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焚香之后,沈幼安跟着太后进了小佛堂,佛堂里供奉了一尊释迦牟尼佛像,佛前的案桌上摆着贡品,案桌前的地上摆着三个垫子,太后率先走过去,跪到垫子上,手里转动佛珠,沈幼安跟着姚司寝一起低头站到一旁,却听太后开口道;“九宝,过来跪到哀家身边。”

沈幼安愣了一下,还是过去跪到太后身旁,太后看了她一眼,微闭双眼,口中开始念叨起来,沈幼安也不知她念了什么,便兀自在一旁跪着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太后的声音。

“九宝,佛家有云;随心,随缘,随性。”

沈幼安下意识的跪直了身子,便听太后道;“哀家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事事规行矩步,是世家女子典范,哀家年轻时也如你一般,小心谨慎,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可如今哀家才知道一切都是错的。”

太后突然睁开眼望向沈幼安,沈幼安伸手扶她,太后将手搭在她手上,由着她扶起自己,佛前不可多说话,太后带着沈幼安回到暖阁,坐到软榻上,一个宫人上前跪在太后面前给她捶腿,太后稍稍歪着身子,向沈幼安招招手,道;“九宝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好孩子,你别怕。”

沈幼安坐过去,太后拉着她的手道;“你陪着哀家礼佛,可觉得无聊。”

沈幼安摇摇头,道;“奴婢不敢。”

太后笑了一声,道;“哀家不是问你敢不敢,哀家刚还同你说,随心,随缘,随性,哀家自己这辈子最痛苦的就是不能随心,随缘,随性,哀家年轻时,先帝广纳后宫,哀家看着一个个比哀家还要年轻,还要漂亮的妃子进宫,其实哀家心里恨的要命,可哀家还是强撑着笑脸,给先帝安排妃子侍寝,帮那些妃子讨要赏赐,先帝夸奖哀家仁德,可哀家一点都不想要仁德,哀家也想要大闹一番,可哀家的身份不允许哀家如此。”

“太后娘娘贤良淑德,自是世家女子典范。”

“那你觉得一个女人,是一辈子贤良淑德,替夫君操持着一切,替他纳妾,养子好,还是任意妄为,凭心而活好一些呢?”

太后说完这话,沈幼安沉默了,她不知该如何回话,按礼,一个女人是该帮助夫君打理后院,可是太后问出这话后,她又觉得若是一辈子如此,那又如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倒不如任性而活的好,她被自己猛然萌发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这么想呢?父王从小教导自己身为女子要懂得三从四德,自己怎么生出如此想法呢?

“太后娘娘,奴婢觉得身为女子,便该替夫君考量一切,可若是让奴婢看着夫君同婢子小妾打情骂俏,奴婢觉得宁可不要这样的夫君。”

沈幼安不知这样的回答太后可还满意,低着头有些惶恐不安,不知太后问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宫人突然来报,说定国公府世子来给她请安了,太后对着前来通报的宫人道;“你同世子说,哀家这里有客人,叫他改日再来。”

她话还未说完,李宏茂便嚷嚷着走了进来道;“什么客人,居然让姑母对侄儿下了逐客令。”

李宏茂进来对着太后笑嘻嘻的跪了下去,太后瞪着他,也不叫他起身,佯怒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哀家没让你进来,你居然也敢进来。”

李宏茂进来见沈幼安也在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太后说有客人只是推脱之语,太后这阵子心情不好,便是自己偶尔也会被拒门外,这次他只以为太后这是心情不好,便想着进来想想法子哄哄太后,不曾想这次太后这里真有客人。

太后不让他起身,他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对着沈幼安道;“沈司寝,我不懂规矩惹了姑母生气,你能不能替我像姑母求求情,让我起身啊,我这膝盖都疼了。”

他说的可怜,太后又疼他,即便知道他是装的,又哪里用的着沈幼安求情,连忙让他起身坐下。

李宏茂起身后,便看向沈幼安道;“沈司寝为何会在姑母这里。”

沈幼安还未答话,便听太后道;“九宝自然是过来陪哀家的。”

“九宝?”

李宏茂愕然,九宝是谁,随即反应过来,九宝大约是沈幼安的小名,对着沈幼安歉然道;“抱歉,是我失礼了,沈司寝勿怪。”

沈幼安自然不敢怪他,倒是向来惯着他的太后不满道;“你在哀家面前没规矩也就罢了,怎么在九宝面前也这么失礼。”

沈幼安连忙摆手;“奴婢没关系的。”

她怎么敢有关系啊,李宏茂在太后面前都可以肆意妄为,到了自己这里怎么敢托大,何况李宏茂本来就没说什么。

李宏茂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姑母,这不都是自家人吗?”

这话说到太后心坎上了,都是一家人,一个是她侄子,一个是她儿媳妇。

李宏茂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他送给太后的那只神鸟毛都掉光了,变成了一只秃鸟,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他猛然起身,走到那只秃鸟面前,再三确认这就是自己送给太后的那只神鸟,现在那身彩色的毛已经掉光了,嗷嗷叫唤起来;“姑母,这鸟毛怎么没了。”

太后有些心虚道;“哀家也不知道这鸟毛怎么都掉了。”

太后这话李宏茂是不信的,好端端的鸟,鸟毛能掉成这样,还那么均匀,浑身上下那身彩色的毛现在就剩一层稀疏的毛勉强的遮住*,李宏茂将鸟笼子打开,将那神鸟爱怜的放到自己手上,忽然想到自家养的那几只鸟,每次李慕安那丫头不爽就会拿自己那些鸟撒气,鸟毛也被拔了不少,可是那些鸟再惨,也没有这只鸟惨啊,当初,这只鸟可是他最喜欢的,长的最漂亮的,他特地选出来送给太后的,他一边爱怜的抚摸着那可怜的神鸟,那神鸟受了委屈,此刻仿佛知道自己的靠山来了,耷拉着脑袋贴在李宏茂的手上。

太后一口咬定,那鸟毛是自己掉光的,沈幼安看着那鸟身上不多的一层毛,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同陛下送自己的那只鸡毛毽子上的毛是一样的吗?合着那不是鸡毛,是鸟毛啊。

太后见她一脸惊讶,连忙对她比了个眼色,示意让她不要出声,这么明显的动作李宏茂自然是看见了,拿着那只秃鸟便走到了沈幼安面前,那鸟长的实在是丑,远看还不觉得,近看吓了沈幼安一跳,太后气的在李宏茂背上拍了一巴掌道;“作死的,还不快将你那鸟拿开,吓着九宝了。”

李宏茂见沈幼安被吓到了,望了望手中的鸟,也觉得丑,他喜欢这鸟不过是因为这鸟的一身好看的毛,如今毛都秃了,他也就一时心疼,这会子见吓到了沈幼安就有些后悔了,连忙将那鸟放回笼子里,于是刚刚还觉得得到了温暖的神鸟,这会子又被关回了笼子里,变成了一只秃鸟。

也该这鸟倒霉,本来因为一身好看的毛被李宏茂相中,送给太后,却偏偏遇到了一个见着好东西就要顺回去给媳妇的齐景焕,齐景焕那日来永寿宫陪太后用膳,回去时这只鸟正站在笼子里,面朝太阳,享受着温暖的阳光,那一身彩色的毛让齐景焕见了,觉得特别的好看,便命人拔了带回去给沈幼安做了个鸡毛毽子,虽然以沈幼安的性子不会踢什么鸡毛毽子,可秉着好东西就要带回去给媳妇的原则,那只鸟就这么可怜的从神坛上被踢下来,从神鸟变成了一只秃鸟。

沈幼安坐在太后身边也有些心虚,那鸟毛虽说不是自己拔的,可是那做成的鸡毛毽子还放在自己那里呢?李宏茂看着沈幼安觉得有些头疼,自家那个闯祸精还天天闹着让自己带她进宫来找沈幼安呢,就她那性子,他怎么敢把她往宫里带,在定国公府里心情不爽打他院中的奴才也就罢了,这若是到了宫里头乱打人可就说不过去了。

“沈司寝这是要一直呆在永寿宫,还是暂时过来伺候姑母的?”

太后笑了笑道;“九宝就是过来陪哀家解解闷,晚些时候还是要回圣宁宫去的。”

李宏茂了然,笑道;“就说陛下也舍不得将沈司寝调到永寿宫当值啊。”

“这话怎能浑说,将来你娶了媳妇,哀家让你媳妇日日在这里陪哀家看你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啊。”李宏茂哭笑不得道;“伺候姑母本来就是作为侄媳妇应该做的,侄儿自然愿意。”

太后莞尔;“是,你最孝顺,等你找着了媳妇再说吧。”

李宏茂叹了口气道;“这找媳妇的事得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啊。”

“你都二十了,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了。”

李宏茂一听太后又要唠叨,连忙摆手道;“陛下比我大,等陛下什么时候娶妻了,我就娶妻。”

说完还拿眼不住的盯着沈幼安,沈幼安一时羞恼,忍不住道;“陛下虽未立后,可宫中妃嫔却是不少了,世子至今连个妾室都没有,不如太后赐几个美人给世子。”

李宏茂一怔,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沈幼安,然后起身,道;“姑母,侄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日再来给姑母请安。”

还不待太后说话,便拍拍屁股扬长而去,走时还甩了沈幼安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道不愧是陛下看上的女人,这一句话就戳中要害,看着温良无害,怎么一张口就堵得人无话可说呢,李宏茂心中发誓,以后再不随意招惹这女人,这刚姑母要真是顺着她的话赐了自己一堆美人回去,那家里那个祖宗还不得闹翻天了。

第43章 忽悠

“这阿茂今日是怎么了,不过就是提了下美人,他怎么吓成这样。”

沈幼安笑着端了一杯茶递给太后,道;“世子估摸着是真有事,太后口渴吗?喝茶。”

太后喝了口茶,又朝沈幼安道;“陛下今晚过来吗?”

沈幼安嗯了一声,道;“陛下说今晚过来陪太后一起用膳。”

太后点点头道;“那正好,他晚上过来,你随他一起回圣宁宫,哀家这里晚上就不用你陪了。”

沈幼安一顿,心道,太后这是伫定了自己同陛下已有了夫妻之实了,心里不禁好笑,本以为太后误会自己同陛下一起,会觉得自己狐媚惑主,未曾想太后竟是一副很支持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太后是因为自己同陛下的关系才会如此待自己的,倘若知道是一场误会,罢了罢了,怎么又想多了,太后是个好母亲,陛下也孝顺,能在天家有这份亲情,也是不易。

李宏茂走到门外恰好遇见了从御书房赶过来的齐景焕,齐景焕见他一脸的憋屈便叫住他问他怎么了,李宏茂意味深长的看了齐景焕一眼,随后一脸神秘的凑近齐景焕,齐景焕见他刚从永寿宫出来,以为他听到了母后同幼安说的话,便站直了身子等他开口,岂料李宏茂凑过来轻轻说了声;“表哥,我那神鸟的毛是你给拔了吧。”

齐景焕瞥了他一眼,道;“就那几根鸟毛,也值当你当个宝似的。”

“怎么就几根鸟毛了,明明是好多鸟毛,你知不知道那神鸟是我寻了好久才寻来的,现在全让你给拔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李宏茂本想借这个由头从齐景焕这里讹一些宝贝回去,岂料齐景焕听了他这话,笑了两声道;“行,不就是一只鸟吗?朕赔你十个美人如何?”

李宏茂一噎,又是美人,合着这两口子整人的法子都是一样的,明知道自己怕这个,还来这个。

“那十个美人还是陛下自己留着吧,微臣恐怕无福消受啊。”

齐景焕冷哼一声,沉声道;“滚。”

李宏茂立马嘻嘻哈哈道;“行嘞,微臣这就滚了。”

齐景焕一进门便见太后同沈幼安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气氛分外和谐,齐景焕笑着问道;“聊些什么呢?”

沈幼安连忙起身给他行礼,齐景焕对她摆手让她起身,便坐到了沈幼安刚坐的位置的旁边。

太后见他来了,笑着说道;“哀家在同九宝说阿茂呢。”

齐景焕顺手接过沈幼安递过来的茶,浅啜一口道;“他怎么了?他不是刚从永寿宫离开吗?”

“是啊,本来聊得好好的,一说要赐几个美人给他,他便吓跑了。”

太后一脸郁闷,齐景焕默默的看了沈幼安一眼,沈幼安默默的低头不语。

晚膳过后,太后借口自己累了,把齐景焕和沈幼安全都轰出了永寿宫,被赶出永寿宫的皇帝陛下乐呵呵的要带着沈幼安逛逛御花园,如以往一样,跟在身边的宫人自动退后一段距离,给齐景焕和沈幼安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沈幼安也早已习以为常,宫人退下后,她就自动的往前挪了两步,虽然还是落后了齐景焕一步,却也比开始时离他的距离要缩短好多。

齐景焕很满意,转身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和自己齐平的位置,沈幼安想要躲开,齐景焕死死的攥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动,让朕好好看看,这半日未见,想的慌。”

沈幼安被他的话臊的脸红,也顾不得手还被他握在手里,低头不语,从一旁看,倒像是两厢情悦的小情人在月下相会,互诉情肠。

总有一种人喜欢蹬鼻子上脸,齐景焕显然就是这种人,他见握着沈幼安的手,她也不反抗,就越发大胆,以往他虽然也拉过沈幼安的手,可那都是在私下里,像这种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沈幼安怎么可能让他碰一下,他慢慢的俯下身子,凑到沈幼安耳边,道;“你不知道,朕这半日批奏折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朕往那奏折上看时,那奏折上的字也全变成了你,朕唤人奉茶时,发现那奉茶的人不是你,朕当时就恼了。”

沈幼安听他前面的话时不住的把头死命的往下低,这种话,简直听不下去了,可是听到那后面就不对劲了,恼了,怎么恼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说只是奉茶,可陛下说他恼了,那岂不是要发火了,沈幼安了解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这陛下恼了从来都是发泄出来,哪会也没委屈过自己啊,若是如此,那今日奉茶的小宫人岂不是遭了秧。

沈幼安淡淡的问;“陛下罚人了。”

“是啊。”

沈幼安不说话了,心道也不知是谁那么倒霉,待会问问高公公,看能不能安慰安慰那小宫人,总归是因为自己挨的罚。

齐景焕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一时暗恨自己嘴贱,说前面的话就好了,干嘛要带上后面一句,好容易现在幼安胆子大了,跟自己相处时也不抗拒自己了,可不能因为个小宫人,让幼安生自己的气。

沈幼安还在想着怎么补偿那无辜遭了牵连的小宫人,便听齐景焕低声道;“你不知道,今日朕看你正在奏折上对我笑,正开心呢,岂料那毛手毛脚的依巧上来就将茶水弄到奏折上了,朕能不恼吗?罚她,她也不冤吧。”

沈幼安一愣;“今日奉茶的是依巧?”

依巧自幼在齐景焕身边伺候,虽不如采萱和碧彤稳重,却也不至于将茶水弄到奏折上,即便不是破坏了齐景焕对沈幼安的幻想,单单那弄湿了奏折就不是小罪,在陛下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奉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若说是那新来的小宫人犯这种错误沈幼安信,可这事放到依巧身上,沈幼安还真有些怀疑。

齐景焕微咳一声道;“是啊,在朕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长记性。”

陛下要罚身边的女官,沈幼安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想着如今圣宁宫里伺候的宫人不多了,陛下脾气大,经常有犯了错的宫人被撵出去,因为圣宁宫的宫人不是随便就进的,陛下贴身伺候的几个女官就她们几个,高和整日里跟着齐景焕也挺忙的,底下小宫人的事也没在意,这一来二去的,圣宁宫的宫人反倒还不如底下几个高位娘娘那里伺候的多了,沈幼安便想着明日该去内务府那边看看有没有好苗子,调过来栽培栽培,不然好好的一个圣宁宫人员凋零,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说起来这圣宁宫也进过不少人了,可眼前的皇帝大爷一个不爽就要撵人,规矩又多,除了贴身的几人,不许她人近身,圣宁宫虽就这一个主子,可圣宁宫却不小,能说上话的也就她们几个,哪一样都得亲自过问,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这位爷的霉头,老实说,都挺忙的,一年四季除了忙该忙的,有点空闲还要忙着给这位爷赶制衣裳,沈幼安这里还好,碧彤她们几个就有点忙不开了,这挑过来伺候陛下的宫人自然不能马虎,底下的人□□了,可送到圣宁宫也不能直接就让她做活,还得亲自交代一番,哪一次不是教导好久才敢让人上来当值,就这十个里能留下一个就不错了。

她身为女官,总不能一直靠着陛下躲懒,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碧彤她们身上去,便同齐景焕说明日要去挑几个小宫人,齐景焕一听她要去挑宫人,心想,她若是去挑宫人,岂不是又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了,一想到这,就有些不乐意了。

沈幼安在他身边伺候这些日子,多少也明白他现在的表情就是拒绝的前兆,忙同他说了一些好话,具体什么好话,总结出来就是,以往碧彤姐姐她们挑的宫人过来总也不能让陛下您满意,碧彤姐姐她们虽然是自幼伺候陛下您的,可人都是会变的,这些日子都是奴婢伺候在你身边,奴婢觉得自己比碧彤姐姐她们更了解陛下您,挑回来的宫人肯定更能令您满意,再加上陛下您身份尊贵,这伺候的人总不能比娘娘们身边伺候的宫人少吧,为了陛下您的面子,奴婢也得尽心的多挑几个宫人过来吧。

沈幼安句句都说到了齐景焕的心坎上,说的他轻飘飘的,他媳妇说她最了解他,他媳妇说这是为了他的面子,这是个男人听到这番话都会开心啊,于是得意忘形的皇帝陛下大手一挥算是准了,一晚上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第二日一早下了朝回来不见沈幼安的身影,才知道沈幼安去给自己挑宫人去了,才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这挑宫人的差事谁去不可以,碧彤,采萱,再不然让高和去也可以,怎么就非得她去了。

他早些时候一直想让沈幼安胆子大些,可是如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幼安胆子是大了些,如今连自己都敢忽悠了,那再过些日子,胆子大了,不给亲,不给抱了怎么办,想到这些,齐景焕不免觉得有些烦躁,于是脑子里一个想法直接冒了出来,不如就不等了,直接娶了她吧。

第44章 挑选

因为要挑选宫人进圣宁宫,新入宫的小宫人规矩都没学好,也不好往圣宁宫调,是以昨日得到齐景焕的同意,沈幼安便派人去同尚寝局的王司设说今日回去挑几个小宫人过来,初进宫的小宫人经过教导,规矩好,运气好的会被分到各宫主子身边伺候,或是进入六尚,尚寝局的王司设向来规矩严谨,教出来的小宫人也是六尚里面规矩最好的,沈幼安还是投了个巧,想着直接从尚寝局那边选几个过来。(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王司设听后自然是很乐意,一来沈幼安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平日里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人,如今有事请她帮忙,她自然会尽全力,二来,这尚寝局新进的宫人都是她亲自教导,有一两个被选到了陛下身边,日后若是有了出息,能念着她的好,人不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吗?她们这身为女官的,日后一个不妥当,得罪了什么人,陛下身边的人,自然还是会有人卖几分面子的。

沈幼安现在出来,众人已经自动在她身上贴上了标签,陛下的人,更有甚者,直接贴的标签是陛下的女人,四月十八那晚的事早已传遍后宫,陛下亲自背着沈司寝回圣宁宫的事便是连那冷宫洒扫的宫人都知道了,更何况是王司设这种司设女官,能让陛下亲自背着的女人有几个?前朝有没有不知道,最起码本朝这是第一个,再联想到沈幼安的身份,那可是先前安平王府里头的郡主,早前众人见她做了女官,有惋惜的,有幸灾乐祸的,可不是要幸灾乐祸,你是郡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和我们这些人一样,做个奴婢,人都有一种心理,觉得能跟之前身份高贵的人处在一个位置,便连带着觉得自己的身份档次也上去了。

只是现在那些人都有一种被人抽了巴掌的感觉,本来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女官,可如今呢?沈幼安还是个司寝女官,品级倒是一点没升,可在这些人的心里早就不一样了,这沈司寝在陛下身边伺候着,如今陛下不沾后宫,可不都是让这沈司寝给近水楼台了,这封妃还不是早晚事。

王司设一早就让那些新来的小宫人分成几排站在尚寝局的院子里等着沈幼安过来,那些小宫人也都知道今日是陛下身边的沈司寝亲自过来挑人,一个个的都打起了精神,心中思量着待会见着了沈司寝,沈司寝若是问了自己问题该如何回答,这若是被沈司寝挑中了,进了圣宁宫,可比她们在这里累死累活的,将来什么出路都说不定的强多了。

沈幼安带着亦桃和亦霜两个小宫人前往尚寝局挑人,这两个小宫人都是之前沈幼安从底下挑上来亲自教导的,也算是沈幼安的徒弟了,只是沈幼安教导她们只是想多些人帮忙,伺候陛下,这些被陛下身边女官挑到身边亲自教导的宫人将来八成都是要接自己的班,或者是放到底下帮着自己管事,做个典设掌设一类的女官。

沈幼安带着亦桃和亦霜刚进尚寝局的门,王司设身边的陈掌设便迎了上来,对着沈幼安行了一礼道;“沈大人好,王大人已经将进的小宫人全集中在院子里等您了,您请。”

沈幼安点点头,跟着陈掌设向里面走,远远的就见王司设站在一群小宫人前面在训话,她站在原处,不再向前,陈掌设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出声催她。

王司设也看见了她,见她不过来,就笑着自己走了过来,沈幼安同她行了个平礼,问道;“新进的宫人全都在这里吗?”

王司设笑了笑道;“沈司寝亲自过来挑人,自然是要全都召过来,只盼着沈司寝能多挑几个,也让我这尚寝局沾沾光。”

沈幼安笑了笑,按理,她也属于尚寝局的人,只是她是陛下身边的女官,规制也是从圣宁宫走,不归尚寝局管。

王司设见她站在这里看向那群宫人,这里离的远,除了能看得见人,别的什么也看不清,便提议道;“沈司寝要不要近前面看看。”

这倒是让沈幼安想起去年选秀时的场景了,倒是有点像,都是为陛下选人,只不过那次自己是被选的,这次自己是选人的,她虽看不清那些宫人的脸,却仿佛能感觉到她们内心的紧张,想起去年的自己,可比她们要紧张多了,那会,自己就怕会被选上,其实那会自己害怕被选上,心里却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落选的几率不大,结果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惊了,没想到会落选,惊讶之余又是兴奋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却被一道圣旨彻底破了希望,自己落选是落选了,却被陛下留在身边做了女官,自己还是得留在皇宫。

老实说,不仅那群宫人紧张,连王司设都有些紧张,手心里隐隐有些冒汗,站在那里盯着沈幼安面无表情的脸,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即便以前身份高贵,如今也不过和自己平级,虽说有陛下庇佑,可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害怕啊,自己在这宫中这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给摄住了,明明这小丫头什么都没做啊。

她稳了稳心神,强自按下心中的压迫感,询问道;“沈司寝要不要去里面坐坐,我把她们的身世名单拿给你过目。”

被王司设这么一问,沈幼安回过心神,意识到自己跑神了,有些抱歉的冲着王司设笑了笑道;“好,我先看看她们的名册。”

王司设将沈幼安请入殿中,将主座让给她,她也没同王司设客气,直接走上了主座,她们虽是平级,可到底自己是陛下身边的,出来代表的是陛下的脸面,身份上也要比王司设更高一些。

王司设命人将这些宫人的名册呈上来,小宫人端着红木托盘到沈幼安面前跪下,向她呈上名册,亦桃接过名册递给沈幼安,那宫人便起身退到一边。

沈幼安看着面前摆着的几本册子,从上面拿过一本,这上面记录着这些宫人的详细信息,家世背景,何时入宫,之前做过什么,是哪个嬷嬷教导,她一页一页的翻阅,看得认真,王司设坐在一旁微微有些诧异,她以为沈幼安过来挑人不过就是问几句话,看看合不合眼缘,却未料她竟连家世背景都要看,倒真是个谨慎的人。

那些册子翻阅完的时候,便以过去大约一个时辰了,这尚寝局挑上来的小宫人虽不少,却也不至于看个名单都看那么久,只不过她看的仔细,一点信息都不愿错漏,才花了那么久的时间。

她轻轻地合上册子,对身边的亦霜道;“你去外面看看,那些宫人如何了,若是还站在原处,不窃窃私语,不面带焦色的,便让她们进来。”

王司设心道难怪看了那么久,原来是要考验那些宫人啊,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她带出来的宫人她最了解,这才一个时辰罢了,便是再来一个时辰,她教导出来的宫人也能站的好好的。

只是亦霜领着那些宫人进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多少人,竟是连刚开始时的半数都没有,平日里教导规矩时一站半日都没一个动的,今日怎会如此?

进殿的宫人齐刷刷的躬身给沈幼安行礼,沈幼安倒也不为难她们,她是来挑人的,不是来立规矩的,之前那样不过是为了看看这些宫人能不能管住自己,她也是经过选秀的,虽与这次的不同,可也大概明白她们的心思,昨日她就通知王司设会来挑人,王司设定然也一早就同她们说了,她们自然期待自己能被选上,就是这种期待才最熬人,好容易等到她来了,结果却进了殿,那么久,问都不问她们,她们自然担心之前说沈司寝过来选人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样一来心中急躁,便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宫人也忍不住乱了阵脚,从这进殿的人数和刚刚院中的人数便能看出。

那些宫人行了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站着,不敢抬头,她们都知道上头坐着的是陛下身边的沈司寝,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身份已足以让她们害怕,也不知这位司寝大人是个什么性子,一来就坐到殿中,连个脸都不露,过了那么久才命身边的宫人过来召见她们,并且赶走了一大半的人,她们也隐约知道这是对她们的第一重考验,而她们侥幸的通过了第一重考验,虽然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正在她们惶恐不安的时候,却听上头的人轻笑一声;“都别紧张,抬起头来。”

宫人们依言抬头,便见上首浅米分色宫装的女子微笑的看向她们,一点都不像她们想象的那么威严,都是群年纪小的宫人,下意识的就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官产生了几分好感,之前那种紧张压迫的感觉也少了几分,更有几个大胆的宫人盯着沈幼安的脸看,心中不免羡慕,真漂亮啊。

王司设见了微微皱眉,凌厉的目光射向那几个宫人,吓得那几个宫人一抖,缩回脖子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心中不免感慨,还是这位女官姐姐好,面容和善,也不像个严厉人,若是能被她选上跟在她身边就好了。

第45章

底下站着的小宫人大多是十岁到十三岁的,年龄还小,有的刚入宫,有的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在底下,刚分入尚寝局,沈幼安轻抿了口茶,道;“从第一排第一个开始,按照顺序,每个人把你们的名字报一下。”

底下的宫人面面相觑,第一排第一个的小宫人一听这话,有些紧张的上前一步,道;“奴婢绿春。”

她说完便站在原地,有些疑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昨日王司设说了,今日沈司寝会来挑人,让她们将自己擅长的说出来,只是沈司寝如今并未问话,她下意识的望向王司设,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司设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尚寝局向来以规矩严谨出名,可今日这些宫人在沈司寝面前一个个表现的像刚入宫的宫人一样,令她大为不满,可沈司寝在上头坐着,她也不好开口训斥,只是用严厉目光警告那群宫人。

那群小宫人在尚寝局最怕的就是王司设,往上的尚寝大人事物繁忙,她们这些小宫人并不多见,倒是这王司设,经常教导她们规矩礼仪,一个眼神,便让她们心惊胆战。

沈幼安收回笑容,淡淡道;“退下吧,下一个。”

叫绿春的小宫人站在原处不知所措,王司设训道;“没听见沈司寝的话吗?还不退下。”

那小宫人被王司设训了,慌忙冲着上首行了一礼,便退回了原处,接下来的小宫人都吸取第一个小宫人的教训,往前走一步,报出自己的名字后,便退回原位站着,这就快多了,没一会,这些宫人便全部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沈幼安坐在上头不说话,似在思考什么,王司设见她半晌不做动弹,紧皱眉头道;“沈司寝要不要问问她们其他问题,多了解了解。”

沈幼安沉吟片刻道;“不用了。”

说完便站起身走到那群宫人面前,围着那群宫人走了一圈,走到一个宫人面前道;“映兰。”

那宫人不料沈幼安竟然记得她的名字,微愣一下,躬身道;“奴婢在。”

“你愿意到圣宁宫吗?”

映兰眸中一亮,这是选上自己了,她压住心中的欣喜,答道;“回沈司寝的话,奴婢愿意。”

她回话之后,沈幼安便不在看她,只是对着身旁的亦桃道;“记下她的名字。”

便走向了下一个宫人,如此往复又选了七个宫人,加上映兰,一共八个,那被选上的宫人满面欣喜的站在殿中,到底年幼,虽经过教导,可这个时候还是难掩欣喜之色,未选上的宫人都失落的退了出去。

剩下八人站在殿中,低头等着沈幼安的训导,王司设望着殿中站着的八人,有些疑惑的望向沈幼安,不是都说这沈司寝是陛下的女人吗?开头那般仔细的看着名册,又是考验,又是一个一个报名的,她还以为这位沈司寝有什么高明的手段挑选宫人呢,闹了半天,这沈司寝竟是选了八个长相好看的宫人,她不是陛下的女人吗?挑选漂亮的宫人放到陛下身边就不担心失宠吗?还是自己想错了,这沈司寝真的有认真挑选,只是恰好选了长相相对好看的宫人呢?

王司设会有这番想法是因为她不了解沈幼安,但凡了解沈幼安的人都知道,沈幼安最喜欢好看的东西,从前在安平王府时,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首先得符合一点,就是要好看,她居住的地方大到屏风画壁,小到花瓶茶盏都得要最好看的,能在她身旁伺候的丫头自然都得长相好看的,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幼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喜欢好看的事物,自然人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觉得如今自己是在为陛下挑人,自然是要挑好看的,这可代表着陛下的颜面,至于其他人想的她会不会担心陛下被这些长相好看的宫人勾走,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沈幼安倒是没有训话,只是宫人即将前往圣宁宫,按理,现在教导她们的王司设要进行对她们的最后一次训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看各的造化,王司设要训话,沈幼安自然不好再在那里坐着,便起身往外头走去。

王司设在里面训完话后,便让这些宫人跟着沈幼安去圣宁宫,沈幼安望向那些宫人道;“你们先随我去圣宁宫熟悉熟悉要住的地方,至于你们的东西,晚些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你们回来收拾。”

“谢沈司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