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禾晏穿的富贵,模样不凡,估摸着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少爷,语气便格外的好,道:“最大的酒馆,当属万花阁了。”

“多谢,”禾晏又问:“请问万花阁应当怎么走?”

“不远,你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尽头,瞧见有一家米铺,朝左拐个弯儿,再走不远就看得到。”

“真是多谢兄台了。”禾晏又冲他一拱手,这才笑容满面的往前走去。

同刚才那人说的分毫不差,确实没走多久,顺着米铺的左边一直往前走,就能听见弹琵琶的声音。周围还有不少穿着富贵的公子老爷正往那头走去,不必说,自然就是万花阁了。

禾晏也顺着人往里走去。

待还没走到门口时,便觉得阵阵香风扑鼻而来,禾晏脚步一顿,正觉得有些奇怪,这时,一团红色的香风霎时间扑到她眼前,雪白的藕臂攀上她的肩,女子的娇笑带着些许撩人,“公子好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万花阁呀?”

禾晏:“……”

她询问的不是最大的酒馆吗?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何那人所说的万花阁,竟是家青楼!

禾晏道:“我不是来这里的。”她试图将这姑娘的手给拨下去,奈何这姑娘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贴的更紧了,禾晏的手臂直接触到一团绵软,顿时面露尴尬。

纵然同为女子,这也实在太亲密了些!

红衣姑娘搂着禾晏往里走去,边走边道:“不是来这里,也可以进来看看呀。我们万花阁,可好玩儿了。”

对方是个女子,又不可用对付王久贵的办法对付她,禾晏无奈,只好道:“姑娘,我没有银子,我很穷的。”

女子扫一眼她从头到脚的打扮,咯咯咯的笑道:“公子真会说笑,没得这般小气的。真要是小气的话,也无事,云嫣今日请公子喝酒,不收银子,可好?”

她身上的熏香重的刺鼻,熏得禾晏头晕,一不留神,就被这个叫云嫣的女子拉进了万花阁。一进去,便觉得暖意和着香风扑面而来,台上一溜烟的妙龄女子,衣衫薄薄,正弹琴唱歌,一众公子文人坐在台下叫好,投赠楹联,纸醉金迷。

到处都是人,禾晏倒是许久没见过这般场面了,一时脚步顿住,不知该往哪里走。云嫣见状,捂嘴吃吃笑起来,又来扯禾晏的手臂,“公子,我们去楼上,这里人太多,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怕有人来抢。”说罢,还在禾晏脸上摸了一把。

禾晏只觉得一阵恶寒,犹如兔子进了狼窟,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云嫣却又是个热情如火的,哪里还看禾晏的脸色,拉着禾晏就往楼上去。

万花阁一共好几层楼。最下一层是长台,青楼姑娘们在此弹奏歌舞。往上是雅室,这就需要更多的银子,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再往上,就是姑娘们住的地方。

云嫣在万花阁里,姿容算不得出色,来照顾她的恩客也并不多。今日好容易在门口逮着禾晏这么个有钱少爷,哪里舍得轻易放开。再看禾晏生的也是眉清目秀,这样的人要是被别的姑娘看到,难免要来抢人。僧多粥少,当然只有先下手为强,锁到自己房间再说。

她一直拉着禾晏不松手,禾晏琢磨着要如何才能自然些的脱身,走到楼上时,再不见搂着姑娘的恩客。

“这上面没有人啊?”禾晏问。

云嫣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进姑娘闺房的,公子,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这里的姑娘泼辣而胆大,禾晏并不知如何招架。路过一间房时,突然间,房门被打开,有个披散着头发的人冲出来,才冲到门口,便被人一把攥住头发给拖了回去。禾晏还没来得及细看,门就“砰”的一声被关上,差点撞到她的鼻子,将她的扇子也给撞飞了。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禾晏也愣怔了一刻。云嫣连忙上前,问道:“公子没事吧?刚才可有伤到你?”

禾晏摇头,弯腰捡起扇子,再侧头看向那间紧闭的房门,她耳力超群,听到里头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再然后就是一个嬷嬷骂人的声音。

“这里……”禾晏伸手要去推那门。

“公子不可!”云嫣拦住他的动作,“你做什么?”目光中带了一丝防备。

禾晏心念一动,再抬眸时,目光里全然都是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人?刚刚是在做什么?”

到底是第一次来青楼的雏儿,什么都不知道,云嫣心中掠过一丝轻蔑,面上却笑着,又来挽禾晏的胳膊,“是我们楼里新来的姑娘,不懂规矩,冲撞了客人,嬷嬷正在教她呢。”

“你们楼里还有不懂规矩的姑娘?”禾晏不动声色道:“我以为都如姑娘一般善解人意。”

这话说的云嫣喜笑颜开,嗔怪道:“公子真是嘴甜。咱们自幼长在青楼,不懂规矩没饭吃,自然不敢冲撞客人。不过有的人却不同,生来不曾受过摧折,乍逢巨变,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小姐,骄纵任性,总是少不得苦头吃。多吃几次,也就明白了。”

禾晏挑眉:“原来是良家子呀。”

“公子,”云嫣佯作生气,粉拳轻轻锤一下禾晏的胸口,道:“这么说可是看不上我们青楼姑娘?”

禾晏低笑:“怎么会?比起有爪子的野猫,当然是乖巧的姑娘更招人疼。”

她本就生的清秀,穿着程鲤素的华服,看起来也算个翩翩少年,若再刻意装的风流倜傥些,能迷倒一大片芳华女子。果然,云嫣也被她这一笑笑的有些晃神,不自觉的话也就多了些。

“虽说如此,可有人就喜欢这种有脾性的野猫。别看这屋里人不懂规矩,如今咱们凉州知县府上的少爷,可是点名要她呢。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份运道。”说到此处,倒有些妒忌的意思了。

“知县府上的少爷?”禾晏心中百转千回,神情不见半分漏洞,只诧异的看着她:“这屋里人这般颜色动人,连知县少爷都慕名而来?”

“什么慕名而来,”云嫣不以为然,“这姑娘刚来咱们楼里,妈妈要她接客,接的就是孙公子,谁知道她倒好,厉害得很,不仅不伺候孙公子,还用簪子刺伤了孙公子的胳膊。”

“孙公子可是孙知县唯一的儿子,岂能就这么算了?让妈妈将这姑娘调教几日,待乖顺了便送去。”

云嫣边往前走,边道:“只是这姑娘竟也是个有骨气的,都整整三日了,你看方才,还是如此,咱们万花阁里,真是许久没有见到这般刚烈的姑娘了。”

“这可怎么办?”禾晏摇着扇子,担忧道:“调教不好,你们如何与孙少爷交差?”

“公子说笑,万花阁里就没有调教不好的姑娘。再刚烈的姑娘,给喝点迷药,自然什么都不能做了。我看这姑娘也是自讨苦吃,若是乖乖听话,将孙少爷给哄好了,指不定还能做个妾室。如今这般,纵然是上了孙少爷的塌,怕是也难得孙少爷的欢心,下场不知有多凄惨。”

她说着,妒忌之余,又有些同情起来。

“指不定这几日她就想通了。”禾晏宽慰,“也无需太过担心。”

云嫣摇头:“只怕是没有时间了,再过不久,孙公子的人就会来接人了。方才当是在上妆。”

禾晏没有说话。

云嫣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便又露出最开始那般婉媚的笑容,拉着禾晏走到尽头的一间房,将禾晏推了进去:“瞧瞧,你我怎么净说旁人的事?公子,不如来谈谈我们罢。”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不很大,梳妆台上摆着些胭脂水粉,芙蓉红帐,顿觉春宵苦短。

她一双手又来搂禾晏的脖子。

禾晏头皮发麻,面上却还要做风流公子的姿态,笑道:“佳人在怀,自然是好,只是姑娘不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吗?”

云嫣问:“少了何物?”

“当然是美酒。我与姑娘一见如故,此情此景,当对饮一杯。”她想了想从前看禾元亮同府里姨娘们嬉戏的场景,点了点云嫣的鼻子,“你不是要请本少爷喝酒吗?难不成在骗我?”

风流俊秀的少年郎与自己调情,纵然是欢场女子也忍不住心旌荡漾,云嫣一跺脚,道:“怎会?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拿酒,今夜……同公子一醉方休。”

她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肢出门了。禾晏待她走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松了口气。学男子上青楼,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她极为不擅长的,真是要了命了。比去贤昌馆进学还要可怕。

她又一甩袖子,从袖子里,滴溜溜的滚出一个小纸团来。

方才路过那个房间时,里头有人突然冲出来,又被人抓回去,在那极短的时间里,有个纸团被丢了出来。她当时怕被云嫣发现,顺势将自己扇子丢下去,将纸团给掩住。弯腰捡扇子的时候,又将纸团给捡了起来。

一路怕被云嫣发现,直到现在才敢拿出来。纸团被揉的皱皱零散,禾晏展开来看,上头写着两个字。

救我。

字迹是用眉黛写的,有些模糊,写字的人应当很紧张,纵然如此,也看得出一手的簪花小楷格外漂亮。

那屋里,关着个姑娘。

虽然云嫣说的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也无非四个字,逼良为娼。她如今跟在肖珏身边,本不该管这些事,省的招来麻烦,可自知道此事起,心中便积了一口郁气,难以袖手旁观。

禾晏将纸团重新收好,站起身,推门离开了。

等云嫣拿酒回来时,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她呆了半晌,一跺脚,骂道:“骗子!”

……

夜渐渐地深了。

万花阁里的歌声越发撩人暧昧,男女搂做一堆,亲昵谈笑,很难说清是逢场作戏还是交付真情。

这里的月亮不如在卫所的时候清亮,大约是没有背山靠河的原因,少了几分旷达,多了几丝迷离。

万花阁对面的茶馆里,锦衣少年正坐着饮茶。

到底是舍不得用那一锭银子,禾晏便从程鲤素的衣裳上抠了一粒扣子下来。这扣子上还镶了金,禾晏用这颗扣子买了杯茶,最便宜的那种。

茶馆的老板大概也没见过这种一身锦衣华服,却要扯扣子付钱的奇葩,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难以言喻,只道:“小哥,这扣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这杯茶送您喝,不要银子。”

禾晏:“……多谢。”她又施施然的把扣子给揣好,寻思着等过阵子再给程鲤素缝回去。为何是过阵子,自然是因为这几日她还要上街,万一又要喝茶呢?省的缝上之后还得扯第二遍。

程鲤素要是知道禾晏居然有这种想法,大概会很后悔将衣裳借给她。

夜越深,万花阁反而越热闹,来楼阁里的客人越多,极少有打道回府的。温香软玉在怀,自然流连忘返。这时候,有人从万花阁里出来,就看的十分清楚。

一辆马车停在了万花阁前。

两个胖嬷嬷扶着一名女子出来,那女子半个身子都倚在其中一个嬷嬷身上,像是喝醉了。禾晏定睛一看,与其说是两个嬷嬷扶着她走,倒不如说是架着她。

这,大概就是云嫣嘴里说的那个被孙少爷看中的刚烈姑娘了。

刚烈姑娘被送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她离开了。除了马车夫以外,还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跟在旁侧,活像押镖的镖师。禾晏心里啐了一口,这还真是公然将人当做货物了。

她放下手中茶盏,悄无声息的尾随过去。

凉州城里街边的灯笼不是很多,夜色就显得格外深沉,好几次禾晏都觉得马车几乎要同长夜融为一体。

那两个护卫坐在马车的车辙上,一边说话。

“今日倒是乖顺了不少,一点声都不吭。”

“进了万花阁,难道还有好果子吃?这丫头也是太不识时务,若是早些听话,何苦受这些折磨?”

“她自己不是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想不开也是常事。不过这样正好,少爷不喜她,今夜之后,或许会便宜了你我。”

二人对视一眼,笑声下流无比。

正说着,忽然间,马车往前一栽,差点没将他们二人给颠下来,其中一人骂道:“喂!怎么回事?”一边抬起头来。

但见低矮的房檐下,此刻正坐着一人。他穿着锦衣,束发,半张脸被汗巾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依稀像是在笑,因着夜色模糊,看得也不甚清楚。他手里正上下抛着几块石头,而眼下这马车之所以停住,也正是因为一块石头划破了车轮,车走不动了。

“你是谁?”护卫下了马车,厉声喝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那人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含含糊糊的,却掩不住话中的嚣张,他指了指自己,“我都这副打扮了,当然是打劫。”

打劫?

光天化日、不,好吧,现在是月黑风高,但凉州城里,好久没听见这个词了。重要的是,凉州城里居然还有人敢打劫他们?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护卫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那人懒洋洋道:“知府孙家,孙家人。”

“知道你还敢……”

“我就敢!”他的话被人打断了,下一刻,但见那人自房檐掠下,急冲而来。

此刻夜深,这条路一人也无,车夫吓得早已丢掉马车,屁滚尿流的跑远了。两个护卫却不能就此罢手,霎时间,三人缠斗在一起。

外头的声音像是惊动了马车里的人,马车里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的人似是想出来。禾晏高声道:“待在里面,别动!”

顿时,那声音烟消云散,没有再动弹。其中一个护卫像是恍然大悟,“你是她的情夫!好哇,说什么打劫,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你们孙家人的脑子,都是浆糊做的吧。”禾晏一边惊叹,一拳揍上他的脸,将他揍的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另一人拿刀冲了过来,可惜他那点力气,寻常人面前是足够了,在禾晏面前,却有些不够看。禾晏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刀应声而落,禾晏一脚把他踢出几米远。

这二人虽然说是孙少爷的护卫,禾晏倒真没觉出来这个身手有多好。大概也只是出来接人,随便派了两个人就来了。谁能想到在孙家的地盘上,还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毫无畏惧的截胡?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刚刚掉下来的刀。

两个护卫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眼下见这蒙面人步步逼近,下意识的后退,一人道:“有话好好说,你莫要冲动,大侠?大侠!”

这是个说软话的,还有一人却是毫无惧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色厉内荏了,他看着禾晏冷笑道:“臭小子,你胆子不小,敢动孙家的人。你要知道,今夜你截了人,明日就轮到你自己,你……你惹到了大麻烦!”

禾晏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步步逼近,待着二人都脸色发白时,一刀劈向马车同马相连的绳索。

“我会怕?”

说罢,她直接伸手,将马车里的人拉了出来。那女子被下了药,根本无力动弹,瞪大眼睛看着禾晏。

禾晏将她扶上马,自己跟着骑上去,一扬马鞭,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第九十章 我舅舅

马在寂静的夜色中疾驰,不知过了多久,禾晏勒住缰绳,将马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处空了的市集,眼下商贩们早已回家。这位性情刚烈的姑娘自上马车起就一直抖个不停,此刻似乎药力稍微过了一点,能开口说话了,她软绵绵,没甚么力气的道:“放开我。”

禾晏将她扶下马,在一处豆腐店门口坐下来。

方才情急匆忙,也没认真看这姑娘生的是什么模样。眼下就着豆腐店房檐下挂着的微弱灯笼光,才看清楚这姑娘生的确实漂亮。娇娇软软,白白嫩嫩,眉目精致,就是脸颊有些肉嘟嘟的,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应当年纪不大,至多与程鲤素差不多。

就这么一小姑娘,偏被万花阁的人打扮的妖里妖气,穿着不合适的薄纱衣,浓妆艳抹,冷的瑟瑟发抖。

一坐下来,那姑娘就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的看着禾晏:“你是谁?”

禾晏愣了一下,回过神,想着这姑娘约是将自己认成了采花贼。便扯下面巾,笑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人。只是刚才不方便露面,才以布巾遮脸。没吓到你吧?”

月色下,扯下布巾的少年眉眼清秀,轻声软语,教人渐渐放下心防。

“你如何知道……”她说话尚且还有些吃力,禾晏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团:“你丢出来的这个,被我捡到了。我听人说了万花阁逼良为娼的生意,一直藏在万花阁旁边的茶馆,一路跟着带走你的马车。”

禾晏看了看这姑娘:“你没事吗?他们没有伤你吧?”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此话,这姑娘顿时红了眼眶,她颤抖着伸出手,但见十个手指头肿的吓人,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夹过。

青楼里的姑娘,尤其是新来的,就算不懂规矩,该教训的教训,妈妈也不会用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法子。毕竟姑娘还是要出去待客的,倘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倒了客人的胃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就想出了这等折磨人的办法。

禾晏看着有些心疼,谁家闺女这么被糟蹋,爹娘都要心碎了。她将声音放的更软了一点,问:“姑娘,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家吧。”

“家?”那姑娘愣了一下,看向禾晏,半晌才答:“我家在朔京……”

“朔京?”这下轮到禾晏发愣了,“你是被拐来的?”

“算是吧。”小姑娘道:“我是、我是逃婚出来的,本来想去扬州,中途弄错了方向,来到了凉州,本来只想在凉州待几天就走,没想到被孙凌看到了。”她恨恨道:“我若回了朔京,定要将他们好看!”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禾晏:“。…..”

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自己就敢从朔京跑到凉州?怎么的,现在京城的少年少女们时兴逃婚是吗?一个程鲤素是这样,眼下这个小姑娘也是如此。

禾晏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在凉州可还有认识的人,落脚的地方?”

小姑娘摇了摇头。

禾晏也犯了难,这么大个人,难道要把她带回客栈。肖珏应该不会把自己打死吧,虽然再过几日他们就要去孙知县府上赴宴了,虽然她今夜才从孙知县儿子手里截了人。

小姑娘似是看出了禾晏的为难,艰难的坐起身,还挺有骨气,咬唇道:“你……你不用管我,接下来我自己躲一躲就行了。你的大恩大德,等我回到朔京,会让我爹娘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豪宅美人,都可以。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就……”

“小姑娘,你现在自身都难保,”禾晏扶额,“能不能走出凉州城都难说,就别提那么远的事情了。”

“那又如何?”对方避开她的目光,红着眼睛道:“反正我也不会求你。”

打朔京里来的少爷小姐们,个个都顶有脾气。禾晏想,刚烈是好事,但刚过易折就不太好了,倘若换了程鲤素在此,能屈能伸,怕是进了万花阁,都能免去诸多皮肉之苦。

禾晏将她拉起来:“走吧?”

“去哪?”

“当然是去我那了。这位姑娘,”禾晏无奈道:“我刚刚劫走了你,想来再过不久,孙少爷就会全城搜寻你的踪迹了。这么大晚上的,你无处可去,到最后,还不是被孙凌找到。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你,我辛苦了一夜,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结果?”

小姑娘还没什么力气,被禾晏扶着上了马,语气犹豫:“你若带我回家,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孙家在凉州只手遮天,你……”

这小丫头心里倒是门儿清,禾晏驾马道:“你放心,我家在大魏还只手遮天呢。”

实在不行,就将肖珏搬出来,肖二公子,可不就是在大魏只手遮天嘛。

禾晏问:“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