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小套鞋,花裤子,米分红色围嘴,一个比一个可爱,春生男女不拘买了一堆。

男人一旦买起东西来真的好可怕,桂香看的有些傻眼:“我们不是来办年货的么,买这么多娃娃东西,一会怎么买旁的?爹可是叫咱带些面米分回去的。”

春生很是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没事,我来拿。”

太阳真好,暖融融的,街边摊上有卖春联、彩灯、烟花的,桂香顿了步子瞧个新鲜。那小贩瞧见她圆鼓鼓的肚子,连忙笑道:“买些烟花放放接些喜气,等宝宝出生也一定是大富大贵!”

桂香只是笑,身边的人竟然立刻掏钱买了些,桂香摸摸肚皮直笑,今天早上凡是说了关于宝宝相关的店家都成了比生意,不禁抿着唇笑。

春生倏地顿了步子挑眉问她:“笑啥?”

“没啥,开心。”两边路上大多都叫红色给充斥着,却是说不出的安宁祥和。

*

年夜饭是春生张罗的,那人不肯叫她帮忙,桂香只能和侯爸一起包饺子。

春生隔着门喊桂香去端菜,她这才起身去。空气里弥漫着股菜特有的浓香,那人穿着围裙,卷了袖子立在那里,手里还搁了双筷子,直叫人挪不开眼,春生见她来,低头夹了一块红烧肘子喂她。

桂香想来不怎么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的,春生鼓励地看了看她:“这个不腻的。”

那皮已经炖化了,的确算得上肥而不腻了。

“好吃?”他琉璃黑的眼叫橘色的光染得暖暖的。

桂香被他那眼看得有些呆,不住地点头,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侯爸帮着端了饺子来,一人一盘,“上次我听你舅说,你的专业通知早到了,过了年该去玉水上任了,拖久了不好。”大娃娃好不容易能少吃些苦了,他可高兴了。

“爹,我心里有数。”

第72章

瓶颈

正月十二春生带着专业通知去玉水上任,桂香身子比之前笨重了些,但却一直不愿请假。春生无法只得和西南村开卡车去玉水的人说好了,早晚带了她来回。

玉水到家有三十里地,春生坚持不住县里给安排的公寓,每天骑车来回,宝宝每天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桂香说了他多少遍都不抵用,说得多了他就从鼻子里哼哼。

桂香着实心疼春生,这人每天早上四点起床做早饭再两个多小时的车赶到玉水,晚上又要到八点多才吃晚饭,有几回她等着春生回来一起吃晚饭,叫他发现了生了顿气,硬是说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身子。

那次之后桂香就先吃了饭,等了他回来再陪他吃饭。

*

开了春马富源往南边去了趟,瞧见了人家大规模的纺织技术,不禁赞叹。他心里有个梦想,好叫整个玉水的老百姓有朝一日和城里人一样,不用再往黄泥巴里扣钱。

全部进公家的门是不可能的,但做工人却是能办到的。中下贫农的时代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该这样想着,心里已经对未来描画出了一幅蓝图。

纺织厂今年开春以来,生产的布也多,上次往上海送过一批,人家都说好。于是他见第一笔活动资金合着银行的贷款,重新又买了架大机子,隔壁三四个镇的棉花都收集到了水力的这家工厂里。

马富源给这工厂起的名字叫“一马先”,新机子来之后,这家厂每天的产量成了从前的三倍。

自从单干之后,谁家都缺活钱,每每为了春上的那批化肥钱,男人们就要出去做一算时间的短工。

正月底,“一马先”纺织厂忽的贴出广告说要招收临时工,工资开的还和外面的短工差不多,水力镇的老百姓们都乐了,这在家门口做活多好啊,既有钱挣,又能晚上抱着媳妇睡觉,地里的生活也能帮着照料。

只是四十个临时工的名额一瞬就满了,后来的只能干望着叹气。马富源也瞧见了这样的状况,和招聘的人说再多招个20个吧,厂这么大,留些储备员工也是可以的。

但事情远没有马富源想的那么简单,水力镇人太多了,区区60个名额不过才是个零头,马富源最终将雇佣的人涨到了一百人。

挤破了头往里扎堆的事最终弄得有些被动,光光是这一百人的工资就是个大数目。

马富源本是自信满满的,但最近发生了件不太妙的事,原本在上海的天虹制衣厂这几天由于资金链断了,本来这个月要的款子一直没来。

桂香和几个科长一起去了一趟上海,那边一直不肯会面,马富源直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要是再过一个星期没要回钱,厂里别说买原料了,就是工资也发不出。

桂香在上海待了三天,那边厂里一直不肯出面,两个科长虽然比她大一些,但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而且都是女人,一时也没什么主张。

“陈姐,这边要是再不给钱,咱可就要垮台了。你瞅见咱么等下去还有意思吗?天虹大约也遇到资金问题。要不咱们去去旁的家,看看能不能预售些货给他们,先解决了咱眼前的资金问题。”

那叫张姐的也摆摆手道:“你说的倒是容易,咱去人厂里,人就相信了?凭啥相信咱不是骗子?”

桂香笑:“张姐,咱去试试吧,反正现在也是死马了。叫李姐留下来收这批款子,咱们往其他制衣厂去瞧瞧。”

李小莲脑子活络些,连忙点头道:“说的也是,咱来也来了,好歹也讨条生路回去。”

桂香这才和陈红一起去了附近的几家制衣厂,好在这才开春,天气暖和的很。桂香上车下车都很小心,肚子里的宝宝她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陈红瞧她吃这么多苦都心疼:“下午那厂我去吧,听说那老板不是很好说话,咱们去也没啥希望。”早上跑了四家厂,只有一家愿意提前买她们三百卷布,这么点东西哪里够,陈红都有些灰心了。

桂香拍了拍她胳膊道:“陈姐,咱不能事先个自己设限,这有一点希望,我们就得去试试。”桂香从前很相信命运,但这一世活过来,她才明白这命运从来都是在自己手里握着的,只要自己坚持,谁也夺不走。

陈红听她这么说,有些赧然道:“到底是年轻人,就是比我们这些老骨头有干劲,是我的错,走,咱吃饱了再去。”

桂香也笑,走了一早上,她也确实饿了,就在那街边的小摊子上一人吃了碗小馄饨,桂香怕她没吃饱又一人买了张饼。

下午去的第一家厂靠的不远,两人步行就到了。

桂香和这厂里的会计简单聊了下今年这家厂里需要进的布匹,数目是原来天虹制造厂的三倍。桂香心里一盘算,这厂的资金绝对不少,厂里停了好几辆六吨以上的大卡车,刚刚出厂的货就立刻被那车子运出去了。

“你们有没有打算提前和人签个进货订单,不瞒您说,我们厂最近遇上了资金断层,先前和我们合作过的公司的货款一直没到账。我也瞧见了你们的进来的布匹,说实话不如我们厂里的。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再增加一些新的进货渠道…”

“这些原料来源上的事,我做不了主。”陆会计心知自己只是个算账的额,老板家的事她额管不得。

“那请问你们厂长今天在不在呢?”桂香也管不得莽撞不莽撞了,是机会她就得努力。

有个中年偏胖的男子刚好这时候敲了门进来,喊了声:“陆会计。”

陆会计赶紧笑道:“王总。”桂香来之前做过功课,这家厂的老板姓王,首都大学毕业回来的,家里也殷实的很,这会儿见陆君的神色已经对屋子里男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进出的价目表弄好了吗?”王元山话出了口才发现会计办公室来了外人,眼里不禁带了探究:“这位是…”

桂香连忙起身很是有礼貌地伸了手:“王总,你好,我是玉水一马先织布厂的会计。”

“哦,玉水啊,我从前倒是去过一回。”王元山没打算再说什么,自己会计是人精,这不该叫他处理的事,他一件也不主动插手。

王元山接了陆君手里的价目表就要往外走,桂香赶紧也顾不得大腹便便,赶紧跟了上去:“王总,能不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知道您工作忙,但是这关系到我们厂里两百多人的命运…”

王元山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桂香忽的笑了:“首先谢谢您,我这次来是想和贵厂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我们公司这段时间遭遇了瓶颈,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合作的公司款项没有到位。我们厂长这次叫我们来是希望和贵公司建立新的业务关系,若贵公司此次愿意解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我们往后都将以九折的价格与你们合作。”

“哦?你们先前合作的是哪家公司?”

“天虹。”桂香也不多做隐瞒。

王元山点点头,这天虹最近的管理出了些岔子,漏洞太多,终于成了这样。天虹的老板一直很刁钻,选择合作的供货商必定不会差。

“你且等等。”王元山瞧她带着个大肚子也不是很方便,邀请她和陈红一起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桂香远远瞥见那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上写着疏疏朗朗的几个大字,落款是王元山,已然揣测出这人的是个儒商。

“你刚刚说你们公司愿意以九折的价格给我们做供货商,这事,你做的了主吗?”

桂香心里一权衡点了点头:“不做主,我们厂就面临着倒闭,我们厂长定然不会在乎这么点利益。”

“你们厂用的员工都是谁?”

“乡下的百姓,”桂香怕他不放心又说了句:“但技术人员都是有来头的,王总放心。”

王元山点点头笑了,“小丫头,我可以答应从你们这里定够一批货物,但是,我们厂入库的东西检查标准都很高,所以…”

桂香没想到这人这样好说话,连忙点头道:“王总愿意对我们雪中送炭,我们怎么会敷衍了事?王总请放心。”

王元山根上也是农民,对农民有种特殊的情感,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笑了:“你看着年纪也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倒像个四十多岁的,看来你们厂长确实用了些有来头的人。”

桂香耳根一热,心道刚刚说错话了,连忙笑道:“王总谬赞了。”不过她两世若是加在一起的确也到了不惑之年了。

桂香不敢再说旁的,等着王元山写了支票给她,桂香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订货单,这会正好派上了用场。

陆君没料到桂香真的要到了钱,而且是笔不小的数目,不禁对桂香刮目相看,硬是说她肚子大不方便,找了车送她们到车站。

第73章

厂务

“一马先”制造厂自从上次桂香的接下的那单生意起,不但活过来了,而且单子也越做越大。马富源实在是高兴,也确定她家小红交对了朋友。

桂香遇事机智而敏锐,做起决定来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女娃娃,厂里的工人却都服她,光光做个会计实在是有些屈才。他有心将她带成这厂里未来的一把手。

一些关于销售的大单子,马富源都交给桂香处理,这种放权叫他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水力镇的大规模弄农业生产中去。

上海制衣厂那边虽然给的是九成的价格,但每次都是货到付款,从不拖沓,爽气的很。前些日子他刚好去上海,见到了王元山,那人也将桂香大肆表扬了一番,更是加深了他对桂香的信任。

开了春他就叫桂香兼任了厂务,大小的事务都叫她看过一遍,等着她生完宝宝,他就完全放权,叫她做厂长。

底下的人大抵也明白马富源的意思,只那些年龄大了些,喜欢倚老卖老的小干部有些吃味。明明他们跟了马富源的时间更长,工作最辛苦,怎么就叫去了趟上海的桂香抢了头等功呢?

只是这种不满,谁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在干活的时候会消极怠工。

桂香瞧得清他们眼里的那些个不满,只是她故作不知道,这厂务的工作职责就是这个,隔天弄了个产量报表出来,每个车间都叫要弄了目标计划表来叫她审核。

审核过了的要严格按照目标生产,凡事达不到目标不的车间,车间主任要扣工资。

那些个老资格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年饭,故意图快不图好,生产的布要么是染色上不均要么是花纹不整齐。

矛盾终于在今天下午验厂的时候彻底爆发了,二车间生产的大批布不合格,送去上海的布又全叫人打了回来。

王元山那边才和“一马先”做过两单生意,见了这次的布实在是不好,语气也冷了,敷衍了是的布他们绝不收,这不厂里一大早就请了桂香回来。

桂香敲了敲那批布,只说了一句话:“改不好,自己承担损失,这布卖不掉都是各个车间主任的责任!”

“单厂务,这厂里的机子不好,咋能赖到咱们头上来,再说了,这布可是您亲眼过目了第一批布后照着原来的方子染的,这会儿说染的不到位,倒是我们的错了?”

桂香眼里一片冷意,这第一批布产出来的时候她确实去瞧过,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她审核的。为什么后来染出的布会成这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为什么。蓝染布最讲究,那颜料的配方不能多不能少,少了就出不了效果,多了就偏黑了。

“请问江主任,你们这批布用了多久时间泡药水?”

“24个小时。”

桂香冷哼一声,这人竟然不说实话,她又找人叫来了那配颜料的师傅,当面问了清楚:“李师傅,你们到底叫这蓝布泡了多久?”

“24小时,我们都是照您的意思办的。当时我还和您说要不要三十个小时,您说时间长了就错过蓝染布的时间了…”

这李师傅和桂香有过一些过节,这会添油加醋的当着众人的面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桂香。这人是李明宝的大伯,当时非要将自己儿子开后门到厂里来叫桂香无意中给搅黄了,厂里要不了那么多人,多一张嘴吃饭就要损失一分,桂香现在还不知道这些。

旁的几个车间的主任都围在这里看戏,桂香气得有些很,将那布一握:“这布要是染了24个小时,我就不姓单。”

一车间的主任笑道:“厂务,您姓啥不重要,关键咱们厂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这咋交代啊。您将这责任归咎到咱车间主任身上可不好…”

“哼,咋交代?”桂香走近,狠狠扇了江梅一巴掌:“这责任我付,但你可以走人了,你就是再对我不满也不该拿咱和上海的单子做手脚,你这是想叫咱们全厂上下职工和你陪葬么?你知不知道上次人愿意提前订购我们的东西给了多大的面子?”

江梅忽的受了她一巴掌,有些难堪,故意往那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舆论到底还是偏向表面上的弱者:“厂务,江主任为了这批货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是啊,要是您不叫她干了,咱也顺便辞了吧,反正啊,这世道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说话的人是三车间的主任,他也不想整天受个女人的憋屈。

桂香朝那人看了眼,大眼里晕染了些怒气:“你们走不走,我暂时不说,但是她江梅,必须走!”

江梅一听真的要开她,索性一把扯了桂香的辫子,桂香身子笨,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但接触地面时,她任由脊椎落地,死死护着肚子…

忽的有人大喊道:“血…血…厂务!快…快去找人…”人命关天,刚刚舆论的人都一瞬散开了。

*

水塘村作为去年种地的试验点,年初就有不少大领导来探望过了。这次上头特意在水力设了粮科所,凡是涉及科学种地的信息都会通过大喇叭播送出去。

单福满等着一开春就在自留地里种了好几岭黄豆,门口小田挨家近则种了稻子,远一点的大田里还是准备种棉花,这会刚刚施了绿肥等着太阳晒软和呢。

他扛着锄头往家走,自打桂香进来一马先制造厂做会计,村里来巴结讨好他家的人可不少呢。毕竟水力那么多人,厂里只收那么几个人…

单福满说了好多次他家桂香不管这些个事情,但人家哪里肯信?一来二去,单福满也懒得解释,逢着人家送了东西了,他就叫李红英送了同等贵重的东西回去,省得叫他闺女操心。

桂香虽然没能端上公家的饭碗,但却结结实实地晋升为工人阶级,这是叫他最欣慰的事。女婿大老远地从西安转业回来,在玉水做了个不小的官,多气派啊。还有他那小外孙再过个把两个月也要生了,他心里开心,走路都轻快些。

开春到现在一直风调雨顺,农人们乐此不疲地投入到地里的庄稼中去。李长胜收了工正巧碰到单福满,两人说了会儿话。

“老李家前些天交了不少罚款,他家儿媳妇连着两胎生的都是女娃娃,一个叫莱莱,一个叫婷婷,莱莱本来是想下头再生个男娃娃的,可第二胎依旧是个女娃娃。这刚打算怀小三子,高头又来了新政策…”

大队里前些天张贴了“计划生育”的横幅,不少想着生男娃娃的人都急得直跳脚,这政策上不准许,底下的百姓则是想出了各种花招,谁都想这地自己种了,多个男孩多个劳动力。

单福满直点头,家家只能养一个娃,第一胎没生着个男孩,家里的香火可不就是断了么。这么一想,他忽的盼望起桂香第一胎生个男孩子了,他脑子里想法很简单,母凭子贵,天经地义。

趁着家里的生活忙得轻了些,单福满带了不少给宝宝的东西往桂香那里赶。

侯爸见了单福满直喊“亲家公”,桂香今天本来休假的,可单福满等了老半天也没瞧见桂香。

侯爸赶紧说道:“本来在家里的,早上有人骑了车来带她去厂里,说是有急事。”

单福满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闺女这是头一胎可金贵着了,况且这都六个月的身子了还要去工作,这多叫人心寒:“老侯啊,咱两都是等着抱小孙子的人,这桂香可不能出纰漏啊。”

“有连生在,应该不会有啥事。”这句话是桂香走之前对他说的安慰话,现在反叫他拿来说服单福满了,但总觉得勉强,搓了搓手道:“亲家,咱吃过午饭我们一起去趟公司。”

单福满只好点头,这女儿嫁给人家,就是人家家里的人了…

院子的墙角种了一株竹子,“呼”的一声,从里头钻出一只漆黑的乌鸦,“呱呱呱”直叫,单福满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等他两吃晚饭,就有人急急忙忙骑了自行车来侯家了,大约是路上骑得太急了,汗珠子沿着额角一直往下落。这人是侯春生的堂弟侯满堂,上次叫公司相中了,去了没多久。

“咋的了?”侯爸开口。

侯满堂直喘了几口粗气:“二爸,快去…医院瞧瞧,俺嫂子今个叫人推了下,给送医院了…”

“严重吗?”单福满赶紧问。

“不知道,说是出血了…”

单福满脸上一下白了,当年他那大辫子的老婆就是生娃娃死的,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想不到这痛苦还到了他闺女身上:“你们干啥玩意的!”

侯爸冷静些:“亲家,咱赶紧去医院瞧瞧。”

*

第74章

侯小宝

玉水今天来的人也不少,单福满和侯老汉一瞬冲到了二楼的妇产科。主治医师刚刚推了门出去,他们也没来的急见着。

春生早就来了,握着桂香的手一直没松,但病床上的人还没醒,脸上的气色可不怎么好。

“爹,你们来了。”春生起身找了两张凳子给两位父亲,自己又坐回到床边。

“丫头咋样了?”侯爸先开了口。

“说是动了胎气,刚刚吃了药睡下了。”春生摸了摸那人的额头道。他这么说是不想叫两位老人担心,他帮桂香换衣服的时候瞧见她身后青了一大片,大约是倒地的时候只顾着护着肚子摔的。

侯爸一听娃娃没事总算喘了口气,单福满显然也轻松了许多,桂香这丫头的性子烈,要是娃娃真有个啥事,这丫头不得哭死么。

“爹,我对不起您。”春生忽的抬眼朝单福满道:“我不该将她一个人丢在水力,白白叫她吃了这份亏。”

单福满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家的饭碗端起来本来也不容易。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他刚刚心里的确对这位女婿有些不满,这会倒成了他安慰人了。

春生垂着头半天不做声,将那被子往里头折了折。他没想过要打压这丫头的理想,她想要做的,他都要,这次是他没将她护好。

马富源下午也带了人来瞧桂香,正好撞见春生在,聊了几句,得知桂香身子没什么大碍才又出了门,这厂里的事他还得自己来主持一段时间。

临走前,春生忽的喊了他一声:“马叔叔,希望这件事您能秉公处理。桂香为了这厂里的事也一直不愿休息,上次为了去趟上海还和我闹了回脾气。她要是有心叫厂里亏本,当初就根本就不会去上海了。”

马富源点点头说了两个字:“放心。”

下午一去厂里,马富源就叫了那二车间的主任来,当时参染色的几个人也都在列,他一个一个地叫了进去谈,只说了几个字,要么讲实话要么走人。

那姓李的吃软怕硬的很,没几句就承认了,并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二车间的主任。上海那边马富源及时派了人去道歉。一车间和三车间的主任见状也都不敢再说旁的话了,这孰轻孰重他们心里清楚狠。

*

桂香醒来瞧见春生直直地坐在床边,手下意识地往肚子上摸去,宝宝还在。她嗓子里有些干涩,张张嘴唤了他。

春生也在第一时间瞧见了她,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脸:“醒了?饿吗?”

桂香点了点头:“有些。”

“身子难受吗?”春生又问,大眼里一片担忧。