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兆柏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忽然一把将我挟到怀中,板起下巴,恶狠狠地亲了过来,我仰起头,乖乖地任他亲吻,一直吻到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乱,他方放开我,用威胁一样的语气宣告:“我是你的男人,有人偷窥我,你就该狠狠挠回去!”

我扑哧一笑,说:“我好像是灵长类动物,不是猫科类。”

夏兆柏脸色沉了下去,说:“简逸,你到底是大方还是,不在乎。”

我逗他逗得差不多了,深知再玩下去,他非发火不可,忙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低声问:“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啊?”

“那当然。”

“真巧,我也知道。”我呵呵地笑说:“既然我们大家对这个认知都没用疑义,就让别人看好了,你又不会少块肉。”我微眯双眼,拉长声调问:“还是说,你被美女看两下就心猿意马了?”

“怎么可能!”夏兆柏提高嗓门,道:“能入我的眼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那不就结了?”我懒洋洋地坐回去说:“别没事找不痛快啊。这里的鱼肉沙律很有名,来一份吧。”

夏兆柏又是咬牙,又是笑,正要回头招侍应生过来,却听见身后一个女音说:“打扰了。”

我们同时转头,却见阳光下一位美女摘下太阳镜款款而来,火红的短大衣陪长裤长靴,英姿飒爽,火辣性感,正是萨琳娜。我脸上一笑,朝她招手说:“张小姐来了,快过来坐。”

“谢谢。”萨琳娜踏着高跟鞋蹭蹭过来,冷漠地朝夏兆柏点点头,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夏先生,我似乎说的是,与简逸先生单独交谈。”

夏兆柏讥讽一笑,正要说什么,我伸手止住了他,温言说:“兆柏,麻烦你去一边坐着等一下,顺便替张小姐要杯法奇那。”我朝萨琳娜点头微笑说:“女士还是不要喝太多咖啡的好,您觉得呢?”

萨琳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夏兆柏站起来,俯身亲了我脸颊一下,再极具威慑力地看了萨琳娜一眼,慢慢踱开。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桌面空间里只剩下我与她对面枯坐。气氛有些尴尬,幸而不就上来的饮料打破了僵局,我看着因喝橘子饮料而微微皱眉的小妹妹,微笑了起来,温言问:“从巴黎赶来,累吗?”

“还好。”她随意地拂了一下披肩卷发,说:“我来了一会,正好撞见火辣场面。”

我挑了眉毛,应答道:“这可是以浪漫著称的国度,若恋人间不能当街亲吻,那才是需要尴尬的事。”

萨琳娜抬起头,眼神深邃地盯着我,抿紧嘴唇,似乎思量了许久,终于说:“你,还是决定跟夏兆柏了?”

我微微一笑,说:“我跟夏先生,用中国话讲,就是有缘分。”

“缘分?”她暗自重复一遍,嗤笑一声,说:“这个词太玄乎,我不信。”

我慢慢地搅着咖啡,说:“那你相信什么?希望、信念还是理想、贪婪?世界上有的是可以精确丈量计算的东西,但很显然,撑着你走下去的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可以计算的。”

她似乎哑住了,我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转移话题问:“听说你要找我,有事吗?”

“我,”她有些局促地垂下头,富有弹性而亮泽的卷发垂了下来,“我,只是,想来跟你说说话。”

“说一次话,就值得你放弃亿万财产?”我微微地笑了,看着她,柔声道:“你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

她有些狼狈地将头发甩回脑后,说:“我看到夏先生转来我已故未婚夫的信,我很好奇,东哥过身已经好些年,为什么夏兆柏现在才给我这个东西?他之前无论如何不肯卖翡翠项链给我,为何现在却肯了?”

“答案明明一目了然,”我淡淡地说:“林先生存放东西的暗格最近碰巧找到,于是夏先生没必要替你保持东西,而我们都知道,翡翠项链联系着林氏海外基金,夏先生需要钱,做这个交易也很正常。”

“你不明白,”萨琳娜深吸一口气,道:“夏兆柏恨我,”她双手握住玻璃杯,哑声道:“他恨不得我死,但他一直以来,却只是旁敲侧击,一直忍着没报复我,是因为看在死去的东哥面子上。他没害我已经是万幸了,还怎么可能帮我传故人的遗嘱,还肯如我的愿,把翡翠项链转让给我?不,这不是夏兆柏的做事风格。”

我微微叹了口气,问:“你这些疑问,应该去问夏先生本人。”

“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变数就是你。”她抬起头,死死盯住我,目光古怪而专注:“自从你出现了,夏兆柏竟然不再恨我,也能跟个正常人一样谈恋爱;七婆那个老太婆好像年轻了十岁,见到我,也不会一付想吃了我的表情;就连林俊清,竟然也不再滥交,还去参加什么无国界医生组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有魔力改变这一切?”

“还是那句话,张小姐,你太看得起我。故人走出阴霾,你该替他们高兴才是,难道说要他们一个个颓丧悲伤,度日如年才算正常?”我迎视她的目光,温言说:“再喝一口水,坐火车渴了吧?”

她慢慢地放松下来,举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放下来,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

我默然无语,单手支起下颌,打量着眼前的萨琳娜。无可否认,从什么角度上看,她都是一个美人,有主见,有心计,性格刚毅,若投身商界,想必也比我要强得多。当年林夫人对她加以青睐,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世事如棋,那步步谋算的人,却算不过命运变迁,造化弄人,我微微叹了口气,问:“听说,你是由已故的林夫人一手带大?”

“是,”她点点头,“夫人对我有恩,而且一直待我很好。”

“你是她钦定的儿媳,自然与其他人不一样。”我仔细端详她,眉眼之间,依稀有当年那黏人小姑娘的影子。我扣扣桌角,叹了口气,算了,她做得再错,也自有她要承受的煎熬,我若再追究,又能如何呢?

“那个基金会,有大概七亿美金,”萨琳娜忽然说:“足够夏兆柏做事的了。”

“这么多?”我心头一震,脱口而出:“既然有这么多,为什么当年你不说出来助林氏一臂之力?”

“当年?”她恍惚地看着远方,似乎想哭,却又微笑:“当年,我恨不得林世东去死,又怎么可能给他指出一条明路?”

我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半响,才听见自己干涉的声音,呆板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悲哀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恨不得他去死?!”一股怨怒涌了上来,我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他对不起你了吗?他做过什么值得你恨的事吗?他难道不是一直都喜欢你,把你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疼爱吗?”

我吼完,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过气来的窒息和沉痛。夏兆柏在不远处见到,赶紧跑了过来,忙把我揽入怀中,焦急地低声安慰道:“没事,宝贝,咱们别生气,不跟她一般见识,我来收拾她,你别生气。”

我把头埋入他怀里,大口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仿佛慢慢安定下来,过了一会,方抬起头,用相对平和的声调说:“不用,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夏兆柏担忧地握住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我握紧他的,抬头对萨琳娜说:“萨琳娜,我必须要知道,你为什么恨林世东。”

夏兆柏的手一紧,对萨琳娜投去威慑力十足的目光,我盯着那张妆容美丽的脸,缓缓地说:“请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泪雾,悲声道:“因为他摧毁了我!”

“你胡扯什么!”夏兆柏怒道:“你自己心术不正,忘恩负义,别怪到别人头上!”

“兆柏,别吵。”我盯着萨琳娜说:“张小姐,你可以说得明白点吗?”

她凄然一笑,说:“明白点?要明白到什么程度?你们怎么会明白,一个小女生骤然失掉双亲,孤苦无依寄人篱下的恐惧感。林世东就这样走进我的生命,带着所有人性中最温柔,最温暖的东西来靠近我,安慰我,宠爱我,他让我觉得,自己几乎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幸福的公主。你们怎么会明白,当林夫人告诉我,她选了我做为那个人的妻子,要我努力成为配得上他的人时,我心里有多么高兴?我的整个青少年时代,都在为成为这个人的妻子而努力着。他那么善良,我就要变得强大来保护他;他那么温柔,则我需要刚毅坚韧来陪衬他;他那么高贵有教养,则我要变得更加仪态万方,这样才能长久锁住他的目光;他不喜欢做商人,不喜欢继承家业,没关系,我来就好,我发疯一样地学习,我渴望着有朝一日,卸下他肩上的担子,让他可以像他父亲那样,悠然自得,闲适安逸。”

我听得心痛如绞,哑声说:“你,你原来是爱……”

“是,”她昂起下巴,大声说:“我爱他,我比那个什么林俊清更爱他,我也比你,夏兆柏,我也比你更爱他。我能够为他忍,为他塑造自己,把他当成我生活的意义,做一切别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比你们都更爱他。”她声音呜咽起来:“但是我那么爱他,他给我什么,他给了我什么啊?”

“他不就是不爱你吗?他不就是爱男人,是个天生同性恋吗?”夏兆柏冷冷地说:“那又怎么啦?你的爱是珍贵,是难得,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林世东从来没求你爱他,更加不需要因为你爱他,就得娶你,就得回应你!”

“所以,你就设下圈套,让他成为丑闻男主角?”我盯着她的脸,缓缓地问:“你给他下药,你干了两次,是不是?”

萨琳娜如遭重击,脸色灰白,眼泪如断线一般落下。

“第一次在他宴会的酒里做手脚,可却没有成功,因为半路杀出个夏兆柏,把林世东带走;第二次,你趁他感冒,偷换了感冒胶囊,然后再安排一个拙劣的仙人跳圈套。”我颤抖着嘴唇,说:“你说你努力了那么多年来靠近他,成为他的妻子,却连他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你难道不知道,一出这种事,就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吗?”

萨琳娜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神经质地重复着:“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从一旁的皮包里掏出装有翡翠项链的黑色天鹅绒首饰盒,连同一份文件,一起推到她面前,淡淡地说:“签下这份财产转让书,项链就是你的。”

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欲言又止。

“签吧。”我把笔递过去,冷声说:“这个钱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她拿过笔,手抖得不像话,终于在那份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我拿过来看了看,疲倦地闭上眼,说:“给你,项链归你了。但我有句话必须要说,”我睁开眼,盯着她,说出有史以来,我对萨琳娜说过的最刻毒的话:“你要明白,就算拿了项链,你也不算林家的人。”

第80章

从萨琳娜手中拿到那笔资金进行得非常顺利,第二天,夏兆柏便持着资产转让文件与萨琳娜一道去了巴黎,正式接管了林夫人留下的海外基金。夏兆柏离开的这几天,我坐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天空,事情虽然一步一步都朝我们想要的方向进行,但我却心里难过,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和沉痛始终压在心头。我一遍一遍地扪心自问,那一世的做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个两个,我掏心掏肺地爱着宠着,却要这样恨我?

甚至恨我到,巴不得我死的地步。

我将脸埋入手掌中长久不能言语,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地想着,那两个孩子,一个是我爱着,一个爱着我,我们的感情都无可挑剔地专一和深沉,我们都很认真,投入自己的精力心力来维系这种情感上的神圣和崇高,我们都如献祭的羔羊一般匍匐而虔诚地供上自己所有,甚至于,我们都在用生命来相信爱这种东西。

只可惜,也正是因为太相信了,我们的爱都容不得一点瑕疵,我们在献祭自己同时,无论是隐忍如我,还是激昂如萨琳娜,抑或偏执如林俊清,我们都一样的自私和自负。没有办法忍受所爱的那个人超出爱情的“神性”范畴,没有办法明白那样一个简单的道理:所有为爱所做的献祭和牺牲都只是一种自我选择,从根本上讲,爱情与他人无关。

幸好,一切都为时不晚,我还活着,还有人愿意爱我这样笨拙而自以为是的人,而我也终于能够接受那发生机率堪比奇迹的爱情。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仰望天空,远处教堂的穹顶之上,有白鸽一群盘旋飞翔,犹如圣灵降落人间。我忽而觉得,我重生的意义,超越死亡来到这个十七岁少年的身体中的意义,如果这世上真有意义这回事的话,那么,就是为了更加安静地聆听内心的声音,更加宽阔地看待我所身处其间的生活,更加因为了解而心存悲悯与感激,更加认领我,带了瑕疵和罪过,却仍旧不失真诚和热情的灵魂。

这才是我,不是吗?

门上传来剥啄之声,片刻后,有人轻轻推开门,朝我缓步走来。然后,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自背后将我拥入怀中,摩挲着我身上的衣服,温言问:“怎么在这?今天可有点冷,穿得够不够?”

我不禁微笑起来,反手握住这个人的手掌,一股暖洋洋的温情从心里涌了上来,这是我的爱人,我跨越了生死和仇恨,好不容易才接纳的爱人。抛下当初那些猜疑和恐惧,其实多少次多得有他,我才生活得如此有惊无险。我抬起头,主动亲吻他的脸颊,低声说了一句一直该说的话:“谢谢你,兆柏。”

夏兆柏明显一愣,随即眉眼之间染上得色,嘴角翘起说:“那是,该谢我,我可为你做了多少事啊。”

我贴着他的脸颊,笑道:“我可没求你做,那是你自愿的。”

“恩,我自愿,我的热脸上赶着贴你的冷屁股,行了吧?”夏兆柏狠狠亲了我一大口,宠溺地说:“小祖宗,你就作吧。”

我呵呵低笑,窝在他怀中,轻声说:“是啊,我说起来性格黏糊,耳根软,心里其实没什么准主意,又好打退堂鼓,胆小怕事,这一路真难为你了。”

夏兆柏圈着我笑说:“看来自我认识得挺深刻挺全面的嘛,不错,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那你错了,”我眨眨眼,谐谑地说:“我是勇于认错,死不悔改,已然就这样了,你爱来不来。”

夏兆柏愉快地笑了起来,在我耳边说:“我爱,我爱还不成吗?”片刻后又嘀咕:“看来真是不能太宠,都无法无天,骑我头上了作威作福了。”

“夏兆柏,说什么你?”我瞪大眼睛。

“什么也没说。”他皱眉叹息说:“就是哀悼一番,从前的林公子多温文儒雅,真是岁月如梭……”

我一巴掌拍他额头上,笑骂道:“老实点,我们俩谁才有话语权,你搞清楚了。”

夏兆柏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你,我就是紧密团结在你身边的忠实拥趸,只有买单权,没有话语权。”

我哈哈大笑,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笑完了,叹了口气说:“兆柏,兆柏,我觉着咱们真不容易。”

“是啊,知道不容易就要乖。”夏兆柏亲吻着我的发顶,声音柔和地快要滴出水来:“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要跟我说我才能想办法解决,别让我猜,你知道我不耐烦也不懂做哪些。”

“知道了。”我蹭蹭他的衬衫,问:“事情处理得怎样?”

“非常顺利。”夏兆柏淡淡地道:“有我在,晾那个女人也不敢出尔反尔。不过,临走的时候,她倒是说了句人话。”

“嗯?”我抬头看他。

“她说你那天说得对,她这辈子也没脸进林家的门了,留着翡翠项链,也算是一个念想。”夏兆柏皱了眉头说:“说起来真便宜了她。”

我摇摇头,疲惫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况且,她这么大费周章得到项链,到头来,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

夏兆柏恶狠狠地说:“那也是她自找的!”

“兆柏,我觉得自己也很不对。”我靠着他坐正身子,缓缓地说:“我在那个时候,不应该放任她有那样的想法而不管。但是,我真的很难受,不是因为她背叛我,恨我,而是因为,她选择报复我的那个方式太过狠毒不堪,实在令人感到恶心。你不知道,我,当我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身边躺着那样伤痕累累的小男孩时,我真恨不得……”

“嘘,没事了,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夏兆柏抱紧我,柔声哄着:“嘘,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点头,说:“是的,都过去了。”

夏兆柏似乎犹豫了片刻,说:“实际上,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夏兆柏蹙眉说:“那个女人说,当年林夫人告诉她有海外基金这回事时,曾经说过,如果有朝一日要动用这里的钱,她有几句话要带给自己的儿子。”

我心头一震,盯着他问:“什么话?”

夏兆柏怜爱地摸摸我的头发,低声说:“林夫人说,第一,要让她的儿子即刻交出林氏总裁的职务,全部交给儿媳打理,并永远也不能让他再事经营;第二,她已经立好法律文书,如果儿子夫妻要离婚,则不管原因是什么,儿媳立即自动丧失一切利益;第三,”夏兆柏顿了顿,说:“是一句话,很平常的话。你要听吗?”

我克制住心头极大的波动道:“说。”

“林夫人问你,能不能在接到钱的这一刻,喊一声妈妈。”

我心里如遭重击,有整整一分钟时间内脑袋里一片空白,说不出任何话来。夏兆柏担忧地晃晃我,道:“小逸,小逸。”

我回过神来,呐呐地说:“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

夏兆柏无言地抱紧我。

“我真的没事,”我勉力微笑了一下,说:“有点意料之外,”我恍惚地仿佛看见少年时代那个孤独的,站在自己母亲面前噤若寒蝉的林世东;看见那一幕幕不近人情的,近乎严苛的训斥责难,还有高贵的妇人,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人前人后,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是我的儿子就怠懒松懈,你以后不要叫我妈妈,叫我夫人!”

现在,他们竟然告诉我,那位凛然不可侵犯的女士,会用这种迟疑而商量的口吻,问我能不能叫她一声妈妈。

这种感觉,就像你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却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走,其实就在另一边,有一条林荫小道,曲径通幽。

“其实,这个基金会种种设置,全是在为你考虑。”夏兆柏迟疑了一下,终于低声说:“她的最终目的,就是用各种手段,包括感情和婚姻,包括金钱和地位,来确保萨琳娜不离开你。”

我喃喃地问:“她,她的意思是,她还是爱我的?”

夏兆柏道:“应该是这样。”他喟叹一声,心疼地摩挲我的肩膀后背,柔声说:“宝贝,你受苦了,要是我从小就认识你该有多好。”

“那样我们就不会在一起,”我恍惚地道:“因为林夫人一定不会让我跟你接触,我根本没有选择自己朋友的权利。”

“不,那样的话我会尽全力在她面前表现,让她信任我,把你和林氏都交给我。”夏兆柏呵呵低笑道:“这样就能把你解救出来了。”

“你以为是骑士斗火龙吗?”我轻笑起来,忽然觉得,这种重压终于开始慢慢消融,握紧夏兆柏的手,我知道,他掌心的温度是真实的,而那些前尘往事,却早该湮灭如烟,爱我还是恨我,都无关紧要了。

“谢谢。”我看着他的脸,第二次真情实意地道。

夏兆柏眼神转暗,贴着我的颈项,道:“口头道谢我可不接受。”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主动攀上他的脖子,吻上嘴唇,舔了舔才离开,哑声说:“这样呢,满意了吧?”

“远远不够。”夏兆柏板过我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辗转缠绵,逐渐深入,温柔中带了不可抗拒的霸气,撬开我的唇齿,追逐缠绕我的舌头。一阵销魂的麻痹感自脑门涌下,我仿佛被他点燃了一般,不可抑制地回吻过去,心底叫嚣着要更多的东西,似乎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浑身上下,都在渴望着更多更为实在的触碰,更为深入的抚摸亲吻。我就像一片空空荡荡的土壤,经历过冰封,经历过干旱,经历过漫长而无从企求的冬季。然后,夏兆柏的亲吻就如一丝阳光般穿过厚厚云层窥探进来,那么,我心底那些渴望春天,渴望生机盎然,渴望幸福和不再孤单的欲望全被撩起,如洪水决堤,淹没所有理智或者矜持,道德或者判断,这个时候,我只知道,我渴望这个男人。

落实到最具体的层面,我渴望占有他。

我们吻到难解难分,双方均舍不得中断。在亲吻间隙,夏兆柏气喘吁吁地警告:“宝贝,别试探我的底线,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解开他的衣扣,贴上他赤裸健壮的胸膛连连舔吻啃咬,夏兆柏低呼一声,一把抓起我,再迫切地吻了下来,我热烈地回应着他,忽觉身上一轻,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我睁开眼,却见他目光深邃,内有激流涌动,嘶哑着嗓子说:“你还有机会后悔……”

我眯起眼,勾起嘴唇,喘着气道:“夏兆柏,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藏在抽屉里的东西,你,你难道不想试试,买得合适不合适吗?”

“坏东西。”夏兆柏低骂一声,狠狠地啃上我的颈部,舔吻着敏感的耳后肌肤,快上几步,将我一把抛到床上,又压了上来,粗鲁地脱下我的外衣,撩起毛衣直奔我的胸膛,轻轻撕咬胸前最为敏感的部位,唇舌逗弄之余,尚能哑声道:“现在你就算想后悔也晚了。”

“除非,除非你,技术太差,啊……”我一声惊呼,已经被他一口含住胸前小小的乳珠,感受到那点小东西在他的润湿舔弄之下硬起来,就如被撞开欲望的大门一般,潮水一样的快感铺天盖地而来,强烈到令人恐惧的地步,我难以自持地低喊:“别,别这样,兆柏,唔,啊,求你……”

事实证明,求这个已经化身禽兽的男人除了让他的攻击行为更加激烈外别无意义。我尚未从这波快感中回过神来,身下一凉,却已经被他褪下长裤。他的手掌游走在我的大腿内侧,所到之处,均引起阵阵电流般的战栗。他的头逐渐下移,唇手并用,在我裸露的肌肤上留下点点痕迹。我竭力压抑自己想要叫出来的欲望,咬着嘴唇,却瞥见他脸上一丝戏谑的笑意,仿佛是在。一阵恼怒涌了上来,我抵住他,不依道:“凭什么你就该在上面……”

“就凭这个,你扛得住吗?”夏兆柏眼神幽深,一低头含住我的两腿间脆弱的部分,我一声惊呼,立即被拉入无可抵挡的情欲漩涡当中。在他的唇舌舔弄中早已化成一滩春水,脑子里只剩下本能感受、本能扭动和喘息的部分,又如何能够做出其他反应?

很快,灭顶的快感如狂潮一般汹涌而来,我尖叫出声,射在他的嘴里,喘气着无法动弹,朦胧间,却看见夏兆柏伸手抽了纸巾,吐出口中之物,再慢条斯理解开衣服,露出健壮的身躯,再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早已备好的润滑剂和避孕套。我脸上火烫,正要说什么,却见夏兆柏犹如膜拜一般拉开我的双腿,目光炙热,神情严肃。我被他看得极其窘迫,颤巍巍地想合拢双腿,却被他按住,微笑说:“别挡,很美。”

我羞愧难当,颤声说:“你,你要做就快点……”

夏兆柏吻了下来,哑声说:“不,等了这么久才盼到,我要好好地爱你,让你永远记住这一刻。”

我绵软无力地任他来回抚弄那个部位,仿佛对待精致的器皿,终于双腿被屈起,后面那处被探入冰凉的膏体,又有手指来回伸缩扩张。我颤抖起来,本能想要退却,但就在此时,他猛地一拉我的腰,将热如烙铁一般的硬物,一下戳入我的身体。

我疼得闷哼出声,尽管做好了润滑,尽管也有心理准备,但真正接纳他,还是觉得痛得不得了。夏兆柏略略一动,我又呲牙咧嘴起来,猛地打他的手,喊道:“不来了,好疼,你出去……”

“不可能了,宝贝,忍忍就好了。”他毫无诚信地乱讲着,随后低下头来,没完没了地亲我,伸手套弄我腿间软绵绵的小东西,很快,快感又如约而至,我忍不住呻吟起来。夏兆柏再也忍不住,大力冲撞起来。我的叫声忍不住高昂起来,夹杂着痛楚和快感,只觉得这样的结合方式,虽然有难忍的一面,但它的暴力和激烈,却也蕴含我心底那种说不出的渴求。我抓紧夏兆柏的肩膀,随着他的频率晃动,摇荡,在前所未有的快乐狂潮中沉浮。夏兆柏实在说不上温柔,他用嘴唇吮吻,用牙齿轻咬,乐于在我身上制造各种痕迹,他挺进的力度几乎让我以为自己要被撞碎,不用多久,便头昏脑胀,只剩下喘息、流汗和低声叫唤的份。但很奇怪,这种结合的感觉忽然令我很心安,就像长久悬浮半空的人,终于一下子踏到实在的地面上。

我最终还是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我骤然想起,夏兆柏竟然言而无信,他不是答应等到我十八岁的吗?

第81章

我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背靠暖烘烘的火炉一般惬意,只是脸上仿佛总有蚂蚁爬行,后又梦见大型金毛犬热情洋溢猛扑上来,压得我喘不过气,又锲而不舍舔我一脸口水,再然后,梦境更为诡异,那金毛犬竟然长着一张人脸,仔细一看,却是夏兆柏色迷迷的表情。我吓了一跳,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夏兆柏犹如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紧紧缠绕住我,健壮的胳膊就压在我胸口,怪不得怪梦连连。我皱了眉头,正要拿手去推,哪知一动之下才发现身体绵软无力,动辄腰酸背痛,仿佛每根骨头被拆开了再重新组装回去。我又动了一下,脊椎尾骨连到后面那处都有刺痛之感,难受得不行。偏偏那位始作俑者竟然抱着我呼呼大睡,那张睡脸怎么看怎么得意洋洋。

我怒了,都是做爱,凭什么完事了我就这么难过,他却没事人一样?他的胳膊如铁铸一样死沉死沉,我推了半天,也只换来他嘟囔一声,翻身把我搂得更紧,我咬牙狠狠掐了他的胳膊,终于听见他哎呦一声醒转过来,睁开眼看见我,揉揉自己的肉,苦笑着说:“宝贝,你醒了?下次能不能用亲的,别用掐的?”

我又掐了一下,张开嘴才发现喉咙干渴欲裂,嘶哑着说:“不知道自己重吗,压死我了。”

他凑过来亲吻了我一下,愉快地说:“压疼了没?我给你按摩。”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我的衣襟,沿着脊背一路往下,猛地一拉,拦腰将我箍近怀里,没头没脑地亲下来,边亲边问:“昨晚感觉怎么样?爽到没有?我技术还不赖吧?”

我脸颊炙热,谁要跟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探讨性细节问题?

“到底怎么样?你要说啊,说出来才能让下次更爽……”

我猛地抬起头,哑着嗓子说:“夏兆柏,你好像经验很丰富?”

夏兆柏一愣,立即反应迅速地说:“哪有,我那点小经验,还不是为了你积累的。”

“夏兆柏,”我不满地道:“我活了两辈子,唯一的性对象竟然都是你,你了不起了,外面都传夏先生风流债多,我看你有我没我,过得都快活得很哪……”

“我那都是逢场作戏……等等,宝贝,你刚刚说什么?”他惊喜地叫了一声,眼神熠熠地看着我,急切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奇道:“我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