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束的动作也干脆,手抖都没抖,就那样直接把黏在伤口上的裤子剥了下来,倒是把在旁边看着的柳清棠唬的忍不住头一偏看向一边。她也不是没见过血,亲手杀人都杀过,但是看到秦束血肉模糊的腿还有因为活生生撕开的伤口涌出的鲜血,她还是觉得心里颤了两颤,竟然不敢正眼去看。

“很痛?”

秦束倚在那里,咬着牙换过去那阵痛才开口,“现在不怎么痛了。”

柳清棠知晓这样问他也是白问,就不再问这种问题,伸手要去扶他。“我扶你去那边,快点帮你洗了好上药,然后你就给我在床上躺两个月,伤不好不许下床。”

这时候若反驳,估计她会气坏身子,秦束好声好气的答应下来,放下手里黏着皮肉血渍的裤子,让柳清棠扶着他坐到了池边。

“你别下水了,我帮你洗。”柳清棠挽起袖子,不怎么熟练的在池子里打了水给秦束洗头擦身子。洗到他背上时,柳清棠摸了摸上面凸起的骨头,忽然心绪难平的俯身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看看你,之前好不容易养出了点肉,又变得这么瘦!”说完她又沮丧的蹭了蹭那个浅牙印,“怎么你就不能少操点心,怎么都胖不起来。”

“是我的错。”秦束半点没反驳,当真是柳清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清棠哼了一声,又拉着他的手给他洗手。可是等到要洗大腿的时候,柳清棠又下不去手了,擦洗了那些蜿蜒流到脚踝的血迹之后,就怎么都不敢碰那一大片擦伤旁边。秦束只好自己来,还不忘嘱咐她,“可以先闭上眼睛,等会儿我马上就洗好了。”

柳清棠没理他,亲眼看着他手头不知道轻重的擦洗,一叠声的喊道,“你倒是轻点啊!”秦束虽然痛,但是听着她这样说却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手里的动作顺着她的意思放轻。这样看上去好像不是他受了伤,而是她伤了似的。她的心疼和担忧让他看在眼里,忽然有种很窝心很高兴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总是能让他感觉到。

上药也是秦束自己上的,因为柳清棠手抖的不敢碰,蹲在旁边看着眉头皱的都快堆在一起去了。秦束一边上药一边安慰她,只是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我不疼”“马上就好了”。

好不容易全部弄好了,柳清棠这个在旁边看着的人比秦束自己都要累,干脆就跟着秦束一起睡了一觉。

慈安宫几处的门已经被柳清棠下令全部关了起来,底下因为瘟疫惶惶的宫人都让他们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留了看守和一些重要地方使用的宫人,整个慈安宫前所未有的安静。或者说,整个皇宫,除了瘟疫宫人集中所在的明寿殿方向会传来哭喊,其余的地方都异常安静。

要做的事都差不多吩咐好了,柳清棠干脆丢开手,就陪在秦束身边,安安心心的待在慈安宫里。

“你是说你还特意找了个画师画了很多画?”

“是,只是我回来的太急,忘了带上。”秦束躺在窗边的榻上,靠着靠背,身前还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他正在写的字和笔墨纸砚。柳清棠就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闲书懒散的看着,和他闲聊的同时还不忘拈一块蜜汁果脯,自己咬一半,剩下的递到秦束嘴边。

秦束侧头咬了,眼睛依旧看着自己在写的字,猝不及防被柳清棠在嘴角舔了一下。

“蜜汁蹭到嘴边了。”亲完,柳清棠还要一副淡然的样子坐回去,只是红唇边上那抹得意的笑让人看的清清楚楚。她接着撑着下巴看书,留下秦束对着自己快写完的一张字上面斗大的一团墨渍,心平气和的换一张重新写。

至于之前说好的让秦束给她讲讲一路南下的见闻,秦束这个亲眼看过的描绘起那些景色来,还不如柳清棠这个只看过游记各地风情绘本里的人来得生动。而且柳清棠问的那些问题,什么“花郡著名花街夜晚最热闹的是什么楼”“听说云江里特色的鲈鱼很美味究竟是怎么个美味法”“南朝最大寺庙里面的和尚是不是像书上说的有很厉害的拳脚功夫”,秦束更是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其实柳清棠也没指望秦束回答,毕竟想想就知道他这样没情趣又无聊的人肯定是不会去那些地方,也不太在意吃什么特色食物的。她只是喜欢看秦束被这些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傻愣又羞愧,想说些什么又不想让她失望只能踟蹰着看向其他地方,明显在心里想着该说什么的样子,很有趣。

因为柳清棠看得紧,又好药好吃好喝的养着,秦束的伤很快就结了一片紫红色的痂。然后那日,杨素书也让人带来消息说方子研制出来了,在传染不久的病人身上已经能明显的遏止病情的恶化。听到这个消息,柳清棠心中大定。

再后来,便是各地大夫医馆忙碌起来,还因为方子里某些药材禹京城里不够,柳清棠让守在城外的兵官专门去附近的郡县调过来。总之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之后,整个禹京又忙乱了一阵,才算是真正的逃脱了瘟疫的阴霾。

从瘟疫最初到封闭的禹京重新打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月。户部把禹京大致的死亡人数报上来的时候,才是上辈子这场瘟疫最后死亡人数的一小半。即使这样,那个简单的数字背后,也让柳清棠静默了一阵。人命,最是沉重,面对这种天灾,他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但依旧不能挽救所有人的性命。

宫里那座明寿殿同上辈子一样,还是被烧了,柳清棠亲自选址,在其他地方另建了一座,原来变成了灰烬的明寿殿,则是让人建了一座供着几千盏长明灯的大殿。

在乎的人都在这次的瘟疫中好好的活了下来,柳清棠心怀感激,等秦束的伤不影响走动后,两人又出宫探望了柳家父兄。秦束被柳国公拉在书房里用围棋狠狠杀了十几盘,柳清棠则陪着据说女扮男装的席蓝说话,期间柳家哥哥无数次想偷听妹妹和心上人说了些什么,都被席蓝抄起桌上的核桃打了出去。柳清棠看着觉得惆怅之余,也感觉无比畅快。

她的嫂子就该找这种不惯着她哥的,该打就得打,柳家男人就得挨的起揍。至于秦束,她家秦束可没有哥哥这么经奏,她心疼还来不及,可舍不得打。再说了,柳家人,不管男女,自家媳妇都要好好疼的,当然这种话可不能和秦束说。

在柳家消磨了一上午,又吃过午饭,柳清棠和秦束按照习惯又去了一趟杨府,谁知道刚进去,就见里面忙忙碌碌,一问之下却是杨素书要生了。

柳清棠早就帮好友找好了靠得住的产婆,这会儿和秦束两个人在院子外面干等着。萧淮与本来也在外面等着,但是他不安的扒着窗户往里看,明明说不出话,却像是明白什么一样啊啊嘶哑的喊叫着,让柳清棠都不忍心听,直接让他进去陪着杨素书了,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听着里面杨素书的喊叫声,柳清棠手里端着的一杯茶都吓得一颤一颤的,她这会儿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用生孩子当真好极了。

在太阳落山前,杨素书生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均安。

柳清棠先是一喜,随即敛了笑,派人去柳家要了一队亲卫常驻杨家护卫。面对秦束有些疑惑的眼神,柳清棠一笑,看向皇宫的方向道:“这孩子可也是姓萧的。”

第六十四章 乐安

等杨素书坐完了月子,柳清棠逃不过去了,在某天撇下秦束看着慈安宫,自己带着桃叶去了杨府准备依照先前说得,向杨素书坦白自己为何能提早知晓瘟疫的许多事。

最后,刚生完孩子的杨素书坐在床上消化了半天,柳清棠就趴在摇篮边上一脸淡定的用手骚扰摇篮里睡的正香的那个白胖小子。

时隔差不多三年再说起那些事,她似乎已经没有原来那般怒不可竭痛不欲生,这不代表她已经淡忘,只是不再畏惧罢了。

“我原本不信这世上有鬼怪神灵。”杨素书许久才眨眨眼靠在了床上。

“现在信了?”

“唯一合理的说法摆在我面前,容得我说不信?只是我对你那时候死后还能看到的东西有些疑惑。”杨素书看上去冷静,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找些话说罢了。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种奇异的事,又不像柳家爹爹那样心志坚定不畏鬼神,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

柳清棠没有在意,随意的开口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能看到一些东西,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的,也不是死后发生的所有事都知晓,但是知晓那些也足够了。”

杨素书终于醒过了神,有些不忍的看着好友装作不在意实则有些涣散的目光,她说她亲眼看到父兄被斩首。杨素书和她相交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这位好友心里多在乎家人,在秦束之前她几乎就是为了柳家父兄活着的,为了在先王爷萧南和的手里护住柳家,为了保护外甥,为了死去姐姐的遗愿进入后宫当一个干政的太后,她几乎没有为了自己着想只为了自己开心的时候。

她曾经在她进宫前问过她,她那时候说,柳家给了她太多的东西和自由,她是时候开始回报。谁知,她这一报,生生蹉跎了那么多年。杨素书叹息一声,她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出好友前世死去时多萧瑟不甘,死后又有多悲愤痛苦,便是她说的重生,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也不会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醒来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只是清棠不说,她便在心里知晓就好,多说也无益。她即使知晓,也无法体会清棠的感受,只知那一定是异常难受的,好在都过去了,而如今她还有了秦束。只要他们都好好的,清棠总有一日也会放下这些心事,杨素书毫不怀疑。

“清棠,秦束可知晓这些?”

柳清棠脸上的淡然表情这才变了,在小婴儿的鼻子上点了点,引得他哼唧了一声,这才开口道:“我没敢让他知晓,好不容易才让他习惯这个样子和我相处,万一告诉了他,他误以为我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上辈子他拼死救我该怎么办,他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性子。”

看她说起秦束,总算和平时一样,杨素书微微勾唇笑着故意问了句,“难道不是?”

“感激是有的,但是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和前世不一样觉得有趣罢了,没想过同他在一起,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之如果我不是真的喜欢他,仅凭感激最多就是给他权势金钱而已,也没必要把自己都给了出去。”柳清棠喃喃,又戳了戳小婴儿的脸。

杨素书终于出声制止她,“好了,你别再烦庸儿了,他醒了又要哭,看你到时候治不治得住这小魔王。”

“庸儿?这小家伙的小名?”柳清棠收回手坐好。

杨素书笑笑,看着自己孩子的眼神极为温柔,“是的,我希望他一生能平平安安,做个平庸的人就足够了。”

柳清棠顿了顿,忽然低下头说:“抱歉,素书,说不定日后我会牵扯到庸儿,你的这个期望恐怕…”

她没说完,但是杨素书明白,应该说她早在刚才柳清棠说不会放过皇帝萧淮旭的时候就有些明白了。

皇帝无子,而清棠又容不得他,最多几年他们之间恐怕就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届时装都装不下去只能撕破脸皮。到时候如果皇帝依旧没有留下孩子,而清棠又没有自己取代萧家的想法,那就只剩下她的孩子这一个能继承大统的萧家人了。当然前提是庸儿不像他的父亲那样。

杨素书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当皇帝,她更希望他安稳平庸。但是,她不能拒绝好友的请求,也没办法坐视到时候因为权利的交替可能出现的动荡。

“如果可以,我会尽量不让庸儿去坐那个位置,毕竟也是我干儿子,我也舍不得他吃苦。要知道我自己差不多都尝够了那种滋味,当真是糟糕透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学不完的东西,还要面对那些大臣吵吵嚷嚷,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有三个脑袋六只手。”柳清棠忽然笑着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企图打破刚才那沉闷的气氛。

杨素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又屈指在柳清棠头上弹了一下,“儿子做皇帝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你也别多想,先做好你自己的事,若以后真的要庸儿去坐那个位置,我希望他不会让你失望。”

柳清棠的笑一瞬就灿烂起来,“我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错第二次,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清棠,能告诉我上辈子淮与如何吗?”杨素书终究还是没忍住的问道。

柳清棠沉默一瞬还是照实道:“他与连太妃一同丧生在去扬子州的路上。这辈子许多事都有所改变,我很庆幸那时候因为一时心软拦下了连太妃。”人生的境遇总是这么奇怪,人们永远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和哪怕一日后的自己想法是否相同,做下的一件小事会不会成为今后一件大事的起因。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这句话我信了。清棠,我必须替淮与和你说声谢谢。”

柳清棠摇头,目光有些辽远,“你不明白,这些改变真正救的人,是我。”

满月宴上,素书的孩子得到了‘萧乐安’这个名字,任谁都能明白透过这个名字看出起名之人对孩子的期望。不求成龙凤,但求身平安。

又过三月,那些开始随着秦束去菱郡的人回来了,带来了菱郡郡守藏起来的勾结官员的那份名单,还带来了秦束当初落在那里的一堆画,以及给柳清棠专门买的一些小东西。柳清棠没管那名单,倒是兴致勃勃的翻起秦束给她买的那些,当然那些画少不了被她一阵嫌弃,不过秦束本人倒是被她好好的奖赏了一番,至于如何的奖赏方式,不可说,不可说也~

菱郡及附近州县一片官员落马,柳清棠二话不说将早就准备好的自己人调任过去,期间连给两位首辅安插人的准备时间都没有,引得二人暗地里对这位越发不知收敛的太后更是不满。

朝中官员也牵扯了一些,能革职的柳清棠都革职了,不能革职的她也没姑息。若不将这种害虫抓出来,恐怕整个南朝都要被这些人腐蚀成个空壳子了。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柳清棠也明白,她需要做的就是维持一个度而已。朝堂上的官员被革职,自然另有人顶替上,明面上两位首辅手下文官的人脉多,乘机安插的人也多,但是暗地里如何便只有柳清棠知晓了。

她重生后除了儿女情长,也是做了许多事的,其中一项自然就包括利用上辈子知晓的一些人和事,在两个首辅的阵营里安插人,还有在自家阵营里挑出他们安插的人再不动声色的让人盯着,一旦最后清算的时候,这批人必死无疑。所以现在他们自以为是自己人的人里,可有不少已经投了柳清棠这方,更何况还有冯首辅的儿子也是她早早安排的,更是让她方便了不少。

经过先前的瘟疫,又因为之后这批清洗,朝堂上的局势慢慢的又与之前不同了。

之后便又是一段安稳的日子,太后一派和首辅一派仿佛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同在等着什么。

元宁八年春,太后娘娘一旨诏令开始选秀。

各郡县选出来的身家清白的平民女子多充作宫女,年前就送至了禹京,各地的官家女子则是五月里同禹京的适龄大家小姐们一同参加这次选秀,充入皇帝的后宫。

虽说是五月里选秀,但是新入宫的秀女们还要经过一系列的调.教,在三月里便全部都进了宫,暂时住在拟秀宫里,等经过两个月后的最后选秀,最后其中一部分人才会成为皇帝的后妃。

沉寂了许多年的南朝后宫因为这些花一样年纪的女子,忽然和这春光一般变得明媚热闹起来了。刚入宫的女孩子们起先还有些拘束,后来熟悉了便开始热闹起来,在允许她们自由观赏的小花园里总是三两成群的玩闹在一处。

拟秀宫同慈安宫离的并不远,是以有时候柳清棠也能透过墙听到那些年轻女孩子们的嬉闹声。有想要去提醒那些秀女们不能吵嚷打扰太后清静的,都被柳清棠制止了。“还都是些孩子,听着这些声音就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就让她们玩着吧。”

那些女子,大概这就是她们依旧能保持未出阁前天真的最后一段日子了,之后,她们之中有野心的人就会永远留在这座宫墙里,为了那个不爱她们的男人或者是权利金钱地位家族等等原因,争来斗去,那时候没有人能依旧像现在这样笑的如此开心明媚。

即使在其他人看来柳清棠自己如今也才不过二十三四的,但是对她这种把这些秀女当做小辈的语气,也没人觉得不对。倒是秦束,总在私下里看她无赖俏皮的像个孩子似得,这会儿看她正经的表情和语气,总觉得有些…想亲她。

第六十五章 后宫

上辈子皇帝一直没有立后,四妃里以贵妃为首共掌后宫。说是共掌,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贵妃王越湘才是那个真正说得上话的。

柳清棠那时候本不想过多的参进到外甥的后宫里,毕竟她的身份是长辈,确实不用管那么多,她也不是个掌控欲大到连自家外甥房里面的事都要管的人。但是,自从皇帝纳妃之后,后宫许多年都没有皇子出生,就连有怀孕的,孩子都会流的不明不白,事关皇嗣她这个太后就不得不在意了。

可是那些流了孩子的宫妃被问起时,无一不是惊惧或者故作镇定的说是自己不小心流掉的孩子,而且这些人一定会在几个月后病逝,这叫柳清棠如何能相信这是种巧合。后宫倾轧,就算她自己没有经历过,这当中的龃龉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以为孩子的事只可能是那些争宠的后妃在玩什么自相残杀的心机把戏,便想都没想的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皇帝的后宫众人之中。

其中,她最为怀疑的自然就是贵妃王越湘,柳清棠不知为何,王越湘似乎总是不自觉的针对她,偶尔还会露出那种讽刺的神情,只是很快就消失了,至少她表面上大部分时间还是对她很尊敬,但柳清棠就是觉得王越湘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按说她一个太后和她着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那时候柳清棠和王首辅也不是这辈子那种明里暗里争锋相对,而是多有退让的,没有理由让王越湘这样和她过不去。上辈子柳清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觉得大概是和王越湘天生不合,到了现在,知晓了萧淮旭对她的不堪心思之后,这一切才说得过去了。

王越湘大概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摆出那种样子。当初在柳清棠心里,萧淮旭还是她的好外甥的时候,对于王越湘这个很得外甥喜爱的女子,柳清棠在许多事上从未和她计较的,当真是说得上宽容大度了。刚重生那会儿,柳清棠还想着用王越湘这个萧淮旭心尖上的人做些什么,但是知晓她不过是个挡箭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了。

早在瘟疫那会儿,柳清棠就派人截来了王首辅安在皇帝长安宫里的王越湘,她那时顶着个普通小宫女的名义,柳清棠说带走就带走,关在宫狱里不到两天就香消玉殒了。王首辅对这个还没体现出价值的庶孙女大概也没有多在意,照样当做不知道似的。

而取代了最初王越湘这个位置,陪在皇帝身边甚得他心的就变成了冯首辅送去的,也就是柳清棠早就准备好的那个女子。那个叫萱歌的女子,据说皇帝极为宠幸,日日都要她陪着,拟秀宫里那些还没进后宫的女人们,有渠道的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眼看着这不知道从何处杀出来争宠的小宫女,心里自然是各有想法的。

不管她们是如何在这两个月里渐渐洗去最初的天真,柳清棠则是放下了最初想要控制这些人的打算,准备在一旁看着就好。自从知晓了萧淮旭的心思,她可是许多事都不宜参与进去了,这场后宫大戏本该由她来牵线,如今她却是必须转而变成一个无关的看客。

虽然说来残酷,但是既然萧淮旭不在意这些人,她柳清棠自然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花太多心思。她要的,是萧淮旭死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不是像最初那样压制住他就足够了。这些女子们现在在柳清棠眼里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生下一个萧淮旭的孩子,一个能在萧淮旭死后堵住悠悠众口,让她重新培养成为下一代皇帝的男孩。

选秀那日,皇帝依旧是笑着说一切全听母后的,柳清棠便把那些有‘上进心’的女子全部都选了。具体的份位还要再行斟酌,考虑到这些入选女子的身家背景和派系,会有人做出合理的安排,柳清棠和皇帝只需要最后看着,觉得比较符合心中所想就准了。不看那些入选女子脸上的喜色和落选之人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的表情,柳清棠转头和萧淮旭说起话来。

“听说皇帝如今迷上了一个宫女?若是皇帝真的喜欢,哀家也不是那等不讲人情的,领来让哀家看看,若是个好的,给她个份位,日后和这些新入宫的妃子们一同好好伺候皇帝。”

柳清棠如今是若非必要绝不和萧淮旭说一句话,就算说了什么都十分简短,萧淮旭表现的对她的疏远不为所动,依旧是谦逊温和,话里话外都是亲热信任。这会儿听她这么说,脸上带笑一点异样都看不到,“那便谢过母后了。”

次日,那位被皇帝捂得严实,在宫人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新宠萱歌,就来了慈安宫拜见。许是听了消息,那些还未确定份位的秀女们早早的就来了,即使她们心里真正想看的是萱歌,明面上也要找上这么个拜见太后的理由,即使她们之中其实不少对柳清棠都有种畏惧感。

后宫凋零,这么多年来慈安宫来访的女人还真没有多少,这会儿这些秀女一来,明里暗里的想要拉拢打赏慈安宫里的宫人,就是庭中扫洒的都被塞了打赏的银子。秦束一向将慈安宫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些他知晓,也有一番应对的法子,从来不需要柳清棠操心。

作为后宫第一人大权在握的太后看重的人,秦束这位大总管想要拉拢讨好他的自然不会少,柳清棠相信他,一向都是不闻不问,怎么处置随他自己。只是有一日,桃叶和她说笑的时候说起她名下的库房好东西越来越多,她问起怎么回事,才知道秦束默不作声的一直在给她扩充小金库。

宫里伺候的有体面的总管们,私下里的进账是可观的,只要有了权势,金钱自然有人送到手中,这是主子们心中明白和默许的。就像前朝官员的贪,只要没超过那个度上位者就会装作看不见,毕竟没有利益的驱使,许多事都不方便。

当然秦束又不同,在柳清棠眼里,她的东西她的钱就是秦束的,也早早的给了秦束动用她账上银子的权利,库房的钥匙也给了他保管。柳清棠并不介意秦束多给她用些银子,因为他对他自己实在是太过马虎,和对她的在意比起来真是鲜明对比。除了柳清棠给他准备了些好东西,他自己完全没想过那些。

因此,她私库里越来越充实也就可以理解了,柳清棠想着就觉得好笑。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秦束这么个大总管,手里没有多少银子,那是在外面得多少就多少往柳清棠私库里搬,自觉地让柳清棠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最让她好笑的是,秦束这家伙,她知晓这件事后,过年给他特意包了个千两银子的大红包,他也转身就往她库里放。

这次也不例外,被一众后宫美人送了分量不少的红包,柳清棠转头就发现自己的私库账上果然又添了几笔,顿时摇头失笑。

众美人都围着那位皇帝宠爱的萱歌拈酸吃醋,或者表示友好的时候,柳清棠只在她据说长了疹子被纱巾遮住的脸上瞟了两眼,随即就摆出不感兴趣的样子移开眼睛。萱歌为什么为在这种时候长疹子,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其中的缘由了。

看她气色不错,被众人围着也依旧淡然相对,至少柳清棠能看出来这个萱歌在入宫前被调.教的还不错,毕竟看似温和的萧淮旭可不是对谁都愿意费心思,她只靠那张脸没有点手段也不行。那张脸是她的资本,可也是她的负累,有好有坏,才能当一个合格的棋子。

在秀女们都得到份位之后,萱歌也被封了嫔。后宫里除了皇后四妃,就算嫔的份位最高,其余的秀女份位最高的也只是嫔而已,日后能晋位为妃的,还有两个现在只是婕妤而已。能以一个宫女的身份被封嫔,足以看出皇帝毫不遮掩的偏爱之意。更何况,萱歌这位怀嫔所在的宫殿,还是距离长安宫最近的清音殿。

这就足以引起后宫所有女人的嫉妒愤恨了,皇帝还特意下旨说怀嫔喜欢清静,不让其余宫妃踏足清音殿,赏赐更是一点不少的往清音殿里抬,又接连许多日都宿在清音殿。

皇帝见不到,后妃们就全部都涌到了柳清棠这个太后这里,也顾不得这位太后娘娘多可怕了,一个个的话里话外不外乎怀嫔迷惑皇帝。

如果不论他们打扰了她和秦束在一起休息的时间,其实看她们这样口不对心的装模作样也是挺有趣的,就当大戏看了。

可惜,若要问皇帝宠爱怀嫔这宫里谁最高兴,自然当属柳清棠了,她如何会真正去阻止。不过这种情况下,样子还是要装的,于是她叫来了皇帝,用最符合她太后身份的话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又摆出不喜怀嫔的样子。

不管皇帝是真听话还是假听话,有了柳清棠这番话,他好歹是去了几次其他宫妃那里,但是任谁都知晓他最宠爱的还是怀嫔。他这样几乎算得上是独宠的行为,使得后宫又热闹起来,为了从怀嫔那里分得皇帝的注意,女人们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让柳清棠一下子想起上辈子,似乎所有的事都没变,只除了当初的王越湘变成了如今的萱歌。

后宫不平静,前朝同样也开始不平静起来。

第六十六章 萱歌

“你是说,皇帝每次都让你喝避子汤?”

“是,太后娘娘。”萱歌恭敬的低着头道。

“原来如此,竟是他自己吗?”柳清棠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细眉一皱,随即又松开,颇和蔼的吩咐道:“那就暂时别管这个了,你先回去吧,别让皇帝起疑。”

“是。”萱歌听话的退出去,一边伸手系上面纱,在门口的时候撞见了慈安宫的秦大总管进门,便避让到一边,等他进去了萱歌才走出去。

虽然外表看上去一直异常恭谨,表情也没怎么变,但是其实萱歌内心里有些不平静。这还是她第三次看见她这位背后的主子,第一次是在快饿死的时候被救起来养在庄子里,有一日她来看过她,对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说很满意。第二次就是上次在众人面前来拜见,这是第三次,单独召她来汇报消息。

或许之前,她还没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人,但是在许多人口中听过这位太后娘娘的事迹之后,萱歌就觉得太后娘娘真是位了不起的人。若换成她,她可没有那么坚强,对她这种懒得过分,得过且过不求上进的人来说,太后娘娘这种强势的人实在是太让人崇拜了。

而且在这样一个女子相夫教子的时候,这位太后都能干政做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对于同是女子的萱歌来说,不论她做的对不对,总是要觉得与有荣焉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呢,连萱歌这样的懒丫头也难得有了点干劲。

萱歌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沦落成一个乞儿,行乞了几年。因为天生比别的乞丐要懒,她很多时候都吃不饱,终于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人救了。救了她不说还好好的伺候了起来,又是教诗书又是教女红等等,虽然她懒得都完全没有学会,但是人家也没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施舍,她很小就清楚,也明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不管这些大人物们有什么目的之类的,救了她总是个不争的事实。既然这位太后娘娘在背后救了她还给了她吃穿,帮她是应该的。和之前的那些年的乞讨生活比起来,现在的生活要好上太多,即使每天都要面对一个好像脑子有毛病的皇帝,她还是觉得满足了。

萱歌是个很懒也很快乐的人,她总是想的很少,有吃有穿就是她所有的要求,所以她在宫里的生活其实过得很幸福,至少比起那个被她认为是脑子有问题的皇帝要幸福的多。

一个皇帝,喜欢上太后,听说他们还有姨母和外甥的血缘关系,这个皇帝难道还不是脑子有问题吗?她这种没读过书,让读书就想睡觉的姑娘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做皇帝的还能不知道吗。明知道不对还要去做可不是傻子。

而且这世界上,更重要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吃饱穿暖和睡足,哪一样不比皇帝那种奇怪的喜欢重要。体会过差点饿死冻死的萱歌每次看到皇帝,都觉得或许饿他个几天,他就不会这么自讨苦吃,还要连着她也不安生了。

每次见到皇帝看着她的脸发呆,然后一脸怅然狰狞的样子,萱歌就会淡定的吃点心,然后在心里想着他这种情况又是要发什么病。

在萱歌看来,皇帝着实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男人,明明年纪不怎么大,比她还小一岁呢,在外人面前温和,单独相处的时候就暴躁神经。一会儿让她笑,一会儿不让她笑,一会儿让她叫他的名字,一会儿又不许她叫。一会儿责骂她对他不冷不热,一会儿又说她那么热情一点都不像。萱歌开始还烦,后来就不烦了,当没听到就行了,反正他又不会打她。

他们相处的时候,皇帝也不爱让人在周围,等他生气的时候,不能打她,连打周围的宫人出气都做不到,就只能砸东西。反正那些都不是萱歌的,她是不心疼,抱着点心盘子在一边吃然后看着就行了。

有几次她这懒洋洋的态度气着皇帝了,让他忍不住都挥起手的时候,萱歌就无辜的看他,他就咬着牙放下手坐到一边。萱歌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太后娘娘无辜的看着旁边那位秦大总管的时候,恍然大悟,她这种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和太后娘娘最像了。

萱歌是懒不是傻,之后她就有恃无恐了,她这张脸再加上特意模仿,和太后娘娘还是挺像的。而每次看到皇帝暴怒着想打人又因为看到她的表情而放下手,开始生气的砸东西,萱歌都觉得挺高兴的。之前皇帝喜怒无常让她不高兴,她现在就让他不高兴也是一样的。

萧淮旭确实被萱歌弄的挺不愉快的,打又打不得,骂她她就当做没听到,整天吃吃吃睡睡睡。但偏偏他还因为她那张脸,每天都忍不住去找生气。毕竟,萱歌对着他的时候他还能从那张脸上看出情绪,而那个人,现在完全不想对他露出多余的表情,好像是一张戴上了面具的脸。

“皇上吉祥。”萱歌这么说着,嘴里的桂花糖还没咽下去,萧淮旭眼看着随着她说话漏出来的碎屑,有种立马就转身离开的冲动。其他宫妃又温柔又体贴,可偏偏都没有这张相似的脸,如果不是这样,他看都不想多看这个粗俗的人一眼。

“你在吃桂花糖?我记得你以前爱吃红枣糕。”萧淮旭压下想发脾气的冲动,试图用自己最平静的语气和萱歌说话。

萱歌早就熟悉他这调调,听了这话就明白他嘴里那个爱吃红枣糕的是太后娘娘。所以她才说他病的越来越重了,这种事都记不清,要不然就是自欺欺人。“还好,我什么都爱吃,只要能吃。”

“你今天看到我来为什么不笑。”刚刚在柳清棠那里看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萧淮旭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又阴沉着脸对萱歌说。

这就表示他要开始生气了接下去她不管怎么做他都会生气,萱歌差不多习惯了,闻言龇牙一笑。果然,皇帝就开始砸东西,说这样不对,你怎么能这样笑云云,你果然不想对我笑你就这样敷衍我云云。萱歌在一片噼啪的砸东西声音中窸窣窸窣的吃点心,只要不克扣她吃的,她管他的。

今天的萧淮旭心情依旧很糟糕。

不管萧淮旭的心情如何糟糕,柳清棠的心情倒是很愉快,在干儿子萧乐安满周岁的第三天,她终于找到机会出宫去看干儿子。

后宫宫妃多了起来之后,隔三差五的来她这慈安宫示好,连萧淮旭也逮着不少机会来请安,让她能出宫的机会都少了不少。而前两年她不时出宫都被养习惯了,这会儿在宫里待久了竟然还浑身不舒服,明明上辈子都待了十几年。

柳清棠如今是越来越渴望离开那座宫殿了,期盼着一切尽早结束。所以在这种皇帝死活不想生下皇子的情况下,她只能盼着干儿子快点长大了。

萧乐安早就从刚出生的瘦猴变成了个白胖的小子,在娘胎里那一点不足也被杨素书给他调养的好好的,让柳清棠看着异常欣慰。

有个当大夫的杨素书在,不仅萧乐安,连他的傻爹都被他娘养的胖了一圈。这事让柳清棠惊叹不已,秦束则是虚心请教,搬回去许多药膳给他家娘娘补身子。

别看柳清棠平日事没做多少,那脑袋是没停歇过似得,又是记挂着这里的事又是记挂着那里的事,给外面的人命令没少下。

自从被杨素书看过一回说是柳清棠思虑太重,秦束就开始想着法子给她找药膳。这下子好了,之前还是柳清棠在想方设法的逼秦束喝那些补身子的玩意儿,现在也不用逼了,为了让对方喝,自己也得喝,两个人就一人一盅对着喝。

有时候柳清棠不想喝了,秦束也就二话不说的放下碗,看也不看那药膳,任柳清棠是装生气还是撒娇他都不动如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看的柳清棠是牙痒痒,连声道他是越来越没有以前有趣了。

秦束是不管她怎么说,在能顺着她的时候二话不说都顺着她,事关她的身体就一改态度强硬的不像话。两个相爱的人相处,本就是要懂得退让,强弱相补,秦束学会了恰当的强硬之后,柳清棠也学会了适时的软弱。

如果说秦束和柳清棠的相处是沸水泡开了茶叶,能品尝到最后回味悠长的茶水,那么杨素书和萧淮与则是像一杯温水,从一开始就是浅浅淡淡,虽然没有那许多滋味,但是世上就是有人爱饮茶有人爱喝白水。

至于萧乐安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就像是在杨素书和萧淮与的那杯温水里放了一小块糖,让尝的人在平和之余又感到一丝清甜。

所以柳清棠这次来杨府的时候,发现好友和萧淮与之间越来越亲近了,萧淮与看上去又懂事了些。

譬如现在,他就坐在儿子的摇篮旁边伸手推着摇篮,看到儿子突然醒了哼哼唧唧的,还能有反应的想上去抱他,要知道之前,只有杨素书才能让他有点反应。

柳清棠在一边看的兴致勃勃,可是萧淮与的手伸到一半就僵住了,开始抬头四处寻找杨素书的身影,并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抱孩子。

不巧的是杨素书刚刚被叫出去有事了,这会儿这里只有萧淮与柳清棠和秦束三个大人以及一个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的小婴儿。

小婴儿挥了半天的手臂见没有人抱起他,瞬间小嘴一瘪。眼看他要哭了,柳清棠跃跃欲试的上前抱起他,她垂涎好久了,但是杨素书在她可不敢抱。

只是柳清棠又哪里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姿势也不对,抬着他的咯吱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加上萧乐安一哭,旁边的萧淮与也不安起来,她就更不知所措了,连声向秦束求救。“秦束快来,他好软我不敢用力!快来接着他要掉了!”

秦束更不知道抱孩子了,但是这种时候他也不会放着柳清棠不管,硬着头皮上前,半天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后小心翼翼的从下面托住了萧乐安。婴儿的柔软让他也不敢用力,就那样托着和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柳清棠大眼对小眼。

他们这一举一托的傻气姿势,还真让萧乐安停止了哭声,反而咯咯直笑。他笑便笑吧,还要一边挥手蹬脚,弄得秦束和柳清棠两人是心惊胆战,生怕一松手摔着这孩子。柳清棠就差和他说祖宗别动了。

杨素书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不靠谱的好友和平常看起来靠谱的秦束,用危险的姿势托着她儿子往摇篮里放,孩子他爹巴在摇篮边上瞪大了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三个家伙都是一样的紧张,唯有她儿子还在傻乎乎的笑。

第六十七章

这日早朝,有一个吏部的官员,义正言辞的站出来洋洋洒洒的说了一番关于“太后娘娘当初干政是事急从权,如今皇上年岁大了该当亲政,太后娘娘是女子就该遵守女子本分”之类的话。

这位官员看上去还极为年轻,张昭华看着好像是和哥哥一届的举子,当初殿试也不怎么出彩,张嘴就是书中那一套,没什么做实事的想法,是个典型的读死书的书袋子,唯一可取的就是笔杆子还行。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经历过当初那场政权之变,看上去对柳清棠这个不见做什么事只知道指手画脚的太后是极为不屑的,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根本没有其他官员的惧怕。

但凡在这朝堂上浸淫的时间稍久的,都看得出来,这个小官是个被推出来探路的,若是上头那位被触怒了就是个死。不过不管他是生还是死,日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这种连脸上神情都不加掩饰让人看的清清楚楚,空有一只笔杆子却没脑子还不知道变通的人,怎么可能在朝堂上长久的走下去,等这次他被用完了,无疑就是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