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安向来知道打蛇要打七寸,陛下这人看着凶巴巴的,但大多不会拒绝幼安姐姐的要求,见沈幼安拉着陛下的衣袖,便知道她要替自己说话了,还未来的急高兴,便听沈幼安道;“陛下,慕安性子莽撞,宫中贵人多,未免冲撞贵人,派个人送她到世子那里去吧。”

这下子齐景焕乐了,笑眯眯的道;“行,让宜春送她过去。”

说完便拉着她走了,李慕安愣在了当场,看着齐景焕同沈幼安离去的背影,心碎的稀里哗啦的,幼安姐姐你不爱我了。

走在路上,齐景焕哄着沈幼安道;“母后今日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沈幼安抬手看了他一眼道;“太后说不能同陛下说。”

“你同朕说,朕不会告诉太后。”

“那也不行,奴婢答应了太后的。”

齐景焕轻笑了一声;“行,那朕不问了,只要不是说朕坏话就好。”

“怎么会?”

“怎么不会,朕今日去时就听见李慕安那丫头在说朕来着。”

沈幼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怕他误会李慕安,便道;“慕安没有说陛下的不是,只是今日恰好遇见了贤妃同福慧大长公主,才多说了两句。”

齐景焕眯了眯眼;“你们遇见了贤妃同福慧大长公主。”

他今日还未来得及听暗卫汇报,还不知福慧大长公主又进宫了的事情,他本就不喜福慧大长公主,如今又借着荣亲王和德亲王威胁自己,企图将她那个女儿扶上皇后的位子,虽然他不在乎这个,但齐景焕就是烦心福慧大长公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那皇后的位子是幼安的,凭她女儿那样也敢肖想那个位子,再说了,他现在就遗憾没能早重生一年,导致宫中如今那么多妃子不好处理,岂会再给自己找麻烦,如荣亲王要求的那般,再弄个贵妃进宫。

反正他现在就是对福慧大长公主厌恶到了极点,忽然想她刚刚说到了贤妃,便道;“贤妃同福慧大长公主在一起?”

沈幼安见他面色不欲,有些胆怯的回道;“是啊。”

齐景焕凑近沈幼安道;“你别怕,朕不是冲你发火,朕是气贤妃呢,竟和福慧大长公主走到了一起。”

他凑得太近,都快贴上了她的耳朵,她缩了缩脖子;“奴婢知道了,陛下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听她这么说,齐景焕愉悦的笑了,负手道;“朕不气了,她们哪能让朕生气。”

刚还说气贤妃,这会又说她们不能让自己生气了,不过他说什么,沈幼安向来不会辩驳,哪怕是这般前后矛盾的话。

回到圣宁宫后,沈幼安便伺候着齐景焕换了身白底蓝纹的常服,将他头上的束发金冠拿下,又要去给他端茶,看着她这忙前忙后的样子,齐景焕突然拉着她的手道;“别忙活了,让其他人去忙,你陪朕坐坐。”

“今日你没被她们欺负吧?”

“哪能啊?好端端的她们欺负奴婢做什么?更何况还是在太后的宫门口。”

齐景焕垂首,勾了她的手指,轻笑一声,“傻样儿。”

沈幼安无语,哪里傻了。

齐景焕瞅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又道;“朕估摸着也是没什么事的,阿茂府里的那丫头在你身边,定是不会让人欺负你,若是真吃了什么亏,这会子都要闹的人尽皆知了,不过朕看那丫头今日看朕一副不太对盘的样子,那福慧大长公主定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吧。”

沈幼安见他猜的都如此准确,也不瞒他,便同他一五一十的说了,不过福慧大长公主的性子向来如此,今日说的已经不算过分了,其实,也没说几句话,不过就是慕安吃不得亏,差点动起了手来。

齐景焕听他说完,捏着她的手道;“日后再这样,你不必拦着,让她打,那丫头不会吃亏。”

沈幼安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她还想说,她真没有以德报怨的性子,贤妃她们挨不挨打与自己何干,她不过就是担心慕安罢了。

第52章

五月初六,皇上御驾前往景山行宫,太常卿,兵部尚书引路,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分列左右两侧,四旗车,引驾十二重,鼓吹,奏乐,二十四队旗,十二雉尾扇,仪仗分执,各司其职,御驾居中,百官跪送。

此次出行,宫妃无一人随行。

景山行宫底下有一天然泉眼,以此处泉眼引出二十四处温泉,分别建造二十四处园子,另由景山周围泉眼引出建造的温泉共一百二十眼,分列一百二十个小院中,这其中最大的园子名为千秋园,园内有永昌殿,景曜殿,永安殿,朝月楼,仪元阁,帝每亲至便居于此。

齐景焕登基之后第一次到此处,以前先帝在时,身为皇子,倒是陪同先帝来过几次,不过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先帝在世的后两年病情加重,出门一趟舟车劳顿,便没往这边来,去年他刚登基,朝中政务繁多,自然没有空闲来这里,今年本也没有打算来这里来,可今年却异常炎热,待在宫殿里还好,出了门就有些受不了,每日上朝下朝,奔走于御书房和圣宁宫之间,又总不能走一步便坐轿子,前些日子又见沈幼安午后寻扇,冬不禁冷,夏不耐热的,索性就想着带她来这里住一阵子,一来泡泡温泉对身体好,二来这里住着也要比宫中舒服许多。

御驾出行,浩浩荡荡的,还未出行便排了好几里地,前面车马开道,后面宫人侍从皆是步行,光路上就花了五天的时间,到了行宫后,沈幼安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一样,看着殿内忙前忙后指点宫人打点陛下日常用物的碧彤,采萱和依巧,沈幼安觉得异常羞愧,她现在大概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坐在榻上,动都不想动,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齐景焕也未料到她会累成这样,她长这么大都是养在深闺之中,以前最远的不过是去寺院上香,这还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行那么远的路,虽然都是坐在轿中,可一直坐着腰也累的酸,若是能躺上一躺还好,可她同陛下坐在一个轿中,怎么敢躺着,便是偶尔齐景焕硬是迫她躺在榻上,她的神经也是紧绷着的,躺在陛下身边,那神经能不紧绷吗?更遑论陛下还总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她就更加不敢躺着了,只能强忍着不适,一路坚持到了这里。

虽然行宫这边接到陛下过来的诏令早早的便将行宫收拾了一番,可陛下惯用之物还是要收拾妥帖,沈幼安坐在榻上,强忍着困意,眼睛微眯着,碧彤见了,给她拿了个靠枕递给她,让她靠在上面,又拿了个薄毯,道;“你先在这里睡一会,等陛下这里收拾妥当之后,才能收拾咱们住的地方。”

她都快睡着了,还迷迷糊糊的道;“这里是陛下住的地方,在这里睡会不会不太好,值房呢?”

碧彤笑道;“这里没有值房,陛下还未回来,你先睡吧,没事,陛下回来了我叫你。”

沈幼安还想说这样不合规矩,终究没抵住困意,躺在榻上睡着了。

碧彤她们见她睡着了,也没叫醒她,左右陛下也不会在意她在这里睡,收拾妥当之后,宫人便退了出去,碧彤几人也各自回到住处收拾了一番,齐景焕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沈幼安出来迎还有些纳闷,走到殿内,便见帘后榻上依稀有个睡美人,宫人掀开帘子,便见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平躺着睡在那里。

采萱上前要伺候他换衣,他轻轻的摆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坐在榻上盯着沈幼安,她定是困极了才睡在这里的,头上的花钿流苏都未拿下,他也不吵她,就那么坐在一旁,盯着她的脸,美人怎么样都美,哪怕是睡在那里,闭着眼,依然很美,她很听话,他不让她佩戴发簪,钗一类的头饰,她就当真不再佩戴这些头饰,素净的很,可即便是这样,在齐景焕眼里,依然很美,怎么能那么美呢?美到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齐景焕这人生下来就喜欢美人,小时候还在喝奶时便是喝了乳母的两口奶,便要漂亮的宫人抱,硬是不要乳母,往好了说是眼光好,这么小就能分出个美丑来,往不好了说就是没良心,也便只有同样爱好美色的先帝才能笑呵呵的说此儿肖朕。

齐景焕身为皇子,见过的美人自然是不再少数,小时候调皮,也曾偷看过先帝的低位妃嫔洗澡,环肥燕瘦,都知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可就是这么一个打小便见识过各色美人的小色鬼,一眼就看上了安平王府的小郡主,她那会才多大,十三岁吧,还没长开呢,他就觉得这美人同他以往见过的美人都不同,哪儿不同?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见着这美人时是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吧,他很清楚自己喜欢她绝对不是因为她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候救了自己,他是真喜欢她,最开始是因为她的脸,到后来,便是因为他这沉睡了十六年的心睡醒了,情窦初开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她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仅是询问了句他是谁,他还未来及同美人搭话,旁边余奶娘的声音提醒了他,她不是在同自己说话,美人就这么忽视了自己。

余奶娘说他是她路上捡回来的可怜人,命很苦,想留他在安平王府做事,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抬头对她举指发誓,一定会好好干活,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她自幼便生长在安平王府,竟是没有看出来自己这满身的皇家贵气,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说;“既然如此,看你长的也挺壮实的,伤好了便留下来做个护卫吧。”

他差点就要坐起来问她,没有看出自己眉宇间的尊贵之气吗?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伤的过重,他晕倒了,晕倒的前一刻他仿佛还看见她皱了皱眉,似乎在忧愁就这么带了个陌生人回府不太好,可是奶娘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他伤好后,便在她的院子里做个护卫,因为奶娘的缘故,他成功的成为站的离她最近的护卫,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仗着自己话多不住的勾搭这位郡主,终于将她烦的没办法了,偶尔也会嗯两声表示她在听他的话,其实他不知道,她那时候只是想让他闭嘴来着,只是他得到回应后便更加得意,不住地用言语骚扰这位小郡主,后来他想,那时候她是郡主,他是护卫,她没让人将他丢出去,还真是万幸。

暗卫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不知怎的,就那么拒绝了暗卫,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去做,继续留在安平王府做个小护卫,他想不明白,便去缠着人家小郡主,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你怎么长的那么好看呢?”

她那时候年纪小,被问的次数多了,也很忧愁,许是被他的问题洗脑了,拿手托着下巴,哀怨道;“是啊,我怎么长的那么好看呢?”

于是两人一起托着下巴在纠结她怎么长的那么好看这个问题,若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他想他应该会求旨娶她为妻,然后等到皇兄登基,便带着她去游遍大煜的大好河山,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就是这么一个美好的人,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嫌弃他身份卑微,还想出那么狠的法子重伤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前世,他一直以为她只是爱慕虚荣罢了,可是重生至今,她都是规行矩步,哪怕他明确的表示要立她为后,她也从没有表现出欣喜姿态,她当真只是嫌弃他当时的身份吗?如果是,那么现在自己是皇帝了,为什么,她不来讨好自己呢?他开始为前世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纠结,有一种想要问她的冲动,可是又不敢,那个话题,是两个人都不能触及的,他怕她再一次远离自己,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其实是一个自负之人,其实不止是他了,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爱的女人爱的是自己的人,而不是自己的权和钱,而身为护卫的他是被沈幼安抛弃了的,那段记忆提醒着他,没有了皇子的身份,他就什么都不是,连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

丢人吗?很丢人。

这也是他不愿去见余奶娘的原因之一,皇帝陛下爱面子,那段事皇宫里的人不知道,知道的除了自己和幼安,就余奶娘和幼安身边那个叫曼春的了,只要不见着余奶娘她们,她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就是当年幼安瞧不上的护卫了。

这种掩耳盗铃的事,他其实做过许多次,他自己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是能怎么办,他性格不好他知道,他有时候会暴躁,前世已经因此伤了幼安了,这一世断不能因此让幼安伤心,哪怕她不爱自己,自己也要得到她,一辈子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甚至有些堕落的想,老天爷怎么不降一道雷劈自己一下,好让他恰好忘了幼安曾对自己说的那些诛心的话,只是如今他也只能给自己催眠,幼安那时候还小,才十三岁,就当做是童言无忌好了,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算做数呢?对吧,他如是想,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伸手轻轻地抚摸沈幼安的侧脸,她会爱上自己的。

第53章

高和进来的时候,就见他家陛下趁着人家姑娘睡着了,偷摸人家的脸,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是被齐景焕发现了,回过头来瞪他一眼,高和顿住脚步,不敢继续向前,只得站在那里对着齐景焕比着唇语,齐景焕哪里能知道他在那里比划着什么,微皱眉头,摆手让他下去。

高和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采萱领着两排宫人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了,上前问道;“公公,可要进去摆膳。”

高和摇头,暂且不用。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摆膳的时辰了,过了时辰,再进食就不好了。”

碧彤和依巧穿过抄手游廊过来,见人都守在殿外,惊讶道;“幼安到现在都没醒吗?”

这也太能睡了吧,关键是陛下不是早就回来了吗?怎么到现在幼安还没起呢?

“公公,要不要奴婢进去看看?”

碧彤问。

高和不置可否,对于陛下来说仅是一顿膳食,可对他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来说却是大事,他们的职责便是伺候好帝王的起居,如今虽只是一顿晚饭,可若是陛下错了时辰便是他们照顾不利。

半晌,高和才道;“不用进去了,陛下若是饿了,自然就会吩咐人摆膳,且幼安姑娘在睡觉呢,吵醒了她陛下又要动怒。”

碧彤哭笑不得,高和自陛下幼时便在身边伺候,事事以陛下为先,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以往陛下因事耽误了用膳,他早就跪到陛下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龙体为重了。

“高总管。”

一道带着细微喘气的声音传来,高和回首,就见李宏茂有些急躁的大步走了过来,微微诧异,李将军怎么来了,他这次不是不随驾的吗?

没等他惊讶完毕,李宏茂已经走到他面前问道;“陛下可在里面。”

他下意识的点点头,李宏茂便径自绕过他往殿内走去,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为时已晚,只因李宏茂已经发挥他那天生的大嗓门,进门便吆喝了一声陛下,高和以手掩面,得,这下也不用担心进去叫陛下会吵醒沈幼安了惹陛下发怒了,就这祖宗的声音,死人也给震的诈尸了,更何况沈幼安在陛下身边伺候本就是浅眠之人。

齐景焕听到齐景焕的叫声脸都黑了,沈幼安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见齐景焕微皱着眉头,这个表情她最熟悉了,陛下这是不满了,随后她意识到自己还睡在榻上,心道糟糕,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以为齐景焕是因此不满,连忙起身准备下榻请罪。

齐景焕拉住她道;“累了便多歇一会。”

随后转头对着才走进来的李宏茂斥道;“你吼什么吼,朕耳朵没毛病,你小点声朕听的见。”

李宏茂顿了顿脚步,扑通一声跪到地下,齐景焕这才注意到他额角皆是汗水,面色有些憔悴,衣摆上还溅上了许多泥点,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也没休息好,便不忍苛责,道;“起来吧。”

李宏茂爬起来,见沈幼安在榻上,四下扫了一圈,没见到要找的人,不由有些焦急。

齐景焕见他在找什么,便问;“你在看什么。”

李宏茂没回他,只对着沈幼安问道;“沈司寝,慕安有没有过来找过你?”

沈幼安刚睡醒,加上连日的赶路没有休息好,这会子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没啊,她没来找过我。”随后担忧道;“慕安不见了吗?”

李宏茂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

沈幼安和齐景焕同时开口。

李宏茂抬头看了眼齐景焕,齐景焕心下了然,道;“你查出来她的身份了。”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李宏茂心里堵的慌,他一直只以为李慕安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未曾想她居然是那让朝廷头疼万分的清风寨寨主洪鹏泰的女儿,虽然他不在乎她的身份如何,只要是她就行了,可是父亲母亲向来忠君爱国,断不能容忍一个土匪的女儿做儿媳,这才是最令他头疼的。

他点头,看向齐景焕,道;“陛下早就知道了慕安的身份了。”

同样是个肯定句,陛下之前一直让自己调查清楚慕安的身份,如今看来,也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齐景焕道;“朕知道她的身份,让你自己去调查,也是想要让你弄清楚情况罢了。”

沈幼安听的有些糊涂,慕安还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她不是定国公府里的丫头吗?

不过她并没有疑惑多久,便听李宏茂道;“慕安虽是土匪出身,可是对朝廷却绝无恶意,她到定国公府来也不是别有用心,是微臣将他带过去的。”

怕齐景焕误会李慕安,李宏茂开口解释,毕竟清风寨这些年同朝廷作对,如今清风寨的大小姐在定国公府,很难不令人多想,就像母亲说的,她是清风寨的大小姐,她到定国公府有什么企图,定国公府是太后母家,他是太后的亲侄子,身份特殊,她隐瞒身份呆在他身边,又借他之力靠近太后,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是不是要趁此想要谋杀太后,这帽子可就大了,李宏茂怎么忍心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他舍不得,再加上以她的脑子,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丫头现在跑了。

“朕早知她身份,若是她别有用心,妄图利用你做些什么,朕岂能容她,正是因为她心思单纯,朕才让你自己去查,就怕朕同你说了,你不明所以,回去乱发脾气,闹僵了,说吧,她怎么不见了?怎么回事?”

这么看陛下倒是挺会令人着想的,齐景焕一边冷着脸对李宏茂问话,一边转脸将沈幼安的靠枕放好,让她靠在上面,沈幼安担忧李慕安,一直坐在榻上,这会见齐景焕的动作,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坐在榻上的,便要起身下榻,齐景焕以眼神示意她不要乱动,乖乖坐好,只是她鞋子都未穿,裹在毯子里面,也不敢将脚露出来,女子的脚不能随意露出来,虽然她只脱了鞋,并未脱袜子,也没有脱衣服,可就这么坐在榻上,还是令她不舒服,就像是正在睡觉便闯进来男子一般,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样不合礼数,陛下和世子在说话,自己裹着毯子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齐景焕一见她低头咬唇,便知道她害羞了,回头对李宏茂道;“你先去偏殿等着,朕待会过去,你再同朕说清楚。”

李宏茂点头,退了出去,齐景焕也站起身,对沈幼安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朕回头再同你说,放心,李慕安那丫头出不了事,八成是她自己躲起来吓唬阿茂的。”

“嗯。”

沈幼安点点头,可心里还是很担心,慕安她再泼辣也是个姑娘啊,姑娘家一个人不见了万一遇到了歹徒怎么办,慕安又是那样的性子,遇见了人,想说什么便说了,没有世子护着,得罪了人,谁去帮她啊,她越想越担心,起身下榻穿了鞋子便往偏殿走。

齐景焕到偏殿时,李宏茂正在那里来回踱步,见他来了,忙道;“陛下,这回,你可得帮帮微臣啊。”

“先说怎么回事。”

齐景焕坐到椅子上,沈幼安也打外面走了进来,知道她不放心,齐景焕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

李宏茂开口道;“你们往景山行宫来的那天,微臣恰好接到探子回信,信中说慕安乃是清风寨寨主洪鹏泰的女儿洪慕兰,那洪鹏泰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早年曾收养了一个干儿子叫程博简,洪鹏泰有意把她嫁给程博简,她听到风声不愿嫁给程博简,便离家出走了,后来她曾去过安平王府找沈司寝,得知沈司寝进宫了......”

“说重点。”

好吧,李宏茂说这些只是想表明李慕安真的不是清风寨派下来的细作,只是离家出走而已。

“微臣看完信后,气她欺瞒微臣,便同她说了几句气话,她自知理亏,也未同微臣争辩,微臣当时心中有气,便想晾她几日,叫她日后不敢欺瞒微臣,谁知那信件无意中竟被微臣房中大丫头谷香发现了,送去微臣母亲那里去了。”

得,定国公夫人知道她是土匪的女儿自然是容不下她继续留在儿子身边了。

齐景焕冷哼一声;“行啊,李宏茂,竟是连自己房里的丫头都管不好。”

这事也别想了,房里的大丫头向来都是以主子为先,李宏茂的大丫头也在李宏茂身边伺候好年了,敢越过李宏茂偷偷将信件拿给定国公夫人,定是要除去李慕安,为什么除去李慕安,怪只怪李宏茂对李慕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太好了,眼红了,嫉妒了。

李宏茂都快哭了,他媳妇跑了,他哪能知道谷香会突然翻出那信交给母亲啊,怪只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没有将信烧毁。

“母亲派人去抓她,那丫头打了人便跑了,到现在都没找着。”

“那她可有留下什么?”

“她留下了一张纸。”

李宏茂咬着牙说道。

“纸上可有写了什么。”

李宏茂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齐景焕,齐景焕接过来只见纸上龙凤凤舞的写着;姑奶奶要亲手活撕了谷香那个贱人。

第54章

李慕安向来是个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的姑娘,谷香这次算计了她,她这仇自然要报,而且要亲手报,只是现在那谷香的问题不打紧,要紧的是李慕安她自己现在去哪了?她是长在土匪窝里的姑娘,除了清风寨,便只认识李宏茂和沈幼安,人是从定国公府跑出来的,又没来找沈幼安,能去哪呢?

这都几天了,李宏茂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李宏茂坐下来,有些烦躁的捶头,沈幼安倒了一杯茶给他,问道;“她会不会回清风寨了?”

李宏茂下意识摇摇头;“没。”他接过茶盏,往沈幼安身上一扫,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齐景焕皱眉道;“你往哪看呢?”

李宏茂尴尬的侧过头,道;“我在回清风寨的所以必经之地都派了人,她若是回去了自然有人会拦住她。”他顿了顿,又看着沈幼安道;“沈司寝,她真的没来找你吗?”

沈幼安愣了一下,知道他这是不相信自己,也不气恼,慕安不认识什么人,他第一个想到自己也很正常,她还未说话,齐景焕便道;“朕看你是傻了吧,幼安一直同朕在一起,连日里一直在赶路,周围都是侍卫,那丫头根本靠近不了。”

李宏茂浑身僵了一下,他没有傻,他只是快要疯了,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会去哪?那丫头跑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她晚上住哪里?饿了吃什么?万一她再使老招数,偷东西被抓到了怎么办?他那会刚遇见她时便是她身上没银子了偷他的银子的,她一个土匪窝里的大小姐,刚下山身上的银子便全被贼给偷走了,可见出来也是个行事嚣张的主,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姑娘家,若是遇见对她图谋不轨的人可怎么办啊?

他越想越着急,手握成拳,狠狠的在桌子上砸了一下,站起来道;“沈司寝,若是她过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回去了,万一她回定国公府,我不在,被母亲的人抓走了,就麻烦了。”

“你找过皇宫吗?”

齐景焕突然问。

李宏茂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她应该不能在皇宫吧,没有人带着,她也进不去啊。”

齐景焕冷哼一声,“守宫门的人都认识她,即便她没令牌,替她到太后那里传个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她除了朕和幼安,便只认识太后了,太后疼她,让她在永寿宫住几天也不是没可能,你就是关心则乱,她跑了之后,你只想着清风寨和幼安这里,怎么就不想想,她身上连银子都没有,无论是回清风寨还是来找幼安,都要几天的时间,她没银子怎么过来?”

李宏茂恍然大悟,他真是笨啊,怎么把太后给忘了呢,匆忙的向齐景焕行了个礼,便要回去,齐景焕道;“这都多晚了,你用个膳,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横竖她若是在永寿宫,人也丢不了。”

李宏茂摇头,他不确定她在不在永寿宫,他要尽快确认她没事才能放心。

李宏茂走后,沈幼安问齐景焕;“陛下,慕安真的是清风寨寨主的女儿吗?”

“是啊,怎么了?”

沈幼安摇摇头,心中有些担忧,清风寨是有名的土匪窝,她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知道这个山寨,如果朝廷要剿匪,第一个就会拿清风寨开刀,那慕安怎么办。

齐景焕道;“放心,朕暂时没有打算要动清风寨,清风寨此处与别的土匪窝不同,你先吃饭,朕日后再同你说,总之你放心,李慕安性子单纯,没做过什么坏事,对你也好,对太后也好,都是真心相待,朕不会因为她是清风寨的人,便拿她去威胁她爹的。”

沈幼安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心中还是担心,晚膳也没什么胃口,齐景焕劝了几次,也只是多用了几口,她心里担心李慕安,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见她神情恍惚的样子,齐景焕有些恼怒,好好的出来轻松一下,都让这事给闹的没心情了。

将筷子放下,不满道;“她有手有脚,没遇见你之前也活的好好的,你担心归担心,至于为这事闹的自己吃不下去饭吗?”

说完便气冲冲的站起身向外面走去,沈幼安怔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站起来叫了他一声,齐景焕听了仅是顿了顿脚步,并未理会她,只道;“朕出去走走,不许跟上来。”

这只是齐景焕的一时气话,岂料她真的没有跟上来,齐景焕坐在荷花池中心的凉亭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可真好啊,本来想带幼安出来走走的,这下可好了,他叹息一口气,往来时的路看了看,她竟真的不跟上来,他都生气了她没看到吗?为什么不跟上来。

他阴沉着脸坐在那里,高和站在一旁打量了眼他的神色,上前道;“陛下,可要传沈司寝前来。”

齐景焕撇了他一眼道;“朕要自己在这里坐坐,传她过来做什么,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