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瞧了瞧太子身上的朝服,说道:“皇兄还未出宫?平日里也没见皇兄如此勤于政事呀。”

她这一笑,纪贵妃只觉胸口都痛了起来,她咬牙说道:“皇上病了,你还在此处笑意盈盈,当真是个孝子。”

话音刚落,长福便出来了,低着头也不去看纪贵妃和太子,说道:“公主,皇上传您进去。”

楼音拂了拂袖子,上前两步,让纪贵妃和太子只看得见她的背影,“父皇又不是本宫给气病的。”

*

☆、58|第 58 章

看着楼音走进养心殿,长福命人把门关上,厚重的殿门无声无息地将寒风的呼啸掩在了外面,只余满室温暖。

皇帝还醒着,王太医跪坐在一旁问诊,搁置在一旁的碗里乘着浓稠的药汁,隐隐冒着热气,发出一阵苦涩的气味儿。

床上的皇帝脸色蜡白,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挣扎着,他沉声说道:“胸口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喘不上气儿。”

王太医点头应着,“皇上这是郁结于心,还需放宽了心。”

皇帝叹了一声,沉重之余,还有一丝无奈,他一斜眼,看见楼音已经进来了,便勉强扯出一丝笑,“阿音,你来了?”

楼音鼻子酸酸的,她走过去,端起一旁的碗,舀起一勺子,说道:“父皇先把药喝了吧。”

皇帝只是别开头,说道:“歇一会儿吧,又是扎针又是喝药,吃不消。”

面对皇帝这样的状态,楼音有些手足无措,她把药碗递给一旁的太监手里,思来想去,说道:“父皇好些了吗?”

入冬以来,皇帝瘦了许多,楼音这时才惊觉,她似乎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父亲了,心里梗了一下,一阵泛酸。

“好多了。”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有气无力地说道,“太子总不让朕省心,这些年来,他做了多少有辱皇威的事情,朕老了,管不了了。”

父女俩说着知心话,王太医便默默退了出去,只留楼音一人服侍在床边。

她思灼许久,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坐着。末了,皇帝又叹一声说道:“阿音,朕此生最痛心的,便是你弟弟的去世,若他在世,一定是国之无双之才。”

“嗯……”楼音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弟弟若活着,如今也该和二弟一般大了。”

提起逝去的皇子,皇帝合上双眼,面上平静无波,双手却微微颤抖,“你若是男儿,那也是好的。”

“儿臣不是男儿,又有何区别?”

许是没想到楼音会说这样的话,皇帝忽然睁开了眼,双眸盯着楼音,尽是不可置信,他眼里神采变幻,却又像是蒙了一层雾,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许久,那震惊的神色带了一丝丝兴奋,但很快压抑住了,他别过脸,说道:“阿音,你母后会生气的。”

楼音知道皇帝会这样说,从小到大,每当他抱着自己上早朝,皇后总是会嗔怪,说是让金枝玉叶坐到朝廷之上,像什么样子?皇帝总是笑呵呵地说下次不会了,但禁不住楼音的纠缠,他总会妥协,完了再去哄皇后。

这十几年来,皇后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安喜乐地过一生,而皇帝却希望这天下能交到自己最爱的孩子手里,可事与愿违,如今他与皇后只剩一个女儿,让他的愿想难以实现。

楼音怔怔的,不说话,为皇帝掖了掖被子,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也不再轻颤,便知道他睡着了,于是悄声退了出去。

此时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天黑得如同墨染,点点灯火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纪贵妃和太子还候在外面,冻得嘴唇都发紫了,见楼音出来,目光如剑一般刺到了她的身上。

除了纪贵妃和太子外,候在外面的还有妙冠真人,楼音见他穿着单薄的道袍,皱眉道:“真人来探望父皇?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去吧,父皇已经歇下了。”

说完,也不看纪贵妃和太子一眼,径直踏上台阶,走了下去。

不曾想,妙冠真人却追了上来。

“真人可是有事?”楼音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太子望着妙冠真人追上了,眼里的神色一言难尽。

楼音走得慢,妙冠真人也能追上,只是胖乎乎的身子在雪地里踩下深深的印子,让人感到吃力。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自那日在朱府一别,贫道还未见过公主。”

楼音笑了笑,所以妙冠真人这是找她叙旧来了?

妙冠真人见楼音只是笑,说道:“如今那朱家逆子还关在朱府里,此事无其他人知晓,不知公主的意思?”

楼音望了望天,伸手不见五指,却有一股空旷之感,“本宫在等时机,如今,看来是到时候了。”

她说这话时只是盯着夜空,妙冠真人却懂了他的意思,说道:“贫道若有什么能帮上公主的,定赴汤蹈火。”

楼音侧头看了看妙冠真人,这修道一世的人,得尽了皇帝的宠信,却不想唯一的弱点竟是虚名。也是,“真人”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安上的名头,他到底是凡人一个,总有七情六欲也有心底邪念,若真能心无一物,便也不会进宫来侍奉皇帝了。

楼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轻言细语,如同在说家常事一般,却惊得妙冠真人眼底一闪,他望着楼音,说道:“公主可是当真要这么做?”

楼音只拂着袖口,说道:“完事都由不得我,在这吃人的皇宫,不是我死,就是别人死。”

几人还在游廊里走着,步子都极轻,耳畔只有落雪的声音。

许久,妙冠真人才道:“若是贫道帮公主做成了此事,公主当如何处置朱家逆子?”

楼音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亦不足挂齿,赶出这京城便罢了。”

妙冠真人沉吟了一下,说道:“逆子偷御赐之物,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不死难以见泉下朱家祖先。”

这话一出,连枝枝都忍不住别过头去看妙冠真人了,楼音也是惊了一下,笑道:“那便依真人便是了。”

妙冠真人沉默着不说话,一脸镇定,好似刚才说出那样狠话的不是他一般。楼音心里转了一圈,想到了其他事,问道:“本宫倒是有一事一直想请教真人。”

他伸了伸手,说道:“公主请说。”

“当初本宫前往平州之后,真人为何告知父皇,那周国季翊于本宫有福?”

妙冠真人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楼音才提出来,他以为楼音早已忘了此事,便说道:“有福是假,但周国季翊与公主福祸相关却是真。”

见楼音面露疑惑,他又说道:“贫道直言一句,公主怕是与常人有些不同吧?”

楼音嘴上不说,心里却跳了一下,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来?这老秃驴看着像是招摇撞骗的样子,难不成真有通仙的本事?原本她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但自己都能死后重生,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道长只管回答本宫的问题便是了。”

妙冠真人却也卖起了关子,抚弄几把胡须,说道:“贫道只劝公主一句,若想安度一生,前提是周国季翊也能平安无事。”

说完便告辞离去,只留楼音满腹疑问。

直到妙冠真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了,枝枝才啧啧了两声,说道:“奴婢万万没想到,这妙冠真人竟心狠至此,连一条活路也不给自己的子孙。”

然则他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当初便是朱庆元嚷嚷着要说出他早年的那些丑事,这才抓住了他的软肋,妙冠真人如此注重声名,想要斩草除根也不是怪事。

“他早年与自己的继母做了苟且之事,被赶出朱家,想必这是他一辈子都洗不净的污水吧。”楼音平静说着,“只因为这件事,他便愿意为本宫去冒险,可见他有多在乎虚名。也许像他这样的,在众人的尊崇下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才真是受不得自己有一点不堪之处。若是传出浩真教掌门早年与继母偷/情,且不说世人了,就他那些成日把他当天神一般供着的弟子会如何看待他?因此他要除去朱庆元以绝后患,但却不想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便只能借本宫的手了。”

枝枝想想也是,妙冠真人越是宣扬自己一身正气,许就是越看重虚名,

“那公主,您说真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合着您的一生还牵扯在季公子身上了?”

妙冠真人言尽于此,楼音根本百思不得其解,若换做以前,她只当妙冠真人胡言乱语,可如今她可不觉得这老秃驴是个骗子,总觉得他这话里有些自己参不透的东西。

什么叫做自己想要安度一生,就要保证季翊平安无事?

楼音突然问道:“季翊那边,是什么情况?”

枝枝还沉浸在妙冠真人的心狠手辣里,被楼音这么冷不丁一问,愣了一回才反应过来,“席沉说,自季公子从秋月山庄回去后,便一直在质子府不曾出门,只是这几日倒是常常请大夫。”

一提到季翊,楼音心底还是会轻颤,她总会想到那晚季翊对她说的话,让她感觉两世为人都像是梦一般活在自己制造的假象里。

刻意避免去回想那晚,楼音转移了话题,说道:“周国使臣呢?还在大梁?”

枝枝点头道:“还安排在驿站呢,不过即将返回周国,要赶在年关之前回去的。”

楼音点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游廊的尽头,软轿在外候着,她呵了一口气,钻进了暖和的轿子里。

*

第二日一早,楼音就听说夜里皇帝发了高烧,整个太医院都人仰马翻,全在养心殿内候命,楼音心里一急,顾不得仪容,草草梳妆便想往养心殿去。只是还未踏出摘月宫,就听闻一消息传至了后宫。

“太子监国?”楼音问道,“旨意已经下来了?”

款冬姑姑点头称是,“许是一会儿长福公公就该来传旨了。”

说曹操曹操到,款冬姑姑的话音刚落,长福就踏进了摘月宫,带来了圣旨,只是除了“太子监国”以外,还有一句“公主摄政”。

楼音怔怔地看着长福,他叹了一声,说道:“公主,奴才瞧着皇上实在该歇一阵子了,您可要……”

他余下的话,不敢说出口,否则不大不敬之罪,只是眼里的神色却让人明了。

☆、59|第 59 章

在养心殿外候了一夜,却等来这样的一个结果,太子只觉全身都僵硬了,他双腿迈不动,看着紧闭的养心殿大门,齿间生寒。

“太子监国,公主摄政……”他嘴角浮着诡异的弧度,像呓语一般痴痴念叨着,“好一个太子监国,公主摄政,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他望着大门,目光似乎要穿透重重大门一般。纪贵妃嗤笑一声,扶了扶散落的鬓发,转身欲离去,可走了几步,不见太子跟上来,她回头冷笑道:“还愣着干什么?”

太子眼里有不甘,有怨愤,他转过身,可眼神依然停留在那庄严威武的大门上,握了握拳头,拂袖跟上纪贵妃的脚步。

母子二人的身影在大雪纷飞的早晨穿过美轮美奂的游廊,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迈像修罗场一般。

“打你的脸?”纪贵妃直视着前方一望无垠的雪景,泛白的嘴唇轻启,“这二十年来,皇上当众扫你的颜面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面容虽平静,语气却是越来越激动,“他眼里只有那个贱/人!只有那个贱人的种才是他的孩子!”

纪贵妃突然转身,怒目而视,若不是顾着威仪,她恨不得上前揪住太子的衣襟,“咱们母子这些年受的委屈还少吗!”

似乎是受了纪贵妃情绪的影响,太子双手也颤抖起来,他心里有一股火欲喷薄而出,可涌上心头,却是无力之感,他垂下手,说道:“可我终究是太子,是大梁唯一的储君。”

“糊涂!”纪贵妃的双眼突然充了血,她怒视着太子,恨眼前的儿子总是胸无大志,“今天能让公主摄政,明天就能立公主为储!圣德□□当年可就是从摄政公主之位登上的龙椅,你给我想清楚了!”

而纪贵妃说的这些太子不是不清楚,他一生都活在楼音的阴影下,皇帝给予的偏爱早就超乎了一个公主该得到的宠爱,若不是因为楼音是个女子,这储君之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坐?这一道理他和纪贵妃比谁都明白,所幸的是,他身为男儿,终究是胜了楼音一筹。

可随着兄妹二人年龄渐长,连性别的优势都渐渐被皇帝忽略了,任何事情上,楼音总是胜他一截,若长此以往,他的储君之位早晚不保。

他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说道:“那……那怎么办?”

与太子的一团乱麻不同,在养心殿外的一夜,纪贵妃早在寒风中想清楚了后路,她摇摇头,“用妙冠真人来得皇上宠信已经到了尽头,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太子的眼里突然亮了起来,他问道:“母妃可是有了对策?”

纪贵妃瞥他一眼,“你且先回东宫,即便有楼音摄政,你这监国太子也不能落了下风,且先回去歇着。”

太子心里也没个定数,他便只能先回去等着纪贵妃的消息。

*

不似纪贵妃的内心涌动,楼音在摘月宫内捧着一束翠竹,一支支地往琉璃花樽里摆放。

碳火发出“噼啪”的响声,是这大殿内唯一的动静,枝枝和款冬坐在一旁绾着针线,时不时看两眼楼音。

“殿下,您说太子得知皇上的旨意后会是什么反应啊?”枝枝想象了一下太子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肯定是耷拉着脑袋等贵妃娘娘的对策。”

楼音把翠竹插好,抱着琉璃花樽放到窗下,说道:“管他什么反应,旨意是父皇下的,他还能抗旨不成?”

款冬姑姑也抿唇笑了笑,“向来只有年幼无法执政的新君才会设立摄政大臣,皇上这次可真是做绝了。”

楼音站在窗下,外面的积雪将殿内照得透亮,她喃喃道:“父皇这次是把他逼到绝路了吧。”

堂堂一国太子,在皇帝病重之时担起监国大任是理所应当,可皇帝再推一个摄政公主到朝堂之上,除了当年的圣德□□,怕是再无他例了。

“奴婢妄自揣测一番,皇上这也是给自己最后一次观望了。”款冬姑姑说道,“一个监国太子,一个摄政公主,同时立于朝堂之上,高下立现。”

款冬姑姑抬眼看了看楼音,继续说道:“公主也要做好应对之策,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是不会忍得下这口气的。”

“应对?”楼音翻开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端起了茶壶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将小小的茶杯握在手里也不喝下,“多年来总是他们给本宫下绊子,这一次,也该本宫主动反击一次了。”

话音刚落,席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与外面的人交谈几句,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楼音将刚才倒的茶水递给他,看着满身风雪的他饮了一杯热茶后,这才说道:“何事?”

席沉嗓子被温热的茶水浸润了,说道:“岳大人递了信儿进来。”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来,蜡封完整,信封上无一字,楼音拆开后,迅速一浏览,眉心跳动,指尖一僵,信纸便从她手中飘了下来。

款冬姑姑蹲下身子捡起了信纸,眼光一撇,便将内容看了个大概。

“人人皆为利己而活,公主应当看开些。”她转身烧了信纸,说道,“在太子妃娘娘嫁入东宫那一天,公主便该料到会有这一日的。”

“我没想到……”楼音呆呆地摇着头,说道,“她要嫁进东宫,我拦不住,我以为她多少会向着我,我以为我与太子不管如何势同水火,她总能记着我是她的表姐。”

“亲姐妹尚有反目的,更何况表姐妹?”款冬姑姑知道此话多少有些戳了楼音的心窝子,但她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公主就是永远将太子妃娘娘当做纯真的小女孩,可您别忘记,她现在是东宫太子妃。”

见楼音目光依然呆滞,款冬姑姑又说道:“公主有没有想过太子妃娘娘为何在得知太子人品后依然执意嫁入东宫?或许为的就是那中宫之位呢?如今公主与太子已经彻底站到了对立面,若是太子稳住储位,她将来就会母仪天下,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她日后的下场还未可知,即便公主当她是妹妹,可公主能给她什么呢?能给她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吗?”

见款冬姑姑和楼音说了一大串,枝枝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岳大人的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呀?”

款冬姑姑皱了皱眉头,说道:“太子妃私底下游说六部尚书,弹劾公主的摄政之权。”

“啊?”枝枝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转都不转了,“皇上的旨意上午才下来,太子妃这就去游说六部尚书了?”

是呀,尤暇一天也等不了了。楼音只觉得浑身都冷透了,她坐了下来,手里的暖炉也给不了她暖意,“她这是要我刚得了这摄政之权,就被弹劾下来?”

“去金华殿。”楼音定了心神,心知此时不是慌乱的时候,在黄昏的落雪下缓缓去了金华殿。

在这白雪皑皑的皇宫中,金华殿里的弟子各个着了道袍,更添了萧瑟之气。

金华殿外的太监靠着墙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感觉眼前有人影,他一睁眼,看见楼音身着浅色斗篷,只带了席沉一个侍卫站在他面前,吓得双腿一软。

“公、公主……”他正要行礼,就被席沉拦下了,“公主来找真人?奴才给公主领路。”

这是楼音第一次走进金华殿,与他的摘月宫比起来差不了多少,甚至比后宫许多妃嫔的宫殿还要华丽,假山嶙峋,檐牙高啄,倒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个修道之人的宫殿。

“真人还在炼丹房里,公主先到正殿稍作歇息,奴才这就去找真人。”一说完,那小太监逃似的溜走了。

楼音看着他飞奔的身影,说道:“宫里的人当真这么怕我?”

席沉倒是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宫外的人也很怕公主。”

“……”

楼音不再说话,安静地坐着等候妙冠真人。眼看夜色渐渐降临,连月牙都冒了出来,妙冠真人这才顶着一头热汗走了进来。

他单薄的道袍湿了一片,手里搭着一件大氅却不穿上,见到楼音只是默默行了个礼,说道:“公主有何事?”

楼音也不与他寒暄了,开门见山说道:“想麻烦真人连夜出宫一趟。”

妙冠真人长至耳畔的眉须飘动了一下,他抬眼看着楼音,问道:“为何?”

楼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说道:“真人可听说了皇上今早的旨意?”

妙冠真人只是笑了笑,整个朝廷还有谁不知道“太子监国,公主摄政”?他沉声说道:“贫道还未恭喜公主。”

楼音也笑了一来,只是眼里带了些寒意,“这摄政公主的名号可真沉,本宫带着嫌重,还请真人连夜游说各言官,弹劾皇上的这一旨意。”

“哦?”妙冠真人倒是愣了一回,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说道,“不过举手之劳,贫道这就出宫。”

楼音抿唇笑了笑,又说道:“真人每日都炼丹到夜里?”

“也不尽是。”妙冠真人背过身说道,“只是那日既答应了公主要做到的事情,定然要竭尽全力,不让他人看出破绽来。”

☆、60|第 60 章

卯时一刻了,天黑得静谧深沉,即将迎来透亮的黎明,而楼音依然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愿起床,枝枝叫了好几次,见她还是不睁眼,以为她病了,便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公主,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可一触上她的额头,也不曾感觉有发烫的迹象,脸上也正常,只带了些红晕,这是睡了一觉通常都会有的。

楼音只觉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沉,怎么也睁不开,她犯了个身呢喃道:“头晕。”

枝枝俯身仔细看了看楼音的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于是转身让香儿去请太医,这一对话被款冬姑姑听到了,她放下手里的金盆,擦了擦手走过来问道:“公主怎么了?”

“许是病了。”枝枝摇头,说道,“公主说头晕,是不是昨晚染了风寒?”

款冬姑姑带着责怪的语气对枝枝说道:“眼看就要到年关了,怎么就让公主染了风寒?”

枝枝撇着嘴,低头看鞋子,款冬姑姑叹了一声又去看楼音,“公主,您除了头晕还难受吗?太医一会儿就来。”

听不到楼音的回答,似乎是睡着了,款冬姑姑掖了掖被子,低声说道:“今日太子上朝了,公主既摄政,也该出现在前朝的,如今病了倒省事。”

她兀自呢喃着,不一会儿容太医便踏着夜色来了,寒气深重的夜里,款冬姑姑先让他在外间坐在火盆前驱散了一身寒气,这才进了寝殿。

楼音昏睡着,直到感觉有人在床前说话才转醒,只听见容太医与款冬姑姑低声说着:“脉象不像是染了风寒,许是这几日累着了,我开些药方,公主先用个几剂。”

后来也不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容太医走时天都大亮了,楼音撑着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才清醒,“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