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广逸抚着她白皙柔韧的肩头,将她掰过来面对自己,又吻住清沅的唇。

她挣扎了一下,但他抱得太紧,两个人相贴,什么情形都一清二楚。他用腿分开清沅的两腿。

他又翻身压在清沅身上,却见清沅流泪,他立刻为她拭泪,道:“怎么了?你不欢喜么?”

清沅道:“你以为我不遗憾么?”

燕王失笑,他吻着清沅的唇,动作缓缓道:“我要怪…只会怪我自己…”

他们又是一场销魂。

等到两个人都清洗过,整理好,天色都要微明了。两个人躺在窗下榻上吹着风,低声说话。

清沅问他:“你说你只会怪自己,是什么意思?”

萧广逸玩着她的头发,道:“这会儿我不想提旁人。”

清沅知道这个“旁人”指的应当是玉苓。她又想到顾太后说的,玉苓是燕王杀的。这话她其实已经怀疑了很久。与燕王相处越久,她越不愿相信这话。但她肯定玉苓与燕王之间肯定发生了许多变故,否则燕王不会对她没有半分怀念。

“好,这会儿我们哪个旁人都不提,”清沅温柔说,“但我们成婚前,要把话都说开了。你答应我。”

燕王吻了她的额头,说:“我答应你。”

他们不再提别人,只说两人之间的情话。明明没有人在旁听着,燕王却凑在清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把清沅脸都飞红了。两人说着说着,又吻住彼此的唇。直到天快亮时候,才又补了一会儿眠。

这日午后他们离开了登云山行宫。临走时候,燕王要人把他房中的床和榻全都带走。郑十九知道意义,当然小心应对。

一行人又向下一处走,去的是霖州与信州交接处。两个大州相交处,人口混杂。燕王这一路虽然在游玩,但也在察看民情,尤其关心人口户籍。

清沅陪在他身边,开始帮他做一些卷宗整理和计算,和燕王时不时讨论霖州和周边地区的状况。从登云山之行之后,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看这光景,燕王身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都知道这位顾夫人已经牢牢占据了燕王身边的位置。之前传的什么妙龄绝色的叶姑娘,贤良淑德的乔氏,都是幌子。竟然是这位顾太后的侄女并心腹的顾夫人,不知道怎么的迷住了燕王。还未成婚,两个人就同吃同睡,燕王何曾这样过?定是这个顾夫人用了不知道的手段。

郑十九是最早知道燕王对顾夫人不一般的,但他一向体贴燕王心意并且嘴严——否则也不可能在燕王身边这么长时间。

然后是姚御医,他在宁州时候一直为燕王看病,十几年下来了,燕王的隐私他所知甚多。所以他很清楚燕王对顾夫人的心意。

这两人对清沅都很客气,因为知道燕王是非她不可。而且清沅陪在燕王身边的时候,燕王是从未有过的心情畅快。尤其是登云山之后这段时日,燕王胃疾发作的次数时间都减少了些。

姚御医除了嘱咐燕王节制些,也觉得这样下去不错。

清沅对燕王身边人的态度其实很清楚。

郑十九对她向来客气。宫中的内侍能做到他那位置,都有一套看人待人的办法,绝不会轻易得罪人。何况郑十九对燕王真心诚意,本身心思不歪。

姚御医是只要对燕王身体好,其他一概不问。

但除了这样的一小部分人,清沅能感到燕王手下大部分人其实对她都很谨慎,甚至戒备。尤其是这次护卫燕王出行的将军。

燕王何尝看不出来?本来带封海平来是最好,但是摄政与皇帝同时离京,京中必须要有几员镇得住的心腹。所以他只能把封海平留在京中。

正好清泠有孕,封海平留在京中,清沅更安心。

至于他身边,只要他在,就无人敢有异议敢对清沅不恭。

他对清沅提了一次这话,清沅并不介意,只道:“将来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这边的人信服的。”

如此到了霖州边境。这里有一处地方很出名,传说中桃花源正是此处。虽然各地都传说有桃源,但霖州此处特别出名,因为在鱼米之乡,风景优美,民风淳朴,此处的村镇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经历战火,又很少遇到天灾,所以十分有名。

燕王与清沅住在镇上一处老宅,周围有侍卫重重把守。等安顿好了,燕王便带着清沅,还有皇帝微服出去晃了晃。

这算得上皇帝第一次微服在街市上走,他兴奋好奇,什么都要看看,只觉得这里比起京城的繁华大不相同。

其实镇上人都知道皇帝和燕王来此,他们一行人又有大批仆从侍卫跟随,与本地人格格不入,十分惹人注目。稍微聪明些的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小皇帝。

逛了一会儿,皇帝很快闷了,他对燕王直言道:“四叔,这里太穷了,没有好东西。人还多,个个都盯着我看。”

燕王道:“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好好看看。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京中那么富裕,即便在京中,你看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皇帝不能反驳燕王,但眼见变得没精打采了,他还是更喜欢漂亮好玩的地方,毕竟孩童天性。

晚间回去之后,燕王问清沅怎么办,他觉得皇帝虽然聪明,但怜悯之心不够。

清沅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燕王躺坐在藤椅上,在紫藤架下乘凉,听清沅这么问,他说:“像什么?听你这口气,反而是我不对?”

清沅道:“像那个想揠苗助长的农夫。皇帝毕竟才七八岁。殿下还记得自己七八岁时候想的是什么吗?我都不记得我七八岁时候可曾对家中下人特别怜悯呢。”

燕王道:“他父皇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会为犯错的宫人求情了。”

清沅慢慢为他擦拭了额头上出的汗,道:“要是皇帝这时候为身边人求情,说不定你又要觉得他从小任人唯亲,不知明辨是非了。”

她柔声说:“你呀,就是心急的。”

燕王顺口道:“我能不急么…”

他陡然住口。

清沅沉默片刻,道:“这样吧,找几个本地的孩子,与皇帝差不多年龄的,来陪皇帝玩一段时日。”

燕王道:“这也是个办法。”

他们把话揭过去了。清沅其实知道这两日天气炎热,萧广逸又难受了起来。有时候会故意支走她,让姚御医过来。

既然他不想让她担忧,她就装作不知道。她一边为他按揉着几个穴位,一边道:“过两日我们去桃源村看看?”

燕王道:“你去了桃源只怕比在镇上更引人注目,哪有这样天仙似的村妇。”

清沅笑道:“难道你就像村夫么?”

燕王握了握她的手,道:“清沅,我没事。”

结果说过这话不久,当天晚上他就撑不住了,与清沅刚躺下不久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冷汗直流。清沅心疼极了,立刻起身,与姚御医照料了他半宿,才让他渐渐安稳。

等萧广逸安静下来休息,似睡非睡时候。清沅走出来问姚御医,他的胃痈到底有多严重。这段辰光萧广逸时好时坏,她实在担心。

姚御医道:“这是痼疾。即便一两个月不发作,也不能说是好了,只能养着。外痈还能割去,内痈只能用药慢慢消解。”

他不愿多说,又道:“夫人请回吧。今夜殿下应该无碍了。接下来还请夫人细心照料。”

清沅回到萧广逸身边,他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忽然又呓语几句。清沅听他低声说:“娘娘…”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她轻声唤萧广逸。他醒了过来。

“现在如何了?是不是做了噩梦?”她轻声问。

萧广逸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说:“清沅,把我母亲最后的情形告诉我…我想知道。”

他面色苍白,神色怆然。清沅无法拒绝,但她不愿意他在病中听这些。

“今晚你不舒服…等你好些。”清沅说。

萧广逸看着她:“就在今天,我受得住。”

清沅看着他的眼神,她终于点点头。

第259章 外传第三十八章

燕王坐于床上, 清沅起身站在床边。烛光在床头闪动,清沅思索片刻,整理好思绪,缓缓开口道:“关于许婕妤的事情, 我从前所知不多。因为顾太后顺利掌权的时候,宫中人已经把许婕妤忘得差不多了。都是等到后来你在宁州有了声名,才又被人提起。”

“我曾在几年前, 你还没有回京, 民间刚有传闻的时候, 就问过顾太后。许婕妤之死是否与她有关…顾太后当时是这么对我说的, 她说,清沅, 有些事情, 你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有时候知道的少, 反而是一件好事。”

清沅说到此处顿了顿。燕王面色平静,他毫不意外。

顾太后这话已经是委婉承认了许婕妤之死与她脱不开干系, 否则她大可直接告诉作为心腹的清沅, 许婕妤之死与她无关。

“后来你不再问了?”他说。

清沅说:“直到你回来。顾太后最后一次…对我说起了这件事。”

清沅说起与顾太后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燕王因为对清沅的迁怒, 强迫她亲手给顾太后倒了毒酒。

那一天的事情, 清沅一丝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问燕王:“我先不说我如何想。只把顾太后当日对我说的话, 原原本本全都背给你听。你…先听着。”

她还是怕燕王承受不住, 但是燕王的眼神只是看着她, 她除了陪着他, 不能退缩。

她开始背,这些话在她心中盘桓过几百遍了,从一开始她想着怎么利用应付燕王,到后来她时时提醒自己不能为燕王动摇,再到最近她想着这些话要怎么告诉他。

她平缓地,不带自己的语气背出。

“关于许婕妤这个人,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入宫。因为她弱小。不是说她身体弱,更不是说她家世弱。她没有主见,没有脑子,只知顺从,像一只被驯服的鸟。清沅,不要催我,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不是在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我也想回忆一番…”

“我怀重钧的时候恨过她,怎么偏偏是她这个无用之人,和我差不多时候有了孩子。但是后来我想,无用软弱不是更好么,正好由我操纵。何况我对他们母子并不薄。萧广逸陪着重钧一起长大,还早早就封王。许婕妤在宫中那么多年都平安无事,除了我,谁也不会欺辱他们母子。这还不够么?我已经让许婕妤多活了十六,不对,十七年了…”

“十七年了。你想一想,我宽容了她十七年。难道还会想故意取她性命么?我养着她,平时逗乐一番,平日也有些可心的时候…若是她一直这样多好。”

“后来?后来是她的运气不好。皇帝那时候在服丹,平时会给身边的人一些赏赐。有一次皇帝心血来潮,给许婕妤也赐了一颗丹。呵呵。他这个人就是如此,风流惯了,平日总会有些温存的小手段。许婕妤得了皇帝赐的丹,岂有不用之理?我想着她偶尔吃一颗丹,也不妨事。偶尔吃一颗,死不了。所以没有阻止。”

“不,并不是这颗丹药死了许婕妤。皇帝吃的金丹,静珑真人十分小心炼出来的,岂会吃一次就死人的。但这颗丹确实吃出点问题,许婕妤一直在吃治腿疼的药,和这金丹有了冲突,折腾了她一番…许婕妤这个人,一辈子就聪敏了这么一次。”

“她居然主动找上我。对我说,会保守我的秘密,不让皇帝知道。只是作为交换,她希望我把燕王从宁州调回来,或者换个富庶舒适的封地。”

“她说是交换,与威胁有何不同?”

“她不该威胁我的。”

清沅说到此处,已是泪流满面。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接着背下去。

“你看,许婕妤这么一个软弱,无用,愚笨的人,平平安安活了十七年。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她还能活得更久。我并不愧疚对她做的事情。因为在这宫中,比她更强韧更聪慧,却比她更凄惨的人,多得是。她活着的时候锦衣玉食,死去的时候迅速安静,没有受折磨,已经算有福气的人了。”

“她最不该自以为是,灵机一动,来威胁我。在宫中做出这种事情,不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么?”

“萧广逸给我带来的是什么?匕首?毒酒?…毒酒很好,不用留伤口。血流得一地,我很厌烦。”

“好了,许婕妤的事情都说完了。你可以看看怎么斟酌编造,面对萧广逸尽量拖延时间…”

清沅终于停了下来。

燕王身体僵硬,垂头坐着。清沅看不清他的神色。

“殿下…”她想去扶燕王躺下。

燕王低声说:“你先出去。”

清沅上前一步,燕王用拳捶床,他已经气得声音发颤:“出去!”

清沅转身离开,她一回到自己房中,只觉得心中堵得慌。过了一会儿,她才察觉自己的手还在抖。

侍女要服侍她休息。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次日早晨,清沅勉强起身,梳头时候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两只眼睛都有些浮肿。她只喝了两口汤,吃不下东西。今天要给皇帝选几个孩子陪玩,她去看了看皇帝,燕王没有来。也没有人告诉她燕王的情况。

她又回到自己屋中,侍女见她食欲不振,给她送了冰,新鲜的果露,还有许多点心。但清沅什么都没有用,她只是躺在榻上。

她之前想过,如果燕王在听了这一切之后,反悔了怎么办?他是该恨顾太后,因此恨顾家她都无法责怪。

她之前想来想去,最终告诉自己,就算燕王后悔了,她也值得了。她与他有过这一段时间,他完完全全属于她,视她为挚爱。她没有什么可后悔了,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将来,她就在霖州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

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

仅仅是昨夜一句“出去!”就已经让她难受到无力。这一整天,她想的全都是他。他现在是不是伤心得又犯病了,他是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吃?他是不是在考虑怎么开口退婚?

清沅茫然地看着四周,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痛苦。若是真离开他,她要花多久才能抚平这种憾恨?她又怎么可能在霖州平静生活下去,不去想他?

到傍晚时候,侍女又进来,眠竹与另一个宫女在说话。

“夫人什么都没有用吗?”

“没有…连水都没有喝。”

“这么热的天,怎么受得了?”

眠竹走到她身边,扶起她,道:“夫人,至少喝一口茶吧。”

清沅浑浑噩噩,她喝了茶,对眠竹道:“你去和郑十九说一声。让他有空过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她脑子木木的,但是她总该做点事情。

郑十九很快就来了,清沅问他:“燕王今日如何?有没有不适?”

郑十九面色显出为难神色,道:“小人不知。”

因为燕王今日一直在书房内,一直在写信,只见了一会儿皇帝,其他人一概不见。郑十九是真不知。他也有些奇怪,还正想劝顾夫人去看看燕王。

“夫人…”他还没说出口,清沅打断了他。

“请转告燕王,如果殿下不反对,那我会尽快回霖州,只是我想在走之前再见殿下一面。”她平静从容地说。

郑十九大吃一惊,连忙急急忙忙回去了。

清沅坐在房中,又想起前些日子在登云山上,白鹭池边,萧广逸在水中,抬起头看她,柔声说:“沅妹,嫁给我。”

她好像做了一场极美的梦。

她忽又懊恼起来,为何要把顾太后的话全部坦白告诉他。她明明两年前就想好了许多说辞,她可以说许婕妤是吃了承平皇帝赐的丹,药性相冲去世了,顾太后只是没有阻拦而已。她也可以说顾太后手下的人错手杀死了许婕妤,顾太后事后没有追究。

但她不想再骗他。她答应了要在婚前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

这是她唯一的执拗。

她又在心中笑了笑。安慰自己,这时候离开,总比婚后燕王听了真相,变得对她冷若冰霜好。想想看,若她顶着燕王妃的名头,却被他恨着关在王府里,她大约会生不如死。

她已经开始在想,等一会儿安排眠竹先收拾什么好。

正在这时,门外郑十九的声音响起:“顾夫人,殿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燕王大步走进来,他一把拽起清沅:“你!”

他说不下去了,他何曾见过清沅这样失魂落魄。两人只是看着彼此,清沅只是痴痴地看着他。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