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低头看向碗里的粥,粥很稀,清的能当镜子映出她的脸,她慢慢开口,声音平静:“我认为,他不会支援润都。”

……

与洪山他们用过饭后,禾晏没有如往常一般与他们说话,只道自己今日日训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禾晏就一直想着先前江蛟说的话来。

乌托人进攻润都?事实上,单看华原离润都的距离,禾如非去支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众人都如此想,正因如此,当禾晏说出禾如非不会支援润都时,就连平日里最含糊的小麦都不肯信。

“为什么?飞鸿将军已经打了胜仗,华原也保不住了,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飞鸿将军绝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禾晏听到此处,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过去多年的努力,被众人看在眼里,做这个飞鸿将军,也做的很是称职。悲的是旁人会将对她的诸多印象,全部加给禾如非,对禾如非全然不设防,给了那人无数可趁之机。

禾如非当然不会前去支援润都,因为润都的城总兵李匡,曾与飞鸿将军共事过一段日子。李匡认识“飞鸿将军”,禾如非这个假冒的只要与李匡稍一接触,便会露出马脚。禾如非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拖延,只怕要等到李匡身死,润都陷落后才会出现。

为了不被人揭穿身份,用一城人的性命陪葬,禾如非不是做不出来。

当年她也曾在润都短暂的停留过一段时间,只是那时候骚扰润都人的不是乌托国,而是西羌人。在润都战斗过,与那里的人结下情谊。如今再听到润都的消息,于公于私,都无法无动于衷。

屋子近在眼前,从窗户望过去,肖珏的屋里亮着灯。禾晏走到他屋门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进。”

禾晏推门走进去,飞奴立在一边,肖珏手里拿着一封信,禾晏进来后,他就将信纸放下。门在身后掩上,禾晏走过来,道:“都督。”

他看了一眼禾晏,见禾晏忧心忡忡的模样,就问:“何事?”

“……润都的事情,都督已经知道了?”

肖珏扬眉:“你的消息也很灵通。”

“是偶然听见沈总教头与人说话时探得的。”禾晏上前一步,“都督,润都会不会被乌托人攻破?”

肖珏扯了下嘴角:“不会,禾如非就在华原。华原与润都的距离,不过三四日。”

他看起来很放心。

禾晏咬了咬牙,“那么,如果飞鸿将军不肯支援润都呢?或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肖珏抬眼朝她看来,他神情平静,目光却锐利,像是要把她看穿,只道:“你这样认为?”

禾晏知道他是起了疑心,可润都数万人的性命,却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牺牲。她敷衍道:“我从未见过飞鸿将军,虽然世人都说他厉害,可保不准也只是口头风光而已。他带了十五万抚越军,前些日子去打乌托人,居然还折了几万,胜都胜的这般艰难。还不如你我在济阳城里威风。说不准他实则本领很差……就是个胆小鬼,听见润都的事,临时打退堂鼓,不肯前去支援,当缩头乌龟!”

骂的是禾如非,禾晏毫无负担,听得一边的飞奴忍不住脸皮直抽,忍不住道:“不会的,过去西羌之乱时,飞鸿将军也曾四处支援。润都他也曾驻守过,与城总兵更是旧识,只要润都向他求救,飞鸿将军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禾晏心道,正是因为李匡与她是旧识,润都才大难临头!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旁人说,禾晏心中又急又气,没想到过去多年的好名声传的太远,如今想要抹黑一把,也无人相信。

肖珏若有所思的瞧着她,“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要听她的意见?禾晏斟酌着语气,“都督,我们在凉州卫也已经训练了一年有余,凉州卫和南府兵加起来,一共也不少。南府兵且不论,凉州卫的新兵早就摩拳擦掌想见识一番真正的战场,倒不如趁着这次磨炼他们一番。我们去支援润都,如何?”

她双眼期盼的盯着肖珏,希望肖珏能答应她的请求,尽管希望格外渺茫。

果然,肖珏闻言,嗤笑一声:“从凉州卫到润都,脚程月余,从华原到润都,只要三四日。不求华原支援,凉州卫的兵马跋山涉水的去支援,禾晏,你脑子坏掉了?”

禾晏也知道,正常人都会如此认为,舍近取远,恐怕李匡都不敢这么想。可她还要为润都一城百姓争取一番,禾晏坚持道:“都督,你再考虑一下,润都只是个小城,可为何西羌人也罢,乌托人也好,都要争这块地方?只要夺下润都,紧邻的金陵就会遭殃,一路北上,乌托人是冲着皇都去的。”

“润都,决不能丢!”

少年的语气执拗,飞奴忍不住道:“禾公子,我们都知道润都不能丢。可如今就算少爷要去润都,也得求陛下准允,一来一去,都已经两月,只怕润都的战事早已结束。况且,飞鸿将军不去支援,此事发生的可能性太小,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大抵在他们眼中,禾晏此举,实在称得上是杞人忧天。

肖珏道:“南府兵有南府兵的位置,你的想法,就此打住,日后也不必再提。”

竟是一口回绝了。

禾晏心中叹气,飞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徐相在朝中虎视眈眈,肖珏正是为了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才来到凉州卫。如今若是贸然行动,难免落下口舌,此事的确不能牵扯到肖珏,可润都的百姓们,又该怎么办呢?

她有些低落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与肖珏道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禾晏离开后,肖珏看着油灯里跳动的烛火,道:“禾晏不对劲。”

飞奴问:“少爷可是怀疑她?”

肖珏摇了摇头,片刻后又道:“去查查润都近来有何异变。”

……

从肖珏屋里回来,禾晏心事重重的梳洗过后,就躺在塌上。灯已经被吹灭了,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窗前的地上,如洒了一层白霜,将夏夜也衬的冷寂了几分。

上一回去润都,也是好几年前了。那时候她还不是飞鸿将军,已经是副将,随着抚越军一同在润都抵抗西羌人。润都是个小城,西羌人在润都城外杀人,将人头挂在城外的旗杆上,耀武扬威。

当时同去的抚越军兵马都心中恨极,纵然人数并不占优势,也在激战之后,大败西羌人。她肩上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落下的。打仗的时候没办法拔箭,等仗打完了后,自己将箭拔下来,险些昏死过去。

第二日,李匡的小妾就过来了,带来了一大篮洗的晶莹发亮的葡萄,笑盈盈的看着她:“润都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最好的葡萄,禾副将慢慢吃。”她的身后,涌来的都是润都百姓,这个人手里提着一只鸡,那个人手里攥着两枚蛋,都是来冲她表达感谢的。

那一战不久后,她就升官了。

对于每一个浴血奋战过的地方,禾晏都有很深的感情。她心里十分清楚,禾如非不会去支援润都了,李匡守着润城,也不过是在等死。等不到支援,城中百姓最后都会丧命于乌托人的刀下。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如果南府兵和凉州卫新兵不能动,就算只有她一人,她也要上润都。润都的兵马,背水一战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她如何能去润都?如果她现在私自逃走的话……日后被抓到,就是枉顾军令,是要被军令处置的杀头之罪。禾如非的真实面目还没被揭穿,她若是现在死了,今后就什么都没了。这也便罢了,倘若她一个人死能换回数万百姓的性命,也值得。可她身在南府兵,若是有人用此来要挟肖珏,认为是肖珏的命令,连累肖珏怎么办?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润城数万人等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禾晏思索间,手指碰到枕头下一枚冰凉的东西,她下意识的就着月光看去,发现这是一枚精致的印信。上头刻着小小的“武安”。

武安郎的印信,圣旨到达凉州的时候,与冠服一同交到了她的手上。只是这官职本就没什么实权,禾晏也没放在心上,就随手揣在了枕头底下,只是如今乍然看见,一道灵光突然闪现,她一下子坐起身来,将那枚印信握在掌心。

是了,她现在不仅是南府兵的兵,准确的说,她还是陛下亲封的武安郎。楚昭有句话说得对,她由肖珏支配,却并不是肖珏的兵。如果她此去润都,只要有印信,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的意志,肖珏并不知晓。就算日后追究起来,也连累不上肖珏。

至于她自己……

润都从某种方面来说,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有她的原因。她当年带着抚越军守住了润都一次,一定可以守住润都第二次。

她得自己前去润都。

……

既在夜里下定了决心,到了第二日,禾晏就不再如头一次那般纠结。自打回到凉州卫来,她的日训一日也不曾落下过,身手方面倒是不用担心。又借着训练弓马的理由,将马厩里的马挑好的摸了几遍,将最中意的那一匹记在心里,打算离开的时候带着。

其他的譬如暗器和鞭子药品之类,先前她屋里还剩下一些,禾晏全部都打包好。其他的也都罢了,最重要的是,她从前曾经到过润都,但没试着从凉州卫出发到润都,路途遥远,不能走岔。毕竟润都每一日都难捱,若是走岔耽误的不仅是时间,还是人命。

索性营中总有人识路。

禾晏假意对润都的事极感兴趣,除了日训以外的时间,都去找去过润都的人说话。询问他们从凉州卫到润都的路上要经过什么,可能走岔的路。其实说起来,黄雄也去过,可黄雄并不识路,是以只得作罢。

小麦问:“阿禾哥是不是想去润都吃葡萄,怎么突然对润都这样关心了?”

石头看着禾晏与人说话的精神劲儿,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两日时间,从凉州卫到润都,一张完整的地图画成了。禾晏将地图摊开在桌上,按照地图上的近路,她再不眠不休的赶路,或许不到一月,就能到达润都。可……李匡,真的能撑得到一月吗?

想得太多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现在出发。禾晏将包袱背在身上,临走时,又看向木屉最下层的两样东西。两样东西都是在济阳带出来的,一个是水神节的时候,肖珏买给她的面人,如今面团都干瘪了,被她悉心包在手帕里。另一样是木夷送她的木雕画,上头的女将星持鞭而立,威风凛凛。

禾晏看着看着,便笑起来,摇摇头,将东西收好,重新放回木屉。她也没办法带走这些,留在这里,大抵会和这屋里旁的东西一样,被人丢弃。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带好了,临出门时,禾晏又回头看了一眼中门。中门紧紧闭着,夜已深,肖珏早已睡下了。她此次悄无声息的离开,去往润都凶险的战场,难以把握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见到肖珏,但纵然是活着,再见面时,亦不知是何等场景。

“再见。”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转身轻轻推开眼前的门。

外头夜色沉沉,茫茫一片墨色,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照着远处旷远的山林。禾晏怔然片刻,一瞬间,如回到了许多年前,她第一次收拾包袱,从禾家离家时候的场景。她那时候也像此刻一般,不知前路如何,不知今后是喜是悲,就那么大步的往前走了。

只是如今又与多年前不一样,她已经不再困惑,不再茫然,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笃定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就这样,不后悔的往前走。

——题外话——

晏晏:搞事业去了,看我独自美丽[奋斗]

第一百七十章 兄弟

在凉州卫呆了这么久,要躲过哨兵,对禾晏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她避开了每一个哨兵可能看见她的地点。溜进演武场外的马厩,马群稍稍有些骚动,在禾晏安抚下逐渐安静下来。

早前看好的那匹枣红马格外安静,禾晏摸了摸它的脖子,将它牵出了马厩。一人一马顺着白月山外走,才走到靠近五鹿河的地方,面前突然出现了几道黑影,禾晏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怕是被发现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倒是可以有无数个理由蒙混过去,譬如夜里睡不着出来训练什么的,但重要的是,她离开的计划只得搁浅。甚至可能会引起警觉,日后难以再这样轻松的出去了。

对面的几人却没有动弹,亦没有出声叫住她,似在等着她反应似的。禾晏也不懂,过了一会儿,有个压低的声音飘来:“他怎么不动?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我早说了不要装鬼,太吓人了!”

禾晏:“。…..”

说话的声音是王霸。

她往前走了几步,借着星光,果然看清楚是王霸一行人,除了王霸,还有江蛟、黄雄和石头,洪山和小麦。

“你们怎么在这里?”禾晏难掩诧异。

“阿禾,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洪山拍了拍她的肩,“你打算一个人去润都,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歹都是在凉州卫一起相处过这么久的兄弟,这种事你叫我们一起去,不行吗?我们又不会拒绝。”

“就是,”小麦不满,“我也很想去润都吃葡萄啊。”

石头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小麦立刻噤声。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禾晏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开始询问润都的事时,石头就怀疑了。”开口的是黄雄,他看着禾晏,“你先前也说过,飞鸿将军可能不会支援润都,虽然不知道你说这话的依据是什么。但看你的意思,就是打算自己去润都。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眼挺多,做任何事都不跟人商量,胆子也大,自己就决定了。石头猜到你要独自前往润都,就跟大伙儿说了说,大伙儿决定,都陪你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禾晏想也没想的拒绝,“润都正被乌托人围着,城中兵马也不够,你们去太危险了。”

“你也知道危险,”洪山叹气,“你一个人去不是送死么?我们大家一起,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不是,”禾晏有些匪夷所思,“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去做什么,为何要跟着我?”

“我们知道啊,”小麦道:“大家都说你是想去救润都百姓。”

禾晏:“你相信?”

“为何不相信?”石头道:“你已经救过不少人了,从凉州卫到济阳城,现在不过是多了个润都。无把握的事你不会做,你既然要去润都,必然已经有解决的办法。”

禾晏无奈苦笑:“可我现在,并没有把握。”

“那就更需要我们一起去了。”黄雄捏着脖子上的佛珠:“老实说,我前半辈子为了追杀仇人,等大仇得报之后,只觉人生索然无味。投军也不过是觉得自己还能做点事,但日日在凉州卫呆着,也没做什么,如今有机会上真正的战场,我觉得,那或许是另一种活着。”

这几人各个都执拗,但禾晏并不愿意让他们涉险,润都的事,本就和别人无关。她道:“私自离开凉州卫,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是违抗军令,就算在润都活下来了,也未必有命在。”

江蛟笑了:“禾兄,你莫匡我们,我们家是开武馆的,官家少爷来学武的也不少。官场中事,多少也了解一些。你现在不是已经当了武安郎了吗?用你的印信命令我们,我们也不敢不从。就算到时候被人抓到治罪,治的也是你这个始作俑者,与我们何干?”

禾晏:“……”

她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江蛟了。

“所以,所有的后顾之忧都可以不管。”一向老实巴交的江蛟在这事上表现出了过人的才智,“我们也不能在这呆太久,禾兄要是再在这里拖延下去,天亮了大家都走不了了。”

王霸冷笑一声:“你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要是不带上我们,我们就立刻大喊,把凉州卫的哨兵都招来,他走不了!今日走不了,我们日日都来堵人,只要不带我们,谁都别想走!”

禾晏:“……你也太霸道了一些。”

“不霸道怎么做山匪?”王霸不耐烦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给句准话,到底走不走?”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带上他们,别说是今日,未来都别想走了。禾晏心中无奈,于无奈中,又生出一股暖流。她知道,洪山他们跟着自己,所谓的吃葡萄上战场都是借口,不过是觉得她孤身一人前去润都是送死,不愿意看着她孤零零的赴险罢了。

世上有费尽心机的歹人,也有不求回报的好人。

“我带。”禾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可你们带了包袱了么?”

“带了带了。”小麦给禾晏展示身后的东西:“干粮攒了不少,还有路上的小食,不过黄叔说也不必带的太多,吃光了我和哥哥可以打野味烤来吃。”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口吃的,禾晏无言以对。倒是江蛟拍了拍身上的包袱:“放心,要用的膏油和兵器都带着,我还带了点钱,实在不行,路过坊市还能买一点。”

“反正这些你都不必操心。”王霸哼哼了一声:“你先去给我们一人牵一匹马来,我方才瞧你牵马的时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给我们挑好点的。赶路可别累死了。”

他怕是早就盯上了禾晏身后的那匹马,禾晏摇头,道:“好吧,你们先跟我去马厩外面,在外头等我。”

六匹马被牵了出来,乖乖的各自站在众人面前。

“我们现在要绕过哨兵的高塔,走一条路可以避开他们的巡逻和视线。你们都跟着我,现在别骑马,离卫所足够远的时候再上马。”禾晏低声嘱咐。

众人见她说的郑重,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大抵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居然生出禁忌的快感。

禾晏也有些紧张,倘若她是一个人,倒也没这么多想法,不过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也就格外谨慎,毕竟一个不好,大家都要遭殃。

好在这条路,她已经摸得十分熟。除了小麦和洪山外,其余几人如今都在前锋营里呆过,关于潜伏突击也早已训练有加。一行人安然无恙的过了哨兵高塔能看得见的地方,眼看着就要出凉州卫。

正在这时,有一盏微弱的灯笼光亮了起来。

这灯火本在卫所最外头柴房的拐角处,禾晏他们先前没有看到,直到走到拐角处才看道。禾晏看到亮光的第一眼就心道糟糕,想着此刻怕是来不及了。身后的几人见她突然停在原地,洪山问:“阿禾,你怎么不走了?”

那点灯火从拐角处走出来,微弱的光照亮了来人的眼睛,裙裾雪白,容颜清丽,正是沈暮雪。

“沈医女?”这一回,禾晏是真的惊讶了。

她原以为这里可能是出来方便的哨兵,实在不行只得趁人不注意将他打晕逃走。可没想到出现的是沈暮雪,沈暮雪的屋子可不在此处,且此刻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她在这里做什么?

沈暮雪看着她们,虽然目光也稍有惊讶,却还算镇定。只看着禾晏低声道:“你们要走?”

禾晏默了默,攥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推进旁边的柴房中:“进来说!”

洪山和王霸在外面守着马匹,其余几人跟着禾晏一同进来。甫一进门,就看见禾晏眉眼冷厉,一手掐着沈暮雪的脖子,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众人吓了一跳,小麦连忙上前,去扳禾晏的手:“哎呀……阿禾哥,都是误会,是我……是我说漏了嘴!”

禾晏看向他。

“我……知道大家打算跟着你一道走的时候,哥哥让我去找一点创伤药,路上如果有磕绊还能用。我们屋里的没剩多少,我想着沈医女心肠好,药草也多,就想去找沈医女讨一点。”

但无缘无故的,突然要大量的创伤药,饶是沈暮雪平日里不关心军务,也起了疑心,小麦单纯,三言两语就被沈暮雪套出了话。末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央求沈暮雪道:“沈医女,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求求你了。”

沈暮雪沉默了很久,小麦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她说话:“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别人。”

小麦与石头在山里长大,个性简单率真,沈暮雪说不告诉别人,他就相信沈暮雪不会告诉别人。此刻见情势危急,一边劝着禾晏,一边问沈暮雪:“沈医女,你不是说你不会告诉别人吗?”

禾晏的手稍稍松了些,盯着沈暮雪,沈暮雪冷然回望她,目光清清冷冷。

“你怎么不告诉别人?”禾晏问。

沈暮雪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迄今为止,也没有阻拦他们的人出现。如小麦所说,沈暮雪的确遵守了诺言。禾晏也没想真的伤害她,不过是吓唬吓唬这姑娘而已。都这个时候了,凡事谨慎一些为好。

“你要去润都?”沈暮雪问。

禾晏:“不错。”

“润都现在围困未解,四面都是乌托人,你只带了他们几人去,凶多吉少。”

“我一定要去。”

“都督不知道此事?”

禾晏回答:“不知。”

“好。”沈暮雪看着他的眼睛:“你走吧,我不会拦着你们。”

禾晏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