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旺青看他懊恼的可爱模样,忍不住捏了捏至哥儿的脸颊,淡淡道:“你这性子,平日里怕是没少让你姐姐操心吧。”

夏冬至见他难得乐意和自个聊天,可是却说到了家姐,不由得想起苏孜丰的提醒,立刻闭住了嘴巴。徐旺青有些纳闷的看着突然沉下脸色的至哥儿,摇了摇头,他再度抬眼,发现远处那隐在人群里的夏冬雪的淡绿色衣角,越发往人群里面挤了挤……不由得眼角一挑,嘴角微扬了起来,真是一对有趣的姐弟,那小姑娘难不成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能吃了她不成?

他真的不过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夏冬雪攥着手里的允州城记,那里面记载着允州城里各处值得观光的地点,相较于购物,她对于游览反而更有兴趣。其中有一处名寺,叫做雪落寺,让夏冬雪提起了一丝兴趣。她重生两世,信佛信道,再加上这寺庙的名字还带了一个雪字,本着不可过佛而不拜的理念,婉拒了苏家小姐一起出游逛街的邀请,打算翌日清晨,上山拜佛,然后便回船上等着,不再出屋了。允州城世道不安生,她还是老实宅着比较安全……

第48章:雪落寺(上)

夏冬雪一回到家便将城里闹匪贼的事情告知母亲,蒋岚眉头紧皱,想了一会,道:“我知道了,怎么没见苏家姑娘们同你一起回来。”

“苏孜纯在珍宝阁遇到了知州之女,两个人相谈甚欢,知州夫人便邀请大家前去府上小住,我和那些人不熟悉,便先回来了。”

蒋岚无奈的摇摇头,说:“这些个姐儿,倒真是有主意……”

“有一半侍卫跟着他们,再加上知州大人的府邸森严,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恩……”蒋岚点了点头,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匪贼一事。

夏冬雪略感诧异,忍不住问道:“母亲,我记得闹匪贼这种事情必然要禀告上级,率军队镇压,为何允州这么重要的城镇,反而刻意隐瞒了起来似的,若不是今日进城这般拥堵,又有朴管事的解释,怕是谁都不知道呢。”

蒋岚若有所思的盯了她一会,说:“这种事你不用太在意,若是当真有匪贼闹大了天去,早就有人过问了。”

“嗯?”

“你明日不打算进城了?”蒋岚似乎不太乐意继续这个话题,打岔道。

夏冬雪点点头,道:“别院不远处有坐雪落寺,女儿打算烧个头柱香,便回别院呆着,等着大船补给完了,立刻上船。”

“嗯,遇佛不拜非礼也,我这几日身子不好,总是是觉得困倦,否则是想和你一起去的。那雪落寺也算有些来头,香火极旺,你女孩子家出门记得多带上几名侍卫,以备不时之需。”

“女儿明白……”

翌日清晨,夏冬雪起了个大早。她带了两个丫鬟月鹤,思娟,外加王嬷嬷和四个侍卫,乘坐一辆马车前往别院西山的雪落寺。这一路上,人潮涌动,黄泥土的道路两旁,摆满了小商小贩的商品,他们一边招呼着路过的人,一边吆喝着什么。

夏冬雪刻意挑了一辆普通的蓝布马车,外表朴素,里面却依旧是苏氏风格的豪华装饰,车帘用的上好的苏州锦绣,车厢内铺着大红色的江南织毯,褥子柔软,那面背里的绣活快赶上昨日在珍宝阁里看到的正品了。车厢内的摆设物件一应俱全,精致的小茶杯,就连帘子的挂钩,窗子的钉子,都是用锃亮的银丝连接的……

夏冬雪偶尔撩开车帘,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光景。思娟是个话多的丫头,又难得和主子单独出门,忍不住凑在夏冬雪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夏冬雪的另一个大丫鬟月盈因为水土不服,近来身子骨欠佳,四个二等丫鬟争先恐后的表现自己。夏冬雪选中思娟是因为她外祖母家在允州郊区,曾经来过这里,算是半个地主,可以给她讲解风土人情。

思娟果然不负重望,恨不得把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寻出个故事来。直到他们的马车在雪落寺停下时,思娟早已经口干舌燥,不好意思的喝了一大口水。

夏冬雪接过王嬷嬷的手,带上面纱了,下了马车,发现不远处传来阵阵争吵之声,俗话说佛门乃清净之地,怎么会有如此骚乱?而周围过往的行人却似乎司空见惯了什么,各自叫卖着自己的物件,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边怎么了?”王嬷嬷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询问道。

卖水果的见他们衣着富贵,丫鬟们一个个生的水灵娇媚,心道怕是外地来的不知情的富贵人家,便敷衍道:“没什么……”

王嬷嬷又递给她几枚银钱,那卖东西的大娘怔了一会,启口道:“姑娘们是途径允州,拜过路佛而来的吧,那就赶紧进去吧……”

王嬷嬷笑着说:“佛门面前怎么会有人这样喧哗,却无人管呢?”

卖水果的大婶摇摇头,淡笑道:“都习惯了,不瞒这位婆婆,那叫嚷的是男子是知州的小儿子,每逢初一十五的整日子,就会来闹上几次。”

夏冬雪原本不甚感兴趣,却在听到知州二字时顿了片刻。王嬷嬷见主子提起了精神,索性递给卖水果的一两银子,淡淡道:“多给我包几个鲜果。”

“好的!”摆摊的大婶猛然多了几分热情,一边挑选新鲜的水果,一边嘴巴张张合合的解释着:“这位大娘和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雪落寺后面还有一个香花庵吧。”夏冬雪微微一惊,好么,和尚庙后面还有尼姑庵,着实有几分令人惊讶。

“其实那闹事的男儿是个痴情的主儿,五年前和允州城内翠香楼的花魁紫夜姑娘有过那么一段脍炙人口的美好姻缘,可惜两个人身份地位相差极大,知州大人又早早便给小儿子定下了一桩得意的婚事……所谓好的姻缘终于成就了孽缘。”

“不会是才子娶了别人,佳人最后出家了吧!”思娟笑着打趣道,那大婶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奉承道:“姑娘聪慧,那花魁自认和知州之子是真心相爱,既然男方已经有了婚配,便毫不犹豫的入了香花庵。”

“不是吧……”思娟没想到真被自己一语道中,说:“那知州之子也太薄情了些……”

“谁说的呢?”大婶摆摆手,道:“那知州之子自然不想薄了紫夜姑娘,可是父命难为,便想着虽然无法给心爱女子一个正室之位,也可以用八台轿子抬那人进门,这在我们允州城内叫做良妾,虽然比不上正妻,却也是极有脸面的,和那些被家主开了脸的姨娘大有不同。再加上知州之子对紫夜姑娘一往情深,又怎么能让她受了委屈。”

“呵呵,想必是即便如此,这位花魁姑娘也是不干的吧?”夏冬雪冷淡淡的接了话,她怎么就是同情不起来这两个人呢……以如今的情景来看,这知州之子至今未对那花魁死心,却碍于不可扰佛之名,只好定日子过来发泄一番,可惜了他家中的原配妻子,到底是得罪了谁,碰上这样一对冤家。

“那花魁娘子宁愿出家礼佛,也不想和他人共享一夫,便在香花庵出家,于是这知州之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动不动就来闹上一闹,我在这摆摊十余年,早就习惯了!”

夏冬雪无奈的摇了摇头,礼教害人,婚姻寻不得良配,更是损人不利己呀……

“让开!让开!”突然,有人从身后大声叫嚷了起来。而他们上山的那条小路上此时扬起了阵阵黄沙,一大队人马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直达到那位喧哗的知州之子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将人扛了起来。

王嬷嬷愣了一会,见卖水果的大娘也是一脸惊讶,问道:“这也是每次上演的戏码?”

卖水果的大婶急忙摇头,说:“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极少有官兵上山的……”

夏冬雪望着这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绑了那叫嚷的知州之子,心里涌现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行人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掩人耳目之嫌呢?

那队伍的首领是一名红领子的军官,他一边呵斥人绑了知州之子,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在环绕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王嬷嬷见状有些担心,便催促道:“小姐,咱们赶紧烧完香就走吧,我总觉得今个眼皮猛跳,别再是遇到什么坏事。”夏冬雪深有同感,率领众人走入寺庙。

第49章:雪落寺(下)

雪落寺烟火极旺,夏冬雪进入大堂时正好赶上了诵经时间,许多忠诚的香客双手合十,随着和尚们的吟诵默默祈祷着什么。王嬷嬷用绢布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门外的小和尚,小和尚感觉到了银子的重量,眼睛一亮,客气道:“几位施主不如先随我去精舍休息片刻,等晨经过后,便可以开始上香了。”

夏冬雪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小和尚穿过了第一个大院子,来到了寺庙后院。

这是一个方形的院子,四周有几件红墙精舍,院子中间种了两颗菩提树,正值盛开之时,冠盖如荫,显得十分清雅幽静。小和尚将他们带入了东侧厢房,面带笑意的有礼道:“诵经大概还需半个时辰的时间,稍后贫僧亲自来领各位施主前去佛堂。”

王嬷嬷见他周到客气,便在夏冬雪的示意下,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大的绸包,递了过去。

小和尚连忙道谢,又嘱咐了几句话,方才离开了。

夏冬雪看了一眼院子中央,除了几个扫地的僧人,不曾再有任何其他香客了。

“天色尚早,今个又不是什么大的日子,怕是只有咱们一家贵客。”月鹤笑着摘下了夏冬雪的头纱,让思娟去净房打了一盆温水,道:“小姐在车里闷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如先洗把脸吧,我看着这内屋里还有个小榻,主子能休息一会。”

夏冬雪摇了摇头,视线落在窗外浓重的绿色之中,欣慰道,这里倒是个幽静之地。过了好一会,夏冬雪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却不见有任何人过来,反倒是几位扫地的僧人也都变得没了踪影。

她刚要派人去询问,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叩门声,随即是刚刚那个小和尚的声音,言语中充满了浓重的歉意,道:“这位施主,今日雪落寺临时有重要访客,前面不好安置,便让腾空了精舍院子,恐怕要劳烦施主暂时不要出门了。”

“什么意思,不能出门?”王嬷嬷脸色黑了下来,难不成这和尚还想将他们全部留在这里不成。

小和尚欲言又止,眉眼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心想主持师傅说了,一切全听那伙人的安排。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却见他们个个持刀佩剑,言明了这后院不可进人,更是不可出人。

“哗啦啦……”

精舍小院的大门被推开,走入了一行训练有素的侍卫。月鹤顺着窗户的缝隙向外面望去,害怕道:“小姐,那边一个老和尚陪着好些人进来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满眼望去,都是男子。”

王嬷嬷一听便不高兴了,愤怒万分,这个和尚怎么如此无礼,将她家小姐和一群男人困在这个院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为了与他人方便,万一坏了家里小姐的名声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

思娟闻言向外面眺望了几眼,慌张道:“小姐,几年前我陪着母亲回家访亲,曾来过这雪落寺一次,那日见到过雪落寺主持丰和大师吟诵晨经,貌似就是刚进门的那个白眉毛的老和尚……”

“思娟,注意言辞。”月鹤提醒道,还老和尚……

夏冬雪倒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知道着急无用,脑子转了起来,淡淡道:“那拨人既然能惊动该寺主持,又霸占了这精舍小院,还能令小和尚听命困住其他房客,其身份绝不一般,我们这里女眷颇多,暂时谁也不要出了屋子。”

只是夏冬雪他们愿意息事宁人,对方却要搞个明白。那一行人中领头的是个胡渣大汉,他身材高大,手持大刀,冲着主持不客气的问道:“怎么这院子还有其他人?”

丰和大师眉头紧皱,喃喃道:“是一户上香的人家,多为女眷,因为刚才赶上晨经,便在此处小憩,我寺的人已经通知过他们,不可随意出入精舍。”

“嗯……小三,你带人将那个东厢房围起来,若是有人溜了出去,坏了主子大事,你便自行解决好了!”被唤作小三的男子单膝跪地,急忙称是。

“等会!”那壮汉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派人问清楚那户人家的来源,省的出事。”

丰和大师本想劝说几句,因为听手下的小和尚说,那一户人家主要是女眷,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若是这些大男人如此不避讳的询问人家名讳,岂不是非常失礼?但是在他的目光对上那凶悍的神色时,顿时没了气焰……今日也算是那户人家倒霉,外面是官府士兵,院内是皇亲贵戚,哪里是他一个小小主持得罪的起的……

那被唤作小三的男子出身绿林,后参加军营,没那么多世家礼节,直接命人大声上去询问,气的王嬷嬷脸色都绿了。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怎么如此猖狂,先是无缘无故的围了他们的房子,又是派人直问小姐的出身,若是她如实说了出去,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人人都道她家小姐和这群大老爷们共处一院,哪里还有什么闺名!

夏冬雪心中也有些恼怒,那壮汉好像一点也不避讳,在院里里大喊大叫,就差大老远直接问他们,你们是哪个府上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对那领头汉子的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王嬷嬷怕他们直冲入门,让大家都带好面纱,躲到了里面的屋子里,外面的门厅站了四个侍卫。他们都是退伍军人,虽然几年不动刀了,却也有些真的功夫,此时一副随时出动的模样,等待命令。

还好,外面的人虽然粗鲁,却并不逾越,见他们不曾回话,而是走出了一名管事交涉,便没再大声喧哗。那一行队伍似乎是先头部队,不一会,又进来了一些人,只是这些人不似刚才那些人那么张狂,多了几分低调。

其实这一队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京城途径允周回南域隋家护卫队。领头的粗鲁大汉是隋么寒在一次剿匪中救下的土匪头子,见他为人爽朗,又从未抢过穷人钱财,便饶了他一命。再加上此子无家无业,索性留在了隋家当了府里侍卫,平日里摆到弄枪,倒也在南域军中混了个从五品将领之名。他原是孤儿,后来得了大公主的赐名,叫做隋虎,其性子也跟老虎似的,勇猛刚强,却有些粗俗鲁莽,不过隋么寒觉得此人十分好用,自个不方便做的事情全让这个鲁汉子去闯一下,即便得罪人了也不怕什么,说白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配合的好不和谐!

比如此次隋么寒前去京城,世人皆知他是送母亲归京,却不知道二皇子就在他们的队伍之中。虽然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有一杆扶持这两位皇子的外戚中早就对此怀疑,心里有些想法,却无一人抓到把柄,捅到皇帝那里,揭开所谓二皇子无意于皇位的谎言。

如今眼看着二皇子即将从允州回漠北了,那大皇子的人也终于按耐不住,在这允州布下死局,企图把自个的亲弟弟给弄现行了!否则便是前功尽弃……所以才有了允州知州的匪贼之说,不过是给自己调兵加强监控找借口,并且给明目张胆检查隋家护卫队找个理由罢了。

而隋么寒便巧用到了隋虎的烂名声,你不让我出城,我就跟你明打,隋虎的性子极其刚烈,进允州城的时候见对方利用匪贼之名拦车,便将城门口的护卫都给揍了,知州大人自然愤怒至极,却不好去打隋么寒的脸,只好命人暗中和隋虎闹……

只是他也不看看隋虎是什么出身,以前没少弄些劫富济贫的事情,哪里会怵这允州城内中看不中的守卫?几番较量之下,两方人马凛然是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知州是大皇子的人,他虽然得了大皇子的命令,阻拦隋家队伍过允州城,其实上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即便借口匪贼之名,假模假式的查车查人,却也不敢和隋家死拼,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所以此事不能声张,一直都是装傻充愣的硬拦人。而那隋么寒贵为公主之子,皇帝的外甥,哪里会认你这一套,不过他们的队伍中确实藏着不该出现之人,所以也学着打马虎眼,并未拿理压人,索性随着允州知州闹了起来……

而那日允州知州的夫人在珍宝阁遇到了苏家一群人,听说夏老爷回京述职,担心这些肉无搏击之力的小姐们被扯入此事,将事情闹大,才盛情邀请这些小姐们住到附上……

夏冬雪不知道此中缘由,只是顺着记忆不停回想,猛然记起,那粗鲁的大汉(隋虎),岂不是大公主斋宴那日,将她和王涵拎着脖领子扔入了书房的男人?

夏冬雪自动忽略了下这个命令的人是大公主的长子隋么寒,而人家看到自己手下如此粗鲁的对待两个小丫头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怜悯和不妥……真是让人不爽的记忆……

夏冬雪越来越觉得那个声音就是那个汉子,见外面之人无硬闯的意思,便走到厅堂顺着窗户空隙向外面望了过去,恰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直挺背影……

那人身着一身绸缎白衣,走路极快,前摆撩到了腰间,似乎刚刚和什么人搏斗完了似的。他的头发略显凌乱,手持长剑,剑体通白,上面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眼明亮,一双黑眸凛然阴冷。突然,他停下脚步,猛的回头,直直的看向了东厢房处,那税利的目光中似乎冒出了几丝火花。

夏冬雪吓的后退了两步,这般清冷之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呢!隋么寒,果然是大公主那个冷漠至极的儿子。只是看他那状态,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隐约之中,她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不可避免的事情里……

“这院里有人?”隋么寒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上香女眷,我们来时便在了,谨慎起见,属下先将他们困住了,等到主子发落。”

隋么寒不置可否点点头,淡淡道:“看住了,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

隋虎恭敬应声,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此时此刻,夏冬雪大脑一片空白,以她对那人的了解,即便她让王嬷嬷拿出夏府的名头也无济于事……看来此事不完,她们是没机会离开了!

可是……

不出意外的话他爹打算明日就将启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她被困于此处,又是此等光景,到底该如何是好……他们那艘官船上可不只是夏府之人……

夏冬雪郁闷的攥紧了拳头,心底不停的思量着脱困之法……

不一会,又有访客上门,只是此次不再是刚才那般粗鲁的喊叫,夏冬雪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怎样,好在那隋么寒比他手下还知道个男女有别,此次派了个嬷嬷前来询问。她深知对方必定在防备着什么,不搞清楚他们一行人的来头,怕是不会放下心来。索性拿起纸笔,写下了一行小字,递了回去。

那隋府的嬷嬷眉眼厉色,看起来十分孤傲,怕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她从下到上的仔细打量了夏冬雪几眼,那模样仿佛在检阅什么物件,让一旁的王嬷嬷十分气愤。

夏冬雪阻拦住了王嬷嬷欲要质问的神色,摇了摇头。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奴才……

第50章:起火

精舍正房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几位幕僚见隋么寒走了进来,立刻停止了商讨。一位叫做廖秋的副官发现隋么寒身上带伤,急忙向前,焦急道:“少爷可是遇到了什么?二殿下是否安然无事?”

隋么寒点点头,墨黑色的瞳孔望了一眼窗外浓浓的绿意,疲倦道:“众位放心,二舅舅已经平安上船了!”

众人一听,原本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不少,只要二皇子走了便万事无忧,即便和那允州知州彻底的闹翻,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说道说道也不怕人家抓住他们什么把柄。

“不过,回到漠北要途径寒斯那片杂乱地域,这地方虽然不是大舅舅的地盘,却难免被有心人安插了什么耳目,所以尚不能掉已经心,我们还需在允州耽搁几日,掩护二舅的离开。”

廖秋点点头,脸上难得染上了几分笑意,道:“我们从后山入寺,必然瞒不过他们本地的耳目,只是任他调动了水师步营两路队伍,守死这雪落寺又能如何?二殿下人已离去,他如此张狂的为难我隋府侍卫,参到皇上那里,有他们好受的。”

隋么寒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淡淡道:“他们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让他们以为他们的猜测是对的,二舅舅就在这雪落寺中,才好拖延时间。”众人皆点头称是,又讨论了一会应对方案,才各自离开。

等人群散去,绿莺从里屋出来,上前将隋么寒的佩剑收好,她是大公主身边嬷嬷的外甥女,从小伺候隋么寒,算是隋么寒房里最是得体的大丫头。她望着隋么寒被汗水浸湿的后背,那若隐若现的绷带似乎再次被红色浸湿,忍不住道:“少爷身上的伤……是不是派人去城里请个大夫看看才好?”他们的队伍里本身有两个大夫,但是一个伤了,另外一个随二皇子那个队伍走了。

隋么寒摇摇头,冷漠的神色里难掩几分倦意,见徐嬷嬷从门口走了进来,便再次打起精神,道:“可是知道了那一户是什么人家?”

徐嬷嬷在看到自个带大的少爷时,一张刻薄面无表情的脸颊舒缓几分,恭敬道:“从几个丫鬟和婆子行事来看,像是个有规矩的人家,她家主子是位年龄不大的小姐,写了个条子,请少爷过目。”她自然不可逾越的去看那张纸条的内容,怕是对方也是大户闺中女子,方不乐意直报自个的名讳。

隋么寒让绿莺递了过来,只见普通的宣纸上面是几个秀气的楷体,那字虽说娟秀,却带着几分力度,让人看着觉得十分清晰。

夏子旭……

夏冬雪并未写上自己的名字,她想,单凭这三个字,隋么寒自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再说,想必人家也未必是要知道她是谁名谁,不过是想排除是敌人的可能罢了……

隋么寒果然怔住,他想的东西自然和夏冬雪的想法是不一样的,而是皱着眉头琢磨起来,夏子旭为什么要赴京?述职?为什么……人人都知道皇上有意让夏子旭继续连任,怎么突然就下旨让他回京述职了,还是在此等关口……良久,像是想通了什么,隋么寒嘴角微微上扬,深黑色的瞳孔亮了一下,道:“唤廖大人进来。”

隋么寒并未严明精舍东厢房住着的女眷是夏府的人,而是直接告诉廖秋:皇上亲信,布政使夏子旭提前回京述职了……

廖秋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看出此中门道,盐道布政使何其重要的职位,怎么会轻易换人?还换上了三皇子的人,这不是逼着大皇子做出反应吗?虽然不了解京中那位的真实想法,但是他打算动大皇子的谣言看来并非子虚乌有。夏子旭是皇上近臣,归京必然不可能是放在京中呆着,自然要继续外放,而这外放之地,恐怕需要众人斟酌一番了!皇上派夏子旭去哪里,哪里必将大乱……夏子旭可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一把枪,平日背地里管管银钱也就罢了,此时却是要借他主动出击……

“廖大人以为夏子旭会被放到何处?”只要不是南域便好……

“二皇子一直低调行事,不似那大殿下步步紧逼,暂时皇上不会瞄着咱们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我倒是觉得他可能是想让夏子旭去贺州。”

“贺州?”隋么寒点了点头,大皇子的母亲前孝文皇后贺氏便是出自贺州,那里大小一应官员皆和当地望族贺氏息息相关,皇上几次欲派人过去,要么半路出事,要么到了没多久便被收买,再加上皇上并未绝了立大殿下为储君的心思,于是并未太过于计较什么。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今圣上身体依旧安好,暂时无退位之忧,所以,那而立多年的大殿下还如此行事,便是在皇上心中扎个了桩子。

尤其是此次传出皇上身子微恙,众人小动作不断,着实容易让人寒心。只怕在当今圣上的心里,大殿下不再是最优储君之选,甚至起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否则又如何捧了三皇子的人,去接布政使之位?到底是给三皇子希望,存了试探之心,还是故意逼大殿下谋反,他身为父亲,也好有名头处置了他……

但是不管事实如何,夏子旭回京,三皇子的人继位布政使,于大公主和二皇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坏的消息。按照祖训,大黎本应立嫡长为储,那么唯一压着二皇子的便是大殿下。至于三皇子,只要皇上一日不抬了玉德贵妃为后,二皇子便不惧怕他们什么。他母妃也是贵妃,在嫡字上不输任何人,大殿下要是再没了的话,他更是占了长之一字!并且,相较于大殿下几十年的经营,三皇子不过多了几分宠而已,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自个的对手?

于是,隋么寒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嘱咐廖秋道:“你去和东厢房那户人家的管事商谈一下,确认是否是夏府女眷。若是,便客气的善待几分,别让隋虎他们扰了人家。等待事情过后,便立刻送他们离开。”

廖秋一怔,接了旨意,没想到这精舍里的那户上香人家居然是夏府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直系女眷?若是的话,还当真要给几分薄面,听说那夏子旭和妻子蒋氏关系极好,并无太多子女妾氏,想必对自己的女儿宝贵的很呢。他们实在没必要惹上这种麻烦……

夏冬雪知道短时间内怕是没有机会出门了,而且她想起大公主一家在江南所经历的事情,想必那未来的储君,如今的二皇子定是和隋么寒一同从京城回来,被其他势力的人盯上了。若事情如她所想,那么现在便是那一行人最关键的时候,既不能让人发现二皇子的行踪,又要将二皇子稳妥的送出允州,虽然她不了解这其中隋么寒把握有多大,但是以二皇子最终登基的事实来判断的话,此次二皇子定是无事的。而且她隐约记得,大皇子在不久之后便会因为谋反而被当今皇上关押起来,那么这其中是否又有二皇子的参与呢?

夏冬雪叹了口气,既然隋么寒此行和二皇子都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她便没必要担心自己的安慰。她皱着眉头,想着寺外那一层层的允州官兵和允州知州扬言剿匪的态度,心中已有定论,看来这知州大人和二皇子不是一路的,才会费尽心思,如此行事。只是她爹……在发现她始终不归后,可会有什么动作……

雪落寺外,允州水二师首领和步军三营官员也在不停的商量着什么,他们得知隋么寒一行人确实已经从后山进了雪落寺外,只是两路军队虽然借着匪贼之说大摇大摆的上了山路,却没有找到闯寺的名头,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是让二皇子现行,而不是活捉住谁,毕竟他们得的是大殿下的命令,而非皇上,做起事情难免束手束脚。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队人马的将领更是忧心忡忡。如此大动干戈之后,若是最后找不到人,又该如何是好?但是此时,他们却又顾及不了那么多了,无奈之余,听取了一个军师的建议。既然匪贼之说早已经放出,不如一队人马装成匪贼,绕到后山入寺,这样才能给步军三营大队人马进驻寺院的理由,否则一直耗在门口,万一人跑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允州知州在安抚好了夏府和苏家女眷之后,也感到了雪落寺门口,如今隋家人借住寺庙已经不是什么秘闻,只是如何查寺才是最为关键之法。听了军师的法子,允州知州深知自己已经毫无退路,他们一行人的背后站着的是大皇子殿下,若是大殿下登基未果,迟早是一个死字!索性豁出去了,于是编排出一百号人穿上粗布灰衣,绕到后山入院,一把火烧了后院的树林……

顿时,火势随着这夏季暖风越来越旺,照亮了日渐黄昏的天色,几个小和尚跑了出来,忙于疏散宾客,敲响了寺庙的铃钟。

夏季的天气十分干燥,火势渐渐大了起来,眼看着就要从后山蔓延到寺庙后院的房屋。隋么寒深知这大火来的蹊跷,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们的目的是拖住官兵,而非和对方正面冲突,越晚交手,才能越晚让对方发现二皇子早已经不在其中。

夏冬雪几乎不曾休息,此时见远处天色日渐通红,便深知出了大事。又听见门口和尚嚷着救火,急忙收拾东西,站直了身子。王嬷嬷和两个丫鬟慌了神色,反倒是夏冬雪不停的安抚他们,让他们莫要着急,他们和隋家人在一处院子,对方既然不着急,定是有应对之法,又或者这火是他们放的?夏冬雪不停的思索,直到前院传来了官兵缭乱的马蹄声,才猛然醒悟,以贼捉贼,这允州城知州,倒也是好胆量,就不怕真真的烧死几个重要人物?不过只是片刻,夏冬雪就放心了,烧火是小,闯寺拿人是真,这放火之人此时定在灭火……于是她急忙命令众人,将房屋禁闭关好,谁也不要出门,不管外面如何的闹,他们都绝不参与!

想必那火,用不了多久就会灭的……

夏冬雪如今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在隋家人和前院的官兵之争中,独善其身。

第51章:一夜

夏冬雪听到窗外凌乱的脚步声音,心头越发的慌乱起来。那二皇子是否也在这雪落寺当中呢?若在的话事情反而郁闷起来,虽然历史不可能因为她的重生而有颠覆性的改变,那么保不齐人家二皇子活了下来,却要处置他们灭口。若是那二皇子已经脱险,他们还有一条活路。

夏冬雪派管事几次确认,似乎精舍院内的士兵大都是隋府士兵,这是否意味着那个危险的主子已经走了呢?上天保佑,希望那未来的储君是真的走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隋家人自个放出的烟雾弹,用来迷惑雪落寺外面官兵的……

王嬷嬷和丫鬟们不曾两世为人,更不知道未来登基的是二皇子,他们以为纵火者便是坏人,而外面的官兵是来抓匪贼的……

“小姐,怎么办呀?”王嬷嬷忧心不已,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万一那后山的坏人闯了过来,挟制住了小姐,该如何是好?雪落思外面虽有官兵,可是……可是也不能让他们家的闺中小姐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示人吧。

夏冬雪安抚了她一会,道:“把门窗锁好,将柜子顶住门口,四个侍卫在最外面,你们和我在里面,撑过这夜……只要撑过这一夜,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她不怕那些所谓纵火的“贼匪”,更不怕隋么寒会当真不管他们,毕竟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若是此时二皇子已经脱身,而隋家让她在此次变故中受险,以她爹的性子,述职时怎么会不提及此事?皇上本身就对她爹信赖有加,夏子旭即便不明着暗示,只要将话题往二皇子那里一引,皇上可会毫无想法?

当今圣上如今就是个快要被点燃的火苗,因为大皇子的暗中行事患得患失,性子多疑,保不齐会将目光投向二皇子的地盘,连着他一并处置。所以,夏冬雪如今最担心的是外面那些所谓抓匪贼的允州官兵,他们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和隋府的人在一起,万一以为二皇子就藏在这东厢房里,可就麻烦了!她一个尚未议亲的姑娘……如何面对那一群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