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再踹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不敢了?”

细细咀嚼这三个字,顾流墨不甚满意的挑了挑眉。

“刚才那份狠劲儿呢?你架着刀伤人那份天不怕地不怕呢?冲过来那股疯狂呢?”

他不紧不慢的发问,每一句都是大铁锤敲在华琛心脏上,华琛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大声,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这样的讨扰顾流墨完全不为所动,只要想起刚才灼宝那种脆弱到不经意就会消失的神态,他身体的每一寸血液奔腾不已,喧嚷着发泄。

墨色的眼眸染上了血的色彩,狂烈得格外怵目。顾流墨的声音里都激出震震喷发的愤怒。

“谁给你的狗胆,敢动我的灼宝?”

夹在愤怒之中的脚力毫不留情的跺下,华琛呲目欲裂,凄历的嘶吼回荡在浩瀚的夜空里,震耳欲聋。

“啊——”

竭尽浑身力气的叫嚷没持续两秒,华琛被巨大的痛苦折磨,眼一闭昏死过去。

这时他的裤裆处一片濡湿,鲜血淋漓,滩了一地黑红黑红的血水,看得人心惊肉跳。所有人心知肚明,这老男人算是真正废了。

在场目击这一幕的人员皆是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那那那…那个步步生风直接把老男人踹晕过去的…是大神…大神没错吧?

这叫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那个从来就波澜不惊,清冷无双的大神发怒了!

而且还是这么不留余地,潇洒决绝,毫不留情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这样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的冲动,没有谁会觉得狠辣残忍,她们只想嗷嗷来上两嗓子——大神真是太man,太帅,太有范了!这才是男人有木有!

刚刚跟疯子一样乱挥乱舞的凶徒转眼间就被制服,过程中还几乎跪地求饶。围观到现在什么力气也没出上的警察们个个对顾流墨由衷的敬佩,瞥了瞥昏死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华琛,他们下意识的看向顾流墨,无声询问他的意思。

顾流墨脸上残忍的笑意慢慢收起,重新恢复到以前的从容平静,淡淡的声音不怒自威。

“先关在你们局里看严点,晚些时候等省长到了,你们就会知道怎么处理。”

省长?

领头的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眼,听这意思,这件事省长那样的大人物也惊动了!

不过,当下顾不着多想,两人齐声称是。

“我们绝对把人看好。”

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属于王者的气场,令人不自觉尊敬,不自觉仰望,不自觉臣服。

毫无疑问,顾流墨正是这种人。

华琛像个破麻袋被拖走,浩浩荡荡的刑警校警也各回到各的岗位,聚在周边看事的同学不敢触怒大神,陆陆续续回了宿舍。

解决完一切,顾流墨回头就看到,华灼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那一滩血,默默不语。她的目光或浅或深,或近或远,透过那滩血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简简单单的发呆。

他提着心吊着胆走上前,伸手挡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蒙住她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遮掩住她的视线。语气轻柔的正如对待一片细碎浅薄的纸屑,生怕一不小心用力过大就会吹走她。

“别看。”

他挡在她方才视线凝视的地方,这才放开手。见她乖巧的闭着眼睛,没有要睁开的意思,长长的睫毛如振翅欲飞的蝶儿,飞在眼帘间,投下翩翩影子。

明明很美,在顾流墨眼里,却是令人心疼的孱弱。

他低了头将轻轻柔柔的吻烙在她眼皮上,无不爱怜的说。

“灼宝,别看这世界的脏污,相信我,你今后能看到的全是独一无二的美好…”

你的过去已经定格在回忆里,我没有参与,不能帮你摆脱那些阴暗与肮脏。但是今后,有我存在的未来,我以生命捍卫你一世的笑容…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华灼听到这句话,抑制不住的颤抖。一开始只是轻轻的发颤,而后逐步加剧,不到一分钟她已经抖得浑身痉挛一般抽动。

“灼宝…灼宝你怎么了?”

顾流墨被华灼的异样揪住心脉,紧紧把她包裹再怀里焦急的拍拍她失去血色的小脸。

“灼宝你说话!说话!开口应我一声,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灼宝!”

华灼脸色惨白惨白,眼睛睁得很大,手指用尽力气抓着顾流墨衣领,抓出褶皱仍不敢放手。

她咬着自己的嘴唇,竭力去忍受着什么,直到听到“担心”两个字。终于松懈下来泄了气闭上眼睛,泪水从紧闭的眼缝中滑落,那么不争气,还是流出来。

她像是困在笼子中的小兽,手足无措,只能趴在顾流墨胸口发出呜呜的悲鸣。

“疼…”

顾流墨震了震,听她一声比一声悲伤的苦喃着。

“疼…我好疼…疼…”

疼?怎么可能不疼呢?

即使灰心了、失望了、厌倦了,只要心还在,只要心不死,只要还能笑能哭,还能开心还能痛苦,谁能割舍掉刻入骨血的亲缘?

十二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虚情假意,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遗忘。

正因如此,即使前世受了华琛那么多伤害,华灼从来没想过反伤害回去。

她从来都知道,复仇这条路,是伤己伤人的不归之路。

她疼,不止身体上的疼,心上的疼才是最钻心要命的!

原以为欺骗利用,故意扭曲教导,放任她被李芝华瑶欺凌,亲眼看着她被害死视而不见,是华琛卑劣的最下限。

却没想到,为了夺回华氏为了他的钱财心血,他是真的可以毫不犹豫的亲手送她去死!

“疼…哪里都疼…”

她抖得越来越厉害,顾流墨抱紧她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在抖,他心疼不已正要做些什么,目光凝在她脖子上,不敢直视。

鲜血从被白衬衣布条包裹了一层层的伤口处渗出,血红的颜色在雪白布料的衬托下,刺眼的妖娆。

——血一直都没止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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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漓丶扔了一颗地雷

鱼游春水扔了一颗地雷

流苏悦影扔了一颗地雷

有木有觉得大神真是帅翻天了!!!

痛苦神马都会过去滴!

第87章 最后的终结

距离g大最近设施齐全医疗设备完善的市医院,病房里颇具经验的护士长为华灼裹上纱布,对站在旁边俊眉紧锁的顾流墨说道。

“血已经止住,接下来好好看着,不能出现情绪剧烈波动,否则伤口一不小心又会裂开。”

“好,谢谢。”

顾流墨点点头,认真听医护人员交代完注意事项,期间视线一下不离黏在华灼身上,直到人走光了。他缓缓坐在床边,轻轻抚上她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颊。

“还疼么?”

努力挤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华灼摇摇头。

“不疼了,什么都会过去的。”

再深的伤口都会结疤,不可能一直淌血,痛过之后,什么都会忘却。

她慢慢开口,因为伤在脖子的关系声音有些微弱,但她的眼睛却像是夜幕之中冉冉不熄的星星,即使明知照耀不了整片夜空,仍跳跃在黑暗里,闪烁发亮。

她说。

“我很坚强,真的。”

在经历了那样一番凶险之后,她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揭过,不是故作将强将所有的苦水偷偷咽入心里,透过她的用眼神,他可以肯定她是真的在自我调节中渐渐想开。

她说的不是“我没事”而是“会过去的”。

意味着也许现在的她完全释怀还不太能够,但随着心境的不断开阔,一切终将随风而逝。

这样的华灼,一如她所言,坚强的让人心疼。

“嗯,灼宝是最坚强的。”

轻轻撩开她额前的碎发,俯身抵上她的额头,最近距离凝视她晶亮的眼睛,顾流墨浅浅的笑开,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

“一直为你的坚强感到心疼,总想将全世界所有的美好摆在你面前,唾手可得。

也是只有现在,我才想起,坚强正是我喜欢你的一部分。”

顾流墨眼眸中一览无余的相信与纵容。

“去做一切你喜欢却从来没尝试过的事情,我在你身后。”

今后,我不会再因为怕你受伤而站在身前,替你遮挡风雨,也阻碍了你搏击风浪的步伐。

我会默默隐退,做一个坚实的支撑,当你累了倦了回头,我在你身后。

——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顾流墨以打热水为由,拿着保温杯从病房出来,没五分钟的功夫,走廊转角处黑色长大衣的卓越风尘仆仆的赶来,衣角都翻飞出匆忙之意。

他眉目之间俱是凛然肃气,紧抿的唇角昭示心情不佳,往昔最是温文尔雅,无论何时都带着笑容面具的卓省长,此刻脸色阴沉,风雨欲来。

卓越脚下生风,没几步就走到病房门口,看见顾流墨在悬着的心明显放了放,脸色缓了缓问。

“灼灼怎么样?”

顾流墨侧过身,淡淡回答。

“伤口在脖颈上,需要住院一个星期,情绪已经稳住,接下来按时敷药休息就好。”

卓奕点点头,透过门窗往里探,见华灼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神情挺正常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是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看得刺眼。

这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他也不进去,转过身对身后的顾流墨叮嘱道。

“今天这事实在突然,还没知会她爷爷妈妈......”

心领神会,顾流墨沉声应道。

“卓二叔放心,流墨一定好好照顾灼宝,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卓越满意了,伸手拍拍顾流墨的肩膀。解决了头等大事后,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糟心的华琛,卓越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我先去处理事情,晚些来看灼灼,你替我守着。”

这处理,毫无疑问是指华琛。

就是站在顾流墨的角度,那样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侮辱“父亲”这个称谓。

更何况女儿被伤,还是昔日情敌的卓越?

他万分理解卓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心情,只是整件事情,伤害最深的是灼宝。

最终的处理方法,也应该由灼宝来决定。

既然选择了让她飞翔,那就不应该再代替她拿主意,她有选择面对的权利。

顾流墨拦下跨步要走的卓越,在他不解和询问的目光中,坚定了想法开口。

“卓二叔,有关于华琛最后的下场,我们应该听听灼宝的想法。”

“灼灼?”

卓越停下脚步,听顾流墨继续说下去。

“无论是从哪一种角度来说,这件事对灼灼的影响最大。既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不如就按照她的心意。

您以为呢?”

按灼灼的意思?卓越忽然就想起头过年的时候,灼灼问他华氏腾云破产的事,深思片刻,他深深叹口气,点点头。

“那就按灼灼的意思罢。”

——

刚关上病房的门,躺在床上的华灼就睁开眼睛,精神头比刚才好了很多,连笑容都弯了弯。

“找不到开水房吗?你去了好久。”

华灼附和着笑笑,大神什么方面都是强大都令人咋舌的,弄杯水这么长时间,很显然是中途耽搁了。

为什事情耽误了很容易猜,她被劫持到现在快二个小时,足够爸爸从灵泉市赶过来。

大神与爸爸短暂会晤,完成了病情交接,接下来该是什么不难猜。

顾流墨把盛满热水的保温杯放在桌子上,沿着床边坐下,确认她脖子上的伤口没有裂开,安了心,笑着接她的话。

“是啊,这层的开水房真难找,足足问了七八个人。”

他仔细看华灼的面容,果然听到这话她连笑容都淡了几分,不禁心中感叹。

丫头有这么敏锐的直觉,真不知道该担忧还是欣慰。

“好了,不闹你了。”

他抽出纸杯,将滚烫的热水倒进去,一边来回降温,一边进入正题。

“华琛现在关在警局,要去见他一面么?”

后续是一连串的沉默,顾流墨压不催她,专注于手中的水杯。不知道来回倒了多少次,他小抿一口觉得温度刚好后,把纸杯放在她手里。

“或者说,不见他,你想他最后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

华灼反复咀嚼这几个字,渐渐陷入深思,直到这句都快被嚼烂了,她抬起头,空余的左手紧紧抓住顾流墨的右手,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我想放了他,让他离开g省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若他还有毅力东山再起,那是他的造化。若他流浪街头后半生乞讨度日,那也是他应得。

我只想,让他从我的人生中彻底消失!”

华琛一死,无论谁是谁非,她都逃不开伦理的谴责,舆论的讨伐,更逃不开内心的挣扎。

不如就让他离开,到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彼此陌路,难以跨越的距离和永恒的时间,这才是血缘真正的终结点。

顾流墨懂得她的弦外之音,也赞同这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方法,他顺着她的决定,低声承诺。

“好,今后我们的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这个人。”

——

整件事情以最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发生,也以最合情理的方式收场。

华琛离开了他曾经奋力拼博努力扎根的g省,与华灼的未来彻底的割裂,在没有任何交际的可能。

年迈的华瓦张瑞双不得不在垂暮之年,跟着让他们骄傲了一辈子的儿子,重回故土,面临乡亲的讽刺挖苦。

华灼也是后来才听人说起。

早在华氏腾云正式宣告破产的前一天,华琛和李芝已经协议离婚,这段由金钱利益联系在一起的婚姻,意料之中的解散。

由于破产时整个华家已经负债累累,李芝没捞到半分油水净身出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捡难。享受了几年贵妇生活后,李芝早已不是当初能吃苦,有野心,坚韧耐劳的女人。带着同样无自立能力高中学历都没拿到的华瑶,四处碰壁,步履维艰。

为了温饱,又无一技之长,她们能出卖的只有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