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微臣可为娘娘做些什么?”

“很简单,本宫想与崔氏结亲。崔大人可记得两年前,本宫问起了令妹?”

崔光一愣,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谢瑶想到的却是联姻之事。

崔光迟疑道:“这…谢将军正在前线打仗,还不知他对舍妹是否满意,会不会…”自打两年前谢瑶那么一问,崔光便一直没有为妹妹订婚。他把这事儿同崔影说了,崔影本人也认为与谢琅成婚是一桩好姻缘,因此心甘情愿地等。没想到这两年战事连连,就这么拖了下来。

“老实说,本宫就是想给阿兄信号,让他速速回京。战事当前,不宜成婚,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本宫的目的也就非常明显——”

她停顿了一下,崔光立即接话道:“停战。”

“没错,这场仗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谢瑶凝神静气,肃容道:“皇上看似宽和,内里素来倔强。阿兄平素里不会写给本宫那样的家书,想来是前线众将对皇上无计可施,才想办法到本宫这里来。”

崔光不知谢琅家书内容,隐隐能猜出少许,垂首道:“也就只有娘娘的话,才能让皇上打破原则。”

“战事当头,敌方尚且不明我军主帅状况,本宫与阿兄的家书就算派再多的人护送回京,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谢瑶想到这里,便是心惊肉跳,“如若崔大人同意,本宫会立即修书一封送与阿兄。不提国事,只谈家事。”

不及崔光回应,谢瑶补充道:“为了不让崔大人为难,崔大人可以先回府去和令妹商量一下,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不必了。”崔光声音温润,却很坚定地说:“她愿意。少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京中的闺阁女子,恐怕无一不想嫁入如今的谢家。”

谢瑶淡淡地笑,“是吗…”

崔光走后,谢瑶给谢琅写了最后一封家书。

前些日子谢琅攻城有功,皇帝称要犒赏他,谢琅当时不知想要什么,此事便暂且搁置。如今有了谢瑶的家书,谢琅只犹豫了一瞬,便到御前请旨赐婚。

这几日,敌我双方一直苦苦对峙。南朝的少年皇帝按捺不住,多次亲自巡视,可北朝的帝王却迟迟没有露面。他在等待时机。

可等来的却是越来越严重的体力不支,和所有人的劝退。

听到谢琅的请求,皇帝勾唇一笑,低低地说:“也好,你这便回京成亲去罢。这一仗打的凶险,她不放心你。”

谢琅纹丝不动,沉声道:“皇上,阿瑶放心不下的,是您!”

皇帝闻言微怔,看向跪在下首的谢琅,“你都告诉她了?”他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坐起身道:“谢琅,你敢抗旨…”

“微臣恳请皇上收兵。”谢琅不为所动,仍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没有丝毫惊慌的样子,“皇上曾经答应微臣,亲自为臣主婚。”

皇帝摇头失笑道:“你多年在外打仗,坚持不愿成亲,如今为了停战,不惜堵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谢琅抬起头直视着皇帝,劝道:“皇上,收兵罢。这个理由虽然荒唐了些,却也算保全了我大辽的颜面。左右我们已经攻下了四座城池,这一仗并不算输。”

“四座…”皇帝低喃道:“可朕想要更多。”

“皇上您还年轻,有无数次出征的机会,何必急于这一时?”这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问题。

皇帝目光悠远,摇头道:“你不会懂的。”他再世为人,满心想要完成夙愿,实现对她一统天下的诺言。如若拖拖拉拉,一小仗一小仗的打,不知这江山何时才能攻的下来。

他不想再带着遗憾死去。

谢琅面色如水,声音微冷,“微臣是不懂。可皇上就算不为自己想想,能否为阿瑶想想?”

“瑶瑶?”

“谢琅斗胆,说句大不敬之言。若皇上殒命于此,您要阿瑶母子怎么办?太子并非她所亲生,二皇子尚在冲龄,三皇子犹在襁褓之中,阿瑶所能依靠的,唯有您而已啊!”

皇帝沉默不语,面色逐渐发白。

谢琅想起谢瑶的嘱托,怕自己话说狠了,刺激了皇帝,只得放缓了语气,用叙述的口吻说:“阿瑶本想称病,却又怕皇上拖着病体,着急赶路回去。万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

皇帝似是动摇,犹豫道:“可…此举看似是对你们谢家的恩宠,然而外人并不知实情,恐会误会了你们谢氏,为了一己之私误国。”

“只要皇上肯鸣金收兵,便是对谢氏最好的犒赏。外人如何闲言碎语,微臣并不在意,想必妹妹亦然。”

“罢了。”皇上疲倦地阖眸,低声道:“便如你们所愿吧。”

他也当真是累了,本想拖到春暖花开之时,但军中医疗条件到底不比宫中,又无法明目张胆地寻医问药,生怕泄露了一点风声,实在是太辛苦了。回洛阳去,守在她和孩子们身边,应该也不错。

只是皇帝心中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回朝之际,皇帝深深地望着南朝的土地,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天下归一。

北朝收兵之后,南朝众人松了口气之余,不由的气急败坏起来。先前他们被北朝钻了空子,接连丢失了边境九座重要的城池。这回他们提心吊胆的应战,吓了个半死,结果人家就因为要给宠妃的哥哥主持婚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简直气死人也!

南朝新上位的少年皇帝沉不住气,扬言要攻打北朝,差点被老臣直接捂住了嘴。攻打北朝?简直是笑话,南朝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论士兵的战斗力和军中的装备,根本远远不如北朝。北上讨伐,根本就是送上门挨打,北朝人恐怕求之不得呢!

可相反的,北朝臣民中却产生了情绪相反的舆论。果然如皇帝所料,不少心怀壮志豪情之辈,都盼望着皇帝能趁机一举攻占南朝国都,却不想皇帝就这般回来了,私下里多多少少会对谢氏颇有微词。但敢堂而皇之地当众说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

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带病出席谢琅的婚礼。消息便悄无声息地传了出去——原来皇上是生了病,才会早早回朝的!谢氏并未误国,而是为了皇上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

皇帝到底是何时生的病,又有谁说得清呢?这世上是非难辨,功过自有后人说。最重要的是当下,皇帝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他刚回来的时候,样子还真挺吓人的。南朝人唯恐有诈,不敢轻易追击,他们并不急着赶路,可一路舟车劳顿,皇帝的身体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一路走走停停回到宫中,情况凶险到皇帝来不及接见跪在太和殿的大臣们,直接由谢琅将人送到了谢瑶的寝宫中。

禅心殿里早已有数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备在那里,片刻都不耽误的为皇帝诊脉开药。太医和宫人们忙作一片的时候,谢瑶就坐在皇帝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唯恐他会就此离开。

皇帝偏偏雪上加霜,声音沙哑地对她说:“朕若驾崩,当日会有遗旨封你为后。太子年幼,由你垂帘听政。除了老三和老五,诸王斩杀…”

他话未说完,谢瑶已经抬手抵上了他的唇,不许他再说。皇帝微微偏过头,避开她的手指,还想要再留遗言,谢瑶却是怎么都不肯再听,直接以吻封唇…

皇帝轻轻推开她,眼底隐有愤怒,“你疯了…朕会过了病气给你。”

她的眼泪含在眼圈儿里,强忍着不叫眼泪掉下来,颤声道:“皇上不许再说了。”

他到底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抬手虚虚环住谢瑶,长叹一声,“好,朕不说了…”

自打这日起,皇帝安心在禅心殿养病,一干政事全然不过问。奏章悉数被送到谢瑶这里,由谢葭、崔光等人筛选商议后,太子代批。

皇帝上回打仗,也是叫谢瑶辅助太子监国。魏修能问太子批阅奏章的感受如何之时,太子便笑着说:“我们元家历代的皇帝、太子都颇为有趣,永远是叫谢家的女人把持着朝政,而我们真正的元家人,只是她们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魏大人,你说做一个傀儡的感受如何?”

魏修能骇然道:“太子殿下这般言语,万不能为外人所知,更不能被皇上听到!”

“是啊…”太子轻轻冷笑道:“如你所说,父皇于我而言是外人,而且是外人中的外人。哈哈,有趣,当真有趣。”说罢把魏修能丢在东宫,一个人跑出去骑马去了。

第139章

春去秋来,自打太和二十年年初一战归来后,皇帝便一直安心静养,调理身体。有谢瑶及手下能臣帮他分担政务,皇帝肩上的担子看似轻了不少,实则在他心中一直都憋着一股气,那就是再次挥兵南下,攻下南朝国都。奈何力不从心,将养了大半年身子才好全。这个时候,又是冬天了。

基于上次寒冬苦战的经历,包括皇帝在内,全军上下恐怕都不想再于冬日踏上南朝的土地。此事便又耽搁下来。

经过前两年大幅度的汉化改革后,如今的北朝逐渐开化,可谓政通人和。原本谢瑶涉政,前朝还有几人颇有微词。后来见她执政风格相较于当年的太皇太后还算温和,基本上只是沿着太皇太后和皇帝的汉化思路深化下去,而且许多事情想得十分细致周到,又有皇帝在她身后总揽大局,便没有人多说什么了。

转眼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之时,经过一年多的沉淀,皇帝逐渐明白过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冲动,多么的不理智。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根本没有必要做出无谓的牺牲。要攻占南朝,必须等待时机,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父皇?”

皇帝闻声低下头来,就见小儿子眨巴着一双水漉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小孩子的眼睛,仿佛有着洗涤心灵的神力,让人见之便心情开阔,禁不住嘴角上扬。皇帝摸了摸三皇子的头发,温和地道:“怎么了?”

三皇子指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二人,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父皇你看,母妃和哥哥来了!”

皇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宫装丽人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男孩儿穿花拂柳而来。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瑶瑶仍如少女般清丽动人。只是到底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又是权倾前朝后宫的皇贵妃,她的眼中有一种别样的神采,是当年初见她时所没有的。

每每谢瑶出现,他便不禁盯着她瞧,直到被孩子的吵嚷声拉回思绪。

二皇子进了亭子,趁着给皇帝请安的功夫,赶紧挣脱了谢瑶的手。

谢瑶很伤心地说:“皇上瞧瞧,恒儿现今不仅不给亲了,连手都不让摸了。”

二皇子闻言又羞又气,一张粉嫩的小脸臊得胀红。若不是为了“君子形象”,恐怕他早已跳起脚来,“母妃怎的恶人先告状!!恒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如儿时一般由母妃摆弄…”

看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谢瑶表示很无语,非常无语,只能期待地看向皇帝表示由他决断。

皇帝左看看元恒,又看看谢瑶,颇有些为难。老实说他心里比较赞同二皇子的说法,谢瑶对孩子太亲昵了,并不符合宫里的礼仪和规矩。可潜意识里,他又习惯性地顺从谢瑶,所以一时之间,皇帝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却见三皇子笑眯眯地歪在谢瑶身上,用手抓她的裙摆,将脸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奶声奶气地说:“母妃不要伤心,还有慎儿呢。慎儿给母妃抱。”

谢瑶立即笑了,俯身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元慎年纪小不觉得害羞,还配合的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皇帝见了倒不觉得什么,倒是二皇子,在旁边一脸“受不了你们”的样子,可见谢瑶欢喜,心里还是禁不住忐忑起来——母妃是不是更喜欢三弟了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去勾谢瑶的袖子。等谢瑶回过头来,他却又别过头去,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可拉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

谢瑶展颜一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当年,她初见太子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大的孩子…

今儿早上东宫的侍婢向她禀报,说是太子梦里出了精,已是大人了,她还恍惚了一阵儿。

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皇帝见她出神,打趣道:“瑶瑶,想什么呢?你这‘左拥右抱’的,可真是叫朕好生羡慕。”

谢瑶摇头笑笑,忽然发觉左边拽着自己的力量一松,原来是狗腿的小三儿听到自家父皇这么哀怨的语气,立马投向了皇帝的怀抱。

二皇子扶额,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问谢瑶,“母妃,恒儿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当然不是了。”谢瑶宽慰道。

二皇子刚松了口气,就听谢瑶补了一句,“你比他谄媚多了。”

二皇子听完一脸受了内伤的表情,有种一口血憋在喉咙里吐不出的感觉。

他们一家人在御花园里赏花,自然是早早地封了园子,不许闲杂人等过来打扰。

太子因着早上出了那档子事,心情一直怪怪的。本想来御花园散散心,却不想这一大早便被人封了园子。他心情不豫,但也无法公然违背圣旨,只好绕开。本以为各不相见,相安无事,不想路过之时,却远远听到三皇子清脆的笑声。

他不禁回首去看,只见迎恩亭中,谢瑶与皇帝相对而坐,二皇子和三皇子分别坐在他们两边,一家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分外和谐。

元恂只是远远看着,面无表情。随侍的小黄门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可要上前请安。太子立即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不必了。既然圣旨要让闲杂人等避让…我又何必去搅了他们的兴致呢。”

说罢匆匆离去,本是想来散心,结果心情反倒更糟了。

实则太子虽然来去匆匆,皇帝却是知晓的。他本想唤太子进来同坐,但见谢瑶母子三人气氛融洽,又恐他多想,便只能当做不知此事,由着太子离去。

“皇上还是觉着,亏欠了太子?”谢瑶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皇帝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谢瑶笑,“皇上都写在脸上了,不仅臣妾,恐怕恒儿都看得出来。”

皇帝看向二皇子,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谁知三皇子硬插了一句,“我也看出来啦!”

“你看出什么了?”皇帝神情柔和地看着他。

“呃…看出,看出…”三皇子扭过头问哥哥,“看出什么了?”

二皇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挤出个笑来,“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谢瑶忍不住笑喷了。

皇帝起身给她拍背,等她缓过气来,在她耳边低声说:“朕只是觉着,这个孩子长大了。”

年纪越长,情分越少,关系越疏远。曾经试图挽回,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彼此越走越远…

谢瑶想起皇帝有次提起太子,用一种非常矛盾的语气同她说,或许当初他不该让林氏生子,可这话又无法说出口。如果说他后悔让太子出生,那不是就是在抹杀太子存在的意义吗?若是生父说出这种话来,恐怕比杀了太子还要残忍。

既然不能言悔,便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是啊,太子今年虚岁也有十四了。”谢瑶接话道:“皇上放心,阿瑶会对太子多加照拂。”有一些皇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她可以代劳。

皇帝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谢瑶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她不是在帮太子,不是在帮皇帝,不是在帮林氏,只是在帮自己。她不忍心让皇帝愧疚,所以尽力缓和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当初她选择照顾太子,同时也是牺牲了林氏,换取她和皇帝多年来的相伴相依…所以代行母责,在她看来天经地义,就像是各取所需,没有必要怨天怨地。

两个孩子被领下去读书后,皇帝颇为担忧地对谢瑶道:“可不知为何,朕还是不大放心,让太子与你接触。”

联想到太子先前两次闯入禅心殿的行为,实在是颇为古怪。

“太子并没有伤害过我。”谢瑶曼声道:“或许,他只是一个不知如何与人亲近的孩子,是我们想的太过复杂了?”当着孩子父亲的面,她自然不能轻易说太子的不好。

果然,皇帝听了这话,心情好了许多,露出一丝笑来,“也是。”左右禅心殿已经戒备森严,谢瑶的安危有保证,他便放心了。

午后,宁贵嫔和欣贵人照例来与谢瑶请安,带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后宫杂务。底下的事情,谢瑶大多交给她们去做,自己只挑几件要紧的过问。等议完了事,谢瑶叫住她们,“等等,还有件事儿。”

见两人望向她,谢瑶道:“太子也不小了,东宫却还没有司帐的宫女。本宫寻思着挑几个模样出众、乖巧懂事儿的送去东宫,为太子侍寝,你们以为如何?”

魏南珍以太子长辈自居惯了,倒没什么,郑芸芸入宫多年,却仍不懂夫妻之事,不免脸皮薄了些,微微低头不语。

就听魏南珍道:“娘娘说的是,也是时候了。还是挑几个年纪稍长、为人老实的,不能把太子给教坏了。”

“姐姐说的,正合我的心意。”谢瑶赞同道:“太子的事情,宁贵嫔向来上心。甄选侍寝宫女之事,便交给你吧。”

魏南珍应承下来,“臣妾定不负娘娘所托。等臣妾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就领到娘娘这里来。”

谢瑶点点头,她心知魏南珍向来如此,很少出风头,一直都是在背后默默的做事。把最终的决定权交到谢瑶手上,对谁都好。

魏南珍话不多,办事效率却很高。不出三日,便领来了一众年轻多姿的美人,在禅心殿一字排开。

第140章

红肥绿瘦,莺莺燕燕,或娇羞或明艳,被领来的年轻姑娘们无一不希望被选中去服侍太子,从此飞黄腾达,过上富贵的生活,却不知等待着她们的将是怎样凄惨的命运。

太子的第一个妃子或许会在他心中留下特别的一角,可这些侍寝的宫女则完全不同。她们的作用只是教导太子知人事,以太子的个性,不会让这些见到过自己青涩一面的女子活下去。大多数早期服侍皇子寝帐的宫女,后来都被隐秘的处理掉了。

谢瑶身居后宫多年,自然对这些秘闻有所耳闻,可怜这些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以为等待着自己的将是锦绣前程,盼望着得皇贵妃娘娘青眼。

谢瑶一反常理,没有选看起来乖巧老实的,而是选了几个年纪稍长、心思活络的。这样的人送去东宫,或许能活的更好,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被选中的四人谢了恩,被魏南珍领着退了下去。

人送去东宫的第二天一早,太子便来禅心殿谢恩。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有半点欣喜,想来走这一趟,也只是客套之举。

“太子不必客气,此乃本宫分内之事。人既然已经送到了东宫,她们便是太子的人了,任凭太子管教,不必顾忌本宫。”

太子谢过,话算是说完了。可他却不走,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有心事。

谢瑶等不及,看不下去便问了一句,“太子可有心事?”

太子想说他不喜欢那些女人,可是当着谢瑶的面说这种话,好像在打她的脸。鬼使神差的,太子脱口问出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娘娘为何不给恂儿过生辰了?”

他小的时候,皇帝出征的时候,自打七岁开始,每一年她都不曾落下他的生日。唯有今年,她似是全然忘记了一般,不曾过问。太子当时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等到,又负气的不肯来问。这句话憋在心里已久,不想今日便这么唐突地问了出来,太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及谢瑶回答,他便想要告退,谁知却听谢瑶笑道:“你已经长大了。”

太子一愣。

“太子如今是大人了,有了自己的女人,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已经不需要本宫为你庆生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年事已高的样子。可她明明那样年轻,风华正茂,正值盛年。

太子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垂首道:“是恂儿失礼了。儿臣告退。”

“去吧。”

太子回到东宫,继续方才的课业。原本他并没打算特意去禅心殿谢恩,还是魏修能赶他过去的。

魏修能道:“太子殿下对莲妃娘娘越恭敬,皇上就会越信任殿下。皇上看您多年来都不曾伤害皇贵妃,自然会放松警惕。太子殿下只需静待时机即可。”

“什么时机?”太子讽刺一笑,“父皇驾崩?”

“还望太子殿下慎言。”魏修能板起了脸。

太子冷笑道:“该慎言的是你才对吧,魏先生!”

魏修能也被挑起了火气,“既然如此,咱们索性把话说开。老臣已经说过多次,皇贵妃不得不除。谢家的女人心狠手辣,当年太皇太后为了独揽大权,不惜毒杀圣上亲父…若皇贵妃不除,即使圣上殡天,太子殿下也掌握不了丝毫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