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送来锣鼓声声,歌声袅袅,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慕云吸了吸鼻子,自她重生以后,秦家还没有这般热闹过呢“夫人怎么说?甄姨娘还在哭呢”

“她哭什么?不是该高兴的吗?”

“她哪里还高兴的起来,吓都吓死了…”

假山后边有人在说话,慕云蓦然驻足,抬手示意水容不要发出声音,听那两个声音,正是春文和锦如。

水容指了指路旁的一丛茶梅。慕云会意,两人轻轻的躲到了茶梅后边,要不然,春文她们转出假山就会发现她的。

“她既然做的出来,还有什么好吓的?”锦如的语气甚是不忿。

春文迟疑道:“她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我问过她,那个汤,她一直在喝的。”

“你信她?我可不信,亏的夫人这般看重她,没想到她却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情来,这不是叫夫人为难吗?”锦如语气不善。

春文默然片刻,说:“好歹咱们都是一起服侍过夫人的,她的性子,你我也是清楚的,胆大妄为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可事实已是如此,不管是她有意为之还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咱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夫人那里,你也帮着说说好话,说不定她是被人算计了未必。”

锦如一声冷笑:“这可不好说,身份变了,心思也会变。”

“锦如…”春文为难道:“如是你也这样想,那她便没救了。”

锦如重重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帮着说话的,不过你最好转告她,心别太大了。”

“我知道…”春文很无奈的低语着。

慕云听着,不觉手心里都是冷汗,甄姨娘果然是有孕了。听春文的话,甄姨娘自己对怀孕一事根本就摸不着头脑,现在已经害怕不已。听锦如的意思,这摆明了就是甄姨娘妄想用子嗣巩固自己的地位。到底真相如何?甄姨娘是自作自受还是遭人陷害了呢?两世为人,让慕云对任何事情都多长了一个心眼,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样简单。不管真相如何,这回,甄姨娘要遭殃了,这是肯定的。在没有夫人的允许之下,在秦家还暂不宜有子嗣的情况下,甄姨娘突然有了身孕,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假山后的对话戛然而止,透过茶梅的枝叶,慕云看到柳夫人还有柳湄,以及身后的几个丫头匆匆走了过来,须臾远去。慕云一动不敢动,原本是想来送送柳湄的,现在只能是目送了,想到之前柳湄感慨的说:“你们一家过了年就要去京城了,以后想要再见面就难了…”慕云心里就充满了遗憾。

正文 第一百章对错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颐心堂请安,到了门外却被楚玉拦住,说是夫人身体欠安,让大家先回。

慕瑶等人以为大娘肯定是昨日太累了,慕云却不这么想,估计是因为甄姨娘的事,让大娘心烦了。

出了颐心堂,慕瑶就来责问慕云:“你昨儿个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这句话她已经憋了一晚上了,越想越气愤,亏得慕灵还总劝她,她就知道慕云没安好心。

慕云面无表情的瞥了慕瑶一眼,实在已经厌烦了慕瑶种种无理取闹,慕瑶这种人是永远不知道自省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错怪你了吗?我要的茶你不上,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茶来,简直是丢尽了咱家的脸面,我跟她们聊的好好的,你又来横插一杠子,算什么意思?”慕云冷淡的反应让慕瑶更加怒从心来。

“三姐…”慕灵想劝慕瑶。

“你给我闭嘴,我今天一定要问她讨个说法。”慕瑶回头狠狠的瞪了慕灵一眼。

慕云定定望着慕瑶,如果她可以说话的,这会儿一定要驳的她哑口无言。可是…

“三小姐,昨天事多亏了我们小姐替你解围,您不说声谢也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责问我们小姐的不是?”水容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替小姐说话。

慕云一把把水容拉了回来,不管怎么说,水容是丫头,慕瑶是主子,丫头跟主子吵,再有理也是没理的。

慕瑶气坏了,一个臭丫头居然也敢跳出来指责她?

“以珍,莲心,给我好好教训这个没规没矩的贱婢。”

慕云挺身拦在了水容前面,要动她的人,没门。慕云虽然不说话,但是那眼神端的是凌厉无比,瞪在以珍和莲心脸上,以珍竟是一个激灵,从来没见过四小姐这样凛然的神情,不由的胆怯了几分,不进反倒是退了一步,而莲心对三小姐早就已经心存怨恨,她对三小姐忠心耿耿那么多年,换来的是什么?在三小姐眼里她们就像是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没有半点尊严,再看四小姐,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丫鬟挺身而出,同样都是秦家小姐,品性却是天壤之别。莲心默默的把头低了下去。

“你们两都是死人吗?我的话听不懂是不是?”慕瑶见自己的丫头被慕云一瞪眼就当起了缩头乌龟,顿时气骂道。

“三姐,一大清早的你就发脾气,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待会儿惊动了大娘,大家都讨不了好。”慕灵劝道。

慕瑶冷冷哼了一声,先对以珍和莲心说:“我看你们是不想在秦家待下去了,很好,回头我就让杨婆子来带人。”说着,慕瑶蓦地上前跨了一步,一把推开慕云,扬手就要给水容一巴掌。她今天非得教训这个贱婢不可。

慕云没想到慕瑶突然来这么一手,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地。水容却是早有了防备,上一次发生冲突,她就已经见识到了三小姐的“本事”,本来她完全可以避开这一记耳光,可是,她硬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生挨了一记。

“啪”清脆的声响在这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是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爆喝。

慕瑶心头一凛,怎么这么巧?爹来了。慕瑶心思一转,回头的时候已然泪流满面,抢先两步扑到老爷的怀里,哭道:“爹,女儿真是活不下去了,现在连个丫头都敢欺负女儿了…”

慕灵和慕歆赶紧去扶慕云起来,三人都被慕瑶这突然的转变懵住了,她怎么说哭就哭,眼泪哗哗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的人是她。

秦老爷今天的心情本来就遭透了,昨晚送走客人以后,他才知道甄姨娘怀孕了,夫人将他好一顿数落,责问他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不早点告诉她,不是都已经说好了,现在不宜要孩子的,等过了这两年再要,就这么等不及了?如今仕途一帆风顺,倘若因为这孩子冲了官运,后悔也迟了…又哭道,她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不是有这个忌讳在这里,她巴不得姨娘们为秦家多添子嗣,她做难人也是迫不得已,没人体谅她的苦心,反倒把她当成了拦路虎,这般算计与她…秦老爷哪里知道甄姨娘会怀上身孕,上次跟夫人商量以后,他也觉得夫人说的有理,孩子可以迟点要,仕途要紧,所以,他和甄姨娘说定了,过两年再要孩子,现在夫人来数落他,他也觉得自己冤枉,不由的把一肚子的闷气都撒在了甄姨娘身上,当夜就要去责问甄姨娘,可是去了甄姨娘处,甄姨娘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说她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明知道有这忌讳,还敢要孩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她是冤枉的。秦老爷听了,又心软了,哄了甄姨娘一夜,想来想去,这问题肯定是出在那个防子汤上,说不定药铺里抓药的时候弄错了。这不,他就是来找夫人说清楚的,最好是把那药拿来好好查验查验。结果,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慕瑶把慕云推到在地,又狠狠的给了水容一巴掌。

“到底怎么回事?”秦老爷隐忍着怒意,沉声问道,自家姐妹动手动脚的,这要传了出去,秦家的脸面何存?

“爹,没什么大事,三姐跟四姐拌了几句嘴,不过是个误会而已,现在没事了。”慕灵赶忙出来解释,想要大事化了。

慕瑶只是伏在秦老爷怀里哭,刚才打水容被爹瞧见了,这会儿她一定要示弱,要让爹觉得她是委屈到极点了,忍无可忍才动手打人的。

水容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这一下可不是白挨的,水容静静道:“回老爷,三小姐的确是误会四小姐了,可四小姐不会说话,奴婢只好帮四小姐解释给三小姐听,可惜三小姐不信,反怪奴婢多嘴,就动起手了。”

秦老爷看水容脸上那个醒目的巴掌印,又看慕云摔的裙子都破了,发簪也掉了,端的是狼狈不堪,顿时眉毛皱起:“姐妹之间有什么误会是不能解释的?都给我进屋去说,没得在这里让人看笑话。”说罢推开慕瑶,甩了甩衣袖径自走进颐心堂。

大家只好都跟了进去。慕灵担忧的看了眼三姐,这回,三姐只有自求多福了。

秦陈氏其实早就起了,眼眶上一圈黑影,显然是一夜没睡好,这会儿正神情恹恹的倚在炕上。楚玉进来通传,说老爷气冲冲的进来了。秦陈氏一个激灵,端正了身子,严正以待,心道:莫不是老爷被珍珠说动了?

“夫人,你且看看这几个孩子,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真真叫人生气。”秦老爷进屋,一撩衣摆气哼哼的坐在了炕上,平日里他是多疼爱慕瑶一些,但是不管慕瑶是出于何种理由,动手打人,总是不对,若打的只是下人,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可明显的,慕瑶的气是冲着慕云去的,慕云这孩子,虽然跟他不是很亲近,但这两年,慕云的一行一止,他看在眼里,知道这孩子是个懂规矩,识礼数的,为人和善,府里上下没有说她不好的,今日的纷争,恐怕还是慕瑶错在先。他对子女向来是都原则的,疼归疼,但决不纵容。

秦陈氏这才明白给老爷添堵的是另一件事,转眼去看几位姐儿,她就知道定是慕瑶老毛病又犯了。老爷一向都说慕瑶好,今日就让他看看清楚,他的宝贝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看老爷以后还拿不拿不要对慕瑶有成见这样的话来堵她。

“说吧今儿个又为了什么事闹腾?”秦陈氏沉声问道,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大家一一低下头去。

慕云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再不帮慕瑶掩饰,反正她让,慕瑶也不会说她好,那她为什么还要一让再让。

“三姐儿,水容脸上的巴掌印,应该是你的杰作吧大娘今天就让你先说,你有什么委屈,四姐儿有什么不是,你尽管说来。”秦陈氏淡淡说道。

慕瑶动了动嘴唇,怎么听大娘的口气,好像就认定了错的人是她?好,说就说,还怕谁?

慕瑶上前一步回话:“大娘,您不知道,昨儿个几位小姐到瑶儿屋子里喝茶,有人喝不惯咱们备下雨花茶,瑶儿想,她们是客,客人有要求,咱们自然是要尽量满足她们的要求,免得让人说咱们秦家待客不周,所以,瑶儿就让丫鬟上小姐们喜欢喝的茶…”

秦陈氏听到这微微点了点头。

慕瑶见了,底气也足了,继续道:“没想到大半日都不见丫鬟们上茶,小姐们不免有些怨言,瑶儿心里也很着急,正打算叫人去催,却见水容带了人进来上茶,上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花茶,还振振有词的说让小姐们尝尝鲜,小姐们等了这么久,见等不到自己要的茶,自然会想,咱们秦家定是拿不出那些好茶,所以拿花茶来搪塞,碍于面子,她们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恐怕都是不满意的,瑶儿心里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尴尬的很,所以今天就找四妹妹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日是她和春文理事,前来送茶的又是四妹妹身边的水容,瑶儿问问她也是应该的吧?可是四妹妹不理人,对瑶儿的问话不屑一顾,瑶儿就追问了一句,结果,水容跳出来指责瑶儿,说瑶儿不谢谢她的小姐就已经是不对了,居然还敢责问她的小姐…大娘,咱们秦家向来是规矩森严的,水容护主心切,大家都能理解,可这是一个丫鬟该对主子说的话吗?咱们秦家什么时候容许一个丫头爬到主子头上去撒野了?更让人生气的是,四妹妹非但不管束自己的丫头,还任凭她大放厥词,大娘,若是此风一长,以后咱们秦家主不主,仆不仆的,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秦老爷听了微微颔首,若真是如此,慕瑶问上一问也是应该的,水容这丫头若真是这么没大没小,那么一个巴掌还算是轻的。

秦陈氏漫不经心的捋了捋裙摆,抬眼问其余人:“三小姐说的可是实情?”

慕灵根本不敢看大娘,三姐可真能掰,昨儿个那些小姐明明就对那花茶欢喜的很,还一个个的争着讨要配方,可是她不能站出来为四姐作证,毕竟三姐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

慕云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事实怎样,大娘只要叫春文来一问便知。

“夫人,请允许奴婢说一句。”水容跪下说道。

“你说。”秦陈氏应允。

“三小姐说的,确有其事,但是也有出入,给小姐们上雨花茶,给夫人们上老君眉,给老爷们上龙井,碧螺春,这些都是之前就定好的,给夫人过目过,夫人也是认可的,昨个儿,巧环和以珍她们就按原定的给诸位小姐们上了雨花茶,结果三小姐说了一句‘怎么上的都是雨花茶?’又问诸位小姐平时都爱喝什么茶,小姐们就报了自己爱喝的茶,什么庐山云雾、洞庭碧螺春、茉莉雀舌毫、杨河春绿、兰珠大方…小姐就让巧环她们照着上,可把巧环她们急坏了,找了来说小姐们要喝这些茶,当时春文姐也急的满头大汗,有些茶咱们府里是备着的,可像杨河春绿,兰珠大方这些茶并没有备下,就算临时去茶叶铺子买也是来不及了,后来小姐想了个办法,调制了花茶去应付,小姐们喝了都很喜欢,还争先恐后的问小姐讨要花茶的配方,总算是把这难关给过了,事后,四小姐还让春文姐不要和夫人提这事,怕夫人会责怪三小姐,四小姐是处处都为三小姐着想,没想到今天三小姐一见到四小姐就责问开来,说四小姐是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又说她本来跟小姐们聊的好好的,怪四小姐去横插一杠…奴婢实在为小姐抱屈,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四小姐是帮三小姐解围的,三小姐不谢谢四小姐,还这样责骂四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夫人要是不信,只管问问春文姐,还有当时在场的所有丫鬟。”水容振声说道。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对错(下)

“大娘,她胡说,瑶儿根本没有说过那些话。”慕瑶迫不及待的为自己申辩起来。

秦陈氏温和的问她:“你没说过哪些话?是嫌雨花茶不好,让小姐们报自己平日爱喝的茶?还是责问四姐儿为什么跟你过不去?”

“这些话三姐都说过。”慕歆小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慕瑶张了张嘴,看着大娘温和笑容,犀利的目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诺诺道:“瑶儿只是觉得用雨花茶待客总是太差了些,所以…”

秦老爷先时还觉得慕瑶有理,后听了水容的话,便陷于信与不信之间,这会儿,他对慕瑶彻底失望了。看来夫人说的不错,慕瑶是个顾前不顾后粗枝大叶之人,当不得重用。

“雨花茶太差?”秦陈氏笑了笑:“你可知道这雨花茶要多少银子一两?大娘来告诉你,这一两极品雨花茶便是你三姐儿半年的月例,抵得上普通老百姓一户人家三年的开销,这茶真的很太差吗?那你三姐儿的眼光真是太高了,看来以后咱们家都该拿龙井、碧螺春来伺候三姐儿了,不然三姐儿可要嫌秦家太穷呢”

慕瑶哪里知道雨花茶要这么贵的,她只知道茶叶中,雨花茶并不算是最好的,比不上龙井,碧螺春,雀舌什么的,最主要的是,因为这供茶是由慕云安排的,她就是不想顺着慕云的意思去办,才会有那么一问。现在大娘用这样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语气说她,可话里句句机锋,真的比责骂还叫人难受,慕瑶只得惶恐道:“瑶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娘就不知道三姐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有道是客随主便,哪怕咱们家拿出的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茶,那些小姐们宁愿少喝两口也不会说这茶不好,要换茶,这是为客之道,你倒好,主人家自己倒嫌起自家的东西来,狮子开大口,问她们要什么,三姐儿莫不以为咱们秦家是开茶叶铺子的?可以任由人家点茶?既然你要问,那么好歹要确保自己能拿的出来,不然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你这笑话是要闹给谁看?我也不用去找人来跟你对质了,那样只会让你更难堪,我昨儿个是不知道这事,不然昨日就要好好训斥与你,你四妹妹好心替你瞒着,你自己却偏偏要扒了出来,水容说的不错,这事你不谢谢你四妹妹就算了,反倒去责问与她。三姐儿,你叫我如何说你才好?”秦陈氏敛了笑,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瑶儿,还不赶紧给你四妹妹认个错。”秦老爷也唬着脸道。

慕瑶先前哭是装的,现在的眼泪是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慕云?要她跟哑巴去道歉,那她以后在家中还有什么颜面?

慕灵一旁暗暗扯慕瑶的袖子,让她赶快赔个不是,别又惹恼了爹。

慕云两眼盯着地面,今天她就是要慕瑶向她赔不是,省的她以后再这么嚣张,反正她和慕瑶八字不合,好不到一块去了,没理由由着她欺负。

看慕瑶拧着不肯道歉,秦老爷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怎么?你还不服是不是?”

慕瑶被秦老爷这么一吼,吓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可从来不曾对她这般疾言厉色。

“三姐儿,快赔个不是吧”慕灵着急的出声劝道。

秦老爷在子女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见慕瑶竟然不肯听话,饶是他有心饶过慕瑶,这面子也下不来了,便沉了声道:“我看你还是去祠堂跪着反省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慕瑶哭的更厉害了,秦陈氏和秦老爷原本是心烦着,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了,秦陈氏道:“锦如,老爷的话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带三小姐去祠堂?”

锦如屈膝一礼,走到慕瑶跟前,道:“三小姐,请吧”

慕瑶怨恨的瞪了慕云一眼,扭身就走,跪就跪,反正她是死也不会给哑巴认错的。

慕灵看爹和大娘的面色都很难看,想帮三姐求情的话也不敢说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姐被锦如带了出去。

等慕瑶走了,秦陈氏再次沉下脸来,盯着水容喝道:“水容,你也太放肆了。”

水容的目的已经达成,当即低头认错:“夫人,水容知道错了,但凭夫人责罚,水容绝无半句怨言。”

慕云见大娘要罚水容,忙上前一步在水容身边跪下。

秦陈氏知道慕云的心思,她也不是真的要罚水容,但是此风不宜长,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要不然有些刁奴跟风学样这家里便没了规矩,秦陈氏道:“四姐儿,今日水容是为了维护你才出言不逊,虽然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是错就是错,你也是个明理的人,赶紧起来。”

慕云踌躇了一下,听大娘的口气,应该不会对水容加以重罚,便依言慢慢起身。

“水容,你对主子出言不逊,目无尊卑,我罚你三个月俸禄,你服是不服?”秦陈氏道。

水容俯首叩地:“水容心服口服。”

慕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罚俸三月,算起来也没多少钱,这三个月的工钱她可以自己贴。

“好了好了,都退下吧一大清早的,闹得人头疼。”秦陈氏挥挥手,叫大家都退下。

众人赶紧屈膝请安,依次退了出去。

走的远了,一直低着头的慕灵突然抬头对慕云说:“四姐,刚才你为什么不肯帮三姐说句好话?三姐是有错,但她本性不坏,只是要跟你争一时之气罢了,你向来都很大度的,为什么今天这么狠心?”

慕云怔了一怔,诧异的看着慕灵,这个一直帮着她,明着暗着跟她亲热无间的慕灵,现在居然指责她为什么这么狠心?看着看着,慕云突然醒悟过来,她一直当慕灵是亲妹妹,可人家的亲姐姐只有一个,那就是慕瑶,就算她对她再好,就算慕瑶再怎么会骂她,在她的心里,也只有慕瑶是最亲的,因为她们的血管里流的是相同的血。

慕云自嘲似地轻轻一笑,没有给慕灵任何回答,带着水容径直会景芳院。

慕歆摇了摇慕灵的手,昂着小脸道:“五姐,你为什么要说四姐,明明是三姐不对的。”

慕灵低头,看着慕歆天真无邪的脸,心中喃喃自问:为什么?是啊明明是三姐的错,明明是知道的,可是一想到三姐被罚跪祠堂,她心中就自然而然的对四姐生出一种不满,因为,三姐是她的亲姐姐啊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然而,她这样责问四姐,四姐一定对她很失望了吧四姐一直对她那么好…慕灵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嗫喏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说了。”

慕歆也学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哎…大人的事,真是麻烦。”

慕灵不由的被她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拧了拧她的鼻子道:“你才多大年纪呢也学着叹气。”

“大人心烦的时候不都这样吗?我现在也心烦的很呢”慕歆认真道。

慕灵笑道:“好了好了,咱们都不心烦了,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去解决,走,我带你玩去。”

一听说去玩,慕歆所谓的烦恼马上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绽开笑脸,好奇的问:“五姐,咱们去玩什么?”

慕灵故作神秘:“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颐心堂里,秦陈氏等慕云她们都走了,示意楚玉也带着丫鬟们退下,屋子里就剩她们夫妻两。秦陈氏方幽幽问道:“那件事,老爷预备怎么解决?”

秦老爷干咳了两声,带着讨好的意味说:“这只是个意外,珍珠她一直都有喝防子汤的,这次不知怎么就怀上了,说不定是那药出了问题。”

秦陈氏嘴角微样,带着一抹冷笑:“药是一样的药,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喝,怎不见卫氏和陶氏有孕?”

秦老爷讪讪,夫人说的也是,一样的药,怎么偏偏就…不过,他还是愿意相信珍珠,因为珍珠这个人向来是守规守矩,即便是得宠的时候,也没有半句非分的要求。

“珍珠她没那个胆。”秦老爷说道。

秦陈氏带着三分怨恨七分不满说道:“老爷不必为她说话,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究甄姨娘是如何怀上的,而是,这个孩子怎么办?生还是不生?”

“这个…”秦老爷面有难色,说:“现在是不是时候,可是大夫说珍珠身子虚,若是拿掉孩子,只怕以后很难再怀上,我也想过了,或者就让珍珠留在济南先把孩子生下来,等过个两三年再到京城,孩子不在我身边,应该对官运无碍的。”

秦陈氏气的下巴都在发抖:“老爷,您好生糊涂,难道这孩子在济南就不是您的孩子了吗?这种相冲之说可不是隔的远就能解的。”

“那以前不是也有人家的孩子,因为克父克母,送到庙里养个几年,化化戾气再接回来就相安无事了?可见,相冲相克之说也是能解的,夫人若是不放心,我明儿个派人去请教请教兴国寺的主持大师,求他给个解法。”秦老爷道。

“这是甄姨娘教你的法子吧”秦陈氏盯着秦老爷。

秦老爷目光躲闪开去,端起老爷的架子虚张声势道:“笑话,本老爷做事还用人教?”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同屋(上)

秦陈氏收回目光,叹了一气:“明天还是妾身去兴国寺走一遭吧老爷您哪里有这空闲,再说,佛祖以慈悲为怀,既然怀上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倘若老爷说的法子真的可行,那就按老爷说的办。”

秦老爷听夫人这么说,心中如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欣慰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秦陈氏闷闷的哼了一声,没再搭腔。

慕瑶在祠堂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住了,心里再不平,可身体上的痛楚迫使她不得不妥协,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心不甘情不愿的给慕云赔了不是。

原以为她低头认错,那个哑巴会洋洋得意,然后又装好人,做出些高姿态表示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个哑巴居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她的道歉,而且没有半点多余的表示,态度之强硬和冷漠,叫慕瑶大感诧异,这个哑巴真的是变了呢以为自己得到了大娘和爹的赞赏,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慕瑶越想越觉得慕云可恶,可是她又深深体会到,自己斗不过慕云,这个认识,让慕瑶很抓狂。

甄姨娘怀了身孕的事,很快就阖府皆知了,大家都在猜测夫人会怎么做,然而夫人去了一趟兴国寺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到了初七,府里上上下下,把去京城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有消息传出来,夫人把甄姨娘留下了,等孩子出生,过个几年才准甄姨娘入京。于是,之前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而不敢去问候甄姨娘的人,都纷纷前去慰问、道喜。

到了初十,秦府举家出发去京城,光载人的马车就有十辆之多,又有装箱笼器具的车子十几辆,再加上袁府的马车,两家随行的奴仆,这队伍还真是浩荡,排满整整一条街。

从秦府到城郊,一路都有老百姓自发前来送行,多是在之前那场旱灾中受过秦家恩惠的,对秦老爷的升迁,是既高兴又失落,走了这样一个好官,对济南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个损失。

这样的场面让秦老爷心潮澎湃,弃了马车不坐,骑上高头大马,不时跟来送行的百姓们挥手告别,以显得他也是难舍一方百姓。

慕云没有想到,这次进京,袁斌也会同行。此人见色眼开的嘴脸她是见识过的,而且上一世,慕灵吃了他不少苦头,所以,慕云对袁斌的成见是根深蒂固。

然而,奇怪的是,一路上袁斌表现的很殷勤,跑前跑后,没有半点少爷架子,那些轻浮的举止也收敛了不少,若不是看他一身华服,佩戴着贵重的饰物,人家还以为他是个跑腿的管事。

要说袁斌突然转了性子,慕云是死也不信的,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袁斌这样做,肯定有目的,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

走了十多日,终于出了山东地界,进入了河北地界,不料却碰上了大风雪,刮的人睁不开眼,马车也陷在雪地里,这辆刚推出来,那辆又陷住,根本没法赶路,好在前面不远就是一处驿站,秦老爷让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到了驿站里就可以歇息了,等这场风雪过了再走。

大家卯足了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把马车和辎重的载物车辆都推到了驿站。一进驿站才发现,驿站里已经有好几辆马车,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安南顾家的女眷,也是要去京城的,因为风雪阻路,已经在驿站里歇了两日了。

驿站里房间本就不多,只有二十来间,驿丞和驿站的仆人就占了几间,加上安南顾家先来又占了几间去,剩下的房间就更少了。不过出门在外,本就有许多不便之处,比不得在家自在,如今天寒地冻,风雪紧骤,能找到一处避寒之所已是幸事,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挤一挤,凑活着先住一宿。

慕瑶、慕云挤一屋,慕歆跟陶姨娘挤一屋,慕灵就跟卫姨娘去住,秦陈氏带着慕天和老爷住一屋,袁夫人要了两间,正正好把多出来的几间上房瓜分一空。

男仆们忙着给马儿喂草,搬运东西,丫鬟们忙着收拾房间烧水做饭。却听得外边有个女子的声音,很是响亮,中气十足的喊道:“喂…你们是哪里的?小心点,别撞坏了我家的东西。”

“谁叫你们把马车停在这里的?剩这么点缝隙,能不碰到吗?要不大姐你把你家的马车挪一挪?”秦家的男仆们本来就已经累的够呛,火气也大了起来,加上被一个丫头大嗓门一喊,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凭什么?是我们先来的,我们的马车自然放在这里,你们后到的,放不下了就另外找地方去,没得在这里挤我们的地。”那丫头回话更不客气。

“这是你家的地?笑话了,你怎么不说这个驿站都是你家的?”秦家的男仆们哄闹起来。

“吵什么吵?”秦老爷听见外面喧哗,忙走出去呵斥。

男仆们悻悻道:“老爷,她们不让咱们的马车往里停,说这是她们先来的,是她们的地。”

秦老爷之前已经问过,先来的女眷是安南顾家,他虽然不太清楚安南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但人家毕竟是女眷,而且出门碰上大风雪的天气,大家都不容易,没必要起争执,传出去也不好听。正想让自家的奴仆把马车停到外面算了,秦陈氏却走了出来,冷着脸说:“虽说有个先来后到,但是,出门在外大家也不容易,你看你们的马车停的稀稀疏疏,若是一溜的排好了,能空出好几个位置,还请你们让一让吧”

那丫鬟见夫人出来说话了,她也不怵,傲然说:“倒不是我们占着地不让,而是你家的仆人行事太过粗鲁,若是有商有量的,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这会儿,我却是要问过我家夫人的,我家夫人若是不计较才可以让。”

秦陈氏听了心中一凛,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难不成她家夫人来头不小?秦陈氏去看秦老爷,秦老爷摇摇头,他也不清楚这家的底细,不过人家一个丫头腰杆子都这么硬,底气这么足,怕是来头小不了。

“秦夫人,这是谁家的丫头?好大的口气。”袁夫人不知什么来到了秦陈氏身边。

秦陈氏说:“听驿丞说是安南顾家,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袁夫人听说是安南顾家,便问道:“可是怀远将军的夫人顾罗氏?”

那位丫头讶异的看着袁夫人,道:“我家主母正是怀远将军夫人顾罗氏,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袁夫人笑道:“且去回禀你家夫人,就说济南袁韩氏求见。”

那丫鬟又打量了袁夫人和一众行人一眼,屈膝一礼:“请夫人稍后。”便入内回禀去了。

秦陈氏暗吃一惊,原来是位将军夫人,难怪她家的丫头嗓门都要大些,虽然自家老爷入京后是官居二品的户部侍郎,但是怀远将军也是从三品的大员,得罪了总是不好的,更何况袁夫人与那顾罗氏又是相熟,便让仆人们把马车停在外面算了,一些值钱的要紧的东西搬到屋子里去。

不多时,一位夫人带着刚才那个丫头往这边来,远远的就问道:“袁家姐姐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