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明显维护宁飞的话,让罗维的心下一动,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六表姐,傅薇脸上那抹还没褪去的飞红,没有逃过罗维的眼睛。

“我们进屋去说吧,”罗知秋也是眼光毒辣之人,傅薇偷看宁飞的样子,竟让他想起了,他还是少年时,第一次遇见还是傅家大小姐的傅华时,傅大小姐看他的样子。果然傅家门里出来的女子,还都是一模一样,看人就图一个眼缘。

宁飞要走,他总觉得今天不对劲,刚刚那一下佳人香软在怀,让从没与女孩儿如此接近过的宁飞也是红了脸。只是他站在背光的阴暗处,这一院子的人精们才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而已。

几个人坐在了罗维的书房里。

魏太医亲自端了雪参汤来给罗维。

罗维喝了一口,说:“这参汤的味道怎么跟以前的不同?”

魏太医说:“公子,这参汤里加了些别的药。”

“什么药?”

魏太医瞅罗知秋,他知道罗维也是懂些医的,再编下去,他怕瞒不过罗维了。

“你就趁热喝了吧,”罗知秋道:“魏太医还能害你不成?”

“下官不敢,”魏太医忙道:“相爷这种玩笑,下官可担不起。”

罗维喝了这碗参汤,接过卫岚手上的茶水,漱了一下口。

魏太医问:“公子,你现在感觉怎样?”

“没什么感觉啊,”罗维说:“我应该有何感觉?”

罗知秋冲魏太医挥一下手,让魏太医先退下去,再被罗维这样问下去,难保龙玄的名字就被罗维问出来了。

傅敬宗一直等到魏太医出去了,才训自己的女儿道:“你这丫头真是让你娘宠坏了,一点规律都不懂!”

傅薇撅一下嘴,一脸的不服气。

宁飞要说话,却被罗维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拦住了。

“你都多大了?还是这样没有姑娘家的样子!”傅敬宗就接着训女儿。

“我从来就是这样,爹怎么你现在就看不上我了?我做什么了?”傅薇还嘴了。

“你还说?”傅敬宗拍了桌子,“你出门时,你娘是怎么交待你的?!”

宁飞是越来越坐不住了,与屋里的其他人比起来,除了卫岚,就是他一个外人,却坐在这里听一对父女拌嘴,最后还讨论到了女儿嫁不出去的问题。

“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听自家老爹这么说自己,傅薇急了,“我是长的比人丑,还是我有病生不了孩子?!爹,你今天就给我把话说清楚!”

宁飞的汗都下来了,但他要这个时候说走,也得找个像样的借口,得找个什么借口呢?宁飞开始绞尽脑汁地想了。

“大哥,小六”傅华总算是听不下去了,出声道:“你们都不准再说了!这样像什么样子?你们父女俩,这是在给我们看戏?”

“这丫头从小跟我在军营长大,”傅敬宗顺着傅华的目光,依次看了罗维,宁飞还有卫岚后,老脸这才有点挂不住了,试着跟这三人解释道:“所以野惯了,不好改了。”

这回连罗知秋觉得丢人了,再是个武夫,也不能对着外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吧?

宁飞站了起来,冲坐着的几个人都是一拱手,说:“子舟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就是不多留了。”

“既然家中有事,那你就快些去吧,”罗知秋忙借坡下驴道:“路上小心。”

“云起,”宁飞又对罗维说了声:“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罗维忍着笑道。

宁飞有些狼狈地逃走了,不过这个除夕夜,他注定是此生难忘了。

第168章 无处可逃

“我也走了。”傅薇见宁飞这样快地逃离,姑娘越发不高兴,更是觉得自家的这个老爹,就是一个大老粗,把本身也是个将军的宁飞给吓跑了。

房门“咣当”一声,被傅薇从外面摔上了。

傅敬宗看着罗维笑,说:“维儿的身子这会儿看着是好多了。你这个爹啊,生怕我们这些舅舅吵到你,没让我们来看你。”

“又乱说了,”傅华说:“我家相爷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们看小维了?只是小维现在需要静养,就你和六儿这一下子,不是又吵到小维了?”

傅敬宗对傅家他们这一代唯一的姑奶奶是从小让到大,这会儿就算傅华已经是罗家门里的人,他还是习惯让着的。被傅华这一说,傅大节度使不开口了。

罗维对卫岚说了一句:“岚,你去看看我的粥饭好了没有。”

卫岚跟宁飞一样,早就想跑了,只是宁飞还能说家中有事,可这相府就是卫岚的家了,他这个借口都用不上。罗维这话一说,卫岚忙就对罗知秋三人行了礼后,走了出去。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麒麟影卫?”傅敬宗问傅华。

罗维听傅敬宗问这话的语气,嫌弃还加上了厌恶,不等傅华开口,罗维就开口道:“大舅父,我们很久没见了。”

傅敬宗说:“是啊,我还记着你是个小胖子,这次一见成了一个小病美…”

“大哥!”傅华喊了傅敬宗一嗓子,病美人?这个哥子还真是什么话都不忌讳地往外说啊!

“我是说维儿现在比外面的那些小姑娘都要好看!我看着像,”傅敬宗盯着罗维看了一会儿,两个拳头一对,说:“我说怎么看着维儿这么眼熟呢,维儿这张脸不就是跟府里三小姐是一样的吗?”

“娘,”许月妙这时说道:“优儿也困了,我带他回去睡了。”

“我不困,”罗优喊。

“乖!”许月妙对傅敬宗说话不经头脑的脾性是见识到了。大过年的,先不说提起府里已经过世的人妥不妥当,罗维是个身子随时就不行的人,这才刚刚有了起色,就被说成像一个离世人,这样的不吉利,真亏了这个大舅老爷说得还这么大声。许月妙是晚辈,不好说傅宗敬这个长辈的不是,只能是带着罗优走,眼不见心不烦。

“听话,”罗维也对罗优说:“明日再来小叔这里,小叔教你画画。”

罗优现在对提笔画画是有了兴趣,听罗维这么说了后,才老老实实地在许月妙怀里不动了,被他娘亲抱着走了。

罗知秋和罗维的脸上还能挂着笑,傅华就做不到了。罗知锦本就是傅华的一块心病,今天被傅敬宗这一提,傅华是真要与这个大哥发急了。

“大舅父,”罗维这时笑道:“六表姐我也很久没见了,这次您带她上京来,是带着六表姐一路过来玩一玩的吗?”

“是啊,”罗知秋没等傅大节度使开口,就说道:“这些天六儿也在上都走了几个地方。”

“这就好,”罗维道:“我想着宫里的闺选就要开了,还以为六表姐是要选这个闺选呢。”

傅华说:“你六表姐就不能去选这个闺选了?”

罗维说:“六表姐的容貌自是没有问题,只是我看六表姐这个性子,深宫大内哪里适合她?进了宫闱,还能让她这样与人比试武艺?”

傅敬宗说:“进了宫她也就不敢了。”

“舅舅都说六表姐自幼就在军营,本性已然如此,能改吗?这次西山围场死了的那个徐氏,出自上杭徐氏,一样的将门之女,最后这样的下场,舅舅不能当看不到吧?”

傅敬宗看向自己的妹子,这是怎么回事?罗维这是在教训他这个舅父?徐家女儿的事他当然知道,听罗维这话的意思,傅薇要是进了宫,跟这徐家女儿的命一样?

“大哥,”傅华对傅敬宗道:“我陪你到前院去吧,维儿也要休息了。”

“不是,”傅敬宗道:“他刚刚那话我怎么听着别扭?维儿,”他问罗维道:“你把话说明白一点。”

“走吧,”傅华道:“不懂的让我家相爷一会儿说与你听,这会儿你就不要在小维这里多说了,他的身子还没好呢。”

傅敬宗被傅华拉走了。

“你觉得你六表姐不应去参加宫闺选?”罗知秋问罗维道,“你母亲的意思不让她入宫,只是配皇子,这样也不妥?”

罗维冷下了脸来,说:“傅家这是想做国戚了?”

罗知秋愣了一下才道:“人往高处走,你母舅家这么做也没有错处。”

“傅六小姐那个性子能做皇家的媳妇?”罗维说道:“傅家可是手上有兵的,配皇子?除了太子,她还能待在谁的身边?三皇子吗?同母兄弟,就不是生在帝王家了?”

“维儿!”罗知秋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这才稍稍将心定下来。柳氏灭族之后,罗知秋是数日夜不能寐,由人看己,栖源柳氏的今日说不定就是他幽燕罗氏的明日。与柳氏相较,他们罗家还养着一个龙子,日后会发生何事,谁也说不清。罗知秋有时站在朝堂金殿之上,总有如履薄冰之感,罗知秋志在辅君治国,夺嫡之事,罗知秋这个左相是身不由己,泥沼深陷,无路可逃。

罗维喘了一口气,罗知秋的憔悴他不是看不到,只是他们如今除非抛官辞爵,远走他乡不再问世事,否则他们就只能这样争下去。罗氏族人不光是他们一家,却都仰仗他们这一家的庇护,上一世左相罗府倒台,幽燕城便是血流成河,空了半座的城池,他们这一家想走也走不了。

屋中的父子二人看着彼此,竟是同时叹了一口气出来。

府中的前院这时放起了辞岁的爆竹,罗维和罗知秋都望向窗口,窗外半空中的烟花映红了雪白的窗纸。不管这一年过的怎样,时间的脚步不会停留,新的一年在人间的爆竹声中到来。

还有六年,罗维对自己说了一句,还有六年就好,就可以结束这尔虞我诈的一切了。

“过是让你娘去说吧,”罗知秋不再看被半空的烟花渲染得越发缤纷的花格窗纸,对罗维道:“你是晚辈,就算看得明白,也不能由你去说。”

“父亲最好让母亲清楚一件事,”罗维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冷,“只要我罗家富贵一天,傅家就可有一日的富贵,天子近臣,与边疆大吏,说起来都是朝臣,可还是有不同之处。只有母亲明白了这个道理,舅舅他们才会明白。”

第169章 洛庄主的贺礼

谢望北夫妇在大年初三到了上都,得知谢语已经前往月州的消息后,就急着要去月州。

罗知秋在左相府的小花厅摆了一个小家宴,只他与傅华夫妇二人与谢望北夫妇二人,四人围坐小圆桌,一场家宴吃下来,宾主尽欢。

罗维又带了十九五人过来见谢望北,让谢望北带着十九五人去月州。

谢望北满口对罗维称谢。

罗维就笑言:“小侄方才看谢叔父带来的家人都是一脸的疲态,这一路上他们也是辛苦了。我看不如这样吧,谢叔父就再带两个得用的下人,其他的就让他们留在相府这里休整,等谢叔父从月州返程时,再带上他们回去。”

谢望北说:“这就太麻烦相爷和三公子了。”

罗维说:“谢叔父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小侄这也是为谢叔父考虑。谢叔父的时间本就有限,再因为下人们疲惫在路上耽误了时间,我怕到时候真见到谢语哥,你们一家人也没时间多说些话啊。”

谢望北被罗维说动了心,带了两个老管事,十九五人,外加相府的侍卫十五人,一行人在第二天就离了上都,往月州去了。

谢语从月州来的信就放在罗知秋的书房桌案上,只说龙玄到了月州后,没有任何动静。罗知秋将这信给罗维看了后,罗维未置可否。是龙玄真的没动静,还是有动静谢语没有发现,又或者是发现了没有说,等谢望北到了月州之后,一切就可以有个答案。

一天之后,麒麟山庄来了消息,宁疏影一月之前就带着人离了名剑山庄。

“公子,这是我家庄主命小人送与公子的,庄主说就算是他的贺年之礼,”信使传信的同时,还呈上了一个黑漆的木盒。

罗维亲手开了木盒,盒盖一开,一股石灰的味道就将罗维呛得咳了几声。盒中有半盒的石灰,石灰里放着一颗人头。罗维捂着口鼻,仔细分辨了这人头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枯六的人头。

“公子,”信使道:“我家庄主让小人告诉公子,他没让这人痛快地死。”

罗维将盒盖轻轻盖上,“回去替我谢你家庄主。”

“是,”信使应了一声,然后就问罗维道:“公子,那宁疏影?”

“杀,”罗维只对信使说了一个字。

卫岚一直守在外面,信使从罗维的书房出来后,与卫岚互望了一眼。卫岚认识这信使,这人是洛听潮手下的得力管事之一。信使也认识卫岚,卫岚的相貌在麒麟影卫中是出挑的,洛听潮对这个二十九着实是“专宠”了一阵子。

卫岚往旁边站了站,知道罗维要用麒麟山庄,可是卫岚也不想再与麒麟山庄的人有什么瓜葛。

信使看卫岚身上的穿戴要远远好于相府一般下人的穿戴,还能一人守在罗维的书房门前,当下对卫岚如今的身份就有了认知。信使冲卫岚点头致意,这人看来是罗三公子的亲信了,没想到一个供人玩乐的小小影卫,现在竟然能入了三公子的眼。

卫岚低头站着,信使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请,”七子过来送这信使出门。

信使走出了院门,才想起来这二十九就是被罗三公子从山庄带走的那个影卫。信使觉得这个事得跟庄主说一下,这个二十九不管有没有爬上三公子的床,总归成了三公子的亲信,庄主对这个二十九要重新打算了,笼络是一定要做的了。

信使走了后,还是辞旧迎新的喜庆日子里,一场江湖搏杀就已经拉开了大幕。

卫岚进了书房,看见罗维盯着一个木盒在看。“这是刚刚宋管事送来的?”卫岚问,他是看着信使拿着这木盒进来见罗维的。

“嗯,”罗维说:“洛听潮送我的大礼,你打开看看吧。”

卫岚开了盒子,见惯了死人的人,见到人头后,卫岚跟罗维一样,也没什么大反应。

“认出这是谁了?”

“这人,”卫岚比罗维更快认出这人是谁,“这不是那个枯六的人头吗?”

“是他,”罗维看着盒中的人头道:“洛听潮没让他好死。岚,看来他欠我的债了了。“卫岚一把关上了盒盖,“这个人该死,公子,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罗维说:“你去把这人头扔远一点,让他离我远一点。”

卫岚抱着盒子就出去了。

罗维从书房走回到卧室,刚想躺下,就听见外屋的小小在喊:“表小姐,您不能硬闯啊!”

“罗云起,”傅薇的嗓门很大,“小表弟,我有事要问你啊。”

罗维将衣服的领扣又重新扣好,走到了外屋。

傅薇一看见罗维出来,就把小小往边上一推,几步就跑到了罗维的面前说:“表弟,我没吵着你吧?”

罗维挥手让小小出去,坐下来问傅薇道:“六表姐是来问我宁飞的事?”

傅薇的脸一红。

“坐啊,”罗维好笑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不是,”傅薇道:“我只是听说宁将军过完这个年,就要去云关了。”

“是有这回事,”罗维说:“子舟在我大哥帐下听用,这次他会带着家人一起过去。”

“这么快啊,”傅薇小声嘀咕了一声。

“表姐喜欢子舟?”

这个问题太直白,饶是傅薇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这下脸也成红布了。

“表姐,”罗维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说道:“我想我得告诉你一些事。子舟的母亲原是名剑山庄的舞妓,他…”

“那他父亲是谁?”傅薇打断罗维的话问道。

“他父亲是名剑山庄的庄主宁疏影,”罗维说:“不过子舟与这宁庄主之间怕是也没什么父子之情。他们母子四人现在已经与名剑山庄没有半点关系,表姐要记住我的这句话。”

“好,”傅薇说:“我记住了。我不问宁将军的过去,人不是应该往前看吗?”

“子舟下面还有弟妹,他的妻子要能为他操持一个家,”罗维说:“表姐你会些什么?子舟可不需要一个与他一起去沙场战敌的妻子啊。”

傅薇说:“表弟你再说清楚一点,我听不大懂。”

“简单说吧,”罗维道:“你会烧饭洗衣,可以与老夫人好好相处吗?”

傅薇想想,这两样她还真都不会,“这些下人去做就行了吧?”

“下人去做,你这个当家主母也要懂吧?”

“不会我去学,”傅薇一下子站了起来,“没什么东西我学不会的。”

“那老夫人呢?”

“谁会不孝敬自己的娘啊?”

罗维抬头看傅薇。

“我是说婆婆也是娘!”

罗维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傅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准跟别人说!”撂下这一句话,傅六小姐就飞奔了出去。

第170章 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