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之捏住了拳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会打哪里？”
陆浔指指肩膀，“陈士桓动手，我个人觉得，他会打肩膀。”
悠之瞪大了眼睛，她突然间就觉得很残酷，陈士桓亲自动手，那付少敏是怎样的心情。
悠之不能置评陆浔他们的行为，她没有上过战场，没有切身感受到他们的生死攸关，在她看来付少敏只是犯了一丁点的错误，但可能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她不敢也不能多说一句，但是由陈士桓动手，未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她轻声问道：“不能、不能换个人吗？”
陆浔知晓悠之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拉住悠之的手，认真道：“这是陈士桓自己要求的。”
悠之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
陆浔轻声笑了出来，言道：“你还是年纪太小了，并没有明白陈士桓的苦心。你知道陆宁告诉付少敏这个结果的时候，她是多么开心吗？”
悠之真的是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亲自打自己一枪，难道还很值得高兴么？
她说：“我不懂的一切，你都要告诉我，往后我们真的也遇到差不多的事情，我才能相信你，不会怪你。”
“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好话，我们永远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陆浔将她搂到怀里，认真道：“付少敏开心的是，陈士桓还是关心她的。”
悠之歪头想了想，仍旧是不明白。
“如果让别人动手，哪里会是百分之百没问题呢？只有他动手，付少敏才是万无一失。陈士桓不想让付少敏死，所以他要自己动手，而付少敏明白这个道理，她知晓陈士桓便是走到今日还是关心她的，所以她才高兴。”
悠之疑惑：“可是这一枪不是随便打在哪里都可以吗？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来呢…”
“是打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但是陈士桓不敢冒这个险。一旦与他意见不同的人从中使了手脚呢？一旦走火了呢？陈士桓不敢赌，所以他把所有的风险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愿意自身来承担这个风险。”
悠之沉默下来，她原来以为，事情发生这么久陈士桓都没有去看少敏，也没有为她做一丁点的争取是因为彻底对她失望了，可是原来竟然不是的。她咬着唇，道：“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们男人。像是这次，士桓哥这样，我以为他彻底放弃了，原来没有。”
陆浔微笑：“有些事情，不需要多说的，他也许心中很生气，但是终归是自己的妻子，他和少敏结婚的时候不一定有多爱，但是夫妻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日子久了，哪里会不爱呢？”
悠之靠在陆浔怀中，轻声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遇到相同的状况，你会怎么做？”
陆浔摇头：“你不会，我坚信你不会，你这种性格，宁愿鱼死网破都不会妥协。”
悠之摇晃他的胳膊：“我说如果啊？我当然知道我自己不会，就是假设而已。”
陆浔定这样悠之的眼睛，许久，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会开枪打你，我会代替你，我愿意代替你双倍受到惩罚。”
悠之愣住。
陆浔道：“你是我的妻子，如若你有什么为难，那就就是我没做好，是我让你受委屈。那么由我代替你太正常了。”
悠之突然就红了眼眶，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设的，但是她还是感动了，她将头埋在陆浔的颈项，抽泣起来。
陆浔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儿，一切都没事儿。”
悠之道：“你总是会让我再三庆幸，庆幸自己从来没有选错人。”
陆浔失笑：“你可不就没选错人么！我这么好，行了，看在我这么好的份儿上，你要不要给我做点晚餐？今天父亲约了陈伯父，不会回来吃。大姐去了付少敏那里，只有我们俩，可好？”
悠之摩拳擦掌，“等着，我给你做大餐，我的技术，特别棒。”
悠之确实会做饭，但是说特别棒，那就是笑话了，不过她自己倒是被捧得飘飘然。
陆浔含笑：“我们就两个人，少弄点。”
悠之回头，十分谴责道：“你吃的那么多，好意思说这个话吗？”
陆浔：“…”
能吃难道也是罪吗？
…
安静的小包间内，褚一寒脚搭在椅子上，扣子开着，颇为张扬。
房间的门被打开，他回头，笑了起来，“你总算是来了。”
来者年纪不小，其貌不扬，看着就是慈祥温和，而这个老者不是旁人，正是陆二叔。
陆二叔将门关好，道：“我以为你这次来不会找我。”
褚一寒冷笑：“你侄子死掐着我不放，我哪里敢找你，不过这样倒是也好，一个付少敏就能给北师弄得乱糟糟，不是很好吗？”他越想越快活，哼起了小曲儿。
他上下打量陆二叔，笑道：“瞅瞅你，瞅瞅你这个衣服，啧啧，说出去倒是没人信，你是北师的陆二爷。”
陆二叔道：“我来这边，自然要小心谨慎。没人知道我来了北平，如果有人知道我们勾结在一起，那么你的生意不需要继续做了。”
褚一寒摊手。
“这次怎么是你亲自来，你的副官呢？”
褚一寒唾了一口，道：“他是老头子安排在我身边的，我不那么放心，我这次过来，老头子也怕我有什么心思，并没有给我安排我的心腹陪同，反而都是他的人。所以我自然要演一出好戏，不然老爷子哪里会更加信任我？”
陆二叔笑了起来：“不过你倒是能抛出烟土这条线迷惑人，也是下了本。”
两人如此熟稔，分明就不是第一次接触。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烟土固然也是重要，但是可比不得军火。再说我也不是抛出全部，适当的让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一点，也让他更放心我。而同样的，将烟土和付少敏抛出来，我才能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更深。”
他点燃一根烟，“我和我家老爷子说在这边待两个月探探情形再回去，你以为我们老爷子会相信？我这连环计怎么样，看着不错啊？陆宁是开始，付少敏和烟土是延续，谁能想到，我还有别的目的。”
陆二叔颔首：“褚少都督果然是英雄少年。”
褚一寒阴测测的笑道：“陆兄也不遑多让啊，彼此彼此，怎么样？”
他终于问道了正经事儿。
陆二叔道：“不太好，今年因为筹备陆浔的婚事，北师至今没有采购枪~支~弹~药。”
褚一寒蹙眉：“没有采购？你就不能促进一下？你该是知道，等东西到了，你掉一个包就能赚多少，我褚一寒不是小气的人。难道你们北师没人了吗？陆浔结婚，就没人采购？说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四年一次采购，他现在因为结婚停滞，看来北师真是要完。
陆二叔摇头道：“之前的军需官我还能谈的上话，虽然他保密功夫做的很好，但是说话间总是会流露一些什么。而验收又是我亲自带人过去，所以一切顺利。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四年多以前，沈蕴出任北师的总经济师，说好听叫总经济师。说难听的，就是管钱的，他这人十分有心思，很多人都被他隔山差五的换岗，那边我现在能说上话也没有大用。所以很多内情，都不知晓了。陆齐修这个小兔崽子，跟自己亲人说话都是说三分留七分的，倒也不是说怀疑谁，只是他这人十分谨慎。”
陆二叔喝了一口茶，继续言道：“自从齐修在苏朝喜那边受了伤，北师又被大清洗一次，我现在很难说一切都能把握，更是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让谁去谈。我若是说的多了，才是真的会引得他怀疑。”
褚一寒挑眉道：“你可是他亲叔叔，他会怀疑你？”
陆二叔被这般嘲讽，也是不动气，只弥勒佛一般笑的慈祥，“你还是你父亲的亲生儿子，他不是一样对你有防备？有些人就是天生的。”
褚一寒道：“我这这边不能久留，你要尽快。”
陆二叔：“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有些事儿，总是要慢慢来，你做的急切了，怕是就要被人看出破绽了。”
褚一寒嘲讽：“别和我装腔作势了，你不着急会伙同出卖你侄子？苏朝喜那边对你侄子放冷枪的要不是你的人，我都敢给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凳子，就不知，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就恨毒了你哥哥一家呢？算起来对你也不错吧？”
陆二叔笑容敛了几分，不过却并没有收起，只是淡淡道：“你父亲对你也不错，说别人的时候，想想自己，大抵也能想出一个一二。为名为利为了仇，有些事儿，外人倒是想不到了。”
褚一寒扬了扬头，道：“说来也是。”
“所以说，我的私事儿你甭管，你的私事儿我也不管。我们做好烟土、军火的买卖，这样就极好。你损失了一条线，我们可不能耽误另外的线。我和日不落那边已经商定好了，五天后这一批烟土发过来，你那边联络人接货吧。”陆二叔十分的平静，他继续道：“最近北师事儿多，我不太放心，因此做了一些调虎离山的把戏，你提前两天就需要给人安排好，做好顺利的交接。”
提起这个，褚一寒来了精神，他道：“这你放心，我的心腹陈杰已经出发了，不日就会抵达奉城，到时候他会亲自去找你，你要记住，我身边的这个褚副官是我父亲最早安排过来的，不可信，若是有机会相见，他试探你什么，你千万不要信任此人。”他又是点燃一根烟，“另外，你别嫌弃我啰嗦，枪支弹药的事情，还是要抓紧。”
陆二叔微笑：“赚钱这等大事儿，我比你还要更急。”
“你个老狐狸！”
陆二叔道：“我们彼此彼此，谁也不要多说谁了。不过有件事儿，我要找你帮忙一下…”
第149章
褚一寒与陆二叔约见面的地方是陆二叔选的，十分偏僻隐蔽的一个小馆子，可是虽说是小馆子，人又不算少，这样的地方最适合相见，客人多了，他们就不显眼了。
不过陆二叔进门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小姑娘，他担忧的，正是此事。
他与褚一寒道：“你还记得沈悠之那个表妹么？就是在齐修与沈悠之的婚礼上做女傧相的那位。”
褚一寒挑花眼一闪，笑了起来，“清秀小佳人？”
陆二叔点头：“我进门的时候与她擦肩而过，她正在离开，我当时压低了帽子，不确定她有没有看清我的脸，但是总归觉得不放心，你帮我想个法子给人处理了，要不着痕迹。”
褚一寒哈哈大笑，道：“这样的小美人处理了多么可惜，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儿交给我，我会尽快处理好，保证让她不会多说一句话。”
陆二叔颔首，认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多年还没有被大哥和齐修他们发现么？”他扬了扬嘴角，“那是因为，我做人谨慎，只有做人谨慎，才能走到最后。”
褚一寒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还不成么！那个沈家表妹，我会给你处理了的。”
陆二叔点头，出了门，他走到门口，一个女子正等在哪里，她挽住陆二叔的胳膊，轻声道：“二爷，我们回去？”
陆二叔道：“安妮啊，你说你现在出现在沈悠之面前，她还能认出你么？”
这个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谢安妮，谢安妮一顿，随即面无表情：“认得出认不出又如何，我与她，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丈夫害死了我的哥哥，我们已经早就不是曾经的朋友了。”
陆二叔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道：“其实这事儿也要怪你啊，当时如若你打死了陆浔，她就不会嫁给他。只可惜，你枪法不是很好。”
若是有人现在看到谢安妮，大抵就会想到，这张脸分明就是苏朝喜一年前新纳的姨太太。
“我下次不会失误。”
陆二叔笑了起来，道：“我豁着老脸给你保出来，你知道的，我是要担着风险的，北师内查的厉害，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要帮你，你该是知晓，我是为了什么。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谢安妮木讷的回道：“属下明白。”
陆二叔慈祥的笑了出来，有些人端是佛口蛇心，而这样的人说的便是陆二叔。
“你再调整一段时间，过一段，你确保自己看到那些旧友不会出了岔子，我就对外宣称要娶你。”
谢安妮平静：“好。”
“等你成了齐修的二婶，那么机会才是真的多了起来。”他语重心长，“而现在，我们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谢安妮问道：“那么刚才那个小姑娘…不需要立刻处理掉？”
陆二叔微笑：“我会交给别人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能不搀和就不搀和，搀和的多了，线索留下的也多。我从来都不小看自己的敌人。”
谢安妮恩了一声，不言语了。
…
“安妮！”悠之午睡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梦到了谢安妮，谢安妮一身是血，她对着自己哭泣，求她救她。
陆浔正在批改文件，就听到悠之的惊呼，连忙来到沙发边儿，安慰她：“别怕别怕。”
悠之本来躺在陆浔书房的沙发上看书，谁想到越看越困，倒是睡了过去，她道：“我刚才梦到安妮了。”
陆浔连忙安抚她：“我知道，不好的事情么？梦都是反的，你别担心，我这么寻找她都找不到，想来她是去了外地了吧。”
其实陆浔心里并不这么想，他更加笃定，谢安妮是被什么人带走，一定是训练成杀手了，而这个有心人一定不简单，如若不然，不会当年那样大面积的排查都没有找到谢安妮这个人。
换言之，如若不是她训练不合格被害死，就是她已经隐藏起来，伺机而动。
他这样安慰悠之，但是悠之却是不相信的，她摇头道：“别说了，我懂。”
陆浔见她能够承受，索性直接言道：“既然你懂，很多事情我也不需要多说了，她没有来杀我，就说明她还活的好好的。”
悠之道：“你又知道了，当时是我打死谢安书的，难道就不能是来杀我？”
“因为你不重要，你以为幕后黑手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要一个杀你的理由？不。他要杀的一定是我。就算是有人告诉她真相，她都不一定相信的，因为如果有人默默的培养了她这么多年，你觉得她会相信那个人还是告诉她真相的人？而且，她不会相信一个文文弱弱的你会杀人。”陆浔轻轻的拍着悠之的后背，认真道：“我也更希望她是相信这一点，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我希望你好好的。”
悠之立时就翻白眼了，“说的好像我没救过你死的。”
陆浔立时就喷了，道：“你要这样揭穿我吗？”
悠之咯咯的笑了起来，“要要要。”
陆浔揉了揉她的头，言道：“有件事儿，我倒是想让你帮忙。”
悠之“啊？”了一声，蛮不解的道：“啥忙？”
陆浔轻描淡写：“其实只是要你帮忙约个人，我真正需要的人不是你。”
悠之扁嘴：“约谁啊？珍妮弗？”
陆浔摇头：“赵二。你帮我约赵二来家里吃饭，我有件事儿想要找他帮忙。”
悠之道了一声好，有点奇怪：“你还真打算为你大姐牵线搭桥啊？”
陆浔无奈的笑，言道：“不是，有正事儿。”
其实赵二虽然功夫不太好，但是原来在北平也是有名的一号人物，绰号妙手空空，只这么一个绰号，大抵也就知道这人是干啥更厉害了，偷东西啊。虽然这么多年他管着青联帮，已经不会去做这样的事儿，但是技术还是在的，而陆浔找他，为的便是让他帮忙开褚一寒的保险柜。
陆浔不是三岁孩子，他自然不相信褚一寒会真的将所有的照片都交出来，他带到这边多少他并不知，但是他住的地方却是可以探查一番的，而后他也打算请赵二亲自前往西南一趟，他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为了陈家的名声，他不能让照片散出去，他是陈士桓的好兄弟，绝对不能看着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
悠之听陆浔阐述了一切，总算是明白过来，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赵二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她立时答应下来。
赵二哪里想到悠之会请她来，虽然她举行婚礼的时候也曾经邀请了他，但是这可是来陆家老宅，这哪儿是一般的待遇啊。而且，来陆家就意味着能见到陆宁，他简直紧张的不行。
等进了大门，感觉自己还心跳过速，嘭嘭的呢！
虽然陆夫人也说了是有事儿，但是他还是紧张。
陆宁自然是一样自家，看到赵二到了，她微笑：“请坐。”
不管如何赵二都曾经救过陆宁，陆宁是客客气气的。
赵二简直要手脚并用了，看他紧张成这样，陆宁忍不住想笑，她道：“你不用太过拘谨。”
赵二认真：“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我是想不拘谨的，但是、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陆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其实我们找你是想让你帮忙的。”
赵二立刻：“需要做什么，你们尽管说，我必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悠之下楼就听到赵二认认真真与陆宁说话，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小不点的孩童一般，她捅了一下身边的陆浔，示意他看，陆浔揽住悠之下楼，道：“赵先生来了。”
赵二本来正打算喝点水缓解一下紧张，听到陆浔的声音，直接就喷了出来，随即简直要尴尬死，脸色爆红，“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这…唉呀妈呀，我这怎么说啊！”
悠之示意凤喜将手帕递过去给赵二，赵二尴尬：“那个、对不起啊。我…”
“赵先生无需如此紧张。”
“别别，你叫我小赵就好，可别叫我赵先生，我这…反正少帅可千万别称呼我赵先生，我担不起啊。”他不知如何说了。
悠之道：“赵二哥你别这么紧张，真的，你可别给齐修哥当回事儿，他想找你帮忙来着。你这么紧张，他才会更加尴尬啊。”
赵二连忙：“您说，您还是先说，不然我这更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