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非常潦草,却让谢瑶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是皇帝的笔迹。

“阿瑶,你且不要声张。”谢葭低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谢瑶颔首道:“阿父放心,女儿明白。”她的临产期在即,皇帝答应过要赶回来陪她,定然想要出奇制胜。不仅如此,在皇帝杳无音信的时候,才更能看出朝中众臣的态度。皇帝刚刚亲政,这样的试探十分有必要。

而知道内情的谢葭,显然已经被皇帝充分信任。所以谢瑶也叮嘱父亲,“阿父,皇上对我们恩宠有加,咱们不能辜负皇上的信任。”

谢葭温和的笑笑,“阿瑶,你放心罢。”谢葭是个读书人,本性温厚,胸中虽有几分抱负,却不会有过分膨胀的野心。“待皇上凯旋而归,为父定会助皇上一臂之力。”

见过谢葭之后,谢瑶静下心来,安心养胎,闭门不再见客。几日之后,传来翁幼雪平安诞下一女的喜讯。又过了些日子,就在前朝后宫都开始人心惶惶的时候,谢瑶的阵痛开始了。

预产期快要到了的时候,太皇太后就恩准常氏进宫陪伴谢瑶。常氏心细,又生过三个孩子有经验,从谢瑶开始阵痛就叫人把她抬到产房去,没有耽误一丝功夫。

可如太医所说,她年纪尚幼,又是头一胎,分娩时难免要艰难些。谢瑶心里紧张的不行,又怨恨皇帝食言,又哭又喊,常氏在旁听着也心疼的跟着掉眼泪。

太皇太后不顾身体不适,坚持等在产房外头,熬了一夜。三更半夜之时,空中突降暴雨,冬雷震震,电闪雷鸣,照亮了皇宫,恍若白昼。

这一夜,后宫中没有一人得以入眠。

人人都熬红了眼睛,目光一致盯紧了禅心殿。

直到天边传来第一丝曙光,喜讯终于传来。昭仪谢氏诞下二皇子,母子平安。

常氏出来报喜时,明明一晚都呆在室内,身子却像被汗淋透了一般,狼狈的匍匐在地。太皇太后欣喜不已,亲自扶起常氏,称她有功,叫人扶常氏下去休息。

次日一早,二皇子出世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皇宫内外。此后不出一个时辰,西北传来捷报,皇帝大获全胜,蠕蠕战败逃窜,北走数千里。圣上谕旨,封谢泓为安乐王,谢琅为正六品明威将军。

这一道圣旨看似给予了谢家无限的恩宠,有心者却能从其中发现文章。谢泓的封号“安乐”二字并不是像别的王爷那样的封地名,而是皇帝亲自拟的。有心人从中猜度,恐怕是皇上不满谢氏专权,暗示谢泓放权了。

可皇帝接下来的举措,却让人们更加迷惑。原本打了大胜仗,皇帝应该大大的松了口气,风风光光的班师回朝才对,可他却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赶回了洛阳。没有让人们夹道欢迎,没有大费周章的庆祝自己的功绩,皇帝跑死了两匹快马,一路直奔洛阳皇宫。

他盔甲未脱,直奔禅心殿。门口的宫人听到消息,早早来报。谢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坐起身望向门口。

明明只是分离了几个月,却像是经历了生离死别一样。

她听到他匆匆的步履,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可他的脚步最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屏风后停了下来。

“我想你。”谢瑶听见他说。

谢瑶急了,“那你过来啊。”

皇帝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动人心弦,“身上脏,不敢见你。”

“快过来!”她有点生气了,“不然我下地了。”

她才生完孩子,皇帝不敢让她下地受凉,只得拿起旁边挂着的手巾胡乱擦了把脸,然后绕过屏风,向她走去。

谢瑶张开双臂,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她。

她埋头在他怀里,突然间感到非常踏实,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苦笑了一声,极温柔极温柔的低声说:“这样是不对的啊…”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以后就要由我们来决定了。”她松手放开他,缩回被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皇上,你说是不是?”

世人眼中的错事,他们做的还少吗?

皇帝笑了笑,宠溺的点头,“嗯,你开心就好。”

她没有错过他眨眼间的疲惫,推了他一把,“行啦,皇上快去休息吧。”

他们两个现在都累得够呛,谢瑶现在浑身都疼,其实一句话都不想说,刚才吵着闹着要见他,现在见了就觉得烦了,打发皇帝下去洗澡。

皇帝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出了房门才想起来,问一旁的安庆礼,“朕的儿子呢?”

安庆礼都要给里面那位娘娘跪了,真没见过这样比起儿子更关心自个儿老婆的皇帝。安庆礼战战兢兢的道:“回皇上,二皇子在隔壁屋呢,奴才领您过去瞧瞧?”

谁知皇帝却道:“不必了,朕先换身衣服。”刚才冲进去见谢瑶,其实他都后悔了,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身上实在脏的不像话。

按照规矩,谢瑶没出月子,根本不能见人。皇帝也怕打搅她休息,就一下午都呆在小儿子那里。他一边逗儿子,一边和奴才们说话,了解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不过皇帝跟别人不一样,他是倒着问的,先问谢瑶生产时的情况。

安庆礼颇为为难,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汇报了谢瑶分娩时候的艰难。皇帝一听说她疼哭了,心里像烧着团火似的,煎熬的坐不住,站起来转来转去,想去看看她,又强行忍住,竭力做出冷静自持的样子来。

皇帝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结果第二天他隔着屏风去探望谢瑶的时候,又控制不住的情绪激动了。

皇帝默默的想,他真是越来越不冷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已久的小包子终于诞生啦 这几章算是过渡吧 然后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的甜宠

关于最近的更新不大给力 是因为默默要出国留学了 更新可能要停几天 等在国外安顿好了再继续

以及这几天在谈出繁体书的事儿 不久后就要交全稿 所以不会拖很久的 大家放心 等我回来 爱你们 么么哒

第96章

一般的男人都以为,女人生孩子痛就是分娩那一阵子的事情,却不知月子里的头几天,产妇的疼痛根本不亚于分娩之时。

皇帝隔着屏风探望谢瑶时,就能时不时的听到她细细碎碎的呻-吟。等到下奶的嬷嬷来帮谢瑶按摩时,她更是叫的声嘶力竭。皇帝听不下去,好几次想要冲进来,都被安庆礼和诚实两个给拦住了。谢瑶也在里头哭着喊,“皇上别进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元谦有点懵,他是真搞不懂女人,昨天命令他进去的是她,今天不许他进去的也是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皇帝耐着性子道:“好,朕不进去。你还疼吗?”

谢瑶在屏风那一侧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搭理皇帝的废话。

元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傻,焦急的在房中踱步,好半天才勉强想出一个主意来,“既然你这么疼,就叫嬷嬷先下去,你先歇歇?”

谢瑶无力的看了一旁的映雪一眼,映雪会意,上前替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和脸上的残泪,又用干净的棉巾沾了水润了润谢瑶干裂的唇。谢瑶稍作休息,才有力气继续道:“她要是不给我按,我更疼…”

她从不知道生完孩子后*会胀痛的这么厉害,嬷嬷手劲儿大,按起来是让人受不了,可据说揉开了就好了,这样堵着更难受。

皇帝只好道:“那你别哭…”无论是小声的呜咽还是嚎啕大哭,她的哭声都让他揪心似的难受。

谢瑶低声啜泣道:“可是很疼…皇上还是不要听了。”有他在,她好像有了依靠,又莫名觉得委屈,反倒哭的更加厉害,疼痛也加倍了似的。

皇帝道了声“好”,人却没有走。谢瑶身上难受,顾不得他,等嬷嬷做完了今日的功课,准备退下的时候,她才发现他竟然还没走。

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接过映雪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他看着她那可怜的小样子,心疼的不禁皱起了眉。

谢瑶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他动作再温柔再小心,毕竟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没怎么伺候过人的男人。她睁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望着他。今天她大喊大叫全然不顾形象,着实有些丢脸。

却听皇帝哑声道:“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这般爱哭?嗯?”他放下帕子,用手轻轻摸她的脸。

谢瑶长叹一声,只觉得呼吸都夹杂着疼痛。但在此刻,她忽然感到安慰。皇帝这样心疼她,让谢瑶觉得为了这个男人生孩子是值得的。痛在她身,却痛在他心上。

她把脸往他宽厚的手掌里贴了贴,低声道:“但求君顾。”

“傻丫头。”他掉过身坐在床头,一只手臂轻轻的搂住她,将谢瑶环在怀中。

她倦极却并不想睡,就闭着眼睛问他,“皇上怎么整日腻在我这儿?刚刚回来,前朝没有政事要忙吗?”

他低低地道:“不急。”

谢瑶一想也是,微微颔首道:“皇上英明,前些日子大军与朝中失去联系,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没少做小动作…皇上不急着发落他们,反倒叫他们愈发提心吊胆,沉不住气。”

皇帝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不管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放过一些还想用的人,这份海纳百川的胸襟与气度绝非常人可比。

好在,他的心机与智慧永远都不会用来对付她。

“叫你担心了吗?”他温柔的拍着她的手臂,像是在哄孩童入睡一般。

谢瑶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想起皇帝通过谢琅转交给她的那封信,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既然有意隐瞒行踪,给她报信就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一旦那封信被人截住,皇帝面临的很有可能就会是满盘皆输。可就算有这样大的风险,他还是舍不得让她跟着担惊受怕。

她抱住他的手臂,像只猫儿一样在他温暖的臂弯里蹭了蹭,低声道:“只要皇上没事就好了…阿瑶没关系的。若有下次,皇上还是以大局为重。”

皇帝笑道:“你放心,朕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言下之意即是,即使那封信被人拦截,他也有法子应对。

谢瑶安心的点了点头,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眼皮却像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了。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听皇帝道:“朕在赶路途中,给咱们的孩子起了个名字。”

谢瑶一听他提起这个,睡意立马退去了一大半。她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既然皇帝也是重生的,那应该不会用前世二皇子用过的名字了吧?那时候二皇子是高寄云的儿子,并不是他们的孩子。

果然,皇帝询问道:“就叫他元恒如何?”

皇子这一辈的名字都是竖心旁,谢瑶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哪个恒,点头道:“这个恒好。‘恒者,久也’。又对他寄予厚望,又能保佑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那便这样定了。”皇帝垂眸道:“朕还怕你不喜欢,拟了好几个。那别的就下次再用吧!”

“先别提下次…”谢瑶现在一想起生孩子就头疼,“皇上可饶了我吧。”

元谦好笑道:“好。”他顿了顿,又道:“那朕叫人把名字报到泰安殿去,再问问老祖宗的意见。”

谢瑶笑道:“原来皇上还没问过太皇太后?皇上亲政了,就是不一样了呀。”

“胡说些什么?只是不想让她老人家费神罢了。”皇帝淡淡道。

提起太皇太后,谢瑶不免想起有关柳姑姑的猜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道:“皇上,柳姑姑有和您说过些什么吗?”

皇帝一愣,表情忽然变得难以捉摸。谢瑶半睁着眼睛,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却是在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她做好了他会不悦的准备,谁知皇帝却笑道:“你都知道了?”

谢瑶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有猜错,皇帝知道的远远要比她多。她所能做到的,就是竭尽所能的坦诚,起码瞒不过皇帝的那些,她就不能傻乎乎的瞒着。

“我也只是胡乱揣度罢了。”谢瑶猜中了一个秘密,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我倒宁愿猜不中。柳姑姑的胆子太大了,日后我恐怕要与她疏远一些,否则只怕太皇太后起疑。”

“你说中了一半。”皇帝微笑道:“柳榕的确是心急了。只不过,你并不需要特意与她保持距离。”

谢瑶奇道:“这又是为何?”

皇帝不动声色,却又高深莫测的道:“因为她所告诉你的,都是太皇太后想让你知道的。”

谢瑶心中一紧,好像隐隐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却又一闪而过,“这是何意?”

“太皇太后老早就知道柳榕有了异心,不再把她当成心腹。她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太皇太后想要以一种隐秘的方式透露出来的。”

皇帝轻叹一声,“帝王之术,皇祖母言传身教,朕今日方能学之一二。”

谢瑶吃惊道:“莫、莫不是…是皇上你…”

皇帝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伤感,“柳姑姑毕竟是看着朕长大的。阿瑶,你会怪朕吗?”

谢瑶坚定的摇头,“当然不会了。柳姑姑虽然对我有知遇之恩,但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为了彼此的利益才会暂时联手。身为奴仆,她与主子离心离德,以太皇太后的精明,就算不是皇上,只怕柳姑姑也早就暴露了。”

但无论如何,皇帝能把柳姑姑向他告密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他的心…还是狠的下来的。这…就是帝王吧。

谢瑶非常想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对自己这样无情,可无论他用多少柔情相对,如今的这一切还远远不足以消除她的疑虑与不安。

她想要抓在手里的,还要更多。

太和十六年二月,昭仪谢氏诞皇次子,取名为恒。

三月,召安乐王谢泓回京,颐养天年。

同月,封聂怀义为正一品大将军,领兵驻守西北。

据传,皇帝曾称二皇子为“天赐之子”。可是备受宠爱的昭仪娘娘,在诞下皇子之后却并没有得到晋封。

皇帝夺了谢泓的兵权,看似是在削弱谢家的实力,就在朝中有人以为皇帝要整治谢家的时候,皇帝又敲定谢葭的义兄聂怀义驻守边关。

皇帝的一系列行为,实在叫朝臣摸不清头脑。许多在朝廷出征之时做了小动作的人,都纷纷开始向皇帝投诚,恨不得把忠心二字写在脸上。还有人自知已经无法回头,暗中纠合势力,与元谐来往密切。

不管是虚与委蛇,还是阿谀奉承,皇帝照单全收。不过三月一过,洛阳春暖花开之时,皇帝突然出手了。

谢葭入禅心殿觐见时,禁不住向谢瑶感叹,“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早先皇上未亲政时,朝中还有人以为皇上资质平庸。如今看来,他们是大错特错了啊!”

谢瑶勾唇一笑,眉眼间满是得意,“那当然了,皇上是谁?”

谢葭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谁知谢瑶却道:“他是我的男人。”

“你呀。”谢葭无奈的笑,“皇上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

“不,现在还远远不够。我要这法,这天,都顺遂我意。”谢瑶抬眸看向父亲,沉声道:“阿父,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回!来!了!

下面热情的观众朋友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Oh yeah!

第97章

谢葭上前听命,待谢瑶说完,他却不曾退下,石化一般立在那里。

他微微蹙眉,颇为不安的看向女儿,“阿瑶,这…恐怕不是皇上的意思吧?”

谢瑶放低视线,耷拉着眼皮,低低道:“我的意思,便可以是皇上的意思。”

谢葭怔了一怔,叹道:“皇上如今对你的确是百依百顺,可谁知皇上究竟是不是一个长情之人呢?眼下他或许会纵容你如此行事,只是以后…阿瑶,你还得为你的将来,为小皇子的将来着想啊!”

殿内一时无声,唯有暗香袅袅,一丝一缕的从香炉中逃脱,扭曲的舞蹈着,仿佛谢瑶心中疯狂的恨意。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能忍了,那样的深仇大恨,她竟然能忍那些仇人到如今。现在她有了能力,再不做些什么的话,那还是她吗?

她还做不到那么洒脱,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当成一场梦。

谢瑶深深呼吸,在这静穆的气氛中,突然勾唇一笑,“阿父且放心罢,女儿不过想给那人稍作警示,不会太过的。”

谢葭却仍愁眉不展,“可,可这谋逆是大罪,若处置不当,很有可能牵连谢氏…况且依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汉化改革恐怕还需要六王效力。”

“阿父,”谢瑶渐渐收了笑意,声音微寒,“这件事情若你不想插手,女儿也不会勉强,您只需袖手旁观即可。”

谢葭喜道:“你改变主意了?”

主位上高高在上的年轻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父亲。

谢葭看着她的神情,忽然间心中一凛,笑容尽失。他突然拜倒在地,“昭仪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助娘娘达成所愿!”

“那,阿瑶就在禅心殿等着您的好消息了。”谢瑶这才又有了笑意,微笑着看着谢葭退下,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父女间的闲谈。

出宫路上的谢葭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越想越后怕。一直以来谢瑶这个女儿虽然聪明,但在他面前总是谦卑的。如今的谢瑶,却是威严渐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长公主府中楚楚可怜的小庶女了。

他作为谢家的顶梁柱,却不再是她的依靠。相反的,如今谢家反倒像是藤蔓,依附谢瑶而生。若没有谢瑶,没有二皇子,太皇太后和安乐王皆已垂垂老矣,若皇上宠爱的是另一个家族的女人,谢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早在谢葭送谢瑶进宫的那一天起,他就应该知道,从今以后没有父女,只有君臣。谢瑶肯尊敬他这个做父亲的,那是她有情有义。她若不肯,那也是天经地义。而他谢葭若是始终把谢氏放在第一位,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因为谢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已经代表了谢家。事到如今,谢瑶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谢氏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看谢瑶方才的意思,倒不像是置气,好像她手中当真还有旁的势力,就算他谢葭不出面,她也能做成此事。这么大的事情,谢葭哪里敢让外人去做,那不是拿自己和全家老小的脑袋做赌注吗?他赌不起。所以相较之下,谢葭当机立断,选择了风险较小的那一条路,由自己出手帮助谢瑶。

谢葭走后不久,皇帝便回来了,倒像是踩着点儿来的,一直候在门外一般。

早春微寒,谢瑶不乐意起身,就偎在塌上,抬眸娇滴滴的望着他,“皇上回来的时辰可真巧,阿父前脚刚走呢。”

皇帝怕带过寒气到她身上,由诚实服侍着脱了披风,烤了烤身子,这才走到她身边来,在踏脚上坐下,和煦道:“朕估摸着你们父女俩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就从老祖宗那儿告退了。”

谢瑶笑了笑,拍他的手背,“皇上坐在那里做什么?怪冷的,上来坐。”

皇帝抬眸深深望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在眼睛里,“朕是身上凉,不敢碰你。”

谢瑶娇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好笑,臣妾是瓷做的不成?哪里那般娇贵了。”

他看着谢瑶仍有些苍白的脸色,眼中不禁浮上几分忧心,“可不是像个瓷做的人儿一般,都出了月子了,还是不见大好。”

她摇摇头,“这是天冷,阿瑶懒怠,不爱下地走动罢了。”

“你啊…”他淡淡的笑,“可别想糊弄朕。等过些日子天儿好了,朕带你出去转转。”

“真的?”谢瑶兴奋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几乎要拍手叫好,“皇上答应带我出宫了?去哪儿啊?去京郊打猎?还是在北苑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