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三人九点时告辞,吕泽尧往张雾善那边看了又看,失望地走了。

客人一走,张建平目光如炬地瞪着张佑棠,他年纪大了,很多事都不该他出面了。张佑棠心中本就有气,一看到老父的眼神,立刻板下脸,对张雾善说:“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在这里说就好了,免得待会儿还要特意过来找人评理。”张雾善头也不抬说道。

“你还觉得你有理了?”张佑棠怒笑,“你说,你对客人这样,让我以后怎么还有脸邀请别人过来做客?”

张雾善合了书,抬头看着张佑棠,问:“我今晚的态度有哪里不对了?”

张佑棠无话可对。张雾善今晚的表现如果换做是第二个人那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可她偏偏是张雾善,三年前差点要收拾行李住进吕家的人,就因为一点小事就闹了这么多年,真是无理取闹。硬的话张雾善肯定听不进去,他便软下语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气着小尧突然出国的事,可你气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人家好歹是副市长的公子,今天过来,全是看你爷爷的面子,你别不知道好歹,得寸进尺。男人本来就好面子,现在他自动找了台阶下,你要懂得珍惜。”

张雾善仰视着张佑棠,前世的时候她和他的关系闹得最僵,可她还记得他是她的爸爸,还想着要挽回父母的关系,现在她对他却越发不能忍耐。她明白,作为一个商人,必须要跟行政部门打好交道,而吕大宏是最好的选择,可她不愿意作棋子,于是她说:“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吕泽尧过来看爷爷,那是应该的,毕竟爷爷对他们有恩。他吕泽尧的面子为什么要我给?他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

“你……”张佑棠指着张雾善,突然暴怒,“我生了你,我养了你,怎么不见你体谅一下我的面子啊?”

“如果不是你生养了我,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容忍你这样指着我说话?”张雾善冷冷地看着他。

张佑棠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他本是站着,却有一种被俯视的压力。

“好好好!”张佑棠甩掉怪异感,大声斥责:“你是越来越神气了,我这个老子还教训不动你了?你不妨先把旧账算清楚再来翘尾巴吧,一分钱都没挣过的人竟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张雾善想说话,林月桐拉住她,对她摇摇头,她哼了一声,别过头。

张佑棠又继续说道:“我看你妈是太宠你了,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亏她还费那么大的劲要把你弄进公司,结果还没多久呢,你就捅了大篓子,要不是黄总压下来,你以为一个除名就可以了事吗?别整天盯着别人的那点功劳不放,有本事自己干点什么来,别正事不干就知道破坏。”

张韫楷一听张佑棠说到这儿,心里暗道不好,肯定是要提叶蓉卉那桩事了,这下张雾善还不炸毛了。

果然张雾善双目一睁,问:“我破坏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张佑棠不屑道,“你知道就因为你,公司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现场布置回来?要不是林经理发现及时,我们公司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张雾善瞪着他,没有说话。

张佑棠以为他说中她的心虚,又说:“小卉每天在我面前替你说了多少好话,要是你知错能改也就罢了,可你看你……真是太丢我张佑棠的脸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冥顽不灵的女儿?”说着不快地扫了一眼咬着嘴唇两眼红肿的林月桐。

张雾善看到那个眼神,顿时觉得很荒谬,她的父亲竟会这样的男人,出现了问题,不会从自身寻找原因,反而将过错推到没担当的妻子身上……以前她是因为知道了他出轨才厌恶他,可现在,婚外情还没出现,她就看到他这样的一面,是她现在带着偏见还是她以前太在乎他的认同所以蒙蔽自己了?

“我也在想,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张雾善站起来,慢慢说着,“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妈妈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生的野种。”

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张佑棠更是一脸青紫。

“如果不是这样,”张雾善继续说道,“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苛刻,连林其这样的人都知道要先问一下我有没有话说才给我判刑,而你,做为一个父亲,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自己的女儿可能被人误会冤枉栽赃,你对一个养女都能那么好,对我却这么差,我不是野种是什么?”

张佑棠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以前她就喜欢坏叶蓉卉的事,他当然会认为这次也是她做的,除了她,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张建平一看张雾善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坏事了,赶紧咳了一声,说:“胡说些什么呢,这种事能乱说的吗?善善,坐下。你,也给我坐下,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胡闹!”

张佑棠讪讪地坐下。

张雾善没有坐下,倔强地看着张佑棠:“我知道你不看好我,我有自知之明,没想过要和叶蓉卉争你心中爱女那个位置,可你不能这么对我妈!”

“我怎么对她了!”张佑棠想要辩解,可看到林月桐委屈的眼神和张建平不赞同的脸色,抱怨道,“不就是瞪了一眼……”

张雾善不知道是气是怒还是什么,一团火堵在胸口,闷得厉害,她说:“这件事,我最后说一次,不是我做的。谁做的,谁他妈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野种!”说完,抓起沙发上的书包,低着头跑出去。

林月桐想跟出去,被张韫楷拦下了,他快步跟出去。

房间里一片沉默,只有林月桐小声的啜泣声。

半晌,张建平沧桑的声音响起:“这件事,好好查下。”

“爸。”张佑棠的脸红了红,“你……”

“算了,这件事你别插手,我让其他人去办。”张建平淡淡说道,想到张雾善刚才说的那番话,他的心沉了沉。

张佑棠张张嘴,颇为无奈地看向林月桐,林月桐拼命擦着眼泪不理他,他挠挠头,叹了一口气。

深秋的晚上,晚风凉骨,张雾善跑了一段路,实在没力气才停下来,她往脸上一摸,全是泪水,几个月了,她终于哭出来,突然重生的惶恐不安,重生后的茫然无措,在这一次终于爆发了,她这么努力地想做好一切,为的就是今晚这样的否定吗?是否不管她重来几次,她都无法获得所有人的认可?还是,那根本就是她的奢望?

“善善!”张韫楷追上来,一把拉住张雾善,惊讶地看到她脸上的星辉斑斑,“你……别在意,爸爸也是一时心急口快,他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他只会对我心急口快。”张雾善狠狠地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我想透彻了,结果还是对自己有幻想,现在好了……除了我自己,谁也伤害不到我了。”

低低地细语,在晚风中飘忽着,张韫楷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张雾善闭着眼,不断地呢喃着,然后睁开眼睛看过来,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有些不同了。

“明天我自己会过去的,你回去吧。”张雾善说着,拉高了外套的拉链,将脸埋进拢起的衣领中,大步往前走。

那么晚,张韫楷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女生走着回去?他立刻拉住她,却被她抬手挥掉,“别管我!”她大喊,随即又有些歉然,“现在……不要管我,让我静静。”

张雾善转头就跑了,跑得很快,张韫楷急忙回家取车,等他开到路上,张雾善早就不见影踪了,他只能按捺下忧虑,转回家去。

这是张雾善最脆弱的时刻,比起死前的不甘、重生时的惊恐,这一刻,她那一颗历尽鄙夷、奚落、愤恨的心壳出现了裂痕,柔软的部分曝露在空气中,日后会慢慢氧化,结成硬块。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感觉得到疼痛,被人硬生生撕扯开保护层,逼迫她正视自己。

如果吕泽尧在这一刻出现,张雾善必然会忘记之前他的背叛,必然会投入他的怀中汲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暖,可惜他运气不好,正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和张雾善以前录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地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鬼使神差、色令智昏。

张雾善没有好友,没有闺蜜,自然不能期待有人会在这样的夜晚给她打电话,开导她,听她倾吐。她憋着一口气,沿着道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脚底发麻,实在走不动了才坐在一座天桥上,靠着栏杆,侧脸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

从这里跳下去,会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有点晚,大家明早再看吧

11

11、11再见公主梦...

她慢慢地站起来,趴着栏杆,俯身看了很久,衣兜里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她茫然地拿出手机,看着陌生的号码闪了又闪才按下通话键:“说。”

那边顿了一下,一个普通话非常标准,鼻音发得很到位的男人很职业化地问道:“请问是张雾善小姐吗?”

“是。”张雾善哑着嗓子回答。

“我是XX珠宝专柜的劳伦?李,几个月前您在我们这儿订购的Boucheron的DolceRiviera系列的祖母绿镶钻表已经回来了,请问您确认要购买吗?”

三更半夜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要败钱的?

“是这样的,我们有位老顾客看上了这款表,态度很诚恳,因为您一直没有过来,我们帮忙问一下您是否愿意割爱,我们愿意支付300%的违约金。”对方不紧不慢地解释。

“不要了。”张雾善说完挂了电话,在地板上狠狠剁了几脚。

擦!她之前抽的是什么疯,买了那么多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奢侈品,钢琴、香水、名酒、珠宝……现在还有手表!

她疯了就算了,难道江宿也跟着疯了吗?

她打开手机,一字一字地按下直到现在仍记得很清楚的那一组数字。

响了两下,对方就接了,熟悉的声音略带疲惫地在她耳边响起:“张雾,你找我?”

独一无二的称呼,带着属于他的记忆铺面而来,厚重得让张雾善快要喘不过气,她沉默了一下,眼睛突然泛酸,她对着电话大吼:“江宿,你这个混蛋!都是你不好……”

江宿顿了一下,平静地问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了?”

他哪里做得不好了?他哪里都做不好!说开始的是他,说结束的也是他,把她当小孩一样,以为只要给她买点东西哄哄就好,最混蛋的就是他了!

可张雾善却不肯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忍着不说,任由泪水漫过她的脸庞。

那边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要是你真的很介意,我们复合就是了。”他顿了一下,又说,“不用那么倔强。”

“我不是可怜虫,不要你的施舍。”张雾善打断他的话,哽咽道,“你不是喜欢那个纪筱筱吗?你就去喜欢好了,我又不是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以后你不要让我再刷你的卡了,我也不会再用你的钱了,以前用了的,就当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你的,我绝对不会赖着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宿说道,“你现在在哪里。”

“不用你管。”

“你都撞我一次了,我哪里还敢管你。”江宿轻轻地笑道,“在哪儿呢。”

张雾善差点都忘记这件事了,立刻后悔起自己的冲动,她撒谎道:“我在家。”

“得了,我都听到车子的声音了。”

听筒里有卷闸门升起,车子启动的声音,张雾善咬咬牙,四处看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那你手机别挂上,我能找到你。”江宿说着,按下音乐,放的是她买的CD。

张雾善听着,心头既是痛,又是怨。

最终江宿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司机,张雾善正趴着栏杆,脑袋搁在手臂上,桥上匆匆走过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她好几眼。

“人到了吗?”江宿在电话里问道,“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以前他喝了再多,也会跟着过来的。

张雾善挂了电话,坐上了后座,司机没有说什么,直接发车。

他没来,张雾善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不用解释撞车事件,虽然撞的人是她,可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怎么也不想起来自己当时被什么刺激到,竟然会这么想不开。撞车事件后,他还是和现在一样,没有追究,反倒是她不依不饶,更加变本加厉,最后烦到他上班的地方,他终于不堪其扰,对她不闻不问。

重生后,她一直没有见他,她实在拿不准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个男人。在她荒唐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跟他在一起,他承受了很多不该他承受的埋怨,带她体验了很多前所未有的体验。她依赖他,于她而言,他毫无疑问地是最离不开的人。

同样不受世人看好,同样是自我厌弃又不甘堕落的灵魂,她和他简直是天生一对——若不是他父亲胃癌去世,他不得不扛起落在肩头的责任,变成他原本最讨厌的那种人的话。

她和吕泽尧分手,表面理由是她受不了他的背叛,但事实上被甩的人是她,因为她的任性、不懂事,他想找一个温柔懂事的人。第二次,她和江宿分手,表面原因是因为他有了别的欣赏对象,喜新厌旧,真正的原因她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达到亡父的期待,正在努力变成他父亲的样子,而她不想改变,逐渐成为他的累赘。

从小林月桐就告诉她,她是一个公主,跟吕泽尧在一起,他更是百般由着她宠着她,有一次因为她说了一句“听说唐代洛阳的牡丹最好,不知道是有多好”而花费了好几个月去搜罗唐代牡丹图,还在郊外找了一块地给她种牡丹。到后来,认识了江宿,他虽然没有像吕泽尧那样傻,可也像一个大哥哥,竭力满足她的种种刁难般的要求。

她一直坚信着她是一个公主,从来没有质疑过为什么一个公主会众叛亲离。可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简直就是那些言情小说里可恶的女配角,虽然她身份高贵,虽然她财富万千,但她没有女主角漂亮,没有女主角温柔,没有女主角善解人意,男主角和女主角相遇后,不管她怎么死皮赖脸地哀求,怒不可遏地威胁,还是难以逃脱女配的命运。小说里,女配角要么记恨着男女主角一直跟他们作对最后命运更加悲惨,要么得到女主角的帮助,幡然醒悟,衷心祝福男女主角百年好合……

她呸!就算她不是公主,就算她天生就该是女配角的命,谁规定她要围着男女主角打转?女配角就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没有了男主角的爱,她终此一生就会暗淡无光?她不会祝福他们,也不会去为难他们,她只会冷眼旁观,看他们摆脱她后究竟过得有多好。

“小姐,到了。”司机提醒她,张雾善下了车,司机又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说,“其实小江先生本来要过来的,但最近他实在太忙了,几天都没合眼了……”

“我知道了。”张雾善有点不耐烦,接过盒子就往楼上走,司机顿时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张雾善随便把盒子丢在客厅里,没打算拆开,他都铁了心要甩掉她,根本没必要还买东西来哄她。

一个游手好闲了二十几年的纨绔子弟突然要支撑起一个规模不小的企业,江宿的肩头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张雾善不懂企业,换做是她,突然让她去管理裕美,她觉得还不如直接拱手让人还好,至少整个公司还有生存的希望,在她手上就只能面临倒闭的危险。但江宿毕竟是一个男人,不能想让人就让人,他背负的是江博成临死前的不甘瞑目和恨铁不成钢,他只有拼死到最后也不能轻言放弃,折了亡父的遗愿。

以前江宿说忙,张雾善总认为他在敷衍她,觉得他是想撇掉自己找的借口,到很久的后来她才知道他没有骗她,那个时候他和公司的大股东们大打出手,闹得整个云城都知道了,他牺牲了不少终于完全取得管理权,没让他老爹创下的帝国在他手上换姓。

这些都是往事了,她再次庆幸江宿没有来,以她刚才的心境只怕一见到他就再也拔不出来了吧,可再好的王子也不能永远只围绕着公主打转,他还要保护整个王国的责任,被撇下的最终还是她。

没有了王子,她也该对二十多年的公主梦说再见了。

又是一夜难眠,张雾善只眯了一会儿闹钟就响了,她爬起来练习半个小时的钢琴才出门吃早饭,然后去找林其。

林其找她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是有人收拾她的文件时发现她画的一组人物,以为是她忘记带走的,通知她回去拿。那是她午休时随意画的,没什么用,丢了就是了,但林其对那组人物很感兴趣,想跟她当面详谈。

见到张雾善,林其表现得很平常,放佛之前炒掉张雾善的人不是他。他招呼她坐下,然后拿出那几张图画递给她,说:“还给你,这么好的画丢掉就可惜了。”

张雾善看也没看就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林其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姑奶奶,你还在生气啊?”

“有什么事就直说,嬉皮笑脸地让人寒碜。”张雾善不客气地说道。

林其忍了忍,直接对她说了原因:裕美总部一直以来跟各大区分部的联系都不是很密切,很多分部更是把总部下派的人员视如毒蛇猛虎,高层对此烦恼不已,总经理不久前将“做好总部在分部的宣传”这项任务交给了市场部的企宣部,企宣部想了很多方案还是没有能找出很好的突破口,庆幸的是,他们无意中看到张雾善那一组图画后就有了灵感。

“什么灵感?难不成要让我重新上班参与?”张雾善问道。

“对你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林其有点倨傲道。

张雾善只差没笑出来了,“说实话,你看上了企宣部的哪位?”

林其一愣,不自在道:“胡扯什么啊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自己没本事,追不到女朋友,为了讨好人家要给被除名的人复职,还没胆承认,你真是太够男人了。”张雾善不屑地说完,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歹江宿也算露了把声……算是出场了吧

12

12、12无心纠结...

林其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没法发作,谁让他被说中了心思。要不是黄华嫣死活认准了张雾善的毒舌评语,说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开除,非让他找她回来,他怎么会自打自的嘴巴呢?现在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十个黄华嫣来他也不会再看那个张雾善一眼的!

张韫楷来找林其,自然碰了一鼻子的灰,弄得他满头雾水。他找别人打听才明白事情的经过:张雾善给接触过的同事都画了一个头像,还附带了一句评语,据说黄华嫣看到那些评语后突然既兴奋又抓狂,立刻杀过来找林其打电话给张雾善。

张韫楷费了一点功夫找到了张雾善的画稿,头像并不突出,可评语就……很犀利。

黄晓——博爱狂,年轻女同事都是他女儿,念功堪比唐僧,绝对不能得罪人物。

朱绍盈——自以为是凤凰,装得像孔雀,其实是麻雀,香奈儿5号廉价的重大原因。

李兴芳——号称A大最佳辩手,大学扩招后三分钱一分货的铁证。

负责行政的朱秘书——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朱秘书三台戏,运动过量的下巴还能有赘肉,世界第九大奇观。

……

林其——江湖赫赫有名的黑面将军,实则不堪绕指柔女人嗲的伪金刚。

黄舜申——自以为是笑面虎的面瘫男,生日礼物可赠送镜子一面。

张韫楷想到上司平时总是笑得很别扭的模样,快速地翻到自己的头像,原本写了一句,然后被涂掉了。他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好奇,究竟张雾善会用什么句子来形容他呢?

黄华嫣是看中了张雾善一语中的毒舌能力,想通过在内部论坛发布总部各部门主管的形象,拉近与各大区的距离,起到进一步宣传的铺垫作用。张韫楷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目前各大区的影响越来越大,跟总部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不尽快加强相互之间的沟通,有可能会出现不好的事情,便多次打电话劝说张雾善,被张雾善坚定地回绝了。

林月桐问张雾善为什么不去,张雾善嘴一撇,“做再好,也不过是让分区的人看总部的笑话,还得罪了总部的人,我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去。”

林月桐再也不劝张雾善去公司多露面了。

张雾善恢复了教室、图书馆、咖啡馆、住处四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感觉很充实,但偏偏总有人要来打扰。她接到沈田的电话回到宿舍楼下,看到吕泽尧站在门口那颗梧桐树下时,心里一阵烦躁。

吕泽尧看到她,走过来想帮她拿书包,张雾善避开没让他拿。吕泽尧手一僵,慢慢收回,他问:“这么重,怎么不骑辆车?”

“我不会。”

吕泽尧没想到她还没学会骑自行车,愣了愣才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不会骑自行的人多了去了,张雾善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值得他说没关系的,她抬头看他,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吕泽尧看着她脸上的不耐,心里有一种落寞,但他还是抱着希冀邀请她观看他在国内的第一场演奏会,“你们学院音乐系的杨敏红师徒也会友情表演,你很久没见过我拉琴了,还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厉害呢。”

“我报名了一个英语强化班,可能没空。”张雾善眼都不眨找了个借口。

他的演奏她太熟悉了,这次演奏会后云大的音乐系对他推崇备至,很多学生变成他的粉丝,在其他城市的巡演也让他在国内逐渐声名鹊起,未来几年更是成为国内最火的小提琴手。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只想着赶快去占座,等第二节课下课后,图书馆就没有位置了。

“善善。”吕泽尧的眼里流露出一丝难过,“我们不能回到原来那样吗?”

“回到原来哪样?”张雾善轻轻地笑道,带着嘲弄,“回到你骗我说我是你今生唯一宝贝的原来,还是回到那一夜被我捉/奸时你慌得连裤子都没穿好的原来,或是回到我爸想打我,你敢做却不敢承认的原来?”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做错了还不敢承认,可我跟她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几年在外面一直忘不了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吕泽尧哀求道,年轻俊俏的面庞染上了几分哀怜,让路边经过的女生频频回头。

张雾善摇头,她给过的,从他离开到他回国并成为国内一流的小提琴家,17岁到22岁,女生最美好的年华她一直在等待着他,渴望着他停下脚步哪怕看她一眼。

“你也知道我爸的脾气,我承认了肯定要被他打死的,我那时候怕,所以没有承认,可是现在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吕泽尧看见张雾善没有表情,急忙又说:“你不相信?我现在马上去我爸那儿,给他下跪,跟他坦白。”

“不用,”张雾善再度摇头,“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她已无心纠结了。

“不会不可能的,以前你喜欢我,只要我改了,你肯定还会喜欢我的。”吕泽尧拉着张雾善的手说道。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张雾善了。”

“正好,吕泽尧也改头换面了,决心对张雾善从一而终,绝不背叛。”

“大一18岁生日的时候,我找了第二个男人,”张雾善直视他的眼睛,毫不隐瞒,“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一直等着你。”

“我、我不会介意的。”吕泽尧的笑变得很勉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