸手握了握明慧的手,勾着一丝笑看向刺客,说道,“那骨头有多硬?试试看就知道了。”

说着徐习远就朝青杨微点了下头,“先打碎了他的膝盖骨。”

“是,殿下。”

“记住,拿捏着手劲,是捏碎了。”徐习远眼眸望向刺客,又补充了一句。

目光如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看中猎物一般,冷冽,深邃,又如同无形的刀剑一般锋利。

刺客目光迎上徐习远的目光,没来由地打另一个冷颤。

“小的遵命。”青杨应道,转身,右手运力,朝那刺客的右边的膝盖骨而去。

“咔嚓。”骨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唔。”刺客闷哼出声。

“怕不怕?”徐习远扭头看向明慧,目光也放柔了开来,“不如,你去外面等我吧。”

“不怕,他是令你中箭,我恨不得剐杀了他。”明慧扭头对徐习远笑了笑,目光很柔,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扭头看向那刺客,“既然你要杀我,想必也是知道我是神医的徒弟,你放心好了,就算是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我也会救你,让你活在这个世上的。”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令刺客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凉意。

刺客目光看向两人。

两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同样疏淡的气息,然俊美清雅得令这地下监牢似也是因为两人而富丽堂皇了起来。

说话的语气与脸上的笑容似乎两人现在不是在拷问他,而是如同午后在花园里品茶闲聊一般的悠闲。

徐习远柔柔地看了明慧,一会,见她并无异样,这才扭头眼底的温柔褪得干干净净,看向刺客,淡声说道,“青杨继续。”

“咔嚓。”

左膝盖骨被捏碎了。

“嘶。”刺客痛哼了一声,身上冷汗直冒。

“青杨,继续,小腿骨。”徐习远声音依旧淡淡的。

一旁的韩统领听得脸色都白了一分,他们严刑拷打是用刑具,可是这两个主,直接用手。

可是…

这捏碎了骨头,若是死了咋办?皇上那怎么交代?韩统领蹙了蹙眉头,扭头往前走了一步,朝徐习远与明慧抱了抱拳,“殿下,郡主…。”

明慧瞥了韩统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是,郡主。”韩统领只得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忙退回到了原地。

郡主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提出质疑吗?

只要没弄死这刺客就好。

韩统领微颔首,其实,玩死了,自己没办法。只能由郡主与殿下去。

殿下与郡主是得了皇上的准许来的,想必皇上肯定是知道两人来了,会做出什么事情的。

而且,郡主与殿下是直接受害人,有谁比他们两个当事人更有资格吗?

“咔嚓,咔嚓”骨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很清脆。

“啊…啊。”刺客的痛呼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身上冷汗淋漓,衣服都没有一丝是干的,头发更是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漉漉的。

“痛吗?”徐习远淡淡地说道,“我们有的时间,每日都会帮你把骨头捏一遍的。”

“殿下…郡…郡主…。”刺客痛得牙齿咯咯地颤抖,终是忍不住,求道,“杀…杀了…我吧,求求…求求你们…杀了我吧,给…给我…一个痛快…。”

对于死士,死不可怕,他们随时都要面对死亡,死亡就如同吃饭一般平常,严刑拷打,他们也是能经得起。

这两天的严刑拷打,他哼都没有哼一声。

可,这痛,漫无边际的痛楚,比凌迟还要痛,凌迟到底是有个尽头,完了也就死了,然而,如今他是求死都不能。

见着面前两个风轻云淡的人,刺客很相信,他们两会说到做到,真的每日都会来把自己的骨头给捏一次,还不会让自己咽气。

“死?想死,那就告诉我们,是谁派你们来的?”明慧淡笑,问道。

“是…,是…大…皇子。”刺客哆嗦着回道。

“青杨,继续。”徐习远淡声道。

刺客的大腿骨,膝盖骨,小腿骨,与脚上的骨头都被捏碎了,小腿腿就软绵绵地没了支撑,如杨柳一般柔软。

青杨看了看,伸出手直接往锁在镣铐上的右手指头捏去。

刺客的手被镣铐牢牢地缩在柱子上,青杨很好捏得很。

“啊啊啊。”十指连心,刺客痛得连连呼救,额头上的冷汗直接成了水,流向脖颈。

“杀…我吧。”刺客目光哀求地看向明慧与徐习远。

明慧与徐习远平静地看着他,两人的意思很明显,想死,那就说出幕后之人,不然,想死,没那么容易,生不如死很简单。

“是…是…瑞王。”在青杨捏到第八根手指头的时候,刺客终于痛得了极致,崩溃了,奄奄一息地吐出了几个字。

瑞王?

明慧与徐习远对视了一眼。

徐习远看向刺客问道,“公主府通敌叛国,与南江府的事也是你们做的吗?”

“不…不知道。”那刺客嘴唇都痛得没了一丝血色,颤抖着回道,“我…我,上面…上面只给了我…我们…这次刺杀的…的任务。”

徐习远沉默了片刻,拉了明慧起身,对韩统领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是,殿下。”韩统领抱拳颔首应道。

明慧舀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韩统领,说道,“这个药,每日给他服上一颗,他便能吊着命不会死。”

“谢郡主。”

明慧与徐习远两人相携往外走。

徐习远没有说话,眉头轻轻地蹙着。

明慧扭头看了他一眼,见得他脸色有些疲惫,就叹了一口气说道,“困了吧?都说了不用你过来的,你吩咐了青杨,让青杨跟我过来就好了。”

“是,有点困,但是还能撑住。”徐习远柔声说道。

“那伤口痛不痛?”明慧又问道。

徐习远轻轻摇头。

“以后困了就睡,不要硬撑着,不然…”明慧目光看着被火把照得通亮的甬道,握着徐习远的手就不自觉地收紧,“不然,你身上的毒,会提前发作。”

徐习远只觉得自己手心里的那只小手,一下冰凉透骨。

徐习远手紧了紧,扭头,“好,下次不会了,不过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这宫里的人与事,我比你了解。”

“嗯。”明慧点头。

出了监牢青木就一闪,不见了身影。

外面的阳光,让明慧与徐习远都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上软轿之前,明慧瞅着脸色苍白的豆蔻与一脸平静的冰片,问道,“豆蔻,要不要紧?”

“郡主放心,奴婢没事。”豆蔻倚着冰片,看向明慧忙回道。

明慧见她脸色虽苍白,眼睛还算平和,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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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

明慧坐在轿子里,眉头拧得紧紧的。

当初与皇帝表舅争储最大的对手。

不是死了吗?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有死士说是他瑞王的人?

不过,明慧却是很肯定的,南江府的那事姑且不论,公主府的事,瑞王却是很有可能,当年若不是外祖母的帮衬,那今日坐在龙椅上的人就是瑞王。

所以,瑞王定是恨死外祖母与公主府的。

可是,瑞王已经死了这么二十多年了,难道死而复生?如自己一般重生了?明慧打了一个冷战。

前面轿子里的徐习远也同样皱着眉头想着同样的问题。

他比明慧更了解当年的事,也更清楚,当年在宣文帝争储胜利后,瑞王一派是连根都拨了。

难道有漏网之鱼?

到了芳菲殿门口,明慧把心思都压了下去,下了软轿。

却见徐习徽站在芳菲殿的门口。

明慧蹙了蹙眉头,却见前面徐习远没有下轿子。

走了过去,掀开了轿帘,却见徐习远安祥地靠着轿子睡着了。

“殿下睡着了。”明慧往后退了一步,对青杨与抬轿子的内侍,说道,“把轿子直接抬进去吧。”

“六皇弟,没事吧?你们去哪了?我在这里等你们老半天了。”徐习徽见着明慧根本一个眼色都没有给,就笑着走了过来,说道。

“五殿下,有事吗?”明慧嘱咐了青杨两句,这才转身看向徐习徽问道。

“没事,就是来看看六皇弟。”徐习徽笑着回道。

“如你所见,他睡着了。”明慧淡笑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徐习徽嘴角的笑顿了顿,跟着明慧就往里走。

“五殿下还有事吗?”明慧走了两步,转身回头,看向徐习徽问道。

徐习徽指着芳菲殿的大门,说道,“我就是想进去看看六皇弟,他的伤重不重?他身上的毒,严不严重?”

明慧扫了他一眼,“他需静养,等他醒的时候,你再来探望吧,不过,见不见,他说了算。”

说完,明慧也不等他说话,就转身准备往里走。

明慧的意思很明显,此刻,他徐习徽是别想进芳菲殿。

“我有话想跟你说。”徐习徽往前奔了一步,伸手拦住了准备往里走的明慧。

明慧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了想要动手的冰片,看向徐习徽说道,“想知道六殿下的病情?想来你听到的没有错,箭伤不重,但那毒却是很棘手。”

徐习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说道,“进去再说。”

“难道不是为了六殿下的病情?”明慧笑了下,“我以为你们兄弟情深,你担心他呢?”

谁跟他兄弟情深,徐习徽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明慧语气里的暗讽,徐习徽自然也是听得出来的,于是一笑,强调说道,“我是有话跟你说。”

“可我没有话跟你说,而且…。”明慧正色看向徐习徽说道,“而且我也没有时间与你闲谈。”

“现在没有跟我谈没有关系,我每天都来,我想,总会有一天你会时间的。”徐习徽看着明慧,认真地说道。

说罢,徐习徽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

闻言,明慧皱着眉头,看了眼徐习徽,放眼看了一眼,见着远处的一个凉亭,说道,“去那里说罢。”

这都在门口了,都不让自己进去?徐习徽瞥了眼芳菲殿的大门,跟了明慧的脚步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进了凉亭,明慧顿住脚步,看向徐习徽问道,“说罢,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徐习徽看了眼站在明慧身后的豆蔻与冰片,欲言又止。

“你们两个退下吧。”

豆蔻与冰片点头应了,就退出了凉亭。

“说罢,没人了。”明慧抬头看向徐习徽。

“呵,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徐习徽笑着时候了一句,突然就敛住了笑,很认真地看向明慧说道,“你是神医的徒弟,六皇弟的情况,你心里清楚,我想问你一句,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明慧扬眉,从心里涌起了一股怒气。

这徐习远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这是挖墙角吗?

第五十九章

明慧心底闪着怒火,脸上却是一点都不现,目光依旧是平和而疏离地看着徐习徽。

俊美的容貌,修长的身姿,头戴金玉冠,华衣锦服,脸上正带着盈盈的笑容,眉角眼梢都带着意气风发与盛气凌人。

明慧嘴角弯了弯,说道,“恕明慧才疏学浅,不明白五殿下的意思。”

人人都知道昭阳郡主聪慧可人。

而且徐习徽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所以,徐习徽心里知道明慧是故意这般说的。

也没有气恼,只是笑着说了一句,“明慧,你可真见外。”

明慧但笑不语。

他们之间,能有好说话的时候吗?

他,贤妃,崔觐,与武安侯的人,算计过自己,差点毁了自己与姝儿。

她反手就把威远侯府里给铲除了,而且光明正大地用律法把威远侯与崔觐送上了断头台。

还有武安侯府,闺阁中的女子,只怕以后都难以寻到婆家,出嫁的女子,不是被休就是被打压。

他,徐习徽,他的皇子妃是周怡瑾。

想休弃,但他需要周家的鼎力相助争储,所以,休不得。

不休,看着周怡瑾,又如鲠在喉。

如今自己的身份是徐习远的未婚妻。

他们能兄弟情深,妯娌友爱吗?

不会!

所以,徐习徽他才会在这个当口,徐习远还活得好好的时候,就跑了过来,问自己将来有什么打算。

如此堂而皇之。

“哎,我也是担心你。”徐习徽叹气,脸上的笑容退了几分,面带忧色地看着明慧说道,“六皇弟,如今是这样的情况,我很担心你会撑不住。”

“多谢五殿下担心了,我会撑下去的。”明慧淡声回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这样的事呢?”徐习徽长长叹一口气,看着明慧说道,“如果…。”

稍顿了下,怜悯而又担心地看着明慧,说道,“我是说如果。”

“嗯,你说。”明慧能想象出来,他下面将要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